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簟生涼的竹榻上,真姐兒被按著隻是笑,小腰身被固定著,隻有雙手雙腳亂舞動:“表哥放我起來。(.)”


    趙赦壞壞笑著,按著真姐兒腰身的手不老實的動幾下,真姐兒就笑得更狠,喘息著求饒:“放我起來,不要再搔我。”


    “表哥相當相當的什麽?”趙赦手不再搔真姐兒的癢,眼眸子裏帶著三分認真再問真姐兒。真姐兒笑得麵色緋紅,水汪汪的眼睛顧盼著左右看,還在試圖掩飾:“我不記得了。”


    眸子裏英俊的麵龐低下身,趙赦吮吸著真姐兒散發著玫瑰香氣的紅唇,良久放開把真姐兒摟在懷裏撫著她的小腦袋,再問她:“你編排的什麽?”


    “不敢編排你,隻是事實。”真姐兒心兒跳得好似亂雲飄,心思一會兒轉到桃紅長袖上,一會兒轉到京裏的許夫人身上。真姐兒到現在,還不知道趙赦把許夫人攆走的事情。


    倚了一時,真姐兒坐直,對著趙赦英俊麵龐看看,忍不住親了他麵頰一下,在趙赦的微笑中,垂下頭輕聲道:“表哥,你相當相當的討人喜歡。”


    “是真的嗎?”趙赦伸出手指抬起真姐兒雪白的下頷,含笑道:“這就不對了,表哥在真姐兒心裏,應該是相當相當的尊嚴才是,幾時,這麽討你喜歡?”


    真姐兒手指撫著這笑容鼓起嘴:“已經足夠威嚴,讓真姐兒喜歡一下吧。”趙赦輕輕搖著懷中的真姐兒,忽然一笑道:“你還是怕我吧,你這個淘氣孩子。弄來這些跑西域的人,準備怎麽淘氣?”


    “哎呀,這些人不肯就說,不過嘛,如果表哥不生氣,真姐兒還有主意呢。”真姐兒玩著趙赦的腰帶。不僅真姐兒是錦衣玉食,衣服首飾一天一套的換,趙赦也是注重修飾的人。昨天還是雕蓮花的碧玉帶,今天又是金虎頭的瑪瑙環帶。


    這環帶上瑪瑙是天生成的花紋,玲瓏剔透有七彩光澤,有如房中這一對人,也是散發光澤的一對玉人。


    趙赦隻是微笑:“你愛玩,就去玩吧。出門帶上小子丫頭們,有他們在,表哥多少可以放心。”真姐兒又調皮了,搖著自己腦袋笑:“幾時把我放在金屋子裏,表哥你可以完全放心。”


    這本是一句有典故的玩笑話,趙赦聽過信以為真:“你要金屋子?這太簡單。”真姐兒趕快製止:“不是,我不要,那金屋子其實不吉利。”


    金屋藏嬌的陳阿嬌,最後淚灑長門賦。想到這裏,真姐兒突然有了喜色。趙赦是個不需要聯姻的人,他應該不會像霍山王等人,要用聯姻來到穩固自己的地位。


    “表哥,你是個相當相當能幹的人。”真姐兒隨嘴又把趙赦誇了一句。趙赦哼哼著笑著:“這話不懷好意,去玩吧,要聽跟從人的勸,不要太任性。”


    從趙赦懷中起來,真姐兒歡快的回眸:“表哥放心,那鹽湖的位置,隻要有人見過,我肯定能打聽了來。”


    “大功一件,”趙赦並不放在心上,隨口誇了真姐兒一句。等她出去,對外麵喊一聲:“人來了就進來吧。”


    趙吉帶進來幾個作匠裏的匠人,都是布衣衫麵色惶惶不安。王爺親自傳,他們不明白自己犯的什麽罪。


    幾個人垂頭伏在地上等待著,聽王爺聲音溫和:“你們是金匠人?”工匠們趕快七嘴八舌的回話:“回王爺,小的們是官坊裏的金匠人。”


    “你們都是祖上做了幾代的匠人,可曾聽說過金脈的話?”趙赦問來問去的,其實還是想弄明白這鹽脈一說,是不是可能。


    有些礦石,未必是一帶脈,或者隻是一處有,而不會延伸。以趙赦來想,水有脈,金也有脈,那真姐兒說的石鹽,應該也有脈。


    為鹽而打的戰爭,為水而打的戰爭,曆史上中外都不少。糧食穀物重要,鹽糖草藥布棉麻,一樣是重要。


    幾個匠人們沒有弄明白趙赦的意思,反而說出來另一番話:“回王爺,沙漠裏,是有沙金脈的。”


    趙赦喜動顏色,他博覽群書,也知道有沙金一說。不過在他所屬的沙漠裏去亂淘金子,趙赦以前從沒有想過。


    鹽堿地如果能治好,治下百姓們再生息繁衍人越來越多,趙赦對自己的財富是完全有信心可以增長的。


    現在貿然聽到這樣消息,安平王喜出望外。匠人們跪在地上不敢抬頭,沒有看到王爺麵上喜色一閃而過。趙赦平緩過心中喜悅,緩緩帶著不當一回事的問道:“沙金脈可有人知道?”


    匠人們各自掃了一眼,吞吞吐吐道:“沙金有脈是我祖父那一輩傳下來的,據說沙金脈不遠的地方,有一口湖相當的苦。”


    這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趙赦微笑了:“可知道地方在哪裏?”祖父一輩傳來的話,匠人們已經無可推敲。就這,趙赦相當喜歡,覺得他們驗證了書上的話,也驗證了真姐兒這聰明小腦袋裏的小主意,是對的。


    讓人賞過匠人出去,趙赦走到地圖仔細看著,出了自己的防線以外,是大草原和沙漠。草原上物質產豐富,不過還不全在趙赦自己手裏。


    擁有這片草原的人,包括趙赦、商王和白石王。這是相鄰最近,快馬跑上十幾天可以到的地方。草原上的部落眾多,最大又相連的,是格木頓和章古。


    章古野心勃勃,趙赦到目前為止,並沒有全力去扶持他,隻是有扶持而已。


    人因財招禍,趙赦麵容冷淡起來,都說格木頓財力不少,據章古最近的來信來看,這個人自從娶了霍山王的長平郡主以後,越發的是不知道收斂。


    書房中,趙赦在深思中……。


    眨眼就是秋季,天色又高又青,是真正的碧空。萬裏空中,又無一絲雲彩,隻有天際下的紅葉林,映出來嫣紅一片。


    這嫣紅下的曲徑上,紅箋引著一個垂頭的婦人行走著,往王妃房中來。這婦人從進門時就是垂著頭不願意抬起,見腳下踩的曲徑全是碧色花磚,海棠花樣裏嵌的全是白色鵝卵石秀美雅致。


