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內院裏,彌散著晚秋的桂花香。京中的晚桂,有紅色也有白色也有金色。格木頓看著毫不怯場地走在這裏,其實心裏有自豪也有眼紅。


    看看漢人皇帝住的地方,就是比草原上的王庭好。


    先不說這琉璃瓦碧牆紅磚,也不說這衣飾精美環佩叮當的一個個婀娜宮女。格木頓深吸一口桂花香,仰麵看近黃昏的暮色下深重的殿脊。想象一下自己部落裏最大的蒙古包,也沒有這樣深深回想在腦海裏的莊嚴。


    這才是不白活一場!


    格木頓瞬間心裏起了一陣奇異的感覺,如果這九王之尊是自己,如果自己能當上這九五之尊……眼前是數不清的好漢供驅使,數不完的珠寶砌牆上,他唇邊起了一陣難以捉摸的笑容,對著身邊的項林慢慢的看了看。


    這個公子哥兒,是漢人嘴裏說的金鑲玉貴的人,就像他的父親霍山王一樣,是有身份。格木頓難捺地笑得猖狂,有身份,未必有能耐。


    前麵走來了禮部的兩位官員行禮:“小王爺。”他們是來陪格木頓的。早就不能忍耐的項林如卸重負,端起小王爺的架子對著官員們一通交待:“這是王爺的客人,皇上也見過他,你們好好陪著。”


    再回身對格木頓笑得親切:“我有事兒,恕我少時再來陪你。”


    格木頓撚著胡須也是笑著:“小王爺不用客氣。”其實心裏是相當的鄙視,這些漢人們,不想陪就說不陪,一定要找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出來才行!


    項林走開,十分氣惱地來見母親伍側妃。伍側妃因皇後眷顧,在宮中有她歇息的房間。她正在宮室裏假寐,隨進宮來的兩個丫頭在給她捶腿。進來的項林對兩個丫頭道:“出去,都出去,我和母親有話說。”


    伍側妃緩緩睜開眼睛,見兒子滿麵急躁,對他責備道:“對你說過多少次,遇到事情不要急。”項林帶上笑容:“母親說得是。”伍側妃這才不緊不慢地問道:“什麽事兒?”


    “母親,那個格木頓真不象話!……。”項林剛劈裏啪啦說了這一句,伍側妃又白了他一眼。項林放慢語速,把剛才的事情說出來:“一定是大哥、二哥他們對他說長平的話,他今天的話題,就隻圍著長平說。”


    在林小王爺看來,格木頓之所以對著長平問個不停,應該是別人挑唆。


    伍側妃是渾然不放在心上,注視著兒子秀挺酷似的眉毛,烏黑像父親的眼睛。等他說完,伍側妃輕輕一笑:“不要說是京裏,就是京外,也人人知道長平才是你父親的愛女。他在京裏呆了這幾個月,當然,”說到這裏頓了一頓,再接下去道:“你大哥他們也肯定會說,王爺最疼愛的就是你妹妹。”


    見兒子又有些不安,伍側妃又是一笑,安慰道:“你不必急。我知道你的意思,郡主不和親而去,你是不會放心。你疼你妹妹,這我知道。我告訴你吧,我一進宮,就見了齊貴妃,她對長平,可是讚不絕口呢。”


    “是嗎?”項林很是懷疑,眉毛動一動挑起來,帶著疑惑問道:“她是怎麽誇的?”伍側妃想起來又要笑,對兒子道:“她說長平大了,出挑的好,又說常進宮給她請安,還問我長平今年,是十五了吧。”


    項林喜動顏色,坐到母親身邊去催促她:“趕快把妹妹親事定給清源王。今年定,明年就可以成親。她一成了親,就是我不是世子,母親也可以安慰一些。”伍側妃驟然沉下臉來,斥責道:“你說什麽!”


    這種沒囊氣的話,居然是自己兒子說出來的!


    日日辛勞,為的是什麽!不就是一雙兒女嫁的好,過得好!


