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叔咬的肯定,事實並沒錯。(.)二房再想有意討好安知雅,也沒有這個無私往廚房備用金大量貼私房錢。再說了,二房真是有意與安知雅一塊站嗎?


    於是說到這二房的二奶奶,是代李太奶奶掌管著李家的家用財務。安知雅在去二奶奶那裏拿錢之前,問全姨:如今大房女眷管的是什麽?


    全姨道:以前,大奶奶管廚房,挪出給三房大孫媳婦六嬸接管後,清閑不少,如今管的是家裏的物品,包括車輛、擺設等等。九嫂去年剛進門,又碰上懷孕,什麽都沒來得及管。


    那麽,三房六孫媳婦騰出了廚房管理後,還剩什麽在管。


    全姨細細說來:若論人數,二房與三房是差不多的。隻是三房的三奶奶三爺爺死的早,權力落空。為了家裏製衡,三房騰出廚房給大房的人管,李太奶奶必然會另劃分出權力給三房。


    果然,很快傳來消息,李太奶奶要把大奶奶管的物品中單獨抽出車輛與花園兩項交予六嬸。這樣一來,李家的家政大致可以分為三大塊,一個是財務,第二個是物品,第三個是廚房。至於用人這塊,是與事務聯係在一起的。比如全叔一家,歸李太奶奶一個人使用,在李太奶奶個人支出中劃錢。要論哪個房管的比較重,無非是二房了。拿公司來比喻,哪個公司和單位不是財務最有錢最吃香,哪個國家不是銀行最有錢最吃香。


    顯然,二房壓過大房是有道理的,二房人口如今為全家最多,全家香火最旺,墨字輩即李墨翰這一輩,最大的曾孫為四嬸所出,歲數大李墨翰三歲,這位稱為大哥的李墨成,出奇意外,居然還未結婚,據說是以事業為本。


    安知雅走到二房去見二房奶奶的時候,二房的管家是把她直接引到了四嬸那邊。老四為二房的大房,兩個兒子,大兒子李墨成,二兒子李墨州,排行老七,他的媳婦七嫂,第一天由四嬸帶著與安知雅見過。


    走到房間裏,又不見四嬸,隻有七嫂在等著。


    “知雅,快,這裏坐。”拿了塊繡花的毛絨墊子墊在一張精致的桃花木椅子上,七嫂的熱情一如往來。


    由於紐約的天氣與中國的華中地區差不多,今十一月份,已是冬初的態勢。隻要不下雪,在外走動穿件棉外套和毛線衣基本可以禦寒。但是在屋子裏走動,因有暖氣供應,溫度高時,穿t恤衫都可以。所以,七嫂在家中,還是穿著那件淡淡的白綠家常服,偶爾外加一件咖啡色的毛線衣,隻有真正出外,才會加上厚外套。相較而言,安知雅人顯得瘦,剛從外地來,不敢在穿著上馬虎,在李家內無論哪裏走動,都穿了羊絨毛衣,也不怕臃腫難看和麻煩,隻要出屋外,都是套上厚實有帽子的棉外套。


    七嫂幫她脫了的外套掛起,看著她身上那件淺白沒有花紋的純色羊絨毛衣,笑說:“這是自己手織的吧。”


    “嗯。”安知雅簡單應道,不是戒備,是向來如此寡言。


    七嫂聽此,有些尷尬,卻沒有為此冷臉,而是拿起了自己椅子上的一件未織完的小孩子毛衣,展開給她看:“九嫂那孩子今年不是剛病過一場嗎,我婆婆和我商量,想給孩子用手工織幾件物品,你覺得這顏色怎麽樣?”


