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都是常理,是不該犯的常識性錯誤。(.好看的小說)可以說,這些錯誤雖然不致於一下置人於死地,但是在無傷大雅中,讓人感到了一種困惑。按理來講,這種粗心大意的事,不該犯的。不過,要不是安知雅提出來,還真的一時沒有人注意到這些小問題。


    六嬸在那裏喘粗氣,圓臉一陣紅一陣白的:“這是我的疏忽。但是,人總有百密一疏。我會下令整頓廚房的。”


    “怎麽整頓?”


    六嬸一愣,繼而怒氣,與其他人一塊望向李墨翰的眼神,並沒有因為自己犯下的過錯感到羞愧,相反,覺得無理的一方是屬於李墨翰。


    這情況可不太妙。意味即使站住了理,但仍被孤立。安知雅分析現有的情形,發覺丈夫原有在李家的處境是快要被逼上梁山。若在這時候硬對硬,相碰之下,恐怕他們一家再有理,也會被清掃出門。誰讓對方人多力量大,而且在情感上先建立起了聯盟。


    幸好丈夫有這個自知之明。問這話的李墨翰笑笑,忽然把雙手在妻子肩膀上一搭,仿佛剛剛沒有發生那場爭端一樣,說:“六嬸,我這個媳婦呢,喜歡做飯,也有一手好廚藝。這一點剛才都眾目共睹了。我想借六嬸的廚房向太夫人表示一下關心。六嬸不會拒絕我們對太夫人的一片心意吧。”


    李墨翰的妥協不等於真的妥協,是拐著彎說了不相信對方,要把太夫人的飲食接管過來。六嬸的臉自然不會給好顏色看,哼道:“墨翰侄子,這事,不是我一人能決定的。你媳婦剛從外麵來,能了解我們李家,能了解我們太夫人嗎?”


    要做好家裏的廚房,首先必須對家族裏每一個成員有一個深刻的了解,包括其飲食愛好和身體情況都要十分了解。這點每個人都清楚。李墨翰的建議強詞奪理,若有圖謀不軌的心思。隻要對李墨翰懷有點戒備和猜疑的人,心裏都會被這樣六嬸一句挑撥,更加怒火。


    越在這時候越要鎮定。安知雅見丈夫臉上的笑沒有變過,終於知道丈夫泰山崩於麵前也麵不改色的風輕雲淡,是從哪裏培養出來了。


    “六嬸,你誤會我意思了。”李墨翰笑著露出狡猾的無辜,“我沒有想接過六嬸的廚房,都說了,是借六嬸的廚房給太夫人獻寶。就好像,當年幾個嬸子借我奶奶的廚房,給太夫人做個菜討太夫人高興一樣,有什麽不妥嗎?”


    六嬸連同李家的幾個女人,眼神不悅。要逼宮,六嬸也不怕,維持拖字訣:“等長輩們回來再做決定吧。這事兒我怎能一個人做得了主呢?要是太夫人交到你手裏出了問題。恐怕人家責備的不會是你,而是我。”


    “既然這樣,去問太奶奶本人的意見吧。誰不知道這家裏,太奶奶一句話,誰敢和太奶奶說不是?”李墨翰笑完放出這句狠話,拉了妻子的手要離開廚房直奔太夫人房間。


    一個回神清醒,六嬸跑上去攔人,一麵攔一麵喊著其他人幫忙,潑婦似地喊:“你這墨翰是瘋了嗎?太夫人生著病,你還這樣當著太夫人麵前鬧,是想氣死太夫人嗎?”


    李墨翰猛地頓了腳,一個冷丁丁的眼神定在六嬸那張圓臉上,聲音沉厚有力:“六嬸,有些話能不能說你應該比我這個侄子清楚。你這話是想說這家裏包括我李墨翰會有人對太夫人不利嗎?”


