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墨蓮上下打量了年家傑一會兒,冷笑一聲:“這位姑娘也真是的,怎麽需要一個小小的少年來出頭?”


    年春妮好笑,疑惑地問道:“我又沒和你打架,出頭這一說是從何而來啊?”


    “嗬,不是打架,我怎麽可能跟你們這些人動手呢?我也是有教養的人。”章墨蓮捋了捋自己的頭發,故作溫婉地笑了笑。


    “真作。”年春妮一時忍不住,說出了心裏話。


    章墨蓮登時起了怒意:“你說什麽?”


    “我說你了嗎?”年春妮麵色平靜,喜怒不辨。


    “那你……”章墨蓮似乎還想說什麽,卻一時找不到說辭似的,求救一樣的看了李狗蛋和孟夫人一眼。卻發現前者根本沒有再看她,而後者也是一臉為難。


    畢竟,如今的年春妮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九泉莊什麽都不懂的小丫頭,她如今……也不是好惹的啊。


    年春妮卻是一副占了上風還不罷休的模樣,冷冷一笑:“這兒這麽多人,我隨便說一句話罷了,誰讓你巴巴地上來接的?既然你接了,那句話我也自然就是送給你了。”


    想來那章墨蓮也是個不肯吃虧的主,當下便惱了:“你是個什麽東西,你也能這麽說我?”


    年春妮愣了一下,咧了咧嘴笑道:“聽說你也是大家閨秀,我可從未見過那個大家閨秀是你這般模樣的,今日我倒也是開了眼界。”


    “春妮。”一直在一旁由著兩個人吵鬧的人裏,突然有人出了聲,卻是斥責年春妮。


    年春妮還未曾有什麽表現,年家傑卻怒了:“李訟辰!你別太過分!”


    李狗蛋愣了一下,年家傑從來都是帶著崇拜恭敬和親切地喊他“訟辰哥哥”,何時向今次這般。怒目而視喊著他的名字。他一愣,便喚了一句:“家傑……”


    “別一副我和你很熟的模樣,李訟辰,我瞧不起你。”年家傑還是瞪著眼睛,一副人家欠了他的模樣。


    年春妮笑了笑,握住年家傑的手:“何必呢?”


    “姐姐!這種人你還要替他說話嗎?”


    年春妮卻抬手打斷了年家傑的話:“和不忠不義之人置氣,平白的讓自己也掉了身份。姐姐從前看到過一句話,永遠不要和沒腦子的人爭論什麽,他會想盡一切辦法把你的智商拉低到和他同樣的水平,然後用他豐富的經驗打敗你。”


    越疏狂嗤的笑了出來。年家傑愣了一下,旋即也明白了年春妮的意思,淡淡地瞥了一眼李狗蛋和章墨蓮。握緊了年春妮的手:“姐姐,我們賞花去。”


    年春妮便笑了,似乎是今天第一次真的放開了一樣的笑了,看著年家傑的目光,滿滿地都是孺子可教的神情。


    看著年春妮沒有在說什麽。越疏狂和顏疏青便也沒有開口,隻是跟在年春妮身後,繼續往山上走。誰知道李狗蛋卻伸手攔住了年春妮他們的去向,越疏狂忍不住“咦”了一聲。


    年春妮也是有些詫異地看了李狗蛋一眼,問道:“怎麽了?”


    “你當真……從不在意?”李狗蛋似乎忍耐許久,才吐出這麽一句話。


    年春妮略微一怔。旋即勾了勾唇角:“我原本以為,我跑了一次你跑了一次,我們是扯平了的。我雖然從來沒有說過當初我為什麽要跑。可是……並不是因為我不想嫁給你。後來,你同我說的那些話,那些所謂的承諾誓言,我都很歡喜。不過我卻是又體會到了一句前人說的話:誓言,從來都是有口無心的。所以即便今日你已改變。我亦無所怨言。”


    “姐姐!”年家傑皺眉,想說什麽。卻又被年春妮止住了。


    “在我心裏,其實你一直是那個會在我不開心時逗我開心,在我受欺負時挺身而出,在我迷路時會找到我的狗蛋哥哥,而不是如今,一心入仕不顧代價的李訟辰。我熟悉的從來都是李狗蛋,而李訟辰,我不認識。”年春妮說道這兒,臉上陡然浮現了一絲哀戚之色:“我知道世事無常,人總是會變的。就像從前,我同綠穗那般要好,最終還不是陌路?從前趙如玉那樣討厭我,可是在我幾年前遇上她時,她對我,卻是那樣的親切。狗蛋哥,也許……我們都變了……”


    “你到底是什麽人?”章墨蓮在一旁聽出了一些門道,冷眼打量著年春妮。


    年春妮笑了一笑,放要說話,就被顏疏青截過了話頭:“章小姐,損人姻緣,就不怕天打雷劈嗎?”


    章墨蓮臉色一白,看了年春妮一眼,又看了李狗蛋一眼。


    年春妮便笑:“的確,有些事情,你問你身邊的人更為合適,我與你而言,不過是一個陌生人罷了。”


    “咦?”孟夫人卻突然疑惑了起來:“墨蓮呐,你不是同我說這是你的未婚夫婿嗎?你不是還說春闈之後,你便要嫁人了嗎?怎麽如今看來,你身邊這位倒是和年家丫頭熟識一些呢。”


    “年家?”章墨蓮眼神一轉,冷笑:“年氏烤鴨家的小姐?哈,也敢自稱小姐?”