    “一般。”安知雅依然簡單兩個字,完全不賣對方的麵子。


    小孩子的衣服,說來說去就那幾個顏色,隻要鮮豔的都好看,九嫂的孩子她沒有見過,何談來哪種顏色見的好能襯孩子的膚色。說到底,二房對她客氣可能是想籠絡她。畢竟,她來到李家後,與大房的人都還未正式見過麵。但這不意味她能為了二房,和大房先公開劃分界限。親戚中,也有遠近,有些界限說什麽都不能踩的。


    七嫂被不冷不熱地頂了兩次,多好的熱情和目的,都得冷了。況且七嫂這人既能被四嬸帶出來見人,聰慧必是有的。笑笑,但那笑沒有原先那般燦爛了,毛衣擱在了一邊,桌上的花茶是先準備好的,倒了兩杯,這回沒有親自端給客人,就在那裏放著,你愛喝不喝。


    安知雅覺得這樣的開始才是好的,不然很難進入這涉嫌割地賠款的談判。兩個互相友愛的人在中間突然翻起臉來,比一開始廝殺要難看的多,她安知雅不喜歡做這種虛偽的事。


    七嫂閑閑淡淡坐下來,拿起毛衣針邊織邊說:“我婆婆出去了。二奶奶說,如果你來找,要錢,說個數,由我報過去。知雅你也別介意,我們二奶奶身體不好,怕你進去她房裏聞著那藥味兒頭暈。”


    “一開始六嬸是拿了多少數?”安知雅問。


    “這個,據我所知,當初大奶奶向我們二奶奶拿,到後來數目移交給六嬸,都是二奶奶和六嬸自己主張,沒有個定數。太夫人在這方麵有交代過,什麽都能省,這廚房的不能省,我們李家在吃方麵的用度是很寬容的。”七嫂道,絲絲碎碎的聲音是愈來愈冷,完全公式化了。


    在安知雅聽起來,這與公司財務人員的口調是一致的。這符合她心裏麵有關二房財務人員的形象。在公司幹過的人都覺得向財務拿錢難,財務最喜歡拿一些規規條條包括以往的例子,設門檻為難和各種推拒。管財務的人不能說全部都是冷,相反,多是見風使舵的。那怎麽才能從財務手裏拿到錢呢。


    一種方法是拿上麵的人來壓,最好是拿那個最終決策的老板來說事,多少錢財務都得拿出來的,哪怕財務自己得先從其它公款移過來貼你這塊,老板隻要一聲令下,什麽都好辦事。


    另一種方法,是鑽漏子,與財務玩智力遊戲。


    隻有以上兩種方法,如果誤以為巴結財務能得到挪用公款好處的,隻能說是新進職員一點都不懂得財務。財務人員的本質是,為老板理好財務,賬麵出現問題,即要被老板炒魷魚。如果作為一個財務能多設門檻讓下麵的人拿不到錢拿少錢,才是老板心中的好財務。因此,安知雅沒有任何好處選擇能要二房的殷勤。(.好看的小說)


    與二房的人怎麽玩這場智力遊戲,安知雅之前有想過好幾個版本了。而七嫂的這番話,也在自己的意料之中。之於為什麽不拿李太奶奶來壓人,那是由於李家各人都想必要看著她這一場較量。這是一場智力的較量,不能用官壓官。


    “廚房與財務是每隔多久結一次賬?”安知雅問。


    “這個可以由你自己定。”七嫂仍低著頭織小孩子毛衣,“反正六嬸那筆數我們這邊和六嬸交接,與你無關。”


    “從今天劃分。”安知雅也不客氣,口渴了,自己拿了茶喝。嚐一口,財務果然是有錢,上等的茉莉花茶,香氣濃鬱,迎麵撲鼻,宛如春天來臨的氣息。


    “想從今天定每個月一次,我們這邊是沒有問題的。”七嫂這話等於同意了一個月一次結廚房賬金。


    “你們那邊結賬,應該對我這邊廚房每次上報的賬單有個賬麵細目劃分的要求。”安知雅說。


    七嫂手中的毛衣針錯了一針,趕緊重新挑開:“按理說是這樣沒錯。不過,沒有關係。第一個月,你不熟悉,我們不會硬做規定。”


    安知雅冷笑一聲:“七嫂,你確定你這話能代表二奶奶拿的主意?你這話的意思,等於說是下個月這個時候我報上來的賬,不管如何,你們二房都是要給報銷的,而且責任在你們二房身上而不是我身上。”