    這雅致讓她抬起頭,帶著迷醉流連著身邊景色。紅葉如織,碧水似染,一帶小小白石橋墩上,最細微處也隱然閃著花紋麗色。


    王府裏與別處,果然是不同。權夫人心中酸痛,這精致雅致觸動了她以前的心弦。


    來到一座爬滿蔓藤紅花的碧青色院子,院子有牡丹花樣池子,有菊花樣池子,還有紅葉樣、玉蘭花樣……。各色池子下麵是曲水相通,這院子曲水漫布的水氣中,有些隱然冒著熱氣。


    這是一條溫泉池,或者說這裏有一個溫泉池子。主人是大方的,任由這溫泉在秋季冷天時流出來,給院子裏給氤氳水氣。


    在京裏長大的權夫人,還是自以為自己見過東西見過世麵的。她心中有苦澀一抹,就是服苦役的世麵,她也托自己“好丈夫”之力而見識過了。而在沈王妃居住的院子裏,她深切感受到王府的威嚴,王族的豪奢。


    拿溫泉水給自己灌小院,這院裏冬天想來不用生太多火炭也是溫暖的。一想到炭,權夫人看自己手指,洗了又洗刷了又刷,這手指縫裏,還是有一些黑色在。


    因為手指洗得過白,這不多的黑色就更明顯。這黑色也提醒了權夫人,她遇到過什麽。這一筆帳,權夫人緊咬嘴唇,要算在權大人身上!


    廊下鸚鵡學舌一聲:“有客來了,姐姐們,有客來了。”廊上廊下一片銀鈴似的笑聲中,帶權夫人走下來的紅箋笑罵這綠毛紅嘴兒的鸚鵡:“鸚哥兒,你討打呢。”綠管卻笑:“它巧呢,知道有客來我們必回報,所以隻喊姐姐們。”


    “唉,一片好心無人理。”鸚哥兒突然來了這麽一聲,說過抖抖羽毛,似乎覺得自己很得意。紅箋紅了麵龐舉手要打這鸚鵡,這一句話,是紅箋為趙意神傷自歎時說的話。


    真姐兒在房中一笑,見紅箋認真要惱,這才緩緩道:“請客人進來。”紅箋應一聲:“是。”對著鸚鵡嘟嘟嘴,把權夫人帶進來。


    房中還是鋪著金絲竹編就的珊瑚紅雲曲紋竹簟的紅木長榻,真姐兒著一件碧羅色衫子,微微而笑命權夫人起身,再和氣地道:“坐吧,紅箋倒茶來。”


    權夫人謝過座,微抬眼眸看眼前的這位王妃。她西北服苦役有一年,這是她一年裏過的日子;而沈王妃在這一年裏,生下一個兒子,王妃位置更穩。


    自古以來王妃後妃中是權勢擠兌,以權夫人來看,這一年沈王妃沒有虛度。當然尋常老百姓過的日子,不可以和王妃相比。


    “知道你要回去,我回過王爺,有幾句話和你說。”真姐兒說過,權夫人再次伏地行禮:“多謝王妃救我,我早早回京,全要感謝王妃之力。”


    這句話沒有說錯,真姐兒的確出了不少力,在趙赦麵前說了不少好話,再加上權夫人娘家送來的珠寶,趙赦答應得很爽快。


    真姐兒再讓她起來坐下,柔聲道:“你我,都是女人。”因為是女人,所以真姐兒由自己的柔弱臂力而想到權夫人做苦工,打心眼裏兒是憐惜她。


    “權大人還在這裏,你可去看過他?”權大人家裏也為他打點花了不少錢,但他是身犯其罪的罪官,沒有功勞,趙赦不能輕易為他免罪。真姐兒這樣一問,也還想著這一對夫妻或許可以相互諒解。


    權夫人雖然不對,起因是由權大人而起。權大人入罪與權夫人有關,但權夫人也相陪過來。


    權夫人咬牙,麵上感激全去,換上一片狠毒:“不!”決不原諒他!真姐兒心中微歎,又勸一句:“到底是夫妻?”古代和離的沒有幾個,休妻的倒是一大堆。


    “不!他曾說過夫妻共白頭,他曾說過情意長久,他曾說過……。”權夫人憤然就說出來一堆話,這憤然讓真姐兒住嘴。因為男人風流出軌而引發的血案就有不少,權夫人這樣憤然,也不是第一人。


    既然如此堅決痛恨,真姐兒往房外看看,對紅箋再使一個眼色讓她出去,對權夫人低低道:“好聚也要好散,你來了我為你惋惜,你走時我才見見你和你說上幾句知心話兒。回京去,自己保重。”


    三條腿的蛤蟆難找,天底下男人多得是,真姐兒隱然把這句話表達出來,在她內心裏也覺得權大人風流不動,也覺得趙赦風流不對。不過也覺得,權夫人這樣做不對。


    “願你以後日子過得平平穩穩。”真姐兒這樣祝福權夫人,權夫人憤懣心情上來,話聽不進去反而會誤會,她惱怒不能自製,在自覺很控製的情況下,說了一句:“王妃,勸別人是容易的。”


    真姐兒愕然一下,徹底閉上嘴。勸別人是容易的,自己過那樣日子難。權夫人已經這樣想,真姐兒也知趣不再提起。


    隻說回去的事情,再喊紅箋:“取程儀來。”收了權夫人娘家一大筆珠寶,走時小有贈送權當回禮。一百兩銀子外加兩件衣服和四樣路菜,權夫人含淚接過,顫抖著對真姐兒又說了一句:“王爺忒般風流,少年時就走馬章台,隨采野花。王妃,你自己多小心。”


    真姐兒沒有想到權夫人說出來這樣的話,麵上一滯,強笑著道:“多謝你。”等權夫人出去足有一盞茶時分,真姐兒還在為她這句話不喜歡。


    直到自己明白過來,她說這話也是有關心的成分在時,真姐兒已經氣了一回。氣過正無可奈何中,趙如窗外來請:“咱們該出去了。”