    “你耳朵有毛病啊?”年春妮還沒來得及開口,年家傑便已經一句話堵了上去。


    章墨蓮惱怒:“真是商賈之戶不會說話。”


    年春妮依舊是平淡無波地笑著:“章小姐,我覺得我弟弟說的沒錯啊!你耳朵有毛病才會聽到我自稱年小姐了吧?孟夫人喊得也是年丫頭而已,真不知道章小姐急急忙忙地往我頭上套一個‘小姐’的稱呼,是什麽意思?是覺得這樣你才會同我對等嗎?”


    “哈?笑話!一個小小商賈之女,也敢同我翰林學士府的大小姐比身份?不自量力。”


    越疏狂似乎終於等到自己發揮了似的,掐了年春妮一把,年春妮吃痛看了越疏狂一眼,卻見越疏狂衝她眨了眨眼,然後就開始說了起來:“翰林學士府的小姐啊!哎呀呀,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呐。”


    章墨蓮臉上一喜。卻聽越疏狂話頭一轉,轉頭開始教育年春妮:“丫頭啊,看到了嗎?這就是翰林學士府的大小姐啊!”那最後的幾個字,要的格外的重。


    年春妮憋笑,一個勁地點頭。


    越疏狂便繼續:“嘖嘖嘖,翰林學士府啊,我記得五年前我進宮的時候,那章大人還要對我躬身行禮的,不知道是不是你爹啊?當年似乎章大人還想讓我去給他家小姐把脈,幸虧沒去啊!”


    “師父這話怎麽說?”年春妮十分配合。


    越疏狂故作歎息:“當初要是去了不就早見識到這位小姐的撒潑了?以你師父這把嘴。進了宮肯定就會跟皇上念叨出來了,對章小姐影響多不好啊。”


    年春妮嘴角一抽,沒想到越疏狂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章墨蓮卻是一皺眉。指著越疏狂問:“你又是什麽人?”


    孟三趕緊打圓場:“章小姐,這位是普陀山的越疏狂越神醫,那一位是他的師弟顏疏青顏神醫。”


    想來中京大戶,都是曉得普陀山的名號的,章墨蓮臉色果真一變。又瞥了年春妮一眼,問:“這是你徒弟?”


    越疏狂扶額,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道:“哎呀,我可算是想清楚怎麽說丫頭的身份了,方才章小姐不是問我們丫頭跟你比身份嗎?其實我們根本不屑這些身外之物。大多還是別人硬按上的名頭,可是章小姐既然非要說一說,那越某也就說一說吧。”


    孟三悶笑的背過身去。似乎有些不忍心看接下來的場麵了。


    年春妮和年家傑則是伸長了脖子,豎起了耳朵等著越疏狂扯。


    顏疏青則是無奈的搖了搖頭,卻和孟三有些異曲同工的感覺,將頭轉到了一旁似乎開始欣賞起周圍桂花。


    越疏狂清了清嗓子,道:“先不說我們丫頭和你這位李訟辰李公子是同鄉。又是從小定了親的。章小姐你臉色別這麽難看啊,反正經過今兒這事兒您放心吧。我們回去後立馬退婚,這種人,我們丫頭可不伺候了。誒?你這又是什麽表情啊?你以為我們丫頭退了婚就嫁不出去了?嘿嘿,你也知道丫頭是年氏烤鴨年老板的女兒,可是那年氏烤鴨是普通的商賈之戶嗎?那是禦用烤鴨!那是和宮裏沾親帶故的!丫頭這也算是禦用之家的小姐,就算依舊是商賈之女比不得你這官宦世家,那麽你可曉得我們普陀山是什麽地方?我們普陀山的醫者那是有自由進出皇宮的權力,莫說現在丫頭還沒出師就已經每每進宮都有王醫正親自迎接,便是那些後宮嬪妃公主見了丫頭都是恭恭敬敬的,你算個什麽東西呀!日後丫頭是要繼承我們的衣缽的,到了那時候,還會把你放在眼裏?在說丫頭身邊這位,未及弱冠已然中舉,誒?這麽一說,年家其實已經算不得商賈之戶了呀,等到春闈之後,年家傑考取功名,年春妮身為年家傑嫡姐,章小姐,你真的是很有膽量,來跟我們丫頭比身份呐。”


    越疏狂說完之後,安靜了足足有一炷香的時間,年春妮陡然感歎:“我都不知道原來我這麽多重身份呐。”


    顏疏青輕輕拍了拍年春妮的肩膀,笑道:“所以春妮,你不必任何一個中京女子差,他們大多靠的是自己父兄蔭庇,而你不一樣,你身為普陀山傳人,你以後的功名是自己掙來的。”


    “可是方才越師父的話裏,有兩條我也是靠了爹和弟弟啊。”


    這次,沒用越疏狂或是顏疏青解釋了,年家傑便先抱住了年春妮的胳膊喊道:“若不是姐姐,家傑也不會三歲開蒙,五歲入學,家傑今日全是拜姐姐所賜。”


    年春妮嘴角抽了抽,覺得這幫人做的有些過了,剛要說什麽,卻聽到李狗蛋幽幽的歎了口氣。


    “莫說家傑,便是我今日,也是該謝謝春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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