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梁大山也知道不能操之過急,年春妮能夠很快的記住兩首詩已經讓他很高興了,不過之所以沒有覺得年春妮學是學得快奇怪其實還是源自年春妮的生母,梁大山當年教她,她便是極具天賦的背詩,一遍就會,比年春妮還要聰明……


    梁大山隻是看著年春妮,想到了那個早逝的女兒。


    不過好在如此,年春妮所謂的詩詞上的超高造詣才沒有被梁大山又當成是撞邪了或者怎樣。


    當天氣漸漸轉暖的時候,粱淮夫婦帶著新生的孩子回來了。


    年春妮穿著梁賈氏新做的衣服被梁小娟牽著手站在門口,梁大山猛地抽了兩口煙,頭一次把煙袋放了下,搓著手有些緊張的樣子,梁賈氏手裏隻是拿了一個包袱皮,站在門口不住地張望。


    “哥!”梁小娟眼神好的首先喊道,又低下頭晃了晃手,“春妮舅舅來了。”


    粱淮趕著驢車,媳婦王氏坐在後麵,厚厚的被子裹著,頭上海包著一塊頭巾,倒像是剛做完月子的樣子。王氏懷裏還抱著一個小孩子,四周角裏都裹得嚴嚴實實的。粱淮聽見梁小娟的喊聲,便趕走了幾步,衝著梁大山那邊喊:“爹,娘。”


    “哎哎,回來了,”梁大山點頭,習慣性地摸了一把腰間,陡然想起今兒把煙袋放下了。


    “回來了就好啊!孩子好不?”梁賈氏說。


    “哎,挺好的,就是孩子他娘……”


    “孩子好就好啊,來抱來我看看?”梁賈氏打斷粱淮的話,上前幾步。


    粱淮默了一下,去王氏懷裏抱過孩子小心翼翼地送到梁賈氏懷裏。梁賈氏笑眯眯地接過孩子,一隻手將他摟好,另一手從包著孩子的小被子下麵伸進手去一摸,臉上的笑容便僵住了。


    年春妮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梁賈氏的表情,聽到梁賈氏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說:“居然是個女娃。”


    女娃,不管是在哪裏都是不受人待見的吧,即便是對自己很好的姥爺姥娘,也不過是因為她隻是外孫女,而不是孫女。[]年春妮看了一眼梁賈氏懷裏的小妹妹,掩住了一聲歎息。


    “春妮,叫人啊。”梁小娟退了一下年春妮。


    “舅舅,妗妗。”年春妮抿了下唇,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對著粱淮和王氏行了一禮。


    “行這麽大禮幹嘛啊,都是一家人,快快起來吧。”粱淮有些不好意思地搔了搔頭。


    王氏隻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奇道:“這是年文力家的傻丫頭?這不也不傻嗎?怎麽送咱家來了?”


    “春妮早就不傻了,人家年文力和鳳兒要再生個兒子,春妮沒人照看,這才送咱們這兒來了。”梁賈氏沒好氣道。


    “那她嬤嬤不給看呐,非得給你看。我這虧這是在娘家做的月子,這要是回來做您還有工夫伺候我?”王氏也上了脾氣。


    “那你要是去生個兒子我也給你看著啊,你說生個丫頭,丫頭有什麽用!”


    “丫頭沒用,那你看著年家的丫頭是個什麽意思?我的孩子就不是孩子了!”


    “你……”


    “行了!”梁大山吼道,“大白天的在這大門口吵吵,吵吵個什麽勁啊!讓人看笑話是不是!他媳婦,你看看你說的是什麽話,你娘還能不給你看孩子了嗎?衝個孩子撒氣你撒什麽氣。”


    “爹,她也不是故意的。”粱淮向梁大山使了個眼色,先把王氏扶進了屋子。


    年春妮從始至終一聲不吭地站在門邊,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腳尖,第一次感受到了寄人籬下的無奈。梁小娟拉了拉她的手,低聲說:“咱們也進去吧。”


    年春妮乖巧地點了點頭,要是自己真的隻是一個孩子就好了,不用明白很多事,便不會去想很多事,也不會有很多的煩惱。唉……年春妮輕輕地歎了口氣,突然很想念九泉莊,想念自己的爹娘,和那個會和自己玩耍的狗蛋哥哥……不知道他們現在過的好不好呢,也不知道自己那所謂的小弟弟有了沒有……


    自打粱淮兩口子回來後,這梁家也熱鬧了許多,隻是雞毛蒜皮的事也多了許多。今兒年春妮的飯裏油多了點,明兒梁曉的尿介子沒人洗了,或者梁賈氏隻顧著年春妮沒顧上梁曉,都能吵個半天。


    唔,梁曉,便是那粱淮的女兒。百日上取名字,梁大山皺著眉頭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女娃叫個什麽名字好。正巧年春妮在一旁背著“春年不覺曉……”這孩子生在打春的時候,便安了個“曉”字。大概是同年春妮這個質樸的名字相比,梁曉顯得上檔次多了,王氏倒也沒表現出什麽特別不滿的情緒。不過,年春妮能感覺到王氏對自己沒有多大的歡喜。


    畢竟,自己是個外人,而且梁賈氏又對她很疼愛,卻對梁曉有些不甚歡喜,同樣是女娃卻遭受了不一樣的待遇,要是自己是王氏,怕這心裏也肯定過意不去。王氏沒對自己發難就已經很不錯了,人也不能總是要求太多。