    “這――”七嫂低著的腦袋,皺著的眉,使勁兒對著那錯的一針。


    “問問你們二奶奶吧。如果你們二奶奶同意,也麻煩我們彼此間立張字據,道清楚各自職責。不然,你們這錢我還真不敢拿。不是拿多拿少的問題,是彼此之間賬目不清,公私不明,會傷了我們兩房的和氣。七嫂都給我們九嫂的孩子織毛衣了,我怎麽可以做這種會陷害七嫂不仁不義的事情呢?”安知雅淡淡說完,淡淡一擱杯子,自己起來,自己倒茶,一氣嗬成,完全不當自己是客。她這是來談家內公事,等於公司內部職員交流,雙方平等,不會當自己就得低人一等的客氣。


    七嫂放下了毛衣後,絞了絞秀眉:“這樣的話,弟媳,你在這裏等著。我去問問老人家意見再過來。”


    轉了稱呼了,由知雅變成弟媳。安知雅道:“七嫂盡管去。我有的是時間。今天是六嬸最後一天在管廚房。”


    永遠,不要吝惜把和財務磨嘰的時間留出來。因為,財務永遠不會如你所願,除非你自己是老板,拿的是你自己的錢。


    七嫂把話稟到二奶奶房裏時,二房的女眷都在,包括聲稱出外的四嬸。


    “真是一顆不軟不硬的釘子!”四嬸的眉頭皺了一個大疙瘩。


    “有人說她自己和六嬸誇口,說是公司高級管理人員,管理這些家務事等於小意思,將六嬸差點活活氣死。現在看來,她這個誇口是有點道理的。”二房裏的五嬸若有所思。


    “但她氣焰也太囂張了,以為她是出自公司幹過公司的活,就很了不起嗎?我看,不如告訴她二奶奶頭暈,拖她幾天,拖死她!看她先不先向我們求饒?!”怒氣中衝,說話不饒人的是二奶奶的二女兒十姑,離婚後回娘家決意不再嫁的女人。


    一時間,這些二房的女眷眾說紛紜,議論不休。然不管怎樣,無疑,安知雅這個人,軟硬不吃,讓人難以討好,令人不知覺感到生厭和棘手。


    坐在最上頭那張太師椅的二奶奶開了口,聲音倒是溫溫聲聲的,像是不見半點不滿的情緒,哪怕明擺安知雅這一套是對著她這個二房掌門而來的:“她想當清官,但世上清官難以生存。”


    薑是老的辣。老人家一句話,底下的女眷都笑開了眼。七嫂明顯鬆了口氣。


    “你回去時,盡管照她說的辦,該怎樣的手續怎樣做。看她報多少錢,再到我這回話。”二奶奶穩如泰山,一步棋對一步棋。


    安知雅提出的要求並不過分,相反,都是站得住理。她若在這上麵做文章,倒是顯得財務自己本身管理賬務不明不清,有幫贓和私吞嫌疑。漏到太夫人耳朵裏,她們二房想必不用管理財務了。以小失大不值得。


    領了二奶奶的命令,七嫂回去,帶上紙筆,與安知雅對談論賬。


    由於安知雅有備而來,七嫂本人又在二房裏管理財務有兩三年,立下這些可能的廚房賬目分類,並不需要多長時間。半個小時後,立下了每月廚房與財務賬目交接細項。安知雅簽下名,七嫂拿文書交回二奶奶那裏簽名。


    二奶奶先交予底下的四嬸和五嬸看了看,兩位嬸嬸都看不出有什麽問題。這些賬目項,與之前的六嬸並無太大區別。二奶奶點了頭,問七嫂:“她有說要多少備用金嗎?”


    “到現在還沒有提到要拿多少錢。隻說這些細則沒問題,那麽,備用金肯定也沒有問題。”七嫂有點惴惴不安的,總覺得這個安知雅高深莫測,一臉的淡漠生冷,不知腹中吞了多少墨水,能讓人心驚膽跳。


    那些女眷聽這麽一說,也都和七嫂一樣有了擔慮。五嬸道:“這事,不然報到太夫人那裏,讓太夫人定奪好了。”


    “笑話!”二奶奶沒有開嘴呢,十姑又先衝出來話搶說,“太夫人知道,肯定會說你們二房連這點事都拿不定主意嗎?”