    他們夫婦剛才再怎麽挑錯,可從不會說出懷疑對方於太夫人有用心的話。有些話,在這種家族裏麵誰先放口說了,等於承認自己有這份用心。六嬸倒也靈活,趁著這股潑性:“墨翰侄子,你六嬸從來這個性子,心直口快了些,說話有時不會拐彎抹角,你不要往心裏去。”


    “既然六嬸都不猜疑任何人的用心了,為什麽單要阻攔我?”李墨翰嘴角微微一笑,護著老婆從人群中間走了出去。


    嘎吱。六嬸咬碎牙一般唾一口,但不會輕易放棄,急急跟在他們夫婦身後上了二樓。


    安知雅僅從聲音判斷,知道大隊人馬是尾隨了他們,直到房間門口停住。她和丈夫一塊進入了這樣一間寬敞且充滿了中國情調的空間。這是李家太奶奶,如今仍為李家人裏麵掌握重權的女人的私人空間,包攬了整個別墅二層。一個門,仿若英國皇室的宮廷建築,進去後先是一個接待廳,又分為若幹小門通往各個功能房間。其中一條小道,通往了最深入的臥室為太夫人的睡房。沿途所見,皆是中國式家具,各種木製櫃子、小台、桌椅,能見出一些明清風格的痕跡,古色古香。


    進到太夫人的臥室,空間反而變得狹隘,令安知雅想起自己曾在故宮看過的皇帝和愛妃居住的臥室,一般的小巧玲瓏,一張床之外,一邊是台幾和對著的椅子,充分顯示出私人的樂趣,不預備招待客人的功能。由於這房間裏原先擠了兩個醫生,等李墨翰帶著她,加上後麵衝進來的六嬸和小祿,六個人,令這個空間被擠壓了一般擁擠。


    六嬸和小祿不約而同地堵在門口,緊接,又都心照不宣地把房門關上。麵對這一切變動,房間裏的兩個醫生,一個老的一個年輕的,都顯得從容淡定,恐怕這種事早已屢見不鮮。在豪門大家族裏,沒有哪個不為金錢扯破嘴臉或是偽善到極點的。


    安知雅的耳畔落下丈夫低低的嗓音:“老的是約翰夫醫生,是主管病人幾十年的主治醫生。年輕的是約翰夫醫生的孫子小約瑟夫,跟隨約翰夫醫生行醫。約翰夫醫生有自己的私人診所,服務過多家美國急救中心和研究醫院,並曾服役過美國海軍陸戰隊。”


    “約翰夫醫生,這是我侄子墨翰,你該認得吧。”六嬸搶著上前,預備製造先機。


    對六嬸的動作充耳不聞,李墨翰帶著妻子走到病人床前,輕喚:“太奶奶,我回來了。”


    在安知雅麵前的這個女人,中國傳統的碎花棉被蓋住了她整個身體,僅露出的頭與一隻手臂,瘦的像是一點肉都不見,薄薄的黃蠟的皮膚上顯露的青筋好像萬裏長城起伏,兩頰凹了一塊,顴骨高凸,眉發須白卻梳理的整齊,瘦卻有精神。這樣高歲齡的老人家,安知雅在村裏見過許多,年輕時經曆過大劫大難大哭大悲,年老了仿佛一棵樹,樹皮滄桑但是想一下子打倒極不容易。按照安知雅的推斷,這個女人在眼下不會想死,那麽,她隻要有一口氣,絕不會向死神妥協。隻怕有人會故意害她。


    李太奶奶睜了眼睛,烏墨一般的小眼珠子,猶如當年的傾國美人,一睜開,有一種自然的鎮定,從容而睿智,能讓與她對視的人輕而易舉的屈服於裙下。


    安知雅察覺到,六嬸已不知覺退到了他們身後遠處。


    “墨翰。”老祖宗的聲色外弱中幹。


    “太奶奶。”李墨翰輕輕握起老人家的手,讓對方的指頭感覺自己手溫的存在。


    “你回來――”老祖宗在適時的地方頓了下,讓人無法確定她是在喘氣,“有什麽話?”


    最簡短的用詞,該表達的意思一個都不會少。安知雅心裏不禁悄悄佩服。這個老人家與病魔做鬥爭時,不忘隨時運用最聰明的智慧。


    “我請求太奶奶同意,讓我妻子為太奶奶親手做飯,以表我們兩個常年虧欠太奶奶的孝心。”李墨翰一字一頓,以確定是最清晰的字吐出來傳進老人家的耳朵裏。


    老祖宗在這時候又頓了,似在衡量。安知雅沒有感覺到老祖宗的眼光放到自己身上,相反,太夫人睿智的黑眸是在六嬸和李墨翰身上徘徊。也是,太夫人對她完全談不上了解。要博弈的,也隻能是在對她丈夫和六嬸的信任之間選擇,並且還必須以大局為重。老祖宗要考慮的不是偏倚,而是要考慮到這個偏倚的後果是否會帶來一場殺奪。


