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著想著,已經到達了所在之處。這裏是夢紗的故居夢閣,她們三人居住了上千年的地方,也是夢紗過往曾住的地方,更是白楓以後的住所。


    夢閣沒有繼承幻仙宗聖潔的色調,而是清新的淡黃色,與幻仙宗的道袍顏色卻相像。它體積很大,建築別致,環境優美,比起外麵的嚴肅,此處更像是仙境。


    隨著她們的指引,白楓來到了一個小祠堂內。在她們的口中得知,她們便是在此處,對夢紗行禮拜師,正式地成為了夢紗的弟子。


    “白楓師弟,你會適應並喜歡上幻仙宗的生活的。”


    黎露像個大姐姐一樣,安撫著白楓:“今後夢閣,便是你的家,它美麗而安寧。”


    白楓吸了一口氣,沒有說話。儀式的規則他提前知道了,隻是跪在中央,宣誓歸宗而已。他捏著拳頭,沉重地走到中央紅色的位置,直接跪了下去。垂著頭,白楓的左手伸到自己的胸前,撫摸著從前一直掛著死靈環的位置。


    “我白楓於此重歸師門,師承夢紗,無論何事,宗門為首,永不叛宗!”白楓一字一頓地,把這句話念完。師承夢紗,代表著什麽?


    他的臉色有些黯然。從這一刻開始,他是真正的幻仙宗弟子,擁有數百萬年榮耀的幻仙宗弟子。這個地方,能夠適應麽?他不知道。沒有夢紗時刻在身邊的生活,能夠適應麽?這個問題,他似乎是知道的。


    同是跪在地下,白楓回想起了十年前,自己醒來之後,身在一個山洞內,被柔和而有些怪異的藍光照亮著,與想象之中最大的區別的卻是,有一位看起來十六七歲的女子站在麵前,對自己溫柔地微笑著。


    那是夢紗。在白楓的眼中,她的微笑是如此的溫柔、親切,把白楓經曆生死之際後產生的寒意一消而盡。她向白楓輕輕走來,沒有一絲雜質的柔黑長發舞動著,淡黃色的紗衣也隨微風而動,讓本已玲瓏曲線更為動人,白楓能感覺到她每一寸肌膚的嫩白滑潤,淺淺柳眉下,細長的睫毛為黑亮瑩玉的雙眸更添靈動。


    看著她,白楓竟癡了。那時的自己,腦子暈乎乎的一片,認識了從前聞所未聞的世界,更是充斥著仙子一般的夢紗。他不斷蛻變,越來越優秀。到最後卻戲劇性地重新變回了一個廢人。


    如此無奈的輪回,他不禁懷疑,很多事,是冥冥間已經注定了的麽?從今開始,他的生活要怎麽定位?無法修煉,又有什麽事情能夠消遣?


    白楓拜別三位師姐,便去選擇自己的住處了。夢閣裏有多所獨立房子,他轉了一圈,選了最樸素的一間。不因別的,隻是它像是他當你作為青景宗初級弟子時居住的房子。


    此時此刻,白楓不知道為什麽,特別特別地懷念過去。


    過去那無知的年華,過去遇到夢紗的日子,過去日夜修煉卻沒有感覺到半點疲憊。可是現在,他很快累了。還不適應新生的軀體吧。


    明媚陽光從窗戶照射進來,春季的早晨總是鳥語花香。應有盡有的房子裏,卻顯得莫名的空蕩蕩。這是由仙木建成的獨立屋子,大小適中。


    過去在青景宗,他的修為低得可憐,查不多是墊底級別的了。可起碼還能夠緩緩地修煉。而現在,卻根本無法修煉了。


    “我不信這個邪!我感覺到真氣,還具有元嬰,怎麽可能不能修煉!怎麽會增加不了修為!”


    白楓坐了下了,默運夢訣的要義,跟之前在青景山的山洞內一樣,按流程來運行真氣。


    他很快進入了狀態。一個時辰過去了。一天很快過去了。一個星期過去了。一個月也過去了。


    “怎麽可能!怎麽會如此!”白楓猛地睜開眼睛,一記拳頭打在旁邊的木桌上。


    木桌震了一下,卻沒有損傷。


    “我連木桌,都無法毀壞?”經過這個月修煉,白楓從希望,到失望,直到現在逐漸絕望了。盡管那木桌是特殊造製,而非白楓過去認識的那種木頭。


    白楓不斷循環著夢訣的線路,可是卻一點作用都沒有!如今體內比以前濃厚得多的真氣,就像一潭死水!而這個元嬰,是一個形態大小都固定的容器!


    死水!如果說過去的真氣像液體一樣,能夠自由流動,逐漲,那此刻的這些真氣,卻怪異得無法形容,死水或許是最好的描述!明明這些真氣屬於自己,可以受意念控製,可偏偏有種難言的感覺!


    白楓感到頭都快要爆掉了。這時,敲門聲響起。


    “嗯?怎麽會有人找我,難道是夢紗?”白楓一喜,可馬上又黯然,“夢紗隻是神魂投影,又怎會發出敲門聲?”


