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人說莫離是個極其沒有安全感的人,因為她總喜歡和別人在一起,連吃飯這種小事兒,也必須押著一個人陪她。


    開始,是室友陪著她吃飯,後來,是肖辰光陪著,反正,她不能一個人!


    結婚之後,肖辰光會陪著她吃宵夜,兩個人對這桌子吃,空氣裏都是甜絲絲的味道。


    再後來,肖辰光漸漸無法陪她吃宵夜了,她一個人麵對空蕩蕩的屋子做,一個人麵對空蕩蕩的屋子吃,一天接著一天。


    她會習慣性的做上兩碗,以為那個人會突然回來。


    慢慢的,她受了一雙碗筷。


    再慢慢的,她連自己那雙碗筷也收了起來。


    莫離小馨的掃視著駱向東麵癱似的表情,對自己親戚的突然造訪抱有擊打的愧疚和歉意,雖然那不是她的錯,可是對他造成的後果是很嚴重的,萬一憋壞了,是斷子絕孫的事兒!


    看看他現在的表情就知道,指不定怎麽咬牙切齒的在心裏殺她一百遍呢!


    駱向東低頭抿著茶水,一下一下點完菜,抬頭看看莫離,想了一下又補充說:“再來一杯白開水,多加點兒紅糖。”


    莫離愣愣,趕緊擺手,阻攔不及,那個服務生已經帶著菜單離開了,沒幾分鍾,一杯熱氣騰騰的紅糖水就擺在了莫離的眼前。


    他掃了他一眼,他也掃了她一眼。


    他咳嗽了一下道:“喝吧。”


    莫離很聽話,抿著嘴,低著頭,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眼睛都笑成了月牙一樣。


    其實,她喜歡被人寵溺的感覺。


    別說是三十歲,別說是五十歲,哪怕是七八十歲後的白發蒼蒼,她都希望有人可以對她寵愛疼惜,哪怕她在世人眼裏都是黃土埋在腰上的老太太,仍有一個人說:你不老,挺好看的。


    這是她渴望的一輩子的幸福。


    這杯紅糖水,和小時候媽媽衝給自己的一樣濃鬱,莫離長大以後有了益母草,有了芬必得,再喝不到便宜廉價的紅糖水,莫名其妙的,心中總感覺它才是最好的治療痛經的良藥,也是最能觸動心弦的溫暖。


    有了它,疼痛都會少一點兒。


    駱向東看莫離抱著紅糖水傻笑,有點不自在,他惡聲惡氣的說:“別傻笑了,趕緊喝。”


    莫離點點頭,特別聽話的把水一口一口的抿幹淨,而後再傻笑。


    她發現自己找到了和駱向東相處的最佳模式,他說話很糙,他辦事時而幼稚時而果決,但是他對別人的關心是隱藏在酷酷外表的最深處的。隻要忽略他惡狠狠的口氣,冷嘲熱諷,基本上就能感覺到他對自己細膩的好,從頭想來,這招果然不錯。


    例如此刻,莫離放下空杯子,低低的對他說:“謝謝。”


    果然,他又不自在起來。


    “別磨嘰!”駱向東皺皺眉說:“要不要再來一杯?”兩因事的。


    莫離趕緊說:“不用了,都喝飽了。”


    “喝水就喝飽了?難怪你那麽瘦。多吃點,為以後做準備。”說到最後駱向東心情突然大好,朝莫離挑挑眉尾。


    麵紅耳赤的莫離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顧及到周圍人注視的目光,她隻好咳嗽一聲:“你就不能想點別的?”


    “想什麽?想你什麽時候能好?”駱向東邪氣的眼睛望她那邊一瞟,莫離身子又矮了半分。


    聲如蚊呐的莫離痛苦的說:“大哥,咱能想點有追求,有進取的事情嗎?”


    駱向東想了想,說:“能,你家親戚幾天才能走?”


    這一聲底氣十足,起碼周圍兩張台子的人回頭張望他們,莫離因憤慨而扭曲的臉登時五光十色,她壓低嗓音怒吼著:“你死了這條心吧,它這輩子都走不了了。”


    笑容詭異的駱向東說:“那咱就浴血奮戰吧!”


    “滾!”莫離咆哮。[]再度引來眾人注視。


    駱向東對惱羞成怒的莫離采取視而不見的態度,接著厚臉皮說:“那你給個可行性的方案?總不能讓我憋一輩子吧!”


    “沒有!”莫離覺得自己的臉都要燒起來了,她無數次在心裏把眼前這個死不要臉的臭男人踩成肉泥。


    駱向東還不生氣,還想笑咪咪的刺激刺激臉皮薄到透的莫離,手機卻在這個時候不識時務的響起來。


    他伸手點著她的鼻子說:“你等我接完電話的。”含笑對話筒那邊問:“說,怎麽了?”


    話筒裏的聲音莫離聽不見,但駱向東的表情從戲謔到嚴肅,直到最後麵色下沉。方才還是與她調笑的無恥色狼,下一眼就變成嚴厲陰鬱的黑暗煞星,雙唇抿的緊緊的,半晌才低聲回答道:“你等我回去。”


    駱向東掛斷電話,正看見莫離正在出神的盯著自己,他眉毛一挑問:“怎麽了?愛上我了?”


