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去上學,真姐兒都怕去。又不能晚了鍾點兒,猶豫著來到書房,趙吉殷勤地道:“王爺在姑娘念書的那屋子。”真姐兒答應一聲,想著大早上也要聽訓,腳底下磨蹭著過去。


    進來看到趙赦在先生坐的書案後,先生倒不在。真姐兒請過安,趙赦手指她的小書案:“坐下。”真姐兒實在奇怪,低聲問道:“表哥上次說過,今天是展先生來?”趙赦沒有表情:“過幾天才來,今天我教你。”


    書案上擺著一本沒學過的書,兩個大字“女誡”寫在封麵上。真姐兒認命地翻開書,第一句話:鄙人愚暗,受性不敏,蒙先君之餘寵,賴母師之典訓……真姐兒忽然想笑,我這是賴表哥之典訓。正在走神兒,趙赦掃過來一眼,真姐兒趕快肅然端坐,擺出受教的樣子來。


    花開在外麵心喜,王爺親自教姑娘呢,這事兒別人肯定不會有。紅箋也對著她喜笑顏開,有心想說幾句,又把話咽回去。紅箋和真姐兒是一個想法,花開再這樣下去,肯定會出事情。


    王爺英俊能幹,家裏這麽多丫頭,個個生得好,個個聰明伶俐,為什麽都恪守本分不敢動心思?因為王爺洞察清明他要是花天酒地的人,府裏的丫頭跑不掉;他不是這樣的人,丫頭們亂動心思,隻會碰鐵板。紅箋不無猶豫,我要如何說才好?


    房裏傳來念誦聲,趙赦念一句,真姐兒念一句。趙赦聲音清朗,真姐兒嗓音輕柔。教過就是真姐兒自己背誦,她順便往下多看幾頁,看到下麵有“夫妻之道,參配陰陽”的話,真姐兒是現代人,也覺得臉紅。偷偷看一眼趙赦,坐得端正在批閱送進來的書信公文。表哥帶著念這些字樣,真姐兒不知道他會不會臉紅。


    一連幾天,先生都是趙赦;一連幾天,趙赦沒有給真姐兒好臉色看。這一天趙赦午休,門簾上響一聲,是真姐兒的那隻貓又跑進來。幾下蹦躍後,那貓鑽到書房榻下去。趙赦沒有動,候了一會兒,不見真姐兒進來找,遂坐了起來。


    把白貓從榻下拖出來,趙赦拎著它往真姐兒房中去。書房到真姐兒院子中間,有一片石榴花林。走在紅燦燦花樹下,趙赦突然頓悟,和真姐兒生了這幾天的氣,真是生不起。這不是自己治下的官員,也不是帳下的將軍。


    要是將軍和官員,冷落震嚇過,沒有人敢不說。(.無彈窗廣告)可是真姐兒不說,隻要自己心裏藏著,趙赦拿她沒辦法。總不能把真姐兒降一職級,或是如將軍們一樣踢上幾腳。手裏掂著大肥貓,趙赦唇邊露出一絲笑容,不說就不說吧,自己能扛著也行,以後說了我也不聽。


    真姐兒在房中午睡剛起正在找貓,綠管笑盈盈道:“那貓上午也去書房裏找姑娘過,不是又跑去了吧。”真姐兒聽過就不找了,悶悶道:“它餓了自然會回來。”葉媽媽笑著道:“姑娘想貓,去找回來也使得。”


    真姐兒垂下頭不說話,媽媽丫頭們想著法子哄自己和表哥親近。可這不是前幾時,心裏不願意親近就強著去也不好。低下頭的真姐兒隨手拿起針指,表哥天天冷著臉,誰敢去親近他找著聽訓。


    正悶著,小丫頭們進來回話:“王爺給姑娘送貓來了,”真姐兒透過竹簾往外麵看,果然趙赦拎著肥貓過來,真姐兒習慣性地在趙赦麵上先掃過,看到他神情是難得的輕鬆,心想這算是陰轉晴天吧。


    趙赦進來把貓交到真姐兒手上:“呆了有一時不見你來尋,你玩厭了它吧。”真姐兒摟著貓和趙赦坐下來:“喜歡呢,沒想到又去了表哥那裏。”肥貓“喵”上兩聲,跳到榻上最裏麵窩下來,開始呼呼大睡。象是它的作用,就是把趙赦引來。


    “在做什麽?”趙赦問過,真姐兒把手中針指給他看,麵上還是笑得怯生生,趙赦不無失落,一向別人怕他,他覺得自己有威嚴。難得的一次,趙赦覺得別人怕自己心中不快。突然想到真姐兒以前常笑,這愛笑的孩子,被自己拘得緊。


    趙赦不會認為自己不對,不過他今天想看真姐兒笑幾聲,要聽她嬌滴滴喊一聲:“表哥。”心裏這樣想著,就打迭起辦法來哄她:“你喜歡貓,表哥也送你一隻。”真姐兒意外,對著趙赦麵上看去,是笑容滿麵。真姐兒忽然心酸,你喜歡我就要跟著喜歡,你不喜歡我就得聽話。她低聲說一句:“是。”


    趙赦揮手讓房中人出去,柔聲道:“你不開心要對表哥說,有話心裏藏著表哥怎麽會高興。”真姐兒停住手中針指,輕咬住嘴唇,突然撲簌簌落下淚珠。手中針指被趙赦取走:“當心紮到。”人隨即被趙赦拉到身前,趙赦一隻手握住真姐兒小手,另一隻手在她頭上輕輕摩娑,溫和地道:“這幾天,嚇到了你是不是?”


    “嗯,”真姐兒哽咽說過,眼淚更是忍不住滑落:“我不敢說,怕表哥說我。又不知道韋姑娘為什麽要這樣做,表哥你很凶。”趙赦歎息地笑一聲:“傻孩子,原來你是這樣想。”真姐兒愣愣仰起淚顏:“表哥以為,我在想什麽?”


    趙赦微笑起來,給真姐兒拭去淚水:“是我想錯了。”真姐兒更委屈,想想自己自進王府,如履薄冰地過著。多一句話兒不敢說,多一步路也不敢走。就這樣也要被迫麵對無端的戰場。真姐兒越哭越傷心,站著哭了有一頓飯的時候,把自己心中悶氣全借著這淚水發散出來。


    “好孩子,你別哭了,是表哥不好。”趙赦輕哄著她,不停給她擦淚水,又忍不住要笑。果然小姑娘心思,我一點兒也不懂,可見我又老了許多。


    不足三十歲的安平王趙赦,不覺得自己老是不好。他隻怕自己過於年青,震不住治下的官員們。對著麵前哭個不停的真姐兒,趙赦一陣心疼,真姐兒怕我為此事說她。我怎麽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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