    “啊是,我險些忘了。”真姐兒重新歡喜起來,讓綠管取衣服來換上。銅鏡中出現一個雙丫髻的俏麗丫頭,沒錯,真姐兒打扮的,像是一個沒有出閨閣的少女。


    上身水紅色羅衫,下身是水碧色羅裙,腰間羊脂玉帶,係著一枚透雕葫蘆的玉佩,還有麵上一笑梨渦裏有俏皮的笑容,看上去活脫脫一個小丫頭。


    出去自己笑嘻嘻,丫頭們也笑嘻嘻,四個丫頭跟著手裏還提著鳥籠子,活似跟花花大少出門。趙如和趙意一前一後各走一個,出門坐上馬車往街上來。


    行上半個時辰,來到僻靜的街道上。兩扇木門裏一個小院,是真姐兒這兩天常來的地方。進來是一間空院子,卻是打掃得的幹幹淨淨。


    “趙如趙意,你們當差用心。”真姐兒誇獎一句,趙如摸著頭嘿嘿笑:“今天是趙意來掃的院子,昨天是奴才來掃的。”


    真姐兒笑眯眯:“都不錯。”表哥選的奴才,到目前來看,都是好樣的。


    丫頭小子們嘴裏全改了稱呼:“姑娘坐院子裏,還是坐在廊下?”真姐兒樂陶陶:“坐院子裏。”擺下梨木椅,真姐兒坐下來看著丫頭們擺上鳥籠子,一聲悠揚的口哨從趙如唇中逸出,籠子裏的畫眉、百靈不某示弱,啁啁的鳴叫起來。


    沒過多久,院門被拍響。趙意壞笑著打開門,見門外還是昨天那個圓臉丫頭,趙意抱起雙臂,用身子堵著門口:“怎麽?你又來了?”


    圓臉丫頭雙手叉腰後退一步,“呸”先就是一口:“賊奴才,看你眼睛瞪得活似牛眼睛。我來串個門兒,不行嗎?”一麵張著眼睛往院子裏看。


    她往上麵看,趙意就伸長脖子擋著;她往下麵看,趙意就身子一矮堵著。丫頭帶著要哭不哭的樣子開始喊:“姑娘快來,圓珠兒又被人欺負了。”


    隨著這喊聲,風風火火來了一個紅衣紅裙帶紅寶石簪子,麵頰上也紅撲撲的小姑娘,來到和自己的丫頭一樣叉腰瞪目趙意:“奴才,我是來找你家姑娘的。”


    趙意這才帶上心不甘情不願,人猶不讓開,隻回個頭:“傳話,隔壁石小姑娘又來拜見姑娘。”對著眼前這十一、二歲的孩子,趙意把“小”字咬得特清楚。年紀小的人,最怕別人當麵說她年紀小,石小姑娘一聽要跳八丈高,頭上丫髻也晃了幾晃:“我是大姑娘!”


    丫髻上一串紅寶石閃得趙意眼前一片血紅,他做個怕怕的表情:“小……姑娘,你這頭上成色不好的紅寶石要是掉了,我可是撿起來不還的。”


    “這是上好成色!”石小姑娘是橫眉怒目,一雙黑汪汪的眸子湊到趙意鼻子上:“你這是什麽眼睛,這是上好的血紅寶石!”


    趙意嘴撇得好似一個瓢兒:“你又嚇我這沒見識的人了。前天,你說你的蟈蟈葫蘆兒好,結果呢,沒有我家姑娘的好;昨天,你說你的珍珠好,結果呢,沒有我家姑娘的好;今天你這扯慌精又來胡說八道了……”


    一記小拳頭飛奔趙意鼻子上而來,趙意往後麵退幾步,拔腿就往院子裏來:“不好了,上門打搶的人來了。”


    大門就此洞開,門後的紅箋忍住笑,端端正正行個禮:“我家姑娘有請。”石小姑娘大模大樣的進來,走到真姐兒麵前還是傲慢的:“你的奴才真沒規矩,你要好好管管才行。”


    院子裏的人都在肚子裏笑,石小姑娘對著一院子五顏六色,爭奇鬥豔,宛囀動聽的鳥籠子,又傻了眼睛。


    “這一隻,是什麽鳥兒?”石小姑娘一片天真,對著一隻通體紅色的小鳥看對了眼。真姐兒笑眯眯沒有說話,趙如開了口:“好看吧?”


    石小姑娘愛不釋手:“好看。”趙如接著問道:“喜歡嗎?”紅鳥兒叫了幾聲,石小姑娘驚喜拍手:“真好聽,和百靈兒一樣。”趙如在後麵也笑得壞壞的:“你沒見過吧?一看,你就是沒見識的。”


    這笑逐顏開的小臉蛋兒立即摔下來,石小姑娘回身叉腰:“哪裏來的?”趙如也叉腰挺胸,一根長竹竿盯著小不點兒:“西域來的,走商路的人,都知道這鳥兒。”石小姑娘跳起來,人小跳得高,差一點兒要跳到趙如肩頭,大聲道:“我祖父,就是會走商路的人。你有的,我就有!”


    圓珠兒在後麵也跟著跳:“聽過老石頭這名字嗎?這城裏外麵東西最多的,就是我們家!”趙如趙意一連聲地道:“可能嗎可能嗎?這鳥是在什麽地方有,你說說看!”


    石小姑娘怯場過,再怒氣衝衝:“你說,在哪裏捉的?”趙如仰麵朝天,趙意低頭看地,兩個人一起喃喃:“告訴她,她也找不到。”


    “快說快說!”石小姑娘頻頻的催,趙如很是不願意的才道:“那地方,像是有湖,”石小姑娘瞪眼睛:“我祖父說過,有湖!”趙如再道:“湖裏,像是沒魚。”石小姑娘再瞪眼睛:“我祖父說過,沒魚的湖也有!”


    趙如伏下身子:“你祖父有沒有說過,那湖是苦的是鹽的!”趙意拍拍趙如:“和她說什麽,這小黃毛,她什麽也不知道!”


    小黃毛不屑一顧,圓珠兒在後麵接上話:“我們全家都知道,商路上有苦湖有甜湖,不長魚的湖不少!”


    真姐兒和丫頭,全都笑起來。


    “你認識路你會走,你有指路的圖嗎?”趙意大模大樣:“我們有,就是我呀,高興去就去,從不會迷路。”


    石小姑娘一連串的話迸出來:“你吹牛,大牛皮你吹不破!那地方很遠,要翻好多山,要走很少路,沒有一年回不來,你高興去就去。你去個給我看看!”圓珠兒在後麵跟著:“你去呀,你快去呀,現在去明天回來!”


