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碧淚眼汪汪,身子似倒不倒地對著小陳大人看過去。(.)小陳夫人最受不了的,就是她這個作派。父親扶妾為正,這正室的女兒學會的全是姨娘的作派。每到這時候,小陳夫人憤懣滿胸。但是她為此事,在小陳大人麵前釘子碰得太多,她隻能看著,氣白了嘴唇。陳姨娘生得嫋娜,小陳大人也是麵如敷粉,陳阿碧以前打表哥主意,一個是表哥生得好,外麵不好找,第二個是小陳大人護了她周全。


    房裏氣氛又緊張起來,小陳大人眯起眼睛,不能說他心裏不明白。他把阿碧護在家中,為的是親戚情份。要是接來表妹為自己,脊梁骨可以被人指穿。小姑娘時的阿碧依在膝下,比妹妹阿瑤會討好讓人喜歡;再大些嬌滴滴地引人疼愛。姣好少女在身邊討好,哪一個男人都喜歡。


    小陳大人從來是知道阿碧心事,但是不打她主意。所以妻子醋性上來,小陳大人從來隻罵妻子,不讓她生出謠言來。


    今天與平時不同,小陳大人剛辦過公差回來。王爺誇讚一個好字,雖然隻有一個,也足以讓小陳大人歡喜。他眯起的眼睛裏,看到的全是自己前程。眼角不經意間,看到的就是妻子莫明委屈難過,阿碧哀哀怨怨對著自己要落淚。


    一切的一切,都不能同男人功名相比。十年寒窗苦,為的就是功名和利祿。小陳大人收起暇想功名的心思,對妻子和阿碧看看,王爺都過問了,今天要把它解決了。他含笑先看妻子:“你還要說什麽?”見丈夫溫柔相問,小陳夫人心中一喜道:“我沒有什麽說的。”小陳大人對她再笑一笑:“那你前麵去,我和阿碧說幾句。”小陳夫人低頭想想,就出去了。


    不等小陳大人問出來,阿碧撲過來,雙手拉著小陳大人的衣襟:“表哥,你忍心這樣對我?我沒了母親,父親也不疼我,要是表哥再不管我,我可怎麽辦?”小陳大人笑著看她拉自己衣服的手,溫和地道:“你是大姑娘了,不再是小時候。你大了,再留在家中,別人才要說表哥對你不好。”


    阿碧泣道:“可是表哥你,也不必急著嫁我。”小陳大人含笑:“衣食無缺,這話難道不中聽?我也想給你找個高官厚祿的,這官場之上是花花轎子人抬人,表哥官職低,咱們攀不上那樣的親事。”


    “表哥偏心,記得我小時候,你說過疼我如疼表姐,表姐進王府,為什麽我要隨便找一個?”阿碧說過,小陳大人暗暗驚心,這話是她親口說出來的。剛才聽過一半真相,內心裏雖然生氣,也還抱著僥幸是阿碧不懂事,做事糊塗讓王爺誤解。現在聽到這話,好似一盆涼水從頭澆到腳。這才明白,阿碧心裏,果然是有這樣心思。


    小陳大人依就溫和,說話卻放慢一字一句地道:“你想的什麽,可以對我說。”阿碧不無羞澀:“我可以陪表姐,給她作個伴兒。”小陳大人認真地道:“為什麽這樣想?”阿碧奇怪地對小陳大人看一眼,見他麵色凝重,驚了一下忙道:“我擔心表姐,再說表哥養我至今,可以用到我的地方,阿碧當然要去。”


    聽過小陳大人淡淡地一笑,想要開口,突然不知道如何說。是阿碧催促他一句:“表哥有話請說。”小陳大人才不情願地道:“王府裏不是好進的,”阿碧隻看他表情,就從頭到腳透心涼,站著呆若木雞地道:“表哥你,壓根兒就不疼我,讓表姐去,不讓我去。我並不比,表姐生得差。”


    小陳大人默然不作聲,等阿碧喃喃過了,才道:“我隻能對你這樣說,你聰明伶俐上不夠,去到王府裏隻會添亂。”阿碧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我聰明伶俐不夠?可是我比表姐,還先認識了沈姑娘,而且沈姑娘也願意帶我去見王爺。”小陳大人苦笑,就是為這件事情上,讓王爺看了一次笑話。陳阿碧不知道,可小陳大人是知道的。外麵有多少女人要往王府裏送,王爺眼裏,根本不會對一個兩個年青漂亮女人動心。這樣的年青女人,實在是太多了。