    所以,安知雅能體會到老祖宗是很疼愛很疼愛她丈夫這個曾孫子的,乃至是情願自己冒生命危險,也不想讓她丈夫涉入危險之中。


    在老人家剛要開口的刹那,李墨翰低到老人家耳畔說:“太奶奶,我不是一個人。”


    老人家耳聞到這話,本來黯淡下去的眼珠一刹放出了光亮,仿佛生命在這一刻又綻放出乎了光彩,道:“六孫媳婦,你過來。”


    六嬸諾諾地走了上來,依然站在安知雅他們身後,麵對這個威儀的老太太,她的氣勢一下低了不少:“太夫人,你叫我?”


    “墨翰,想討我歡心。我高興。你侄媳婦有不懂的,你有責任教她。”李太奶奶說。


    “可是――”六嬸哪能輕易屈服的,這都第一天到的人,就把她給踩在了底下,以後還得了,“太夫人可能不知道。想當年,我接管大奶奶手中的廚房,用了整整五年的學習。”


    “六嬸,太夫人有說讓我們接管你的廚房嗎?”李墨翰打斷她的話,“難道,你連太夫人這麽明白的話都聽不懂?”


    你連太夫人的話都聽不懂,你能勝任你照顧太夫人的工作嗎?六嬸的臉一白,那嘴巴像是不是長到自己臉上,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麽了。最終,冷冰著一笑:“既然太夫人說了,我做孫媳婦的,當然遵從老人家的意思讓老人家安心。”緊接,對向安知雅:“你跟我過來。”


    丈夫在老人家身邊,是最令人放心的。安知雅出門時向小祿使了眼色。小祿立馬跟了她出來。


    走出臥室到達門口,已不見一個李家人的存在。安知雅得歎服,這家裏的信息傳播快到了光速。六嬸在門口頓腳,突然轉了語氣:“老人家想喝粥,現已經耽擱了有半個鍾頭了。因為你對我們廚房一點也不熟悉,這粥我隻好讓人先替老人家繼續熬了,免得老人家餓肚子。”


    四周,鬼鬼祟祟的目光不少。


    安知雅冷笑:“老人家不會餓肚子,營養液一直在輸進體內。而且這事,既然太夫人指明了要我來辦,我不能不辦,那對於太夫人和六嬸都是說不過去的。”


    公然相對是不是?六嬸接下來一句話都不說,隻噙著嘴角那抹倨傲的笑離開。


    小祿見著一驚:六嬸這個人走了。廚房裏會有誰能聽從安知雅的話?這樣一來,恐怕連廚房裏的用具食物都存放在哪裏,都不會有人告訴安知雅。


    “小祿,我想到最近的超市,需要多長時間。”安知雅問。


    “剛剛從城裏出來,你也知道的。到最近的超市,至少怕是要來回兩三個鍾頭。”小祿答。


    “去找全叔,問最近的路線。”安知雅道。


    “嫂子,不然――”小祿想,若安知雅低不下這個頭,他去向六嬸低頭好了。畢竟來回兩三個鍾頭的車程加上買東西做飯的時間,不得到四五個鍾頭以後老人家才能吃到東西,會給別人借口的。


    “小祿,你八哥信任我自有他的道理。我不能讓他失望。”安知雅堅持已見,說之以情。


    小祿聽她這麽一說,立馬照她的吩咐去做了。


    接下來由全德開車,送她和小祿來到最近的超市。原來下了山,不需進到城裏,在最近的鎮上,也會有超市。[]隻是可能相比城裏物品不是很齊全,價格也比較高昂。但現在不是考慮錢的問題。安知雅進到超市裏,隻管挑最好的東西。


    小祿拿出卡,幫她刷。


    安知雅一看這超市的門麵,也知道東西是不能一下買齊的,隻買最緊要的,先應付了今晚和明早。鍋碟碗筷,這些都備了幾人份。新鮮牛奶、水果,然後素食品為多,大米選擇了糙米圓米,油類是花生油、豬油、菜籽油都要,肉類隻挑了魚類和瘦肉。小祿幫她結賬的時候,發現她連醬油等調味料,還有水都要買,才明白她的用心。恐怕,在那碗粥後,安知雅對六嬸廚房裏的物品到達了一個都不信任的地步。