    伍側妃惱怒的一指點在自悔失言的項林額頭上,低聲罵道:“我要你當,你就得當!”項林話說錯了,趕快低頭認錯:“是是。”知道如果不認錯,母親是一定不會罷休。


    “讓你盯著格木頓,你又偷懶了。出去陪他,這個人不可以小瞧。”伍側妃餘怒未息,索性把心裏的話全倒出來:“不要引著他看東看西的,以為他和你一樣喜歡看女子。他大老遠是跑到京裏來看女人的嗎?項連山連個屍首都找不到,你不要以為安平王能容忍別人窺視他的小妻子。要是格木頓出了事,最高興的人會是誰?”


    項林笑嘻嘻:“我就是說一說,那家夥昨天遇到靈丘王的側妃,也是盯了好幾眼。”伍側妃簡直拿兒子不知道如何說才好。往窗外看天色黑下來,遠處的宮燈一個一個地漸明,就讓項林趕快出去:“去看看長平。剛才我聽到她和女官們說命婦們宮中歇息的事情,她這幾天是不是又和別人拌嘴了。謝天謝地,等她明年出了門子,愛和哪一個拌嘴,都不是我的事情了。”


    抱怨過,項林出來。


    先去找長平,她倒是好找。長平郡主坐在曲水欄杆上,見哥哥來,臉上帶著繃不住的調皮。項林陪她看了一會兒水,問她有什麽事情,長平郡主隻是不說。項林一個一個的過濾人:“安平王府的小王妃,你多時不見她,想來就有促狹的事情,與她不相幹。”


    “我今天從來到,就沒有看到她。”長平郡主對著哥哥撒嬌:“人家見你來,當然是喜歡的。就是衝著你笑笑,難道也有鬼?”


    對妹妹太了解的項林不理會長平郡主的撒嬌,帶笑再道:“清源王出京去了,應該也不是她?”長平郡主笑嘻嘻:“我對他說給我帶好玩的東西,不然的話我攔在城門口不讓他進京。”


    如此這般猜了好幾次都沒有中,項林想起來母親的叮囑。除了看妹妹,還有一個就是盯著格木頓。


    長平坐在這裏無事,項林再交待交待他她,就去尋格木頓。這裏曲水夜天,旁邊又有丫頭和宮女們相伴,想來長平郡主就是淘氣,也隻和這些人在一處。


    離開妹妹來尋格木頓,項林心中“格登”一聲,見和格木頓在一起的,卻是安平王趙赦。他急忙要過去,身後有人分開花叢,嬌嬌喊了一聲:“小王爺。”


    聽到這嬌音,項林覺得心中就酥了一大半。帶上嘻笑回身來看,果然花叢中站著的,是尤夫人。


    “美人兒,你在這裏等我?”項林見尤夫人翹首立於花叢中,花葉扶疏掩映著她的麗影,粉麵桃腮的,看上去比平時更要好些。就衝著這更好看些,項林不由得心動,再一想母親的話,對尤夫人陪笑道:“這一會兒不行,我有事兒呢。你等等我,起更以後好不好?咱們還去原先那地方,今兒晚上宴客,保管沒有人看到。”


    尤夫人啐他,這一啐之下,還是姿容嬌治。兩隻水汪汪的眼睛在月下看起來更似一潭相思秋水,活生生要把項林溺下去。


    項林苦笑道:“你要如何?”尤夫人俏生生地道:“你,來不來?”項林立即一笑,眼睛再對著格木頓和趙赦看上一眼,見他們站在大庭廣眾之下說話,想來也不會有什麽私房話。再縮著脖子對尤夫人是一臉的調笑模樣:“我來,你在那裏等我。”然後垂下麵龐:“對了,我還沒有問你,你前天是會的安平王吧?”


