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一直過了許久,敏姐才漸漸平複激動的心情。


    六兩銀子隻是極品百裏紅的收入,此外還有五十壺二品的,一百三十壺三品的,按照最保守的來算也會有十五兩銀子,帶上一品的六兩,就是二十一兩!


    一天二十一兩!


    一個月就是六百多兩!


    想到這裏,敏姐又有種喘不過來氣的感覺。早先倩姐找到她的時候,曾給過她兩個選擇,一者,拿兩成的幹股不管事;另一者,就是給她一千兩銀子買斷。當時她是傾向於後者的。這兩年他們家日子是好過了不少,可早先的窟窿實在太大,買了院子,弄了鋪子,她又成成親,反而還欠了點債,雖然這點債他們現在也是不怕的了,可什麽時候想起,也總有些不妥當。所以就算她有了身孕,家中也沒有再添人,就是一個老媽子做粗活,一個丫頭跟著她貼身伺候,飯食上也是這個丫頭去做,但有時候忙不過來還要她父親或丈夫幫忙。


    至於鋪子裏,她始終把握的嚴格,她的丈夫王陽曾期期艾艾的表示願意到鋪子裏幫忙,卻被她三言兩語給岔開了話。一是他實在不是這個材料,這個表兄雖然長相還行,但腦子實在糊塗,否則也不會被她姨媽家拋出來入贅了,三年前他就參加過縣試了,可就是去走走過場,問他考了什麽,他回來隻是皺著眉說太難,又說同先生平時講的不一樣。


    她就算沒正經進過學堂,也覺得這話可笑。縣試還不比府試院試,考的就是基本功,考不出什麽難題,先生也不可能講偏,要說那先生水平不行吧,但同一個班中卻也不是沒人過線的。


    到這一次可好,他直接就沒去參加,她本來還有些不死心,托倩姐問了章文慶也就算了。


    “待他什麽時候能懸梁刺股,就可下場一試了。”


    章文慶的話說的含蓄,卻也刻薄,她轉而看看雖然會老老實實完成功課,但平時完全沒有奮發向上精神的表兄,也就不再提這回事了。另外一個,她也實在怕自己步入柳氏後塵,她同倩姐交好,早年經常到觀前街,章文慶那事當時又鬧的不小,她雖沒直接問過倩姐,可也知道的不少。雖然她覺得自己不會像柳氏那樣懦弱,可她能再有個倩姐這樣的姑娘?


    所以這銀子的事她一向管得緊,就連這次她也沒同王陽說他們到底能賺多少,此時見她高興,王陽也在旁邊歡喜,不過卻道:“娘子還是身體重要,你現在還有身孕呢。”


    敏姐摸著肚子點點頭:“你放心,我自然省的,不過這是喜事,今天要慶祝。”


    “娘子想吃什麽?我一會兒買來與娘子做?”


    “今日你就別做了,我們一會兒到雨前樓要個桌。”


    “雨前樓,這個……”


    “偶爾一次,咱們也負擔得起。”


    “好,就聽娘子的,不過以後不可再這麽鋪張了,就算我不會,也可以去學的。”


    敏姐笑著點點頭,雖然這個丈夫才智一般,心性懦弱,到底還算知道疼人,她這也算沒選錯了。


    相比於敏姐這邊的激動欣喜,孫長算那邊則是糾結為難了。這兩年倩姐做的極為出色,在這之前他從來沒有想過一個女孩子能把生意做的這麽好,雖說規模還隻在河州府內,可產生的利潤已足以令他對三公子交差了,連帶著他父母現在,也極有體麵。三公子也隱隱的透露出了,會把他下一代放出來的意思。


    像他們這樣的下人,一般來說是不太願意離開府中的。雖然名聲不好聽,可吃穿用度不用愁不說,爬到一定程度出去也很有光彩。不過要是幾代為仆,家中若有了積蓄,就也會想謀個出身――再風光,再是連普通官員都要敬重的,到底還是奴仆。可若是被放出去,子弟又爭氣,能考個秀才,就可以捐官了,那時候才是真正的光宗耀祖呢。


    他現在雖還沒有孩子,可早晚都是會有的,對自己的孩子他也期許了很多厚望。


    他對倩姐沒意見,可這一次倩姐的百裏紅卻不是同知味合作!若隻是像那些莊子、蔬菜小打小鬧也就罷了,可這眼看著就不是。雖然當時倩姐同三公子說的合作隻是知味,倩姐也沒有賣身進府,但這甩開三公子自己單幹總是不太好,特別是還找到了李家那位大小姐!