    既然什麽都不信任,這個廚房活隻能她一個人操辦。


    他們到紐約是下午兩點半,到李家接見完太奶奶是晚上六七點。出來買東西回去花了一個多鍾頭,將近當地夜晚九點。可以說,他們三個人都沒有吃上飯。李家開飯的時間正好是晚上七點到八點,比較晚,他們還是錯過了。


    不過,沒有關係,李太奶奶單住的別墅,僅一個廚房,可以說是供李太奶奶禦用。安知雅現在向六嬸借來,完全霸用,沒人能說上話。現在,食材有了。她可以不止為李太奶奶做飯,還可以為自己身邊的人做飯。但這一切,要先建立在能得到李太奶奶和李家其他人的認同下。所以,她根本不敢顧著自己和身邊的人先吃上飯,而是進了廚房後著手為李太奶奶服務。


    盧雪這時見她回來,抱著丫頭到廚房,想問是否可以幫上忙,又低聲稱:“你們在廚房鬧的事我聽見了。晚上不敢讓彎彎吃這裏的人送來的飯食,隻拿了我們帶來的餐包給她吃。”


    安知雅點點頭:“我這裏弄完。廚房讓給你們。”


    “可我做飯很差――”


    “沒有關係。你幫我女兒做行了。”安知雅道。


    論小丫頭做飯的能力,那是她這個做媽媽的高級廚師從小教到大,一般的麵條湯之類,完全沒有問題。


    盧雪汗顏:“我從今天起認真學。”


    小丫頭拿小指頭撓撓頭,看母親做的好像不是飯。然後,她的小腦袋瓜一轉,能見廚房門口又進來兩個女人。這兩個女人,一個中年一個年輕的,穿著上秉承六嬸的一套,幹淨得體的家常服,體態中少了六嬸的一股傲氣,多了一股親和力。一見,就知道打算來刺探軍情的。


    “侄媳婦,我是你四嬸。這是你三嫂。”中年女人一直走到安知雅麵前,和顏悅色,她後麵的年輕女人相對來說,沉默一些。兩人的兩雙眼睛,一直在注意安知雅的動作。


    安知雅是懶得答睬她們,但是,在這個時候,有必要讓她們成為傳聲筒,便沒有刻意去拒絕,說:“四嬸好,三嫂好。”


    聽安知雅鬆口,四嬸流露出種高興的神態,益發親近地說:“你六嬸脾氣是衝了些。有什麽麽需要幫忙的,盡管和我和你三嫂出聲。”


    “那麽請四嬸和三嫂幫我拿東西到太夫人房裏一趟。”安知雅不會浪費這送上來給她當奴役的人。


    四嬸和三嫂兩個人對看了下,笑道:“行。我們和你一塊送過去。”


    安知雅把東西準備好,洗幹淨新買的碟碗調羹放一個托盤,由三嫂拿,一個蓋了蓋子的大湯鍋由四嬸端著,她自己捧的托盤複雜一些,幾個小碗各乘著奇色的液體。


    此時已晚上十點多鍾。約翰夫與小約瑟夫都沒有走,想必對她也不是很信任。


    李墨翰在妻子離開後是一直都坐在老人家的床邊,握著老人家的手。見到妻子回來,才起身幫忙。


    安知雅在丈夫貼到自己身邊時,說了句:“要先催吐。”


    李墨翰點頭,表示明白,接過她遞過來的第一個小碗。安知雅和三嫂,兩個人一人一邊扶老人家坐起身,拿枕頭靠背。李墨翰自己拿勺子一點點地喂病人。喂到第三勺後,老人家一口吐了出來。這吐出來的,先是痰液,青白色的,後來的不是痰液了,可見到胃液。四嬸和三嫂在旁看了都覺心驚肉跳。看老人家吐了後,李墨翰並沒有停止喂,而是幾個小碗的液體堅持喂給病人喝。老人家這個喂一口吐幾口,吐到最後,竟是吐不出液體,吐出了一些粘液狀的黑黑黃黃的東西,足以把人嚇的,也不知道李墨翰夫婦想幹什麽。