    “看你,你弄錯了。”尤夫人撇嘴,那小嘴兒一撇更似紅菱角,項林忙擺出支起耳朵的樣子,眼睛對著格木頓和趙赦,嘴裏對著尤夫人在說話:“我怎麽弄錯了?你說來我聽聽。”


    尤夫人用手中帕子在他耳朵上打了一下,打得項林從頭到腳都是麻的。此時也不再一心二用,把格木頓和趙赦先丟下,專心地來和尤夫人調情。他把自己的耳朵對著尤夫人的小小紅唇湊上去,低聲道:“要告訴我什麽事情?我的心肝兒,你就是會別人我也不生氣。你們這些沒良心的,就是見一個愛一個。不過盼著你會過別人,心坎兒裏還有我罷了。”


    月兒漸高,尤夫人借著月色看到項林袖口露出荷包一角。那荷包是自己從沒有見過項林帶的,當下冷笑道:“小王爺你才是見一個愛一個呢,我不說你,你也別來說我。讓我告訴你吧,你不是喜歡容夫人那蹄子,她又裝得清高不肯從你。有一件好事教給你,我下午見到她從給安平王府安排的房裏出來,頭發也毛了,人也笑逐顏開,”


    聽到這裏,項林心裏不是滋味。他追求容夫人有一段日子,容夫人是壓根兒不從。夫人們要麽守身如玉,要麽風流享樂。已經失身子的人還要對著項林裝清白,得不到容夫人的項林心裏好似貓在搔心,一會兒重來一會兒輕。


    他臉上已經有黯然,還在強裝笑容,打斷尤夫人的,道:“你不必對我說,我的心裏呀,隻愛你一個。”


    “你少胡說吧,你哪裏是一心一意的人。那蹄子出來後,手上帕子沒了。那是她自己繡的,想來是愛惜的不行,給人看一看都不行。”尤夫人說到這裏,精於風流之道的項林眼睛一亮,顧不得花葉掩著,把臉湊過來對著尤夫嘴上就親了一口:“我的親親,你說你說。”


    花叢亂晃了幾下,尤夫人才把項林掙脫開來,往後麵退一步,花葉合上隻能聽到她的聲音:“你有能耐去安平王歇息的房裏取出來,塗上幾點墨丟在路上任人踐踏,那小蹄子的清高相,可就再也沒有了。”


    項林麵上是大喜,人卻在裝著不肯:“這主意不好,再說她留下的帕子,難道就不收起來?”尤夫人的聲音再傳過來:“王爺的性子,是從不帶這些東西在身上的。”她不無諷刺地道:“倒是別人身上,常帶著王爺的東西。我去年親眼看到她帶著一塊玉佩像王爺帶過的,問她,隻是不承認。你快些去,應該還能找到。”


    再冷笑一聲透過花葉間隙對著項林的袖口注視過,嗔怪地道:“也不像你,把你袖子裏的東西塞嚴實些吧,我瞅著很是麵熟。”


    說過隻聽得細細碎碎的聲音,是尤夫人去了。


    項林嘿嘿一笑,低頭把自己袖口半露出的荷包往裏麵塞一塞,再站在原地,狠狠的發了一回子愣。去安平王歇息的宮室?是去,還是不去……


    把哥哥從身邊攆走的長平郡主,在項林走後,懶洋洋對著曲水坐了一會兒,對丫頭們和宮女們恢複笑容:“母親怕我淘氣,讓我今天就在這一處呆著。我悶得很,你們陪我捉迷藏吧。”


    看看附近的宮室,長平郡主興致勃勃:“這裏房子多,你們躲,我來找。”


    丫頭們是她自幼時就陪伴的,宮女們是她進宮裏也陪過的,對這位郡主的性子十分了解。大家玩鬧起來,長平郡主找了一回、兩回、三回。


    到第四回的時候,長平郡主背過身子喊:“好了沒有,我來找了啊。”找來找去到樹林邊兒上,見前後無人,長平郡主提起裙子,盡量不發出聲音的跑進樹林中。


    過了樹林又過一道小橋,回身見沒有人跟來,這才放心地進到一個竹林裏。裏麵站著五、六個服飾華麗的少女,盡皆貴族。


    “你來晚了,”一個圓臉兒的少女傲慢說過,長平郡主也傲氣地抬一抬下巴:“我晚了也能辦成事情。先說好了,等我去放了回來,你們想辦法把她衣服弄濕,讓她去換衣服去。這一次,我擔保能嚇到她。”