    真姐兒好幾天沒有見到陳阿碧,覺得自己對趙赦又多一個認識。趙赦有別人,是不要真姐兒插手的,趙赦去哪裏,也不要真姐兒管。這個認識其實很傷人心。猛一看趙赦象是對年青美貌的阿碧不動心,其實細想想,這是身份不對等的一個象征。


    男女平等嗎?現實中永遠是西風不壓東風,東風就象西風,沒有平等可言。真正看透的人,想法子自己過得如意,也是一輩子。


    這一天下午真姐兒在園子裏轉著玩,看到趙如趙意手裏捧著酒過來。真姐兒隨意地問道:“這是往哪裏去?”趙如回話道:“王爺讓送到水姨娘處。”真姐兒點點頭,就知道趙赦晚上,是要往水姨娘那裏去。


    玩過回去房中榻上寫自己的字,丫頭們在外麵回話:“王爺來了。”真姐兒不無驚奇,轉思一想,或許那酒是晚上用的也不一定。真姐兒在心裏吃吃笑著去接趙赦,順便想一下晚上趙赦和水姨娘對月把酒,興許悠悠。


    趙赦進來是滿麵春風,他剛接到軍中捷報,心情很是不錯。進來看到真姐兒在寫字,拿起來看看誇獎道:“不錯。”


    晚上在這裏用晚飯,真姐兒微笑話卻不多。不時往窗外望望,今兒的月亮好,等表哥走了,我後院子裏賞月去。偏偏趙赦今天不肯走,他坐著問真姐兒話,緩緩地不急不忙:“中秋節喜歡怎麽過?表哥未必陪你。表哥去哪裏,現在還不知道。”


    這樣說來說去,月亮直上中天,真姐兒不時的看他,又往外麵看看。趙赦又會錯了意,見院中一輪明月姣潔又銀白,他也是會享樂的人,對真姐兒道:“聽說你後院子整理過,帶表哥去看看。”


    到後麵繁花如織,朵朵晶瑩。趙赦喝一聲彩,月下流連忘返,突然側著頭想想,上一次這樣毫不心思地玩樂,是在多久以前。轉過臉兒看身邊真姐兒,雖然年紀小,也是夭桃之態。今天晚上這月亮下麵,更顯得婀娜。


    真姐兒是個生得好的小姑娘,這一點兒趙赦早就知道。他輕輕拍拍對自己不時看的真姐兒,問她道:“隻是看表哥做什麽?”真姐兒欣賞過月亮,欣賞過月下英挺的趙赦……她本著不浪費,把趙赦這英俊人也欣賞了一回。人就在眼前,青衣裹著偉岸的身軀,不欣賞白不欣賞。欣賞過了,真姐兒心裏嘀咕,難道忘了和水姨娘有約?這個習慣可不好。到此時對趙赦依然是無半分愛戀的真姐兒,全是看的心思。


    見趙赦問,真姐兒展開笑靨:“陪表哥看花兒,怕你不喜歡。”趙赦道:“表哥喜歡,當此明月,表哥來了酒興。”回身命人:“花架子下擺下桌子,取好酒來。”真姐兒撫一撫額頭,想想自己沒有那麽賢惠,為趙赦上心他誤了水姨娘的約,不過是水姨娘對自己從來恭敬,真姐兒衝著這恭敬多想一下。


    酒擺上來,月下細磁碗中酒汁鮮紅,真姐兒微吃一驚,這葡萄酒在這年代,要值多少錢一斤。趙赦看她吃驚,開心地笑了一聲道:“這酒西域而來,不是給你這丫頭喝,表哥還舍不得拿出來。”真姐兒故作懵懂:“聽父親說,有酒鮮紅如血,又名葡萄,雖然也有人會釀,但大多從西域而來。表哥今天的這酒,應該就是了。”


    趙赦露出滿意地神色:“你也算有些見識,這酒不容易來的。上一次想給你,又怕你不喝。今天晚上表哥陪你,你少飲一杯吧。”兩個人坐在花架子下麵,麵前是白地紅花的酒盞。真姐兒又道:“這酒盞雖然好,不如把表哥賞我的琉璃杯拿出來更好。”趙赦欣然,讓人再換過杯子。