    莫離臉色一紅,立即撇清自己的行為:“才沒呢,你剛剛臉色挺嚇人的。”


    麵無表情的駱向東從身邊站起,嚇得莫離趕緊躲到椅子一邊,生怕被他狼吻或者是做點什麽色咪咪的舉動。


    可是,駱向東隻是低頭俯在她耳朵邊上說:“我現在得走了,你自己吃飯。”


    嗯?什麽意思。


    莫離猛地一抬頭,正蹭在駱向東下巴上,顧不得羞澀她趕快抓住他的胳膊問:“怎麽了?”


    “沒事兒,你自己吃飯,不用等我了。”駱向東從莫離身後繞過去,大步流星直奔收款台,押了幾百塊錢匆匆離去。這期間,他再沒看莫離一眼。


    他,走的那樣匆忙。


    莫離低頭看看自己手裏空空的杯子,又看看漸漸上來的菜肴,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幹什麽。


    兩個小時之前,他們之間有一場激烈曖昧的糾纏。


    半個小時之前,她還感動於終於有人對自己再度寵溺起來了。


    一分鍾之前,他走的那樣輕鬆,連句解釋都不肯留。


    周圍的人都是三五成群,興致勃勃的品嚐美食,推杯換盞,舉箸同歡。唯獨她,孤零零一個人,坐在一桌子美食麵前,連頭都不想抬。


    眼前蒙上一層水霧,心裏有點委屈,明知道大庭廣眾之下不適宜傷感,還是控製不住想哭的感覺。


    莫離為了不失態隻能略略收斂了傷心,喊來服務生,那小夥子詫異的看著駱向東風馳離去,又詫異的看著莫離溫柔招手喊他,快步走到桌子麵前時,莫離勉強笑著指指桌上的菜說:“麻煩您,幫我把這幾個菜打包吧。”


    莫離淚中帶笑的模樣很好看,說話也非常客套,所以那個服務生也答應的很爽開,拽過幾個打包盒和打包袋,,一個一個菜精心打進快餐盒。


    菜肴賣相都不錯,可惜打到盒子裏都變了模樣。


    莫離木然看著桌子上的盤子摞了幾個,心有點針紮的疼。


    看來,就算再找一個男人,也會有自己獨自吃飯的時候。


    這世上沒有誰離開誰會痛苦個死去活來,更沒有少了一個人連飯都吃不下的痛苦,其實所有的一切都隻是女人自己的矯情,時間長了,適應了,就好了。


    幾個方便盒打好,摞在莫離麵前,她朝服務生點頭致謝,慢悠悠的拎著袋子下樓,他們吃飯在二樓,一樓是兩個人的獨座。


    正低頭走,麵前擋住一個西裝筆挺的身子,左右閃了兩下過不去,莫離仰頭,麵對麵的站住才看清楚那個人,愣了一下:“你怎麽在這兒?”


    林衝露出潔白的牙齒說:“從那邊我就看見你了,你跑這麽遠打包菜?”


    莫離掃了一眼自己手上的盒子,尷尬的點點頭:“是啊,他們家的菜好吃。我嘴饞,所以就過來了。”


    “這麽好吃的話,我不請你吃太過分了,不如賞個麵子如何?”林衝笑眯眯的眼睛閃著打趣的光芒。


    莫離回頭看了一眼,“你不會是來相親的吧?”


    “聰明,你猜對了,我被放鴿子了,現在正孤零零一個人準備逃跑,幸好你及時出現,要不然我都不知道怎麽離開這個讓我丟份兒的地方。”林衝為了顯示自己確實很丟人,特地神神秘秘的壓著腰對莫離低聲說。不過,臉上那輕鬆的笑意卻把自己出賣了。


    莫離撲哧笑出來:“就怕是你放人家鴿子了吧,不過正好我沒吃飯呢,我就做把好人救救你好了。”


    雖然知道他是有意的,但莫離心裏還是暖了一下,林衝立即拽開旁邊的凳子說:“沒問題,能被美救英雄,也是一種榮耀。”


    莫離上下打量他一番,有點好奇:“上次見你,你好像沒那麽貧嘴。”她還以為他跟梁山泊上的林衝是一個性子呢,沒想到,他掛了林衝的名兒,性格卻像周星星!


    林衝笑著說:“上次見你,你也沒穿的這麽怪異。”wfve。


    他意有所指,莫離也順著他的話看看自己身上寬大的襯衫,那是駱向東的襯衫。


    “這是近年流行的寬鬆式。”莫離隨口扯謊。


    林衝笑得更厲害了,一邊點頭一邊說:“唔,比上次流行多了。”


    想起自己上次被徐巧逼迫穿上的瓊瑤奶奶誇張的白色裙子,莫離又好氣又好笑。


    其實有人陪著吃飯也挺好的。


    對方是誰,莫離無所謂。她隻是不想今晚麵對一個人吃飯的傷感而已。


    就為剛剛溫暖起來的心,千萬別涼下去。


    涼了,就再也暖不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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