    畫眉又悅耳叫了一陣,這是一隻上好嗓音的畫眉。石小姑娘雖然小,卻是一個識貨人。她著迷的聽過,才想起來自己正在和人爭吵。重新傲慢地顰起小眉頭,不耐煩地看著趙如趙意,好似看兩隻蒼蠅:“我們家裏,才是有羊皮地圖呢!”


    真姐兒眸子一亮,眉宇著全是光彩。這隔壁就是老石頭家,這主意,也是真姐兒自己的。她回過趙赦說“表哥不要生氣,真姐兒還有主意”時,就已經對這些人家的背景是了如指掌。


    為什麽先挑中的是老石頭,是因為他上了年紀,而且人人都知道,他走商路走了一輩子走得久。趙赦手下也有商隊,不過從沒有聽說過路上有鹽湖。


    要走得久的人,才可能會知道。


    “小妹妹,這簪子送給你,你回家去問你祖父,那羊皮地圖值多少錢?”真姐兒拔下頭上一根也是紅寶石的簪子。石小姑娘有些訕訕:“呃,你這個簪子上寶石,是比我的好。”


    生長在富貴人家的孩子,多是識貨人。


    孩子嘴裏的話是最真實的,真姐兒已經問到這一地步,覺得下麵再哄騙不雅,拔下簪子給石小姑娘讓她回家去,也是標明自己身份。有眼力的人,應該能明白。


    “我不要簪子,給我一隻鳥行嗎?”石小姑娘眼饞這一院子的鳥:“給我這一隻畫眉吧,我明天要和人比試呢,我贏了,彩頭也分你一份。”


    真姐兒嫣然,讓丫頭們取下畫眉親手遞給石小姑娘:“拿去吧,這簪子也依然送你。”石小姑娘喜笑顏開,對旁邊的趙如和趙意瞪瞪眼睛,臨走前又告了他們一狀:“姐姐,你的奴才,要好好管管。”


    圓珠兒隨著姑娘而去,在後麵也加上一句:“就是,要好好管管才行。”


    見這主仆兩個人離去,趙如和趙意同時鬆了一口氣。紅箋和綠管笑得腰都直不起來。石小姑娘個頭兒隻到趙如和趙意腰間,三個人大眼瞪小眼的時候,怎麽看怎麽像大人欺負小孩子。


    欺負小孩子成功的真姐兒,心中有一絲得色。把大小鳥籠子都讓人帶好,沈王妃得勝回府。


    越到秋天,趙赦的書房外越是綠色盈人,梧桐樹葉,半紅半綠的紅葉,窗下真姐兒新種的未開菊花,把雕花烏木窗欞映成一片綠窗。


    綠窗下,趙赦手執兵書正在消閑。聽外麵回一句:“王妃來了。”趙赦露出笑容,放下書往門口看,見雙丫髻的真姐兒走進來,趙赦先是忍俊不禁,再把真姐兒一臉得色收在心中。


    沒有問以前,先把坐到身邊來的真姐兒頭上丫髻揪一揪:“以後就這麽打扮,好似小姑娘。”真姐兒自己也摸摸這丫髻,難免有些搖頭晃腦的道:“表哥,找到鹽湖了。”


    “你看這個,”榻上取過一張章程遞過來,真姐兒有些氣餒:“原來表哥也找到了。”這是趙赦讓會看風水的人呈上來的。這會看風水的人,對於礦脈,也知道一些。寫這章程的人,是一個叫虞世龍的官員,他負責水利,也是久居西北的人。


    真姐兒氣餒,趙赦是很欣慰。他正在品茶,麵前擺著一套釉裏紅杏林春燕的茶壺茶碗,這是趙赦心愛的。


    取過自己茶碗給真姐兒倒了一碗茶,香氣四溢中,真姐兒微閉上眼眸吸了一口茶香,並取笑道:“表哥,你又背著我喝茶呢。”


    “小丫頭,梳了這個丫髻,俏皮話更多。”趙赦再摸摸那髻,覺得很是有趣。真姐兒回敬一碗茶給趙赦,開始繪聲繪色說起來自己的主意來。


    趙赦興致盎然先問道:“是怎麽知道的?”真姐兒笑得鼻子皺起,歡歡喜喜道:“是騙小孩子來的呢。”趙赦冷不防聽到這一句,一口茶沒忍住,撲哧一下全撲在真姐兒衣上。


    碧綠的茶水噴在真姐兒水紅的衫子上,登時就成一幅圖畫。


    撲過,自己覺得不對,趕快做直了,正遇上真姐兒委屈的眼光:“表哥,你……。”太欺負人了。


    怎麽著,真姐兒也是出心思才想出來的這個主意,一聽到,先噴茶。


    對著自己衣上的茶水滴滴,真姐兒覺得更委屈。


    趙赦趕快取絲帕給真姐兒擦拭,見濕了一大片,也不喊人,起身取來自己一件青衫,親手給真姐兒換上,再在那小噘嘴上點一下:“這下子幹淨了。”


    裹著趙赦衣衫的真姐兒還是嘟著嘴,人家現在不打算說過程。趙赦好哄了一會兒,再保證不笑,總算把真姐兒哄好。


    “是租了他們家隔壁的房子,小院好清幽,我還留著準備去住兩天。”真姐兒笑逐顏開說著:“那小姑娘好可愛,這樣年紀最愛玩,我去的那天,就看到她一身衣衫滾得髒兮兮,趴在街口同人鬥蟈蟈。”


    趙赦恍然大悟:“我的蟈蟈葫蘆兒,原來你拿去哄的是她。”真姐兒笑嘻嘻:“難道哄佑兒,佑兒還小。”


    說著說著就站在地上比劃給趙赦看,搖一搖頭翹起鼻子:“石小姑娘是這樣的可愛,”趙赦微笑,真姐兒何嚐不是可愛?真姐兒又杏眼睜圓了,裏麵若有無比驚奇:“她呀,總是這樣和趙如趙意吵架呢。”


    “這個不好,你可不能和表哥這樣吵架。”趙赦歪在迎枕上,一手搭在身上,一手隨意垂下,欣賞著真姐兒歡如百靈的語聲。


    趙如趙意吵架的姿態,真姐兒不時插話敲打……趙赦聽得興致勃勃,真姐兒在道:“她昂著頭,叉著腰,像一隻小公雞大聲告訴我們,我們家裏有老羊皮地圖。”趙赦哈哈大笑,手指著真姐兒道:“你這個促狹孩子,太淘氣了。”