    花香浮動中,這一對未婚夫妻把酒觀月。真姐兒一杯酒下肚,才竊笑想起來,怎麽和表哥把酒賞月,倒成了真姐兒。真姐兒原本話多,想著趙赦一會兒就要走,話就少些。月亮更大又圓,真姐兒隨意地道:“表哥一會兒走了,我也再看會兒月亮好不好?今兒就睡晚些,明兒也不會晚起。”


    趙赦正在挾菜,聽過道:“正玩得好,真姐兒倒攆表哥。”真姐兒露出不好意思地笑容:“不是攆表哥,隻是說一聲。”趙赦和她玩笑:“原來這還不叫攆。”有些酒意的真姐兒嘻嘻笑道:“真姐兒不說這話,表哥不是也要回去。我是擔心表哥一會兒喝不下,多說了一句。”趙赦聽得更糊塗,什麽叫一會兒喝不下。一會兒我哪裏去?


    對真姐兒麵上看看,趙赦猛然想起來,水大人河工上說得了風濕。趙赦賞下來藥酒,又想到水姨娘應該思念家人,讓趙如把酒送過去,等水姨娘家信寫完,一塊兒讓人送走。趙赦啞然失笑,真姐兒指的喝不下,應該就是這個意思吧。


    這樣一想,趙赦再看真姐兒時,心中怦然心動。自接真姐兒來,他從來沒有過這樣心思。今天月色清朗,浮在花上時又變朦朧。再加上三分酒意看人,月華之下更出美人。對麵坐著的真姐兒,笑容中帶著一絲閑適。一隻手輕打團扇,一隻手扶著桌子邊雕花桌圍。見趙赦看自己,臉上飛上幾色紅暈,。真姐兒這個小丫頭,是幾時長大了……。


    剛才是吃醋,還是不願表哥走?心動的趙赦柔聲喊真姐兒:“到表哥這裏來。”真姐兒雖然不解,也過了去。立於趙赦麵前往他酒盞中看看,隻有淺淺的一點兒酒底子。不等趙赦說話,真姐兒先道:“酒就不倒了吧,表哥這一會兒用的,本來就不少。”趙赦一笑,不動聲色接上話:“真姐兒真心疼表哥,怕表哥等會兒再喝,要不勝酒力。”


    這話調侃味兒十足,真姐兒隻聽出來調侃,別的沒有聽到。她大言不慚的接上話:“表哥處處關愛,真姐兒也要關心表哥才對。”麵前柔弱的人兒,說出這話來聲音嬌柔。趙赦伸出手握住真姐兒兩隻小手,低聲輕問道:“那真姐兒讓表哥一會兒,去哪裏喝的好?”


    月暈無端亂人心,趙赦寬厚的大手握過來,真姐兒突然麵上一陣發燒。抬眼看近在咫尺的趙赦,笑容寵溺更見英俊。再聽到趙赦的問話,真姐兒不自主地慌亂起來。“好孩子,你攆表哥哪裏去?”趙赦見她麵紅耳赤的慌亂,更是心癢癢地問出來。


    真姐兒到此時,對趙赦是在調笑明白無疑。表哥一向守禮,真姐兒對他從來放心。今天象是變了一個人,雖然笑容語聲溫溫潤潤,似月華無處不在。可是真姐兒,隻是著急、羞澀和難堪。抽了抽手不出來,耳邊又是趙赦低低一聲:“你想表哥,別處去不陪你?”真姐兒垂首,更覺得半邊身子酸軟,渾身上下象半點兒力氣也沒有。為什麽會這樣,她此時也想不到。


    王爺和姑娘賞月,跟從的人都在廊下侍候並不近前。真姐兒站在趙赦身前,有趙赦寬闊的身子擋著,丫頭們沒有發現出來。有一時真姐兒沒有回來,王爺似在說話,隻是聽不到。紅箋綠管對看一眼,都起了疑心。


    兩個丫頭放重腳步,裝著換溫水浸著的幹淨酒盞過來,趙赦這才鬆開手。真姐兒心中明白要沒事人兒一樣回來,可是身姿腳步,都象是逃也似地過來。紅箋綠管心中好似明鏡,姑娘麵紅低頭,王爺剛才,不知道在說什麽?