    二奶奶對二女兒的意見,卻是讚成的:“因我們不是第一次接手廚房這個項目,如果我們去跟太夫人說,請求老人家意見,做法穩重,但相對來說,會顯得我們好像刁難這個新出茅廬的小媳婦。”


    眾人點了頭。


    二奶奶對七嫂道:“你代我把這個名簽了。再來和我拿錢。”


    七嫂接過二奶奶的印章,蓋在了雙方協議上。接著,取了其中一份,送回給安知雅,便說起具體數目的事。


    安知雅在她一去一回之間,已經在心裏大致算好了廚房一個月的用度:“八十萬。但這個數,不計節日在家辦宴的格外支出,這點在協議上已經表明清楚了。”


    這個數報回來,卻是大出二房所有人的意料。畢竟,以前六嬸一拿都是一百萬的整數。本以為這個安知雅在拿錢之前做諸多刁難是為了獅子大開口,結果虛晃了一槍,倒顯得她們二房斤斤計較。


    “批了,給她錢吧。”二奶奶揉著峨眉頭說。


    二房的女眷都沒有話說,包括那一開始認定了安知雅使壞的全身怒氣的十姑。


    安知雅從七嫂手裏接過廚房備用金專用的銀行卡,仔仔細細把棉襖穿整齊了,暖和了,才走出二房的門。二房的女眷從窗口看著她清瘦的背影孤獨卻堅韌地在路上行走,被陽光拖下來的影子,充滿了斑駁的色彩,各自的心境中起了奇妙的變化。


    十姑啐了口:“她那件外套在哪裏買的,真難看。”


    二奶奶朝二女兒瞥了一眼:“你找時間,送她件衣服看她收不收。”


    “她那樣清高的人,會收我們東西嗎?”十姑不想湊這個冷臉。


    二奶奶對這個二女兒是不寄望了,眼睛是往屋子角落裏一直默默無聲的那個年輕女人說:“蘭芝,你和太夫人感情較好,或許由你去從中說說,這事能有眉目。”


    “好的。二奶奶。”姚蘭芝細聲的乖順地應了這聲,那柔順的美目,是與七嫂遙遙相望上。


    安知雅走到半路,又遇上了自稱大房管家的人,說是大奶奶要見她。


    “大奶奶前些天便想著要與太太你見麵了,畢竟是自家的子孫媳婦。可是,你一直在太夫人房裏做事,大奶奶不敢隨意把你叫過去耽誤太夫人的事。”對方說了一大堆,以表示大奶奶此番問話並無二心,隻是想聯絡媳婦與婆婆的感情。


    早晚都得見。之前找不到機會,一是大房長輩不喚,二是明顯丈夫與大房長輩不親,有意忽略不見。今大奶奶才要見她,是因為她安知雅真的是在李家開始掌到權了。李太奶奶說讓她管,但是,若她安知雅沒有在二房裏拿到錢,沒有錢在手什麽都是空談。大奶奶今是見她拿到錢了,叫去訓話絕對是應該的,屬於一個婆婆的本分。最好嘛,媳婦能把到手的錢交給婆婆主意,更好。


    這大房與二房離的距離並不遠。走到大房,迎麵給她開門的是一個中年女人,穿著上不比二房三房的女人時髦,有些嚴謹,挽著的發髻,那叫做梳的太過整齊,顯得一絲死板。據那引路的管家喚,安知雅稱呼了對方一聲:“七嬸。”


    這位七嬸,就是那個初生女兒被認為是中毒的九嫂的婆婆。


    “侄媳婦。”七嬸那個笑,不像六嬸虛假,不像二房的四嬸七嫂殷勤,掛戴的有絲尷尬,“你來這麽久,我們都沒有見上麵。”