    “表哥又笑我?”真姐兒走過來,小心翼翼在趙赦麵上探討著,趙赦笑得更歡暢:“表哥笑她,不是笑你。”把真姐兒摟入懷中,趙赦忍不住又說了一句:“這樣主意,也隻有你才能想出來。”


    哄小孩子,一代王妃梳上丫髻,帶上蟈蟈葫蘆,鳥籠子去哄人,還哄的是個小孩子。趙赦輕撫著真姐兒的肩頭,還是想笑:“虧你怎生想來。”


    真姐兒說得暢快,妙目流盼中全是神采,還在和趙赦商討:“老石頭隻有一個兒子,兒子媳婦是生意人,全做古董生意。家裏隻有石小姑娘和她弟弟。那男孩隻有三個月大,不和石小姑娘說話,能和誰說話。”


    趙赦一笑,把真姐兒往懷裏又抱一些。再想想,還是忍俊不禁。他好笑,就好笑在一代王妃去哄小孩這個心思上。


    要人就範,主意很多。特別是身為這裏王爺王妃的人,應該是大氣磅礴,另有好招才是。趙赦麵上的笑忍無可忍,要是讓人知道真姐兒這樣可愛,別人是會笑,還是會取笑呢。


    反正趙赦自己,是覺得真姐兒真可愛。


    “你說是吧?哄石小姑娘不傷什麽。”真姐兒把趙赦麵上表情看在眼裏,搖一搖他的衣袖再問:“難道以勢壓人,他們未必肯說。”


    趙赦更菀爾:“你問出來以後如何?”真姐兒睜大眼睛:“我把表哥賞的紅寶石簪子,送給石小姑娘了。”那簪子上,刻的有安平王府四個字。


    “哈哈,”趙赦樂不可支。這笑話大了,自己好歹雖然有腹黑的稱號,至少不哄小孩。真姐兒這小鬼,這事情做得不錯,那姓石的人家一看到,就會知道是真姐兒所為。


    趙赦親昵地笑罵一句:“小丫頭。”窗下有回話聲:“上次王妃宣召的老石頭,在門外求見。”真姐兒歡喜起來,趙赦也放開她:“先回房把衣服換下來,至於發髻,就這樣真好看。”真姐兒微嘟了嘴:“又取笑人了,我要重新梳過。”


    蹲下身來行禮,不防衣衫太長全踩在腳下。趙赦下榻給真姐兒把衣衫掖好:“回去換吧,我還要見人。”


    等真姐兒出去,喊進一個幕僚來:“去告訴府尹張大人,這事情王妃已經辦好,讓他不必再過問。”


    幕僚應聲而去,趙赦歪在榻上還在微笑。讓人就範,要是安平王,肯定不是這樣的主意。不過真姐兒這樣一辦,就是不成,倒也無傷大雅。


    對著窗外盈盈綠色,趙赦檢討一下自己,或許是太急躁了。依著趙赦,就關上他們幾天,看看說還是不說?


    晚上回到房中,真姐兒當然是好消息告訴趙赦:“他說他走迷路時去過一次,現在是不是能找到雖然不確定,卻有大概方位。”趙赦很滿意,誇獎道:“真姐兒將軍可以當真姐兒大人。”真姐兒一聽就來了精神:“給我官服嗎?讓我當個什麽官兒。”


    月兒彎彎照進房裏,看著這個猴在趙赦身上討要官服的人。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韋大人一天比一天著急。他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放在京裏清源王身上。見天上飄起小雪,韋大人不無憂愁,女兒這一個年,又要家裏過了不成。


    韋姨娘一天不進府,韋大人一天顏麵掃地。趙赦給他再多的賞賜,再讓他官職在呂大人之上,韋大人都不覺得開心。


    安平王把韋姨娘送回,如趙赦所願,成了韋大人的一塊心病。


    他一愁上來,就要亂發脾氣。喊自己貼身家人進來,沉著臉問他:“魯明道來了沒有?”外麵直接一個人高聲回話:“韋公,是我來了。”


    家人大喜,韋大人不用發脾氣了。韋大人也大喜,魯明道雖然在西北當官,卻是清源王的人。魯明道的一個妾,是太子府上的丫頭。據說和清源王有染過,這隻是傳言沒人證實過。


    是怎麽到的魯明道府上的,也沒有人知道得太清楚。


    魯明道一進來,韋大人立即眉頭展開。家人知趣送過茶就離開,韋大人是迫不及待:“明道公,殿下可有回信?”


    一封信箋送到韋大人麵前,魯明道滿麵春風:“這信一送來,我就來了。你看看我的鞋子也沒有換,還是在家裏穿的絲屐,這鞋子踏雪,可是冰寒入骨的緊。”


    “來人,這裏再升一個火盆。”韋大人也是春風滿麵,把信接到手中看過,有三分猶豫不決。魯明道察顏觀色:“韋公,不敢?”


    韋大人苦笑一下:“王爺不是好惹的,殿下讓我往京中告他刻薄侍妾,這個罪名隻怕不實。王爺對於小女,是日用年節衣服,一樣也沒有少過。有一回平白送來兩件衣服,不年不節的我就去問小陳大人,果然陳姨娘也有。我又去問水大人,原來是王妃賞給施姨娘和水姨娘的,所以也送到我家和小陳大人家裏來。這刻薄侍妾,是說不上的。”


    魯明道冷笑:“韋公,你鼻子上沾上一塊糖,你幾時也沒有吃到嘴。王爺這樣對你,用意如何?他用兵如神,自來到西北,政績上全無錯失。這樣一個聰明人,為什麽偏在韋姨娘身上辦出這件糊塗沒體麵的事情來?”


    韋大人沉默了,“再說王妃,我天天聽人說她賢淑有德,怎麽也不為韋姨娘說話?這樣的品性,能叫賢淑有德?”魯明道是咄咄逼人:“韋公,辦大事者不要遲疑!”