    她們兩個人互想看一眼,齊聲對趙赦行禮道:“天色不早了,姑娘要安歇,請王爺早些回去吧。”這話一出,沈家跟來的人都驚倒,真姐兒也驚奇的看了看兩個人。隻有趙赦不無懊惱,這兩個眼尖的丫頭,讓她們看出來了。這事情,今天真難為情!


    趙赦起身也有幾分慌亂,不過他戰場生死關頭都經過,就是慌亂也是能強自鎮定的。起身來自然是麵無表情,一個是惱羞成怒三分,被丫頭們識破亂心思,而且被丫頭們攆;一個是麵無表情可以遮蓋尷尬。


    “天是晚了,表哥送你回房。”趙赦明明尷尬到極點,人還裝著自然無事。如平時一樣攜起真姐兒手,帶著她往房中來。真姐兒見他鎮定,也就好些。走上兩步,覺得趙赦手指在自己手上輕輕撫摸幾下。真姐兒依然鎮定,隻是眼角看到趙赦唇邊,流露出一絲笑容。表哥他,是成心的!


    紅箋綠管跟在後麵,看著王爺在房門口站住腳,鬆開手吩咐姑娘:“早睡吧,月亮雖好,不好久看。”說過轉身離去。看著從容自若,隻有他自己明白,腳步比平時匆匆幾分。趙赦也是逃也似的走出這院子。


    院門外水姨娘的丫頭候著,見王爺出來,迎上來道:“姨娘讓我回王爺,給水大人帶的東西都備好了,請王爺去看看可使得?”一年到頭,水姨娘敢於主動請趙赦的,也就隻有這樣的時候。趙赦嗯一聲隨紅雨過去,沒有走上幾步,身後趙吉來回話:“左將軍來見王爺,說是有要事。”


    左將軍是趙赦手下有名的上將,趙赦看看頭上繁星,轉身又隨趙吉去了。對紅雨,她已經在一旁聽到,趙赦對她,沒有說一個字。紅雨悵然,好不容易可以來請王爺一回,斜刺裏又出來一個將軍。紅雨悶悶,隻能獨自回去。


    趙赦隨趙吉走出二門,到的是外麵書房。左將軍俊傑是個五大三粗的紅臉漢子,他在廊下正不安分地走來走去。遠遠看到人影就嘻笑著迎上去。“王爺,末將知道王爺喜歡好月,今兒晚上,是特地請王爺出去賞月喝酒的。”左俊傑來,就是這個事兒。


    趙赦剛才,還真的沒有喝好。酒沒有喝好,又被紅箋綠管嚇得不清。斜著眼睛對左俊傑麵龐上看看,趙赦笑罵道:“老子不睡覺嗎?這麽晚了找我喝酒。”對於將軍們,趙赦有時候也變粗人。


    左俊傑皮粗肉厚,看著至少比趙赦大上幾歲。他挨過罵,反正舒服得多。嘿嘿笑著就往外麵引路:“聽展先生說,月亮好,王爺舍不得睡。”趙赦再接著罵展祁:“和他賞過幾次月,他就這麽編排我。”回身喊趙吉:“把展先生也找來,要是他睡了,直接拉起來。”


    靜夜中,隻聽到左俊傑的哈哈大笑聲:“我和你去,我最喜歡扯人被窩。”說過才把趙赦想起來,左俊傑也說得出來:“王爺咱們一起去,到展先生下處,您外麵候著,我進去扯他被子。”趙赦提起腳來給他一下,罵道:“就你主意多!”


    安平王趙赦,今天晚上是不會早回來的。外麵自然有醇酒美人,不僅是陳姨娘一個人生得嫋娜風流,不僅是家裏人知道巴結……


    房中的真姐兒,已經梳洗入睡。回想今天紅箋綠管攆表哥走,真姐兒竊笑過,打一個哈欠,懶懶入夢。


    喝酒的喝酒去了,睡覺的睡覺去了。上夜的紅箋悄悄起身,走過外麵去找綠管。不僅是綠管沒睡,就是葉媽媽、羅媽媽也沒有睡。綠管紅著臉把晚上的事情說過,葉媽媽平靜地道:“老夫人讓我們從京裏來,為的是服侍姑娘。這服侍上麵,不僅是衣食周到,還有名聲二字。”環視三個人過,葉媽媽再道:“以後王爺在,總有一個人在他麵前吧。”