    這才叫做真正親人之間的一點真情流露,自家房裏的人果然與他房不太一樣。


    “七嬸,是我和墨翰不對。但你知道,太夫人那裏忙,走不開。”安知雅順著大奶奶先給出的理由應付,對於七嬸伸出來的那隻手,卻是握了握。


    七嬸見她願意親近,那是相當高興的,一路挽著她的手臂,走向婆婆的房間。


    安知雅見她一路都不說話,便知道此人很畏懼自己婆婆。想必,是該畏懼的吧。有聞大奶奶過於苛刻不近人情,表現在,大兒子大兒媳,私奔不歸家;二兒媳常年不管事務,躲在深閨中,把事情撇得幹幹淨淨。其中最有力的證明在於,廚房這般比管理物品更重要的事居然後來交給了六嬸去管。當時太夫人對外稱是大奶奶年紀大了,吃不消廚房此等雜碎瑣事。照安知雅看來,倒不如說是大奶奶在廚房有可能過於苛刻,不止員工吃不消,連家裏用飯的人都吃不消了。


    走到房門口,聽著房間裏傳出嗯嗯哼哼的聲音。


    七嬸又尷尬了,半紅了臉皮說:“按摩師在給老人家推拿。老人家一到冬天渾身酸痛,不能入睡。侄媳婦,據說你學過推拿的,應該不會見怪。”


    “我那學的推拿不叫推拿,隻會在人大限的時候掐幾個穴位。”安知雅朗朗當當的聲音先傳入一門之隔的臥室裏麵。免得到時候老人家以她會推拿為借口,要她孝順天天要她來這裏給人推拿,順便把她管得死死的,讓她無暇管理其它事務,這權力,自然旁落到老人家手裏了。


    所以說,這大奶奶真會挑時間,早不挑晚不挑,明知道自己在推拿專門喊她過來。


    七嬸對此是完全無話可說了,隻用一雙渾濁的眼珠向上打量一下安知雅高挑的身高。安知雅長得不漂亮,但是這身高倒是符合模特兒的標準。


    安知雅一時呢,對於長房的人,也不敢妄加評論。能被李家招進來當媳婦的,理應智慧上不會太差。要麽是婆婆技高一籌把人壓得死死的,要麽這些人自有應付的策略。


    “媽。”正要敲門進去,走廊另一頭走來的年輕女人抱著個小娃,儼然是九嫂了。


    “孩子剛好不久,怕吹風,你抱出來走廊做什麽。”七嬸豎起眉,有點叉腰的姿態對著兒媳斥話。


    九嫂對於自己婆婆,不知是不是不怎麽畏懼,一直在年輕的臉上綻開如花的笑容,抱著孩子走到安知雅麵前:“八嫂,你好。”


    安知雅在李家這麽多天,見過的年輕女人真不算多,隻因這些女人喜歡藏著,不到關鍵時刻不會自願露臉的,完全符合大家閨秀的性格。見過了小家碧玉的七嫂,這個自家房裏兄弟的九嫂,那姿色是整整上了一個層次。哪怕是生了孩子,身材一如窈窕,體態風流,眉毛如畫,標致的瓜子臉,笑不露齒。手裏抱著的這女兒,說是病過一場,仍是粉嫩可愛,年紀小,也是露出了小美人的骨骼,笑起來那叫做一幅畫。


    咯咯咯,那女娃應是被母親一逗,對著安知雅甜甜地笑了起來,充滿了童真。


    “她小名叫做悠悠,現在有七個月大了。”也不管安知雅有沒有興趣,九嫂已經急著先把女兒介紹給安知雅認識。


    安知雅想了下,道:“我也有個女兒。”


    “我知道。聽說過了,在太夫人那裏養著。”九嫂說著這話,不無羨慕的語氣,“八嫂,如果你有空,常來坐。悠悠也很喜歡你。”


    母親剛說完這話,女娃又是咯咯咯一笑。


    安知雅對於大人都沒法完全的信任和親近,卻是不會拒絕無辜的小孩子,道:“有時間再說。”說完這話,忽然想起,接上一句:“我剛從七嫂那裏過來時,七嫂說織了毛衣想給囡囡。”


    七嬸和九嫂不約而同地在臉上閃過一絲不知如何形容的顏色,緊接九嫂說:“七嫂真是有心。”


    “是,有心。”七嬸木頭似地附和。


    房裏的老人家即使有意晾一晾安知雅,今聽她們在門口磨磨唧唧一時,也變得有些不耐煩,喚道:“是誰啊?”