    “我不是要扳倒他,”韋大人老臉上一片無奈。魯明道目光如炬:“我明白!你是要左右他!”韋大人身子一驚,心中也同時一驚。他撫須看外麵的雪花,腦子裏電光火石一閃,喃喃道:“我明白了。”


    以前韋大人覺得自己冤枉,覺得自己憤懣,是自以為一片好心送親生女兒進去,王爺反而不待見。現在自己的心思被魯明道揭破,韋大人大徹大悟,原來王爺,也是早就明白了。


    所以女兒出府,看來是趙赦早就算計好的!韋大人一念至此,是大怒在麵容上。“啪”地一聲,高幾被他捶了一下,漲紅臉的韋大人猛然巨咳起來。


    魯明道目光閃爍著,看著韋大人順過氣,才細聲細語地說服道:“殿下聽說韋姨娘的事情後,也覺得韋公你受委屈。殿下說,韋姨娘素有賢名,可以從京裏下旨,指為側妃。”


    “這事情,有可能?”韋大人一聽又迷進去了,急忙問道:“如何做?”魯明道高深莫測的一笑,低聲道:“這還不是看你韋公。殿下天縱聰明,理當是一代名主。太子殿下根基深厚,殿下就根基深厚。韋公,西北大門一開,吐厥可以隨意肆為。殿下對於西北局勢,是極為關心。”


    韋大人聽得很認真,魯明道是清源王的人,就是趙赦也是知道的。封地上官員們,有當地的官員,有外麵調來的,有京裏派下來的,還有各處嫡係。不過到今天,韋大人才知道魯明道認認真真,是清源王的耳目。


    韋大人身子前探,魯明道也伸長了頭項,正要深談時,雪地裏傳來“吧嗒吧嗒”的靴子聲響,一個家人氣喘籲籲跑上來:“老爺,王爺王妃來了。”


    “什麽!”韋大人和魯明道都是一驚,轉頭急急往外麵看,雪泥硬地中,一行人不快不慢地走來。當先一人身著蒼青色錦衣,衣角為北風吹動,飄動間可見衣角暗紋團團,貴氣橫生。這是趙赦。


    趙赦手攜著的,迎麵赤金七翅叨珠鳳,身著大紅牡丹團花刻絲錦襖的,是王妃真姐兒。這兩個人一麵走,一麵指點韋家的庭院,看上去,是興致頗有。


    心虛的人總是不能見光,魯明道剛才精神抖擻勸韋大人告趙赦,現在是哆嗦著嘴唇:“我,我哪裏躲躲的好。”


    “你見王爺駕就是。”韋大人不悅,這不悅也是因為心裏虛,而對趙赦忽然來到而生的憤恨。魯明道被他說得一愣,這才明白著強笑道:“是啊,我糊塗了。”


    韋大人心裏黯然歎氣,還說什麽告他。這西北官場上,現在是聽到王爺二字,就都寒噤。再黯然也得迎接,和魯明道帶著匆匆的身姿迎到台階下,趙赦赦免了:“雪地冰寒,二卿不必行禮。”


    雖然說不必行大禮,兩個人還是分一左一右深深躬身:“見過王爺王妃。”真姐兒是笑語叮咚:“表哥你看韋大人這廊下鐵馬,比我的要精致呢。”


    “是不錯,”趙赦隨意說過,像是他們兩個人來,隻是看別人房屋和串門的。


    進到房中,韋大人和魯明道行過大禮,趙赦命起時,韋大人一眼看到王妃大紅色的衣衫,眼睛裏就刺痛一下。再看她明媚麵龐坐在王爺身邊,心裏更是難過。這位置,原本是自己女兒的才是。


    “下雪我和王妃出來走走,各家裏都看一看,最後到韋卿家裏來。魯明道,你也來做客?”趙赦徐徐問過,魯明道趕快陪笑:“回王爺,我和韋大人平時,就是互相有往來。這要下雪,我來他府上討杯酒吃。可巧兒王爺來了,我正在羨慕韋大人的福氣。要是王爺去我家,容我招待一回多好。”


    一語提醒韋大人,趕快低聲命家人:“備酒菜,上好的好酒,再備時新菜來。”趙赦阻止了:“王妃要我請她酒樓上用飯,這裏不必準備。”他目光顧盼一下,問韋大人:“韋姨娘近來可好?”


    真姐兒露出笑容,在這樣的時候,她肯定要擺出笑容才對。趙赦約著真姐兒出來用飯,又臨時要到韋大人家裏來,真姐兒也想到趙赦會問韋姨娘。


    韋大人趕快再命家人:“快請姑奶奶來請安。”自己恭敬回話:“回王爺王妃,小女日夜焚香為王爺王妃祈福,願王爺王妃身體康泰。”


    “有勞。”趙赦今天態度其好,韋大人心中一暖,希望又打起來,再恭敬道:“回王爺,小女自回到家中至今,已經改過良好。在她心裏所盼,就是回去侍奉王爺和王妃。”


    魯明道在心裏暗罵韋大人,他不希望趙赦今天把韋姨娘接走。趙赦把韋姨娘接走,清源王就做不起來文章。


    清源王會平白無故給韋姨娘進側妃嗎?他又不是韋姨娘哥哥,當然不會這麽好。清源王要的是趙赦全心全意的扶持,就得有些事情和趙赦接觸,是要脅也好,是幫忙也好,清源王有他的心思。


    再罵韋大人的魯明道,是罵韋大人糊塗。現在送進去,安平王不會放在心上。魯明道今天來,是事先打聽得清楚,施姨娘和水姨娘在王府裏,是形同虛設。在這樣的情況下,韋大人居然還想著送進去。魯明道在心裏大罵他,糊塗蛋了。


    趙赦不置可否聽著,麵上淡淡的神色分毫不改,隻在韋大人希冀地看著他,才慢慢的“哦”了一聲。


    這麵上神色,比外麵雪花更薄更冷,韋大人心裏,又涼了一大片。


    韋姨娘來得很快,她是認真並匆匆打扮過,又要美麗又要快速。為求美麗,換上一件紅色繡玉堂同春五福的錦襖,幾年沒有見到趙赦的她,是心急如焚的小步跑來。


    進來眼前隻見到趙赦端正的身影,韋姨娘就膝行過來,伏地放聲大哭:“罪妾給王爺請安,給王妃請安。”她淚水漣漣,眼巴巴地看著趙赦挺直的鼻梁,緊抿的嘴唇,最後落在趙赦寒如雪地的眸子上。韋姨娘更是淚落不止。


    王爺還是帶著冷漠,看上去更英俊了。韋姨娘在家裏時時傷心時,回想到的,總是趙赦英俊卻冷漠的麵容。


    “請王爺重重責罰罪妾,容我回去吧。”韋姨娘哭得聽得的人都傷心落淚,韋大人也拭淚,真姐兒也被引得一心悲淒,嘴唇動了幾動,又把話咽回去。在這裏幫韋姨娘求情這個戲碼兒,趙赦事先並沒有暗示。