    這裏四個人商議好,才各自去睡覺。


    第二天真姐兒書房裏見趙赦,悄悄打量他又是嚴肅麵容。真姐兒鬆一口氣,行過禮去隔壁上課。趙赦也鬆一口氣,昨天一時失態,真姐兒並沒有記在心上。


    偶然的一次動心,趙赦也自省過。接來真姐兒在身邊,這“名聲”二字,當然他更放在心上。大丈夫問心無愧,這無愧二字,問的是“心”。趙赦王爺酒喝到早上才回,院子裏打過一趟拳,已經想好對真姐兒,還是象以前那樣,當成一個孩子。


    晚上再去陪真姐兒用飯,晚飯過後坐下來說話。趙赦發現他想好的不行,紅箋綠管不論何時,總有一個在房中。麵上帶著笑容,卻是侍立在旁。


    趙赦天縱聰明,所以才不怎麽容人說話。他覺得自己,就能想明白。現在被丫頭不信任,趙赦不能不惱在心裏。惱在心裏,他還無話可說。


    窗外木葉沙沙響聲中,又到了真姐兒要睡的鍾點兒。趙赦今天來了氣,他就坐著不走。眼睛看著做針指的真姐兒,陪著她說繡線。真姐兒掂起一個水紅色繡線,再給趙赦看自己手中的活計:“這顏色搭在一起,表哥肯不肯用?”趙赦搖頭:“表哥要用,暗色的好。”


    隻多說這幾句話,紅箋綠管一起來躬身:“時候不早了,請王爺回去安歇吧。”真姐兒手一抖,繡線落在桌子上,又趕快撿起來忍著笑。要是換了某些現代人,隻怕又要覺得古代人約束她了!又要覺得她自己不能作主!又要想到什麽就是什麽!全然不想想別人為什麽要這樣做!當然是有理由!不要用自己的想法去約束別人,能接受別人的想法,別人才能接受你和你同感的想法!紅箋綠管正色肅容,對著真姐兒再蹲身道:“王爺回去,請姑娘送送。”


    趙赦臉色鐵青,他長這麽大,第一次被兩個丫頭往外麵攆。就是在京裏到處歲月場所,安平王所到之處,也是人人奉承。今天這兩個丫頭……她們恭順地跪在麵前,讓趙赦發不出脾氣來。到底她們為護的,是真姐兒的名聲。


    誰讓做錯的是自己,趙赦忍忍氣,對下榻相送的真姐兒板起臉:“是表哥擾了你。”看到真姐兒忍笑,趙赦也被引得一笑:“隻是笑什麽。”轉身走出去。


    真姐兒再一次對紅箋綠管刮目相看,睡在紗帳中對著紅箋嘴角就有微笑。紅箋也一笑,給真姐兒拉一拉被角:“姑娘睡吧,再笑更睡不著。”綠管進來見真姐兒隻是吃吃,笑著也放下心。至少姑娘本人,知道是在愛護她。要是換了別人,一心隻想著巴結王爺,討王爺喜歡,丫頭們就很難做人。


    “紅箋姐姐,你們在京裏時,是姨媽的丫頭吧?”真姐兒壓抑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一直想問的話總算問出來。紅箋對綠管使個眼色,姑娘既然不睡,索性坐下來說說也好。


    兩個人在床前坐下來。紅箋先道:“我們是老夫人親侍的丫頭,因王爺說要接姑娘,才把葉媽媽、羅媽媽和我們送來。”真姐兒眼眸微轉:“那姨媽是想我趕快去京裏的?”綠管應道:“正是這句話兒。”真姐兒又吃吃笑起來:“可是表哥他,”說到這裏不再說下去,紅箋接上話道:“王爺疼姑娘是好事兒,我們冷眼看著,姑娘也是個可疼的。不然的話,我們也不敢和姑娘說這些。”


    支肘倚在薑色大花雲朵繡枕上的真姐兒想想趙赦又要笑,表哥讓人守規矩,今天難得他自己也守了。這一點兒上可敬可佩,不過那聽到丫頭請回時驟然冷下來的臉色,真姐兒覺得讓人難忘。堂堂王爺讓兩個丫頭轄治住了,聰明的真姐兒想到這裏,對趙赦又要感愛一下。表哥怕丫頭什麽,為來為去,為的還不是她們護的是真姐兒。