    約翰夫醫生中間看見便過來阻止,先是用半生的中文說了一些比較客氣的話,後來見李墨翰完全不聽,換做了英文,語氣生硬到憤怒。小祿站在中間阻攔他。全叔守著門口。


    老人家這時候吐的整個人都虛脫了,而且還拉了糖稀的大便。在床上就這樣當著這麽多人的麵把大便泄了,李太奶奶多病重都沒有做過這樣令自己感到羞恥的事情,即使是麵對自己最疼愛的曾孫子,臉色也漸漸的不大好看,說什麽都不願意再張開嘴巴。


    “太夫人。”安知雅貼著老人家的耳邊說,“墨翰小時候吃喝拉撒,還不是你侍候的。現在,輪到他孝敬你老人家,這是他的本分。”


    李太奶奶睜開的眼珠子看著她,蘊含了一絲信錯人的怒意。沒錯,之前她是親自打了通電話要曾孫子把她帶過來,是由於聽聞了她有一些獨到的本事,想親眼見識。可是,瞧瞧她現在都幹了什麽。


    “太夫人,如果你信任我的話,再起來吃東西,不會再吐了。”安知雅道這話的時候,與老人家眼對眼對視著,沒有絲毫的畏懼。


    李太奶奶看著她這雙眼睛,忽然一絲怔。這種眼神,她似乎在哪裏見過。很久以前,當她的父親大病的時候,請來的西醫生都說她父親已到大限,她父親當時也不過才五六十歲,她堅決不信,跑回大陸請來了個老中醫,眼前的這雙眼神無疑有點像那個中醫。李太奶奶把手伸給了曾孫子。


    李墨翰立馬把老人家扶起來。


    安知雅這回揭開鍋蓋,舀了一碗無米的粥水,隻勺了三分之一的調羹,喂進老人家口裏。如果是往常,老人家應該是喝幾口後吐出來,又堅稱自己喝不下去。然而,這一回,普通碗的一碗,老人家全喝了進去。等老人家喝完粥,安知雅又拿起一個小蝶,裏麵放的是黃色的薑汁,讓老人家喝完這碟份量。接著,她看了下表,說:“半夜兩三點鍾,要再喂一次。”


    見老人家吃完不吐,其他人無話可說。接下來幾個人清理了床榻,讓老人家躺下去睡。吃完東西胃裏溫暖的李太奶奶,一躺下便睡著了。


    李墨翰向妻子示意後,和小祿進了隔壁房間與約翰夫醫生說話。


    四嬸借這個時機與安知雅說話:“我說侄媳婦,你這先前是給太夫人喂了什麽吐的那麽厲害,然後老人家怎麽吐完又不吐了?”


    安知雅是看見了李太奶奶的眼睫毛動了下,方是開口:“太夫人胃裏有火,先要催吐。”


    “太夫人不是虛嗎?”中醫的事,四嬸是一知半解的,但不是完全不懂。這虛火能催吐嗎?


    “中醫是辨證,不像西醫看症。太夫人臉上青紅,舌尖紅,舌苔厚,都是胃內濕鬱積火。火一樣能致虛。”多餘的,比如老人家其實底子還是虛,催吐隻是先解解表證,到後來她要怎麽給老人家溫補的話,安知雅不會多說了。


    四嬸她們聽出了她有所保留,當著老人家的麵,誇了安知雅幾句。然後,四嬸拉著安知雅的手走到一邊,道:“這家裏,不止六嬸的脾氣衝一些。你那房裏的爺爺奶奶,也都是不好侍候的。你要多擔待點。畢竟太奶奶疼你老公是全家裏人都知道的事。今天之後,恐怕會多疼你一人。家裏人也不是都心眼不好,總之,你凡事都要看開一些。”


    這些話,似乎一句句都透著長輩對晚輩的關心愛護,生怕她一旦魯莽會在這大家族裏冒犯什麽人。安知雅隻聽,不言。


    見她這會兒又裝成了塊木頭,四嬸沒有明著拆穿,輕輕體貼地握了下她的手,見屋裏老人睡下沒有自己什麽事了,和三嫂一並先離開。


    安知雅自己收拾完食具,對於老人家剛剛吐的那盆子嘔吐物,又仔細地看了看了。那邊的小門打開,約翰夫衝在前麵,是直接衝出門口。小約瑟夫追上去。李墨翰和小祿在最後出來。


    “讓人把隔壁的兩間房收拾一下,我和你嫂子今晚住這邊。”李墨翰吩咐。


    小祿倒有些擔心:“如果不去爺爺奶奶那邊打招呼,可能老人家會發難。”