    一聽老人家發話,九嫂抱了孩子走開。七嬸推開門進去,喊:“媽,是墨翰的媳婦過來給媽問候來了。”


    “喔。”老人家在床榻上翻個身,背對起了她們。


    七嬸將門關上,那個年紀三四十歲的女按摩師,仍在給老人家的腰背上拿捏著。


    一時間,屋裏靜默到隻聽見女按摩師給老人家拍背的聲響,啪、啪啪、啪啪啪,節奏、力度錯落有致,聲音悅耳,可見其手法規整高超。


    “媽。”七嬸見自己連同安知雅當著外人的麵都被晾起來,實屬尷尬至極,“媽是不是有什麽話?”


    呼――老人家這一聲,極像是按摩的太舒服,睡著了。


    安知雅垂下的眼稍一思索,與望過來的按摩師對上。那個按摩師便笑著說:“哎,太太,是我揉的太舒服了是不是?”


    老人家這下想裝睡,卻是極其難了,若繼續裝,七嬸就可以正正當當先帶安知雅離開。於是,老人家不悅地睜眼掃過那按摩師,坐了起來:“茶。”


    七嬸急急忙忙將桌上備著的開水壺裏倒開水進茶壺,現衝上一杯熱的,端給老人家。


    老人家接過,慢慢地喝著。


    安知雅隻負責站,不說,也盡可能不和老人家對上眼。


    喝完一杯,老人家將茶杯交給了那按摩師。那按摩師笑著離開房間。七嬸則忙問:“媽,要不要吃點東西?”


    “不吃。這時候去麻煩你六嬸,是隔房的人,要說閑話的。”老人家擺了擺手。


    現在對方點出了廚房這事,安知雅更不敢隨意接這個嘴了。


    “媽。”七嬸則是得接著老人家的話說,“明天開始,侄媳婦掌了廚房,一切都不一樣了。”


    “嗯。那也得看她怎麽想。”老人家道。


    “能有什麽想的?知雅現在來見你老人家,不就是表明了一切嗎。”七嬸道。


    這話,安知雅可不敢讓七嬸代替自己答了,到時候自己可負不起這個責任,開了口:“大奶奶如果想吃什麽東西,盡管和我說,這是我做媳婦分內的事情,不管我有沒有管廚房。”


    七嬸臉上的笑容僵住了,尷尬到想現場鑽個洞,眉間隱隱現出了點怒氣。安知雅這話是在掃她這個做長輩的臉,再好脾氣的長輩是受不住的。


    老人家見此狀況,卻是極其滿意的,又裝作不滿地向七嬸提了提眼皮子說:“你沒有事,先出去吧。”


    七嬸正巴不得逃離這個地方,道了聲好的,就此退出了臥房。


    老人家又把安知雅晾了會兒,恐是見時間差不多了不好再晾,說話:“墨翰怎麽不和你來?”


    “奶奶您叫的急。墨翰又不在家。我不敢耽誤奶奶的事。”安知雅三句話,三個理由條理分析。


    “如果他回來了,你讓他過來。回來這麽久,連他老爺子都不見一麵,不成體統!”老人家說到末尾這句,那是真的氣,氣得咬牙切齒的。


    按說這大房本不該這麽不濟,原因都出在了這一個個喜歡逃家的子孫上,一點都不為過。


    可安知雅這事能管得著嗎?肯定管不著。你老人家都管不住你孫子,意圖讓你孫媳婦來管,你自己都管不好的事還要怨在你孫媳婦身上?!所以說,這世上媳婦難當,就是這樣來的。對比之下,李太奶奶,那是高瞻遠矚,俯瞰世間的高人,不似一般婆婆。


    安知雅有理由推斷,李太奶奶和大奶奶之間是矛盾重重的,至少彼此不欣賞的,畢竟李太奶奶可是放任了兩個大房孫子往外跑。


    見安知雅許久不答話,老人家忽然一聲喝:“你聾子嗎?!”