    再把手一伸:“東西可備好了?”圓臉兒少女身後的女孩子上前一步,遞上一個蠕動著的厚錦袋過來,再對長平道:“你一進了房間,把袋子口打開就行。(.好看的小說)這裏麵全是小水蛇,就咬人一百口,也不會毒死人的。”


    “你放心,你們在這裏等著看吧,這一次我要是不找回來,我以後還怎麽在京裏做人。”長平郡主接過不大、裏麵足以裝七、八條小水蛇的厚錦囊,發足往宮中為安平王安排歇息的宮室奔去。


    不一會兒就奔到窗戶下麵,長平郡主放下手中厚錦囊,看左右無人,用力推開窗戶,嘴裏自語道:“這一次,讓這鄉下丫頭好好出一次醜。”


    先把手中厚錦囊扔進去,人再翻進去,再從裏麵把窗戶關上。長平郡主這個淘氣包,開始了她又一次報複真姐兒的行動。


    她進去以後,外麵突然走出來一個黑影,從外麵把窗戶無聲無息的卡上,再悄悄的退回到暗處不見


    在裏麵的長平郡主還不知道,她無比興奮。手裏這無毒的蛇,全擺在真姐兒梳妝座臥處,把袋口繩子一拉,抽出來就行。


    一想到真姐兒一屁股坐在這蛇上,而這蛇咬她屁股的時候,長平郡主就喜笑顏開,這一次,你還不丟人嗎?


    傷到屁股上,總是丟人的吧。就是喊人來驗傷,也不能說出來那一處有傷。


    擺好蛇,再從懷裏取出一包子銀針,這是問父親的會使暗器的侍衛們要來的,也是無毒的,不過根根鋒利。


    房裏極黑,長平郡主全憑著對宮室構造較熟,摸到擺放衣服的衣櫃處,果然摸到幾件衣服。女眷們宮宴中,有能耐的一會兒換一件衣服也是常有的事情。毛躁貓長平郡主以自己有生以來難得的耐心,把一包子銀針,全插在手摸到的衣服上。


    回身來嘻嘻笑著,這就可以出去了,隻等著看笑話就行。回身沒有走上兩步,腳下一滑撲通摔倒,再聽到水聲響,一股子水流迎麵澆來,把她從上到下淋了一個濕透。


    眼前一黑的長平郡主倒在地上,迷迷糊糊的暈了過去。在她暈過去以後,一個黑影從一側悄悄閃出來手裏還提著一個微發著亮光的東西,像是一個水囊。這黑影在原地靜靜等了一會兒,不見長平郡主醒來,就悄悄的離去。


    離這裏不遠處的宮室中是宮宴熱鬧,沒有人想到毛躁貓長平郡主,獨自一個人倒在這裏。


    項林回到格木頓身邊,項林小王爺還在想容夫人的帕子這個問題。見格木頓和趙赦正在暢談草原上:“我們喝酒全是大碗,所以草原上漢子豪氣重!你們漢人,忒斯文些!”