    而身受寵愛的真姐兒一直心中清楚,趙赦要去哪裏要喜歡誰,不由別人控製。她還是靜靜看著,等趙赦開口說話。


    “魯明道,”在這風雲都為之變色的哭聲中,趙赦平靜喊的是魯大人。魯明道也被韋姨娘的哭聲弄得心裏難過,正在想著給清源王的信加上這一筆,就聽到趙赦喊自己。他身子顫抖一下,打起笑容道:“下官在。”


    趙赦漫不經心地問他:“清源王殿下,是如何說的?”這話一出,房中三個人震驚。第一個是魯明道,他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第二個是韋大人,他是嚇得魂不附體。第三個是真姐兒,睜著詫異的眸子,聽出來今天往韋家一行,不是白來的。


    安平王來得不早不晚,恰好在魯明道進來一刻鍾後,估計談話變深時來到。真姐兒這才想起來,來以前,趙吉對趙赦悄悄回過什麽。


    唯一沒有聽到的,是韋姨娘,她哭聲漸低,卻哭得昏天地暗,自己全沉浸在哭聲中。


    “王爺,下官的小妾是太子府中的傭人,下官的小妾幼年時,為生計,也曾在太子府上當過差。”魯明道敢做奸細,理由是早就備好,並說得流利無比。趙赦眸子裏冷光一閃,喝道:“拿下!”


    趙吉趙祥上前來按倒魯明道,在魯明道的叫冤聲中,趙赦再道:“搜!”這一個“搜”說出來,韋大人又要魂飛魄散一回。清源王處來的信,還在他身上。


    而魯明道,更是驚恐萬狀。他拚命掙紮著,卻不敢再喊“冤枉”。魯明道的心裏隻有一句話:家裏出了奸細,而且就在他的貼身家人中。


    他身上的一封信,是剛寫好不久,打算等韋大人回過信,一起送給清源王。這信,現在到了趙赦手中。


    真姐兒想看,韋大人也想看又擔心著自己身上的信,韋姨娘這才明白過來,哭聲漸止隻是淚流,看一看趙赦手中的信,又愛慕的看看他的麵容,這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又看真姐兒,是出落的格外美貌。


    王妃,也是兩年沒有見到。


    信中寫的什麽,趙赦沒有說。他看過信,就袖起來。先對著魯明道輕蔑的冷笑:“你,不必活了!”


    “王爺,我有話說,我有秘密要告訴你,”魯明道尖叫起來,臨死以前,命還是重要的。不過他心裏所知道的事情,在趙赦看來不值錢。魯明道還是被趙吉和趙祥拖著,一路走一路尖叫不止的進去。


    等他出門,趙赦才冷笑道:“清源王殿下向來清明,我豈能聽這樣人挑唆!”往清源王麵上貼過一層金,像是自己和清源王相當的好。再對韋大人歎一口氣:“韋卿,不想你,也會聽這樣人的話。以前我在西北看你是耳目通神,不想卻是有名無實。”


    韋大人又懼又怕又羞慚,跪到女兒身邊去道:“王爺,下官不知道下官的確不知道他的底細。”


    真姐兒屏氣凝神,覺得自己可以看到趙赦另一個真實的一麵。見趙赦並沒有發脾氣,神色還是淡淡,語氣輕得全無怪罪之意,體諒地道:“是啊,你也有耳背的地方,就是本王,也有耳背的地方。這樣啊,你以後耳目聰穎些,不要等我再問你時,你什麽都不知道。”


    韋大人連連叩頭:“是,是。”趙赦麵上抹過一絲難測的笑容:“驛站裏,碼頭上……”接連說了好幾處,韋大人又驚恐萬狀。趙赦所說的地方,全是有他耳目的地方。聽趙赦雲淡風輕:“你可以好好用用心。”


    無話可說的韋大人,隻有叩頭的份了。趙赦再轉向韋姨娘:“說你在家裏天天焚香?”韋姨娘已經聽得呆住,委屈無比地道:“是。”趙赦淡淡一笑:“真姐兒?”真姐兒愣了一下:“啊,在。”


    “給她在府裏修個小庵堂,焚香這東西,聽上去不算太壞。”趙赦把這事情直接交給真姐兒,就站了起來:“啊,我們要走了,王妃還沒用晚飯。走吧,帶你逛逛去。”


    攜著真姐兒手出來,趙赦才是好笑。韋大人今天晚上,不知道還能不能吃得下去飯。


    街上用過晚飯回府,門上人呈上急信。回到房中命真姐兒先去梳洗,趙赦來看信。這信,是商少陽寫來的。信中無奈可見筆端:“父親不肯原諒,兄弟幾乎見背,王爺所許親事,還在否?”下麵所說的話,就是猜測需要什麽。


    北風卷著幾片雪花進來,到房中被為暖氣所融。趙赦立於窗前心中得意,這位小王爺,總算是開竅了。


    條件?我指的親事,沒有半點兒條件。而且,是一個妙人兒。把信放下,趙赦也去洗漱。


    床前紅燭帶著靡靡暖薰味兒在房中搖曳,綾被中趙赦鼻息沉沉已經有一會兒,真姐兒悄悄從他手臂上移開,再看他,沒有動靜。再輕手輕腳下了床,見丫頭們迎上來,擺一擺手示意不必。再回頭看趙赦,還是沒有動靜。


    一旁的雕螭楠木衣架上掛著趙赦今天的外袍,真姐兒在衣服裏翻過,找到魯明道給清源王的信箋。


    這信中寫了什麽,以致魯明道今天把腦袋掉了,真姐兒特別想看。


    燭火不在這裏,這裏雖然有些昏暗,真姐兒還是把信上的字看得一清二楚,


    她險些把肺氣炸。上麵所列的,全是真姐兒的罪狀居多。把韋姨娘不進府的過錯,全塞在真姐兒身上。


    說她善妒,說她狐媚,說她把持……真姐兒忍無可忍,嘴裏嘀咕了一句:“什麽嘛,一派胡言。”說過才想起來趙赦還在,回身看睡在床上的趙赦還是一動不動。真姐兒把信放回趙赦衣內,沒精打彩的回到床前。