    “所以由你過去,先和爺爺奶奶說一聲。”李墨翰道,嗓音或許疲憊,但是每一句話都沒有一點遲疑。


    事情的輕重緩急,他是分的很清楚的。這家裏怎麽鬧,如果主心骨倒了,一切都完了。至於做壞人,他不是第一天做。哪怕他想做好人,別人都能誣陷他為壞人,也不是一次兩次的事情了。


    小祿在要走出門口時,李墨翰輕輕搭了下兄弟的肩膀:“你沒有吃飯吧?下麵廚房如果有備著,親自端一碗上來給你嫂子。”


    “行。”小祿點頭,繼而想到,反問,“八哥你吃了沒有?”


    李墨翰笑笑:“看下麵廚房準備了多少再說。”


    儼然就是沒有吃。小祿對他不滿的搖頭歎氣,卻也知道他的作風。小祿下去不久後,小丫頭和盧雪一塊走了上來,小丫頭手裏拿了兩雙碗筷,盧雪端了個大鍋,這是剛又煮了鍋麵條。


    “我本來以為十二點鍾沒有人攔著了。結果上樓時又遇到人差點進不來,還好全叔在。”盧雪端著鍋走到隔壁的房間,才與安知雅說起。這裏的環境,讓她想到了監獄裏,好像到處都有眼線,令人毛骨悚然的。


    小丫頭跪在凳子上,給爸爸媽媽舀麵條,舀完一碗擱到媽媽麵前,舀完另一碗是要送到外麵的房間給爸爸吃。盧雪覺得這孩子乖的太不像話,一麵要去追小丫頭。安知雅叫住她:“她想和她爸爸說話。有她爸爸在,不會有事。你過來這裏坐著。”


    盧雪搬了張椅子坐在安知雅身邊,扶著眼鏡,一時找不到話說。


    “如果老人家情況能穩定。後天我肯定是要上城裏買東西的。到時候如果她爸爸在,沒有問題。如果她爸爸不在,就得靠你了。無論哪個長輩說是要見,都不讓見。必要時候,把孩子帶到太夫人這屋裏來。”安知雅一字一句地交代。


    盧雪認真地聽了。然後想到徐樂駿說的話,必要時,她或許可以向徐樂駿求助。不過這點她暫時不會和安知雅提起。


    “知道齊亞今晚睡哪裏嗎?”安知雅問。


    “小祿把他接走了。可能是安排在小祿他那邊睡。這幢別墅裏,聽說除了太奶奶特別允許,醫務人員和全叔一家除外,晚上其他人都不準在這邊過夜的。”盧雪道。


    “這樣也好。”安知雅道。張齊亞睡在這邊,如果這屋裏出了什麽事,還難保被人拿來當替罪羊。小祿怕是考慮到了這點,才帶了張齊亞走。


    “今晚我和彎彎睡哪?”盧雪問。


    “我和她爸爸睡一間房。你和她睡這隔壁的房間。我交代過她了,現在開始半夜裏即使起來也不準單獨行走,哪怕是要上洗手間,你得看著點。”安知雅說到這裏,話語裏難免帶了些感激,“你肯過來,幫了我大忙。”


    盧雪聽了這話自然很高興。


    “時間不早了。你帶彎彎先睡吧。就睡這房間。”安知雅邊和她說話的同時,吃完了一碗麵條,擱了碗筷說。


    有全姨上來,幫忙把碗筷等食具收拾下樓。安知雅跟著下去,一邊與全姨商量,怎麽將廚房的物品鎖好以防被盜。


    這種地方,外賊易防,家賊難防。


    如此弄到了半夜兩三點鍾,才把東西都收拾妥當。上樓後,與丈夫扶老人家又喂了一次。同效上法,先催吐。這回老人家吐的是黃水,但沒有上次吐的那麽厲害,也沒有拉便。說明肚中果腹起了提升中氣的效用。在老人家喝粥水的時候,安知雅同時給老人家的幾個手部穴位上做了推拿。李太奶奶見著沒有別人在,有了興致,問起她這是按的哪裏。安知雅答:“外關、內關、合穀。”


    老人家說:“這些我穴位我都聽過,也都學著按過,怎麽覺得你這按的不一樣?”