    “你大概不知道,王爺也有酒量。”項林笑著插上這一句話。格木頓的一雙豹子眼對著趙赦看過來:“是嗎?能喝幾皮袋。”


    趙赦對著他微微一笑,伸出雙手輕輕一拍,一個宮人進前候著,趙赦吩咐道:“取酒來,取大杯來。”


    不一會兒酒取到,大杯取到,放酒的兩張幾案也取到。酒是好酒,晃動在酒盞中飄著醇厚的香氣;杯全是玉爵,一個一個都不小。趙赦也不讓人倒酒,一伸手提了一壇子在手上,對著格木頓道:“咱們自己個兒來,今兒不用侍候人。”


    格木頓咧開大嘴哈哈笑著,一伸手也提了一壇子在手上,把玉爵中倒滿,對趙赦道:“用你們的話說,是入鄉隨俗。要按我們的規矩,這酒壇子就不錯。”


    這裏拚酒,頓時吸引來不少人。霍山王妃和相熟的命婦們坐在一起,聽人傳了格木頓的話,不由得歎氣一聲:“依著他,隻用酒壇子喝酒。這分明,是一個野人。”


    真姐兒和表姐妹們在亭子上,趙如跑來興奮地回話:“王爺和人拚酒呢。”真姐兒和姐妹們是也有興奮的,也有麵麵相覷的。真姐兒讓趙如去回趙赦:“少喝才好。”


    趙如連蹦帶跳跑到趙赦身邊,見趙赦和格木頓已經是三爵酒下肚。眼梢留意到趙如的趙赦掃了一眼過來,淡淡地道:“嗯?”趙如忙上前回話:“姑娘聽說拚酒,請王爺少用些。”


    為著他們拚酒,靈丘王也興致勃勃跑來監陣。聽到這樣話,不由得哈哈大笑。笑過讓人再送酒上來,對趙赦道:“婦人的話,不可以聽!”就是趙赦,也挑一挑眉頭來了一句:“讓她回去吧,免得母親掛念。”


    這個時候,月已經上中天。團團皎潔如明鏡,照得月下這皇宮內院中的衣香鬢影分外香麗。


    項林一麵看著他們拚酒,一麵想著容夫人的帕子。格木頓在這裏一爵一爵地往下喝酒,估計他喝完了隻有去睡覺的份兒了。


    可以不用分一隻眼睛看著格木頓的項林,把兩隻眼睛一起對著容夫人隻是看。夫人們是喝彩的人,容夫人也在其中。


    今天她打扮得格外好,穿著一件煙羅似的紫色梅花紋羅裳,下身是一件木蘭青色雙繡湘裙,襯著她麵龐兒上似桃花開,唇瓣兒似紅雲染。項林早就看得迷醉,這分明是仙子下凡塵,隻可惜花落在別家。


    她的手上,果然沒有帕子。要知道容夫人和別人不同,她不愛用別人的東西。


    心中又是嫉恨又是無名惱火,項林攪盡腦汁開始想著她的那塊帕子。容夫人的帕子從來不差,不是繡詩詞,就是繡名畫。說過也奇怪,項林有限的見過兩次,沒有見過她繡著鴛鴦或是並蒂蓮。


    身邊是一陣陣的酒香,一陣陣的起哄聲。林小王爺是一陣陣的尋思。以後上了手,讓她繡一雙鴛鴦來給我看。


    這帕子真難拿!


    安平王現在這裏,這一會兒去行不行?當然外麵有人護衛,可是從窗戶裏進去,或許也可以?項林正想到這裏,聽趙赦笑了一聲,放下手中玉爵,取出雪白的絲帕拭過嘴角,對格木頓道:“你遠來是客,我們沒有把客人灌醉的理兒。就這樣,我也覺得盡興,如何?今天就到這裏。”


    格木頓一爵又一爵不含糊的喝下去,其實心裏也在犯嘀咕。來到京裏是有正經事,不是來喝酒。在漢人的地方上,格木頓是時時小心的。喝得太多自己迷糊了,要是有人把自己宰了,格木頓心想,這可大大的不妙。


    已經說了對酒,為著名聲,趙赦不停,想不出來讓他停下的格木頓也不能停。現在見趙赦說罷了,格木頓哈哈一笑,也放下玉爵翹起拇指道:“好酒量!”