    英俊的趙赦,板起臉來的趙赦,微笑的趙赦,教訓人的趙赦……真姐兒眼睛發亮。一個男人給一個女人金子銀子珠寶都不算真正的愛護,愛護一個女人的名聲而自己忍著平時的性子,這算是真正的愛護吧。


    這一刻,真姐兒感歎自己的好皮相。這身子是別人的,換了不是自己,趙赦也是一樣這樣相對。紅箋綠管見她斜倚望著帳頂,神色若有所思。兩個丫頭含笑過,更感自己肩頭重大。姑娘是個可人疼的,這話剛才已經說過。要換了別人,對她好還不識大體,覺得樣樣拘著她。王爺也不會這樣疼她。姑娘心思似遠飛,嘴角邊笑容多多。喜歡王爺丫頭們也喜歡,不過這以後的規勸,就十分的重要了。


    趙赦王爺是個有規矩的人,而且樣樣讓人守規矩。可是自己的未婚妻子,一向是疼愛有加的真姐兒,多說一會兒話也不行,趙赦隻忍上三天,這就不打算再忍。戰場上的將軍麵對強敵也能得手,官場上的王爺麵對官員們也能有轍。趙赦忍無可忍時,主意這就很多。


    又是一個晚飯後,趙赦在真姐兒房中坐到要走的時辰,突然道:“啊,忘了對你說,外麵街上有夜市,一直想帶真姐兒去,今天晚上好不好?”一雙忠婢紅箋和綠管又跪下來:“天色晚了,姑娘歇著的好。”


    夜市?真姐兒的心一下子被引逗,她故作委屈地對紅箋和綠管道:“姐姐們說的是,可是表哥說了,要相陪表哥的才對。”紅箋和綠管目瞪口呆,才說過姑娘可疼沒有幾天,背後也委婉說過好幾次。天天都依從的人,今天晚上使起了小性子。真姐兒笑容滿麵,紅箋綠管張口結舌。主仆對著,有些大眼看小眼的意思。


    趙赦此時象不關已事,反而勸真姐兒道:“丫頭們也是好意,表哥隻想著帶你出去玩,也許想得不周全。”紅箋綠管齊聲道:“王爺想的不是不周全,隻是天這般晚了,白天去的最好。”真姐兒還是委屈:“姐姐們想想,白天去的就不是夜市了。夜市總是晚上看的才對,再說表哥都說了,表哥素來疼愛,真姐兒怎麽能不相陪?”說到這裏,真姐兒抬頭對趙赦可憐兮兮:“表哥您說,是不是?”


    趙赦毫不掩飾地嗬嗬笑幾聲,小丫頭要去,看這兩個丫頭還有什麽招兒。想想真姐兒這壞孩子,表哥被攆,她居然還要偷笑。趙赦漫不經心地對紅箋綠管:“你們也一起陪著出來侍候。給姑娘換換衣服去吧。”


    真姐兒眼睛立即發亮,搶在兩個丫頭前麵行禮道:“有勞表哥等我,我就來。”說著先往房中走去。紅箋綠管此時無法,隻能一個進來幫真姐兒換衣服,一個去打點出門加帶的衣服和跟去的丫頭。


    沒有過多久,真姐兒興衝衝從房中出來。上麵一件蔥白色繡黃色團花雲紋羅衫,下麵是水紅色繡牡丹湘裙。發上白玉鳳頭簪子,鑲紅寶石花鈿,打扮得花團錦簇一般。小臉兒上這興衝衝,讓趙赦又開懷笑上一下。


    出門趙赦騎馬,真姐兒坐馬車,紅箋綠管隨著同一輛馬車中。後麵還有一輛馬車坐著葉媽媽、羅媽媽和兩個小丫頭。紅箋綠管怕自己說話分量輕,天太晚勸不回來王爺和姑娘,把兩位媽媽也一起帶出來。馬車兩邊隨行的,是五、六個護衛的家人。


    真姐兒坐到馬車裏,就無比興奮。興奮上一會兒,對著紅箋綠管難為情一下:“我想出來玩這一回。”紅箋綠管年紀也不大,心中都明白真姐兒的心情。要不是王爺突然情動,兩個丫頭也不會這樣。見真姐兒並不生氣自己相攔,反而解釋。紅箋綠管微笑道:“姑娘心思我們明白,不過我們心思,也請姑娘體諒。”