    “相公卻是在為百裏紅的事發愁嗎?”孫長算回過身,把妻子拉到自己身邊,歎了口氣,“其實倩姐早先也同我說過這事,但我當時隻當是一般的酒水,也沒有多想,卻不想這位姑娘無論做什麽都能做的與眾不同,現在這樣……我也不知要不要同三公子說。”


    “相公可是怕說了與倩姐交惡,不說,又怕將來三公子追究起來?”


    孫長算點點頭:“雖然這裏還是以我為首,三公子對我也極為信任,可就怕將來。”


    “既然如此,相公何不直接告訴倩姐?”孫長算一怔,孫大奶奶道,“這些年咱們同章家相處的著實不錯,倩姐又是個極聰慧的,我想相公若是把為難處與她說了,她必會給你一個交代。[.超多好看小說]就算她也說不出什麽,好歹你也是先支過聲的。相公,咱們一家都在府中,若是小事你不說也沒什麽,可這事……我看是瞞不住呢。”


    孫長算點點頭,正要開口,那邊孫大奶奶卻捂著嘴幹嘔了出來,他連忙道:“怎麽了?”


    孫大奶奶又嘔了幾聲才一笑:“沒什麽,估計是這兩天油膩吃的太多的事,空兩天腸胃也就好了,趁現在天色還早,你快去同倩姐說吧。”


    他們都在雨前樓住著,孫長算聽了這話立刻站起了身。而那邊,孫大奶奶則捂住了自己的肚子,男人心粗,再加上他們成親以來她就沒有過消息,自己的丈夫一時也沒往這方麵想,可這畢竟是她的身體,雖然她還沒把握,可她隱隱的覺得,自己就是有了。不過都說小孩怕驚,她這日子又實在太淺,所以哪怕是自家丈夫她也不敢馬上告知。好在他們還要在這府城呆上一段時間,她倒也不用怕舟車勞頓。


    想象著他們這第一個孩子,她一時不由得癡了。


    而此時孫長算已經找到倩姐,把自己的為難處說了,倩姐一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才慢慢的開口:“我剛才還想,不知孫管事什麽時候來呢。”


    孫長算一怔,想了想道:“姑娘是一直在等著我過來?”


    倩姐點點頭:“現在孫管事來了,我也就放心了。該同三公子怎麽說孫管事自便,我這邊是絕對沒有問題的。”


    孫長算心中一驚,嘴上卻道:“那這對姑娘……”


    “無妨,隻要下麵的事我們做好了,我想三公子也就不會計較這些了。”


    “姑娘的算計向來是好的。”


    倩姐笑了起來:“孫管事就別給我戴高帽了,我這不過是一些小把戲,若不是連連抱上粗腿,現在也是什麽都不敢做呢。倒是管事跟著三公子,以後自然是鵬程萬裏,不可限量。”


    “那也是姑娘給的福分。”


    兩人寒暄了幾句,孫長算就告辭出來了,一走出院子,他就鬆了口氣,看來這一步是走對了,倩姐這邊也等著他的反應呢。他不知道,他走後慧姐就從內屋走了出來:“你剛才在打什麽啞謎,我怎麽有些聽不懂?還有這次的事真對你沒有影響?若那三公子不好說話,不如由我師父……”


    慧姐不是那多事的,更不願在倩姐的生意上多嘴,不過此事牽扯到李先生,她就不由多說兩句。倩姐知道她的心思,當下一笑:“哪裏就要勞煩到你家師父了?姐姐若無事,不如留下一起吃飯,也聽聽我們是怎麽說的,不過今日席上卻是會多一個外人。”


    “誰?”


    “其實姐姐也認識的,就是王郎中的小兒子王天冬。”


    雖然有些不太想見外男,但慧姐實在好奇,再加上王天冬她也是熟悉的,所以猶豫了一下,她還是留了下來。


    雖然多了個王天冬,但這還算家宴,所以也沒有分席,不過是柳氏帶著慧姐倩姐坐在一邊,章文慶帶著弘毅王天冬天兒坐在另一邊,男女分開,倒也不分主賓了。


    因是晚飯,菜並沒有多點,就是要了雨前樓幾個拿手的,又多要了兩個滋補的湯水,喝了碗湯,說了幾句閑話,倩姐道:“爹,你這幾日情況如何?”