    “按穴位一個是講求準確,一個是手法。”安知雅道。


    “我聽說你外公是老中醫。”


    這話是引玉拋磚。安知雅怎會不知道老人家在決定要見她之前,必是要把她先調查清楚了,以免引進一個內賊。於是並不作答。給老人家按完了手上的穴位,準備給老人家的足三裏和泉湧穴位按摩,助老人家睡眠。


    李太奶奶這會兒歎氣:“你覺得我能活多久?治了我幾十年病的約翰夫說我活不過今年。”


    “太奶奶。”李墨翰一聽這話,皺了眉頭。


    安知雅說:“太夫人我覺得可以再活五六年都沒有問題。”


    “喔?”聽這話,李太奶奶也隻是漠漠的,用一種能洞穿一切的眼神看向她。


    “第一,太夫人的消渴症,也就是西醫所說的糖尿病,並沒有到達末期的地步。可以說控製的還是相當好的。至於心髒病風險,現階段可以治療的手段很多。最主要是,太夫人,你的骨骼,不像一般老人家已經體現出一種頹勢,相反,依然堅挺,不佝僂,不變形。”安知雅以自己看過的許多垂暮老年人經驗來論事。


    “可約翰夫為什麽說我活不過今年?”李太奶奶道,語氣裏沒有悲哀,略似嘲諷。


    “那是因為約翰夫醫生沒有看到,太夫人希望自己能再活些年,為了子孫後代。”


    李太奶奶是嘴角上升了點弧度,又不留痕跡地平了下來,對安知雅的話自然不做任何評價。


    安知雅按摩完,知道他們曾祖孫倆想說會兒悄悄話,先回了房間。這裏的每個小臥室都是個套間。抓了兩件衣服進浴室裏簡單衝洗一下身子。洗完出來,丈夫也進了房裏。李墨翰把門關上,環顧了下四周後,說:“住這裏,相對安全一些。白天人來人往,耳目有。但到了晚上,會安靜許多。每次和太奶奶說話,不是晚上夜深人靜,就是得去到花園裏麵,如果旁邊有花農開著除草機更好。”


    “你洗澡嗎?”安知雅知道他疲倦,不與他多說話。


    可他是肚子裏有許多話想和她說的,說實話,今天讓她看見他家裏這些醜態,他深感慚愧。


    “這沒什麽。大彎村那副樣子,你也看見了。”安知雅覺得到了哪裏,人世都一般的常態,彼此彼此。


    說她是看穿了人世間的冷漠,少了份清純,卻令他更癡迷。走到她麵前,望著她:“我和老人家談過了。她說想把你暫時留下來。”


    “沒有問我們的意見?”安知雅淡淡地說,這老夫人說是對她丈夫很好,其實,這心腸也不怎的,想必老人家心中的利益裏麵,最主要還是整個家。


    “如果你不想――”李墨翰說到此,笑一笑,想使氣氛變得輕鬆一些。


    如果她真不想,早不會強出這個頭,還在老人家麵前顯露了一手。最終,想的是他之前專心陪她對付安氏,專門到大彎村幫她解決問題,在她家祖墳麵前立下一片誠意。將心比心,這裏同樣有他最愛最想保護的親人,她能為了一己之私罔顧他的情願嗎?


    婚姻的大道理她不懂,但是,做人的本質和原則她安知雅有。多大的遭難她都經曆過,還會怕李家這麽一丁點毛事。


    “去洗澡。有什麽事明天再談。”安知雅彎腰撿了條毛巾拋給他。


    意思是她願意為了他留下了?李墨翰在默了下後,忽然抱住她:“我不洗了。洗了浪費時間。”


    安知雅飛起眉毛:“那麽睡覺。”說完把他的手掰開,自己上了床,裹了被子睡。如果不精力充沛,怎麽應付明天這一窩子狐狸。現在他們在這家幾乎是四麵楚歌,想嘿咻?等吧。


    李墨翰隻好將毛巾繞到了脖子上,長歎一聲,進了浴室裏洗涮刷,順便解決自己的欲望。


    ------題外話------


    說一下更新問題,因為肥媽想再努力一把,所以可能兩天中間有一天,需要多啃些資料,會有每隔一天寫的比較少,另一天會盡量補足,尤其是近來要啃更多的金融資料為後麵的情節做大量構想。(*^__^*)親每個親,親麽的留言讓肥媽很感動,所以肥媽得更努力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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