    都出了門,她們也是一步不放鬆。真姐兒心裏隻是敬愛。剛才難為情是裝的,現在就是真的了。覺得臉上發燒的真姐兒好央求道:“姐姐們放心,我隻玩這一次。”紅箋綠管齊聲道:“姑娘要玩也使得,隻是明白我們心思就成。”真姐兒笑眯眯安撫她們:“我明白的,我都明白的。”


    說過都明白,馬車已經到長街上,兩邊熱鬧非凡。賣小吃的,賣花兒的,吆喝住店、茶館和酒樓的……讓真姐兒看過心動。把馬車簾子卷起來,真姐兒對馬車旁的趙赦笑逐顏開:“表哥,咱們下來走走嗎?”


    把真姐兒成功拐出來的趙赦,心滿意足地願意對真姐兒有求必應。聽過她這要求,先往前後看看:“這裏人多,下來怕擠到你。有一家好酒樓,表哥帶你去吃他們的拿手菜,你在樓下往下看,可以看得舒服,又不會有人擠到你。”真姐兒笑靨如花,趙赦又道:“想要買的東西,隻管指了讓人下樓買去。”


    這話聽起來很是妥當。但被夜風夜市弄得心情不錯的真姐兒,輕鬆的就調皮起來,對車外趙赦道:“真姐兒要買的不在樓下怎麽辦?”趙赦笑上一聲,用手中馬鞭子指指她,笑罵一句:“表哥打你這壞丫頭。”真姐兒吐吐舌頭,重新坐好在車廂裏。


    外麵的熱鬧聲說話聲,兩邊酒樓上的說書聲,街上圍觀賣雜耍的喝彩聲,一陣一陣往車廂裏來。真姐兒看紅箋綠管,也是頗有心動之色,卻還在強自把持著。忙道:“一會兒請表哥示下,姐姐們陪我一起逛去。”紅箋綠管握著嘴笑,都道:“我們隻陪著姑娘樓上坐著的好。”外麵趙赦聽到,不經意地問道:“對表哥說什麽?”


    車簾子又卷起來,真姐兒很是討好地道:“表哥請你,帶我們街上逛逛。”趙赦放聲又是一聲笑,對著車中兩個丫頭看看。真姐兒沒有想到趙赦把自己帶出來會得意到現在,對他這笑聲不解,嘀咕道:“人家的話,一點兒也不可笑。”趙赦看這小丫頭,嘟嘟囔囔象是被自己笑得不高興。就用手中馬鞭子輕敲一下窗戶:“再嘀咕,下次表哥不帶你出來。”


    剛才還抱怨的小臉兒上,立即換上討好笑容。紅箋綠管麵麵相覷,姑娘雖然年紀小,一直穩重有加。今天王爺也變了,笑聲不斷是他得逞了一回。可是姑娘她,居然這般會討王爺喜歡。為著什麽?平時給珠寶首飾也是行個禮兒,含笑道謝過。今天就為著出來玩,姑娘一下子變成小討喜兒。


    路邊兒有賣小吃的,趙赦命趙如買了一串遞進車窗裏,犒勞一下車裏的小討喜兒:“嚐嚐吧,要是喜歡吃,以後還帶你出來。”這樣一說,真姐兒沒吃就先說一句:“我喜歡。”接在手裏咬上一口,那眯著眼睛享受的表情,讓紅箋綠管也有些咽口水。


    趙赦看到這樣,心情突然很好。他是便衣出行,就是真姐兒的馬車上也特地選了沒有王府徽記的馬車。此時夜燈闌珊,王爺筆直坐在馬上,乍看上去,很是一個風流的人物兒。吃過小吃擦嘴的真姐兒一眼望去,賞心悅目地又欣賞了一回。


    馬車停在街角不遠的酒樓下,因街上人多。後麵坐著媽媽丫頭們的車沒有及時先到,趙赦向車裏抱下真姐兒,拉起她手道:“隨著表哥先上去。”真姐兒小手又一次放在趙赦大手中,這一次除了可靠外,還有別的情愫。