    章文慶矜持一笑:“尚可。”


    “師父謙虛了,我這兩日,不斷的聽到師父的大名呢,特別是師父的那句‘麵壁十年圖破壁,難酬蹈海亦英雄’,都說有一股難得的雄渾壯誌之氣呢!”弘毅開口道,接著又把全詩念了一遍,“大江歌罷掉頭東,邃密群科濟世窮。麵壁十年圖破壁,難酬蹈海亦英雄。”


    念罷又搖頭品味了一番,最後道:“師父往日鮮少作詩,哪知這一出手就是不凡,我看待到開榜之日,這詩是必回在所有考生隻見流傳一遍的。”


    聽了這話王天冬斜了他一眼,章文慶卻是有些氣短的向倩姐那裏看去,倩姐笑顏如花,拍手道:“我雖是女子,也能感受到其中的氣魄。這幾年爹爹埋頭用功,果真大不一樣,這一杯女兒就敬爹爹了,祝爹爹百尺竿頭更進一步,日後文思如泉湧,佳作不斷。”


    慧姐也道:“果然有氣魄,我也隨妹妹敬姨夫一杯。”


    章文慶喝了,見女兒臉色如常,這才稍稍的放下了心。他過去雖會諏幾首歪詞,可自從一心教書育人後就很少做這個了,他自己心中也清楚,他那些詩詞混館子酒桌還湊合,若用來讓學生學了,隻會讓人笑掉大牙。而當倩姐那一日把這四句遞過來的時候,他頓時驚住了。這四句並沒有什麽典故,用詞也說不上瑰麗,可其中自有一股抱負,讓人一看就有種痛快之感。他當時還以為是弘毅寫的轉到她手裏讓他點評呢,哪知卻是倩姐自己寫的!


    而且也不是讓他點評,而是讓他拿來揚名的:“可惜我身為女子,這詩雖好到底不能用出來,不如爹爹拿出來,也算不辜負它了。”


    他當時真是又糾結又痛苦,他要教書育人,現在是有了點成績,卻還不夠有才名,哪怕是他將來中了舉了,也隻能說中規中矩,可若是能有一兩首流傳開的詩詞,又是不同了。不過他思慮再三,還是覺得不能接受,雖然這是他女兒做的,可他要是用了以後難免心虛,以後麵對倩姐恐怕更抬不起頭了。


    不過倩姐又說了,這首詞主要是為了下一步的擴大經營,若章文慶不用,卻是讓她為難了,到最後說不得就要托給弘毅了。章文慶想了又想,到底是沒能擋住誘惑,在一次酒席中就把這四句用了出來,果然得了一片讚揚。這事到底不怎麽光彩,所以他也沒對倩姐說過,今日弘毅突然提起,到底心虛,但見女兒表現正常,他也就放下了心。再看倩姐,不由得也生出,這女兒若是兒子該多好,不說科舉,就憑這才華也能揚名!


    他不知道那邊倩姐也暗暗的鬆了口氣,當時拿出這首詩的時候她也是猶豫了又猶豫。她過去是做導遊的,要給遊客講解,著實記下了不少詩詞,但她穿來以後卻從沒有拿出過,一是這個時代雖對女子相對寬容,卻畢竟不比唐宋;二來她本身是沒這方麵才華的,要是讓人考校,難免不會出醜;三來她也不靠這個過活,何必做這剽竊之事?雖說時代不一樣了,沒人知道她是抄的,自己總是清楚。


    不過這一次卻是不得不用了,畢竟無論是章文慶還是弘毅王天冬,在這整個河州府中都太不起眼了,若不想辦法烘托一下他們的名望,她這下一步計劃就有些無法展開。


    而當她挑選詩詞的時候才發現,這抄也不是好抄的!要知道這個位麵已有唐宋,宋朝以前的詩詞都不能用,而宋朝以後要符合環境,又符合此時大氛圍的實在不多,所以她思來想去,到最後還是借用了總理早年的四句話。因為早先章文慶還推拒了一下,她也不知道效果如何,現在,總算不用擔心了。


    想到這裏她轉頭看向弘毅:“你那裏又如何?”


    作者有話要說:想到這裏她轉頭看向弘毅:“你那裏又如何?”


    又抽了,下午到底回不上留言,明天回來補,o(n_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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