這日來府的有二分之一的士子都被收錄。


    也就是上門的近五十名士子裏,林延潮收錄了二十餘人。


    入夜後,又是數名士子來到林府。


    “謝狀元公的再造之恩。”


    監生屈橫江,舉人薑啟明,郭正域對林延潮叩了頭。


    林延潮一一攙扶三人起來道:“再造之恩,實在言重了。”


    屈橫江正色道:“沒有言重,若非狀元公,我們三人此刻都已身陷囹圄,此番魯莽行事,還累及狀元公與祭酒被奪職,我等於心有愧。”


    一旁薑啟明也是道:“是啊,狀元公為了在天子麵前保下我等,累及罷官,實與我等有再造之恩,今日此來,是請狀元公允我等服弟子之勞。”


    郭正域點點頭道:“請狀元公允我等所請。”


    林延潮見三人其意甚誠,於是點頭。


    這三人都是叩闕時領頭的士子,自己對幾人有施恩,若是收錄門下,將來可成為林學的骨幹。


    林延潮笑著道:“也好,諸位與我也算神交已久,既是如此,你們拜師考核的文章,可以免了。”


    眾人齊笑,下人奉茶,三人一一給林延潮敬茶,算定下師生名分。


    於是幾人重新坐下,談古論今,談及被囚在刑部的盧萬嘉等十幾名士子時。


    林延潮與屈橫江,郭正域道:“你們且寬心,為師打聽過,洪鳴起被押入詔獄後,刑部裏暫時沒有人敢為難他們,至少是不敢用刑了。不過要想放出來,卻要看元輔的意思,此為師力不能及。”


    三人都知林延潮已經盡力,忙岔開話題聊其他的。


    屈橫江性子豪爽,談論盡興時常撫掌大笑。


    薑啟明高談闊論,不乏妙語。


    唯獨郭正域言語甚少。


    林延潮對這三名弟子甚喜,自己也是談興不減,足足聊了一個時辰方才告退。


    數人走後,陳濟川,陶望齡見林延潮神色甚喜,陳濟川不由笑著問道:“老爺,可是收了得意弟子?”


    林延潮笑著道:“當然,橫江可比子路,正域可為子遊。”


    子路,子遊都是孔子門徒,位列十哲之一,林延潮這麽說將二人評價極高。


    “恭喜老爺收得高足。”陳濟川向林延潮賀喜。


    倒是陶望齡聽了不說一詞,有幾分悶悶不樂。


    林延潮看了陶望齡一眼,知他的心思,對他勉勵道:“橫江,正域自有長處,而望齡則可道南!”


    陶望齡聞言,方才悶悶不樂之色一掃不見道:“謝老師讚譽。”


    當年楊時於洛陽師從二程中的程顥。楊時學成後返回南方老家。送別時,程顥目送楊時的背影,欣慰對旁人道:“吾道南矣!”


    後楊時果真在東南講學傳道,信徒無數,洛學自此南傳。


    林延潮這麽對陶望齡說道南二字,有衣缽期許之意。


    之後數日之間,林延潮又收錄了七十餘名門生。


    林延潮收錄門生的標準,不擇出身,隻要你有略有所長即可(出身好,文章好,背景大,科名高,甚至拜師禮給得多),即可收下拜帖,當一名投帖弟子。


    由此可見林延潮收徒的高通過率,幾乎沒什麽門檻。


    除了屈橫江,薑啟明,郭正域等,還有不少叩闕的士子,也被林延潮收錄在門下。


    這麽多人師從林延潮,將來於林學自是大有好處,隻是選擇一個講課地方倒有幾分難處。


    林府上肯定是不行了,容納不下這麽多人,而且惹人注目。


    於是屈橫江他們替林延潮四處奔走,在國子監旁找了一處宅院,供給林延潮講學之用。


    這宅院莫約有三畝大。


    林延潮走進前院,就滿意的點點頭對一旁候著的十幾名弟子道:“此前院十分寬敞,稍作清掃,可坐得兩三百人。”


    左右弟子一並道:“先生說得是。”


    林延潮邁步走過院門,眾弟子們隨後從行,但見院後一排五間正房,正房左右還有卷棚。


    林延潮對弟子道:“此五間正房可作學廳之用,左右卷棚,可歇息藏書。”


    屈橫江道:“隻是年代有些久了,未免失修。”


    林延潮笑著道:“無妨,略微修補就是。若是真的華宅美廈,倒也不是讀書進取的地方了。”


    眾弟子一並稱是。


    定下正堂後,林延潮來至後院,見有一處水榭,水榭旁萬竿青竹隨風而動,不由點點頭道:“此處甚好,為學之餘,你們可在此休憩,以解疲乏。”


    眾弟子都是笑著道:“先生滿意就好,我等無需考慮。”


    林延潮對這處宅院十分滿意,這裏離自己府上隻有一條街的路程,來這裏講學十分方便。雖說屋舍雖是破舊,但簡單收拾了一下就行。於是林延潮拿定主意,拿此作為自己講學布道之地。


    當日林學近百名門人一並趕來。


    幾名士子一入院子就見院中栽著高槐古柏,還有數名年輕的士子,在院內拿著掃帚掃雪。


    幾人笑著道:“好個清靜的地方,此乃讀書的好去處。”


    幾人都是大笑,穿過前院小門,來到五間正房拚作的正堂處。


    正堂上懸著一匾額,匾額上寫著‘學功堂’三個字。


    幾人駐足一陣,一人問道:“學功何解?”


    “學功,當然是以學為功啊。”


    “是啊,先生不是說過,為學,自食其力,為修身之功,此事功之本。”


    幾人一並進入學功堂,但見堂內擺著一排排的杌椅,從前往後有十幾排這樣。


    廳堂裏杌椅排得滿滿的,唯有中央,左右各留出一條過道。


    堂上已來了不少士子,眾人初見都是不相熟,彼此相互作揖忙著認識。堂內也有不喜交遊的士子,就一人坐在偏僻的椅上,捧著隨身所攜的書認真讀起,傳出郎朗讀書聲。


    幾人心想,大家以後一並拜在林延潮門下,即是同窗共學了,上前結納才是應有之意,於是幾人舉步上前與其他士子通名。


    待杌椅差不多坐了三分之二以後,頭戴幅巾,著一身深衣的林延潮來至堂上。


    眾士子們忙噤聲,各自坐回杌椅上。


    師道尊嚴,惟師惟上,都是儒家一貫所持的,所以眾士子看向林延潮滿臉皆恭敬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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