    這兩個人喝酒,有一個小小的高下分出來。趙赦是臨風玉樹一般,還風度翩翩站在那裏。他手邊不住有雪白絲帕,不時擦拭著,麵上沒有太多的汗水。而格木頓這樣痛快的喝酒,額頭上的汗水密布,他是喝完了作一次擦拭。


    看上去,一個依然筆直站著,一個哈哈笑著,鼻子尖上已經紅了。


    正在轉心思的項林聽趙赦客氣地道:“一會兒還有馬戲,咱們歇一會兒,請靈丘王,霍山王下場,咱們一起玩一玩。”格木頓當然說:“好。”趙赦再道:“我請你的酒,當然是我安排你。趙吉,陪著去我的歇息處稍歇一會兒,再過來吧。”


    格木頓推辭不過,也覺得心裏突突的有酒。想想找個地方自己呆一會兒醒醒酒也好,就答應下來。項林眼睛早就亮過,此時當然笑眯眯站出來:“請,我也送你過去。”


    主意早就打定的項林,陪著格木頓去休息。趙吉高挑著燈籠領路,後麵跟著和格木頓一起進京的幾個武士,一起往宮室中來。


    格木頓心裏是酒往外要冒,趙赦頭上是一陣一陣的發暈。這草原漢子真能喝!“王爺,請,”趙祥送上醒酒湯來,身後還跟著皇帝身邊的太監。太監的公鴨嗓子奉承地道:“皇上說王爺沒有墜了咱們天朝的威風,讓賞下醒酒湯來,也賞了那胡人一碗,已經著人送去了。”


    趙赦凝神在他臉上看看,笑一笑道:“多謝皇上恩賞。”接過那湯一飲而盡,把碗給那太監。再對著趙祥看一看,趙祥低聲道:“王爺請放心。”趙赦好似沒有聽到,若無其事的轉過臉來,和月下的容夫人眼光碰在一起。


    容夫人盈盈施了一禮,大家皆散去,隻有她還在這裏。趙赦隻略為點了一點頭,對趙祥道:“我酒多了,靈丘王在哪裏,我尋他喝茶去。”和趙祥一起離去。


    這一對主仆離去,被冷落的容夫人不免淚盈於睫。眼角剛沁出一滴子淚水來,聽身後有人道:“夫人,我們姑娘回家去了,這帕子還給您。”


    轉過身來,是安平王府的小廝趙如送上她的一方帕子來,趙如殷勤地再道:“姑娘說繡得好,下午和夫人在房裏說話就忘了還,這一會子想起來,讓我還給夫人。”


    一方淡淡粉色的繡帕,上麵繡著幾句容夫人自己為中秋而作的新詞句。當然也有相思也有嬋娟。容夫人見還是潔淨,接過來在手上拿著,轉身也去了。


    格木頓被項林一直送到趙赦歇息的宮室門外,趙吉鎮定自若地打開宮門,對格木頓:“請裏麵坐,”再對著同來的太監道:“有勞打一盆熱水來。”項林抓緊這個時間,把這房中仔細看過。


    趙吉微笑在旁邊道:“王爺並沒有用過這裏,下午是我們姑娘在裏麵歇了一會兒。”這樣一說,本來想主意陪格木頓往裏麵去的項林不好意思了,對著格木頓告辭,說一聲一會兒來請。就轉身出去。


    出去後項林很是疑惑,那房中有一縷香很是熟悉,偏偏這香是不少人用過,項林隻是納悶,難道安平王府裏的沈姑娘,用的香也和長平、夫人們一樣?