    到了秋收時節,年春妮已經能夠跟著梁小娟下地幹活了。年春妮跟在梁小娟後麵把梁大山他們割的麥子收了,梁小娟抱著一大捆,年春妮便跟在梁小娟後麵撿她掉的麥穗放在自己的衣襟中,跟在梁小娟後麵把麥穗放到田坎上,一捆一捆的捆好。年春妮也不嫌累,一趟一趟跟著梁小娟往地裏跑,大人們忙起來都顧不上她,她也不鬧騰,就安安靜靜地跟在梁小娟後麵。


    “妮兒累不?”梁小娟蹲下身子問她。


    年春妮笑著摟著梁小娟的脖子道:“春妮不累。”說著還用袖子給梁小娟擦汗。


    幹了一頭晌,梁大山便招呼大家過來吃飯,地頭上的牆角下,梁家人搭了個小窩棚,棚子下一口大鍋,是早上梁賈氏熬好了一鍋的綠豆湯,還蒸了一鍋摻了白麵的饅頭包在小包袱裏,又煮了兩個雞蛋塞在梁小娟的腰間囑咐晌午的時候給春妮吃。


    雞蛋拿出來的時候,粱淮的眼角抖了一下,年春妮細心地瞧見了,她低下頭,接過梁小娟剝好的一隻雞蛋,小口小口地吃了起來,在梁小娟要剝第二隻雞蛋的時候年春妮阻止了。“小姨,我不吃了。”


    “就吃一個雞蛋?妮兒你在長個兒的時候可不能吃不飽啊。”梁小娟作勢又要剝。


    “給妹妹吃吧。”年春妮低下頭,“我能吃饅頭。”


    粱淮頓了一下,伸手摸了摸年春妮的腦袋:“妹妹吃不了,妮兒吃吧。”說罷,從梁小娟手裏接過雞蛋剝好,給年春妮遞了過去。


    吃完了飯,大家又歇了一會兒便又下地幹活去了。年春妮本來想跟著,被梁大山勒令呆在棚子裏,她抬頭看了看大大的太陽,又想了想自己的小身板,終於老老實實地坐在棚子裏。可是看著他們在幹活自己在這裏無所事事,心裏總是不踏實。梁小娟抱著和粱淮他們一樣大的麥垛往地頭上走,總是會在路上遺漏很多,想了想,年春妮舉了一張荷葉邊又跟在梁小娟後麵撿麥子了。


    “春妮怎麽又過來了?”梁小娟笑問。


    “不想一個人呆著。”年春妮也笑,舉著荷葉呲著小牙。


    梁小娟刮了她鼻子一下,便繼續抱麥子,年春妮跟著撿麥子。一直幹到日落西沉,梁大山才喊著大家夥兒往家趕。


    累了一天的年春妮在路上終於是忍不住喊累,粱淮二話不說便把她舉到肩上,“妮兒睡吧,到家了再喊你。”


    年春妮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歪著頭一晃一晃的睡得很香。到了家,梁賈氏看了一眼年春妮,把她抱回了屋子囑咐梁小娟:“等夜裏妮兒醒了再給她熱熱黏煮,別喊她了,這一天也夠累的。”轉頭又數落粱淮:“你們也是,你們幹你們的活非得喊著春妮,他那麽小能幹什麽啊!”


    “娘,春妮可能幹了呢!”梁小娟不服氣,“她跟在我後麵撿麥子啊,省了我第二遍功了。”


    “你還有臉說!”梁賈氏點著她的腦袋,“你自己幹活丟三落四的你也好意思說!”


    “哼,丫頭片子養著不幹活還當自己是大小姐啊。”王氏在一邊奶著孩子一邊涼颼颼地說。


    “嫂子,話也不是這麽說的,你看……”梁小娟想要說什麽被冷冷地打斷。


    “我看什麽啊,早晚都得回人家家裏去,你養著不也是養一白眼狼嗎?”


    “你少說兩句吧。”粱淮看了她一眼,“今兒晌午,咱娘給春妮煮了倆雞蛋春妮都不舍得吃,說是要給曉妮兒吃呢。”


    “咱娘給她煮了倆雞蛋?”王氏揚聲,“雞蛋那麽金貴的東西,一下子給她煮倆!咋不說給俺曉蒸倆呢!俺曉這奶水也不夠,咋沒人來給曉做點吃食呢!年春妮她以前在年家就是吃不上奶也有雞蛋吧,憑什麽都是丫頭片子,俺曉就不是金貴的娃了!”


    “吵吵吵吵!一天到晚的吵吵,就不能幹點別的了!”梁大山一拍桌子站了起來,“他媳婦你說說這些年來咱們虧待過你嗎?你的孩子小,要不是怕吃不了別的東西能不給她吃嗎?這個你也跟人家春妮攀伴兒,春妮兒這孩子打小死了親娘,一點奶水都沒吃過!你那二妹妹你也不是不知道,她哪裏看過孩子啊,把春妮養活下來就不容易,那年家還處處找鳳兒的不是,春妮打小就過得不好,你娘這不也是心疼她嗎!你嫌曉丫頭奶水不夠是不?趕明兒我去給老大家問問給你找點牛羊的奶水,讓你娘給丫頭煮煮。咱們不是什麽大戶人家,可家裏養著的雞多,幾個雞蛋也還供養的上,你要是嫌給春妮的多,趕明兒你也煮著吃!別一天到頭就咋咋呼呼的,也不嫌人家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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