    去了腳下繡鞋,從趙赦腳頭上往床上爬。剛爬上來,小屁股上挨了一巴掌。打得心裏原本就不喜歡的真姐兒一骨碌兒鑽到被子裏,麵龐也在裏麵,開始生悶氣。


    綾被揭開,趙赦的炯炯黑眸就在眼前:“看完了?”真姐兒開始使性子:“這人,全怪我。”趙赦一笑:“清源王給他的信,你要不要看?”真姐兒小嘴兒裏再吐出來一句:“不看,看過表哥又要打我。”


    手揉著痛處,眼睛裏全是不服:“這才是編排人呢。”趙赦把綾被掖到真姐兒下頷下:“這叫懷壁其罪。”真姐兒睜在杏眼有指責:“這壁,還要打我。”然後欺身過來撒嬌:“表哥,你讓他們不要亂說話。”


    “做不到,”趙赦抱著真姐兒,低聲也有感思:“這是做不到的。”真姐兒在心中冷笑,清源王殿下,真是一個關心別人的熱心人。想想他在京裏說的是什麽,宮中刁難,也全是為著自己好。


    真姐兒又有了心事,第二天趙赦去書房,她獨坐在窗下聽鸚鵡說了一會兒話,想想這身邊的人,沒有一個是好相與的。


    以前真姐兒不明白韋姨娘為什麽不能進來,現在她大概猜到是趙赦脅迫韋大人的一種手段。再想想清源王,更不是個好人。真姐兒對他僅有的好感,被那信破壞幹淨。


    正在生悶氣,聽鸚鵡幽幽一句:“唉……”丫頭們笑起來,真姐兒也笑:“它學我呢。”鸚鵡又是一句:“快取食水來。”


    丫頭們又笑倒一片,真姐兒衝鸚鵡翹鼻子笑:“偏不給你,要說什麽?”鸚鵡展展羽毛,又是一句:“唉……。”


    真姐兒嘻笑起來,起來去看趙佑。過了百天的趙佑已經會笑得很甜,見到母親來,是個熟悉的人而且身上氣味也熟悉,真姐兒一逗他,趙佑就格格兩聲。


    正哄著趙佑,趙吉進來:“沈老爺家的房子已經蓋好,王爺讓問老夫人,這年前,是不是去看看?”


    趙老夫人要去看看雲氏的墳墓,來到時就說過。當時真姐兒初有孕,不能走;再生下孩子,還是不能走,一直拖到現在。


    真姐兒抱著佑哥兒對他說話:“去走親戚,知道嗎?”又回趙老夫人:“這天太冷,佑哥兒能不能去?”


    “能,你表哥小時候,也是這麽大,我也帶著他常出去。”趙老夫人說過。真姐兒回身笑:“那佑兒長大,也會和表哥一樣高大?”


    趙老夫人道:“比他還要高。”真姐兒嘻嘻著,心中悶氣就此全無。


    飛雪漸急,魯明道的府中是一片哭聲。一個灰衣人匆匆進來,往後堂來見魯夫人。魯夫人一見到他,哭聲也嚇得住了,眼睛看著身邊一個姬妾:“讓他出去,這裏不是他來的地方!”


    “夫人,魯大人死得奇怪,你難道不想報仇?”灰衣人長著一張普通的麵龐,混在人堆裏不好認的那一種。他苦口婆心地勸著魯夫人:“安平王殺魯大人,隻是泄私憤。夫人,這些罪名全不是真的。”


    魯夫人又掩麵哭起來:“你們幹的勾當,我多少也明白一些。我經常勸他清清白白做官,不要亂和人勾結,他不聽,先弄來這麽個妖精似的東西,”看一眼太子府上出來的姬妾,魯夫人是冷笑:“如今把他弄死了,你們可以趁心!”


    姬妾一昂頭:“夫人從來不見容於我,既如此,我別過了!”把身上孝服一解,她冷笑著魯夫人叩過三個頭,對灰衣人責備道:“魯大人去了,你還敢來!你不走,我要走了!”袖子一拂,往外就走。


    “哎,你得留下。”灰衣人跺腳追出來,姬妾對他嫵媚一笑:“傻子,在這裏有什麽好,我可以回京,不知道有多開心。”


    魯夫人愕然一直到他們出去,突然狂罵起來:“賤人,當初我就讓他不要這個賤人!”這怒罵聲,轉眼就被飛雪淹沒。


    沒過幾天,趙赦奉著母親,帶上真姐兒和佑哥兒,一家四人坐上船,來沈家看房子。碼頭上除了精兵,就全是沈家的親戚。看熱鬧的人,全擋在碼頭以外。


    沈吉安是笑容滿麵,四姨娘撇嘴:“從接到信,老爺這嘴,就一直沒有合上過。”三姨娘眼睛裏隻有兒子,自己抱在懷裏好交待:“我的哥兒,見到姐姐姐夫,要怎麽樣?”小公子今年五歲,稚氣地道:“去叩頭。”


    四姨娘又撇嘴:“三姐,那是姐姐姐夫嗎?”三姨娘把身子一轉,背給了四姨娘,嘴裏嘀咕著:“見到姐姐是可以喊的。”


    再看二姨娘,四姨娘更不樂意了。二姨娘和兩個女兒都打扮得花枝招展,二姨娘也在交待:“見到姐姐,要多謝她,私下裏和她說話時,再謝一回。”四姨娘嘴就一直撇著了:“二姐,謝一回嫁妝多一件吧?”


    眼見得人人有孩子,沒有人理自己。四姨娘氣無處去,來找沈吉安:“老爺,我,怎麽還沒有呢?”沈吉安現在心思哪裏還有她,息事寧人地道:“這事兒回去再說,”眼睛一抬露出喜色:“啊,王大人,您也來了,父母官兒,您這邊來。”


    受到冷落的四姨娘在背後跺腳:“他敢不來,他不來哼,他倒敢!”在她身邊的丫頭是笑嘻嘻:“這城裏的官兒今天全來了,您看那小小的典吏,天天街上見他從來眼睛不看人,今天還不是眼睛看人了。再說姑奶奶回來過,咱們就能住新房子了,姨娘還要生氣?”


    四姨娘更撇嘴:“我呀,生我自己的氣。”嘴裏嘰哩骨碌低聲飛快的說著話。正說著,不防身後小公子聽到。跑去告訴三姨娘:“姨娘說她命苦,小時候沒有許給王爺。”


    三姨娘哈哈笑了兩聲,見到兩邊人都看自己,才掩口住笑,抱著小公子交待他:“不許亂說。”小公子還不服氣,搖頭道:“我,聽得很清楚。”


    這喧鬧聲中,樓船出現在眾人視線中,順水又順風,是行得飛快過來。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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