    林小王爺悶悶地走了。他本來想看一眼容夫人的帕子上繡著什麽,回去羞羞她也是好的。


    趙吉守在門外,看著太監送醒酒湯過來,親自給格木頓放在幾上,再把熱水送進來,微笑說一聲:“您要擦洗也行,我在外麵不遠,就我一時走開,外麵還有太監。您要什麽隻管喊人。”出來和格木頓的侍衛們說了幾句話,果然有人來喊他:“王爺同靈丘王在一起,問你他交待帶進宮的一樣東西可帶了來。”趙吉因此也走開。


    在房裏的格木頓坐了一會兒覺得好得多,有水在旁邊,不客氣地解了袍子洗了洗。那碗醒酒湯他沒有喝,想想漢人書上用毒的例子不少。格木頓端起那碗藥,準備找窗戶把它潑了。房外有自己的護衛,也有漢人的太監。格木頓端著那碗醒酒湯,就往房中來。


    剛才鼻子裏聞到房中香氣,就是沒有醒酒湯,格木頓也打算進來看一看。難得進一回宮,又沒有人盯著,不看個明白怎麽行。


    進來一看,格木頓樂了。這地上睡著一個濕淋淋的姑娘,中秋前後還是天熱,身上一件薄羅衫被打濕後,把她鮮紅的內衣兒,粉白的肌膚,盡皆顯露出來。


    安平王喜歡這個調調兒?這是酒醉的格木頓的第一個想法。


    他嘿嘿笑著放下醒酒湯蹲下來,腦中第二個想法是。這是奸細,或者也是來試探我的。當然如果是安平王喜歡這個調調兒,酒後躁熱的格木頓覺得身上更躁熱。他伸出手,拍拍長平郡主的臉蛋子:“醒一醒,你在這裏做什麽?”


    這是給我安排的女人?安平王要買好我?格木頓一通亂猜。他本不是清教徒,摸著長平郡主的臉蛋子光溜溜,一麵拍一麵用手掐了幾把,這手感,真是舒服。


    連掐帶摸之下,長平郡主醒了過來。她先覺得身上寒冷,這是身上有水又睡在地上的緣故。再睜眼一看,見麵前燭光下,一個嘿嘿笑著的紅臉大臉膛的人,他的手正放在自己脖子上往下去:“你叫什麽名字?是個宮女還是奸細。”


    “啊!……。”一聲淒厲的驚呼,從長平郡主的嘴裏發出來。她驚慌失措,來不及檢視自己衣著淩亂如何,急急用雙手狠狠在格木頓臉上挖了一大把,再雙手掩住自己,跑起來拚命往外麵去,一麵跑一麵驚呼:“救命啊!快來人救救我!”


    格木頓驟然被襲,見那尖尖指甲狠狠到了麵前,往後麵一跳閃開,嘴裏罵了一聲什麽,隻覺得臉上一陣火辣辣地痛,還是被抓破了一點兒皮。見長平郡主狂喊著往外跑,格木頓怒火上來,從後麵大步趕上來,一把抓住長平郡主的長發,把她拉回到懷中,一隻手緊緊鉗住她的小細腰,一隻手固定住長平郡主亂打亂擰的雙手,狠狠地問道:“你是誰!”


    這個時候,宮門打開了。在外麵站著有格木頓幾個護衛,聽到驚呼聲一起打開門。一同進來的太監們目瞪口呆看著這一切,驚恐萬狀地道:“郡……郡主?”


    格木頓去了袍子,是赤裸著上身。他懷裏抱著的長平郡主,是褻衣盡露。兩個人是抱在一起,長平郡主在格木頓的懷裏。


    看到這一切的太監們,恨不能把自己眼珠子挖出來。他們驚慌失措亂了章法,急急奔走的去回話。而格木頓也同時酒醒,聽到“郡主”二字,立即放開手,把她交給自己護衛手上。同時一個太監結結巴巴地解釋道:“請您放了她,這是一位貴人。”


    這是一個精細的太監,他是不說這郡主是誰。


    出了這樣的事情,當然宮中會想法子遮蓋。就是不遮蓋,此時也不能隨便說出郡主是哪一位。這個時候來不及想長平郡主如何出現在安平王的歇息宮室內,太監先想到的,就是遮蓋此事。


    格木頓冷笑一聲:“這是哪位郡主?”太監沒有說話,正在哭泣的長平郡主在護衛手上掙紮著大罵:“我是霍山王府的長平郡主,你快些放我自殺謝罪,不然的話,我讓父親母親殺了你!”