    “可能是那幾個師姐什麽的有話要告訴我吧。”白楓隻好走過去,打開了門。


    門外站著一位女子。她的容貌,無論是怎樣的審美觀,都隻會驚歎和讚美。五官精致如同天造,眼珠靈動似有薄薄水氣彌漫。,柳眉下的睫毛為它更添光彩。她穿著一身的幻仙宗道袍,卻沒有影響她玲瓏的身段。


    如果說容貌隻是皮囊的話,她的氣質,則更是讓人震撼!這是一種修仙者才能感到的氣質!她的氣質,可以說近乎了完美。


    白楓卻有種熟悉的感覺。在融合完人造元嬰之後的房間裏,隻剩下夢紗、劍凝霜、他自己和這位女子。他認得,在自己意識剛剛恢複的時刻,這位女子也是在場,好像就在宗主劍凝霜身旁。


    想到夢紗,白楓所有思想頓時都甩到一邊,整個人又低落了。


    “這位師姐,不知道你找我有什麽事。”白楓問道。


    那女子笑道:“師姐?”


    “有什麽好笑的。”白楓皺眉道,雖然這女子完美之極,可是與自己毫無相關,她再優秀,與白楓也沒有任何關係。


    “第一次有人那樣喊我,我是沐語,師承宗主劍凝霜,是整個宗派最晚入宗的弟子。”女子笑著,“不過,楓哥哥,我才二十七歲,你還是喊我師妹吧。我比較能夠習慣一點。”


    “沐語師妹。”白楓道,“不過我是二十五歲,年齡確實比你小。”


    對於白楓來說,這是第一次與沐語的接觸,上次雖然看過沐語,但當時的情景,當時內心的熾熱,又怎會注意到除了夢紗以外的任何人。沐語對自己的稱呼,白楓一陣不適應。


    “啊,幻仙宗的修仙者們年紀都好大,我一直習慣所有人的年紀都比我大好多,這是第一次跟同齡的人說話呢。”沐語道。


    “不知道沐師妹找我所為何事?”白楓道。


    “楓哥哥你入住夢閣一個月了,師尊和師娘雖然能夠知道你的情況,又不知道你心裏適應與否,師娘關心不過,允許我休息一天,來問問你?”沐語也是一個月多沒見白楓了。得知白楓複活之後一切順利,她很喜悅,又不願貿然打擾,待其基本適應環境後,才來找他。


    “師娘?誰是師娘?”白楓心中一震!這個完全陌生的世界裏,有誰會關心他。隻可能有一個人了,夢紗!他按捺住心中的波動,問了個看似奇怪的問題。


    可是……為什麽是師娘?師娘是什麽意思?


    沐語驚訝道:“原來你不知道麽?我的師娘,是你的師尊夢紗。我們的師尊早在千餘年前就結成道侶,成就千年之戀。”


    “夢紗?師娘?怎麽會?”白楓直接陷入了呆滯狀態!那麽說,夢紗早在八百年前,不,是千餘年前,便心有所屬了!


    那太正常了,夢紗如此完美的仙子,又怎會沒有無盡的追求?


    “楓哥哥?白楓?你怎麽了?”沐語看到白楓的神情,她好似感覺,在白楓的深情中,忽然多了一種無法描述的悲痛和絕望。好像在這一刹那,他的世界瞬間毀滅一般。


    可這又像是一種錯覺,白楓現在隻是麵無表情而已。


    “沐語師妹,你的師尊是?”白楓平靜地問道。


    沐語道:“便是幻仙宗主劍凝霜了。”


    “劍凝霜!”


    果然!那一直陪伴了自己十年的死靈環,此刻已經戴在了劍凝霜身上!原來她早已有道侶了啊,還是如此強大,如此完美,地位無上的幻仙宗宗主——劍凝霜!


    或許,那樣才是合適的吧!以自己這樣的實力,又談何保護死靈環,保護夢紗?


    “楓哥哥,你這個月,覺得怎樣?”沐語問道。


    白楓的思維中早已翻滾不定,可是又好像呈現著前所未有的平靜。


    “我這個月都在修煉。”白楓道。


    沐語一愣,難道他不知道人造元嬰已經無法再修煉提升了麽?


    眼前的這個男子,拚盡全力,護住死靈環,直到喪命,都沒有想過自己,而是隻有師尊夢紗的名字。真是命運捉弄,若不是陳樹發的攻擊餘波打到他身上,他也不會暴露死靈環,也不會幾乎死去,以至此刻這般,修為定格,終無法修煉。


    本來這樣修為的人,在幻仙宗內絕對是默默無聞的渺小存在,可他卻身為夢紗僅有的四弟子之一,這種身份,定會讓他更難堪。


    沐語心中一疼。


    在白楓耳中,沐語後麵的話,他都聽不見了。實際上,他此刻已經完全不受控製。


    不知過了多久,不知做了什麽,白楓坐了下來,再起運起夢紗所創的心法夢訣,神識中過去夢紗親身指點的畫麵。她的容顏,她的神情,她的身姿。


    他已經沒有未來了。


    他的心也沒有未來了。


    “我白楓於此重歸師門,師承夢紗,無論何事,宗門為首,永不叛宗!”一個月前的入門誓言忽然回蕩在耳邊。


    白楓,師承夢紗。


    夢紗隻是他的師尊,甚至很可能,連師尊都不再是了。白楓捂住胸口,緊緊閉著眼睛,那是原本掛著死靈環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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