    這個火爆脾氣和隨口而出的粗話,怕是連一點大家族裏的含蓄都沒有了。


    安知雅道:“奶奶叫我來究竟是要我怎樣,我到現在還摸不清楚,所以不敢答奶奶的話。”


    老人家算是明白了,胸口起伏了兩下,瞪足眼睛:“你不是不明白?你是故意裝傻!”


    “俗話說,傻人自有福氣。傻,並不是件壞事。”安知雅說。


    老人家見自己在口頭上輸的不是一丁點,呼吸又喘了兩大次,說:“你在二房那裏拿了多少備用金?”


    “八十萬。”安知雅覺得這個數也瞞不住任何人。


    老人家果然是一愣,望著她:“你是真傻了是不是?這物價天天漲。你六嬸拿了一百萬,你隻要了八十萬?!”說完老人家不服氣地拍著旁邊的桌子:“如果你不懂,應該過來先問問我,或是你七嬸,都是對的。你自作主張,讓人笑話,到時候怎麽辦?”


    “現在不到一個月,一切難以結論。”安知雅依舊不卑不亢的,但也絕不讓步。


    老人家卻是迫不及待了:“這樣,我以前管過廚房,比你清楚。你把錢交給我,我幫你弄賬。至於人和其他事,你自己管。”


    有這樣一個事事都要握在自己手裏的老人,怪不得大房如此沉悶不濟,因為都離心了。


    安知雅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尖:“如果奶奶沒有其它話,我先走了,太夫人那裏還有事。”


    “你這話什麽意思?!”老人家吼了,“你拿太夫人壓我是不是?!我告訴你,要不是我,你能拿到廚房嗎?!”


    雖然事前已經有所猜疑,但今聽親口承認,安知雅終於體會到丈夫那天在聽見九嫂的孩子中毒時那一臉的沉默與容忍下的情感。


    這樣的老人不需要再多說一句了,安知雅打開門徑直出去。身後,嘭一聲門板上的撞擊,四碎的瓷器落在地上,宛如四處尖叫逃竄的靈魂,刺著人的心尖肉。


    疾步走回李太奶奶那屋,這裏是風暴的中心,卻也是整個李宅最安寧的。


    全姨迎上來,幫她把外套脫了,發現她一身的熱汗,道:“太太是在哪個屋子給悶的?”


    安知雅避而不答,問:“彎彎在太夫人房裏嗎?”


    說起小丫頭,全姨那是笑不攏嘴。可以說,李家現今的小孩子裏麵,哪個都比不上小丫頭這般富有靈氣的,真真是讓人愛不釋手。


    小丫頭現今天天在李太奶奶屋裏,早上半天學習,下午半天玩樂,偶爾給老人家讀讀書念念字。


    李太奶奶不會要求小丫頭逗自己玩,要孩子唱歌作詩的事更不會做。但是,得知丫頭喜歡彈鋼琴,專門讓人移了自己那台鋼琴過來,晚上親自教導半小時,又找了個女鋼琴老師給小丫頭講課。


    小丫頭原先對這個老夫人並不喜歡,因為老夫人總是以一種傲慢的語氣像是在向她炫耀這裏有多好,似有貶低她姥姥和曾外公徐雲鬆的嫌疑。然而,處的久了,便發現,這個老夫人拽是拽,本事倒是不少。比如找來教她鋼琴的這位女老師,美國著名音樂學院的教授,教的那個水平,絕不是曾夫人苦心請來的鋼琴老師能比的。