    長平郡主?格木頓哈哈一陣大笑,目視著眼前荷露一般的小美人兒。他意猶未盡的眼光看得長平郡主又破口大罵:“淫賊,快自殺謝罪。”再瞪視這宮室中所有人:“你們,都得死!”


    這話讓格木頓猛地想了起來,對著一個護衛使個眼色,那護衛對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那眼光是:“多珍重。”轉身悄悄退出了宮室。出了宮室就直奔宮門而去。


    直到走出宮門,遇到自己宮門外接應的人,才不喘息先急忙道:“格木頓汗中了宮中的奸計,咱們先走,兩個回驛館,其餘的人想法子民居中藏身。到明天無事就出城兩個,要是有事,就大家盡力出城。”


    黑夜中,格木頓的護衛盡皆散開,帶著逃亡的心離去。


    護衛一離開,格木頓的心就鬆快許多。他聽著長平郡主的大罵,暇意地問道:“你在這裏,原來不是等人?”


    這一句話讓長平郡主緊緊閉上嘴。閉上一時,又拚命大哭起來。格木頓和護衛們都是手放在刀上,眼睛裏盡皆是冷笑。


    這一次入京,就時時提防著。沒有想到漢人,果然還是狡詐的。在他們的心裏,都以為今天性命不保。


    不管是誰中了誰的奸計,他們都做了以死相拚的準備。


    宮室外有人聲的時候,霍山王、靈丘王和趙赦是同時到達。霍山王大驚失色的趕來,而靈丘王是趙赦邀請過來。趙赦一聽到報信,擺出當機立斷的樣子,對靈丘王邀請道:“多出來一個女人,想來是大事!請王爺和我一起去才是。”


    靈丘王是猶豫過後,才同趙赦一起過來。他要弄明白,趙赦葫蘆裏玩的什麽花意。


    三位王爺一起進來,耳中聽到的全是長平的痛哭聲。霍山王第一個急了,大步奔跑著過來:“我的孩子,”靈丘王眼中一閃,也急步奔跑進來,這裏麵有什麽,他此時覺得應該看一看。趙赦當然也不慢。三位王爺一起奔跑,要是讓別人看到,還以為宮中出了大事情。


    宮中的門從來不小,三個人跑步都不錯,幾乎同一時間邁進來,第一眼見到的,就是惱怒陰沉著臉等待的格木頓,還有就是,衣衫盡濕,身上曲線必露的長平郡主哭哀哀。


    靈丘王忍不住一聲笑,依禮正要往後麵退。趙赦一把拉住他,嘴裏道:“請王爺為我作個見證!”把靈丘王一把拉了進來。


    霍山王三把兩把解下外衣,對著擒住長平郡主的護衛們怒目:“放手!”再把長平郡主一把抱入懷中,給她披緊自己繡雲龍紋的華麗外袍,再對著格木頓怒火中燒:“你把我女兒怎麽了!”


    這個時候,趙赦已經拉著靈丘王從裏麵轉了一圈出來,趙赦也是怒火中燒,對著霍山王大怒道:“你女兒是幾時進來的!”


    霍山王語塞,心中怒火熊熊無處發散,懷中抱著的長平郡主又隻是顫抖著哭泣:“父親救我…。”霍山王氣得幾欲暈過去。


    格木頓見到眼前這一幕,他在心裏小小的鬆一口氣,看來自己的這條命,不會交待在這裏。他陰陰地笑,對著霍山王道:“王爺,這是你的女兒,你應該問她,或者問趙王爺,這是趙王爺歇息的地方不是嗎?”


    一語提醒了霍山王,他怒瞪著趙赦:“這是你歇息的地方,我的女兒是如何來的?”趙赦怒氣衝天,手一指霍山王懷中的長平郡主,臉上帶著狂怒:“問她!”


    靈丘王站在一旁,微微地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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