    酒樓正是第一撥客人走,第二撥客人到的時候。幾個醉酒的壯漢跌跌撞撞從樓梯上下來。一眼看到真姐兒蒙著麵紗,衣著華麗又身段兒柔柳一樣。眼珠子剛直起來,再見走在這女眷身邊的趙赦沉著臉不是好相與。醉漢們不敢惹這一位,歪斜著過來對後麵兩步的紅箋綠管涎著臉笑:“嘿,美貌小娘子。”他們喝暈了頭,紅箋綠管和真姐兒又錯開幾步,就沒有看出來和趙赦是一起的。


    趙如在後麵轉出來,把一個借著酒醉的漢子往旁邊一推,罵道:“瞎了眼的東西,往哪兒撞呢!”


    後麵的漢子看前麵的摔回來,就往後麵讓他。腳下一滑,卻往真姐兒背上撞過去。眼看著要撞到,沒有回頭的趙赦反手劈麵就是一掌。隻聽到重重一聲“哎喲”,真姐兒回頭看時,隻見那醉漢直撞回去,“砰砰嘭嘭”撞到人,人撞到後麵大廳裏的桌子,桌子撞到板凳,一起往一旁飛去。真姐兒這才知道剛才差一點兒被人偷襲。


    外麵這樣爭鬥,又是為的自己。真姐兒眼眸明亮,對著趙赦麵上看看。在這個亂勁兒中蹲身行禮:“多謝表哥。”趙赦把她扶起,此時可以大模大樣圈在臂彎,全然不用管丫頭們喜不喜歡。而且丫頭們看到,隻會同意的。外麵的酒樓上,實在是魚龍混雜太亂。


    “好你個什麽東西,竟然敢打大爺!”挨打的那個人,被這不輕的一巴掌打得清楚五分。摸一摸臉上,痛楚萬分。就是罵這一句話,也有些含糊不清。他大力跳起來要重新打過,怎奈酒醉,剛跳起來腳下一軟,撲通又摔倒在地。他也不含糊,張嘴就大罵起來。


    趙如護著紅箋綠管上樓,趙意帶著家人過去,也不管大廳廣眾之下,對著那人就拳打腳踢,邊打邊罵:“不打眼睛的東西。”打的那人嘰哇亂叫。在趙赦懷中的真姐兒身子微顫,覺察到的趙赦把她更摟得緊些,不悅喝道:“這動靜太大,他叫得嚇人。”


    旁邊的人對這公開施暴,都瞪著眼睛看呆。聽到趙赦說話,大家都麵麵相覷,打人還不讓人叫,這不僅沒有道理,也難讓人做到。


    偏偏趙意有辦法,一伸手摘去那醉漢的下頷,繼續對他拳打腳踢。一旁那個輕薄紅箋的首作俑者,也沒有放過他。摘去下頷的人再挨打,嘴裏隻有“唔唔”地聲音發出來。


    趙赦這才滿意,帶著真姐兒上樓。樓上店小二早看到樓下動靜,見這位帶著家人打過人,還依然安然上來吃酒菜,小二嚇得牙都打戰:“客……官,你惹事了……那個人……是這裏一霸,你別處去吧。”趙如瞪眼睛:“偏在你這兒吃,快去上好酒好菜來,不然的話,哼!”小二嚇得腿都發軟,小心提醒道:“這街上……有捕快……一會兒……來。”趙如罵道:“管他來不來,你小心侍候著就行!”


    街上傳來跑步聲和人說話聲:“捕快來了,快別打了。”真姐兒對著趙赦看看,趙赦麵上當然是不放在心上。他低頭看真姐兒有絲興奮,嗬,看在你一定要相陪表哥的份上,今天表哥好好討好一下你這個小丫頭。


    ------題外話------


    作者有話說:工作的人努力萬更,親們發貼請節製,作者玻璃心,不好看的貼不留,昨天的貼真是傷人心呀,傷心的作者都不想寫了。寫書娛樂自己,也能娛樂一些人,很好。不喜歡請點x這句話前麵說過的,這裏再說一次,不喜歡看的,請關閉吧。對一個努力萬更的作者,請多支持多鼓勵多誇誇,再就是多打賞了。


    太傷心了,每天寫到夜裏兩點,還出來傷人的貼。作者傷心去……這樣傷心下,以後有時候不萬更了,親們多多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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