    盧雪來這裏的任務,就是一天到晚陪著丫頭。李太奶奶對此並不阻止。於是,盧雪有條件親眼看著小丫頭每天在李太奶奶屋裏的成長。這個成長是令人驚奇到不可置信的。


    李太奶奶規定的小丫頭半天學習,是劃分為了古文一小時,以及三小時的數學,下午的玩樂,都是用英文交流。古文這一塊,由於不是小丫頭的興趣,進步慢,得一點一點地咬。但是數學這塊,幾乎是一天一個級別的跳。比如今天學一年級的算數課程,明天馬上進步到二年級的數學課程。李太奶奶對丫頭的數學是手把手的教。英文嘛,既然規定了整個環境都用英文交流,小丫頭那英文水平要提高,也是非常容易的事。


    總體而言,盧雪總算是見識到了什麽叫做英才教育。這種條件,真不是普通人家能辦到的。


    怪不得那九嫂一聽說彎彎能在太夫人屋裏學習,羨慕到何種程度。恐怕,這李家裏麵,個個都要羨慕死了小丫頭。


    “不會做?”李太奶奶近幾天,很喜歡用這種鄙視的口氣來挑釁孩子。


    拿筆頭撓著頭發的彎彎,鼓了鼓腮幫子,圓圓的小眼珠子瞪了瞪老夫人。


    “你爸爸,在你這個歲數的時候,我教了五天,他已經能做初中的數學題了,你不能做?”李太奶奶嘴角挑著弧度,“你還嫌棄我們李家?你有嫌棄我們李家的能力嗎?”


    彎彎的小臉蛋漲得通紅,像個可愛的小番茄,卻是十分生氣的,鬥誌十足:“我做給你看!”


    李太奶奶臉上故意板著,烏亮的眼睛裏卻是充滿了濃濃的笑意:能在後代中發現一個有能力有天賦的孩子,都是她這個長輩感到無比光榮和喜悅的事情。


    孩子,代表希望。


    安知雅知道表哥徐樂駿來到李家那天的事,還是經小祿口裏傳出來的。


    “他剛到美國,有點水土不適。知道我在李家,讓我過去給他看了下。因為他的主治醫生不在紐約,出差了。”小祿說。


    “他現在住在李家嗎?”安知雅問,心裏盤繞思索著另一個人。


    小祿可能是有聽李墨翰說了他們三兄妹與阿源的事,見四下無人了,才低聲說:“他和阿源住一塊。阿源住的地方你可能不知道。”


    安知雅好奇的是,他直接叫阿源,不是一家兄弟嗎?應該有排行吧。


    “阿源的媽媽,是我們的大姑。嫂子,你知道嗎?我們排行裏麵,不管性別分別的,我們這位大姑呢,是未婚生子,當時被三房的奶奶爺爺趕出家門。等三房的奶奶爺爺去世後,太奶奶專門托人到國內尋找,才把阿源找了回來。阿源就此姓李,生父是誰也不清楚。按理來說,他在我們同輩中是排行老二,我們都該稱呼他為二哥。但他本人不願意,非要讓兄弟姐妹都叫他阿源。阿源現在住的地方,是我們姑奶奶那幢原先的故居,太夫人特別批準的。因十幾年前,我們李家與姑老爺那一家子,終是完全的疏遠了。太夫人擔心那屋子長久沒有人氣,廢了,讓阿源過去住。”


    因為阿源生來這特別的遭遇,性格肯定與其他長輩同輩都合不太來,太夫人這一步棋,可謂是用心良苦。


    “他們過來幾天了?”安知雅問,一方麵她還得考慮盧雪的問題。


    “據說是我們到美國那天,他們也轉機在當晚到的。聽說了太夫人沒有事,就沒有進李家,而是去往了城裏。現忽然住進來,自然是由於徐樂駿的身體不大舒服。”小祿說到此,眼神閃爍,有點逃避的意味。


    不用說,小祿忽然來告訴她這話,也是希望她能去看一下徐樂駿。可她怎麽敢呢?最少得丈夫在場吧。思量這些的時候,安知雅眉尖一蹙:“小祿,你和阿源感情很好?”


    “不能說好。隻能說,我和八哥一樣,都認為是兄弟。”小祿一笑,咧開整齊劃一的白牙。


    小祿平日裏是個古靈精怪又不喜歡管事的。安知雅以為,現在能讓小祿說出這話,說明李家真是要有所改變了――在丈夫回來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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