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絹,喊丫頭們進來。”倚坐在紫檀木圈椅中的真姐兒,慢慢出神說了這麽一句。紅絹出去,帶進來大大小小三十幾個人。


    有著紅衣綠裙,有著黃衣紅裙,大的紅絹今年十五歲,過了年就要打發走的人;小的今年才八歲,怯生生的初進來,眼睛看過大些的姐姐們,又去看偷看王妃。


    王妃沉思著,黑閃亮盈的長眼睫對著條幾,那裏有一個鬆下老人的座屏,一個老人扶杖在鬆樹下慈祥的笑著,額頭上微鼓,似壽星又不是壽星。


    丫頭們大氣兒不敢喘,隻候著。外麵管事的來回話:“佐哥兒說今天要出門,他房裏的小子來取出門的錢。”


    真姐兒這才回過神一神,隨意地道:“約了哪些人?”


    “約的孝靜長公主,十七皇叔,蔣家排行第四、第五的兩個小公子,還有孔家的兩位小姑娘。”管事的拉拉雜雜回過,真姐兒皺眉:“怎麽還有長公主和小姑娘們。”


    管事的含笑道:“長公主是跟著十七皇叔要來,蔣家和孔家是表姐妹,聽說蔣家的公子們要出門,姑娘們也要跟來。”


    真姐兒心中一驚,意識到自己忽略佐哥兒。古人們親事,不由自己說了算。好比趙赦,雖然貴為王爺,在親事上也不由自己作主。


    王妃微微顰眉,佐哥兒還小,所以大人們對於孩子們玩不太在意。再加上趙赦對兒子們從來放開,隻要不是不能去的地方,愛去哪裏去哪裏,愛和官員們的兒子們玩也行。


    這其中,小姑娘們夾了進來。


    當然不是過了這十幾年的貴族生活,真姐兒才這樣想。她是擔心兒子早早被人掛念上,早早被人係住,以後大了發現是個不能娶的,不是要傷心。


    由長子而推及幼子,真姐兒在這個時候發揮她的現代思緒。要是古人,肯定不會這麽想。因為古人可以納妾,也可以正大光明的去貪歡。


    管事的見王妃隻是想著並不回話,小心地提醒一下:“王妃,還有什麽吩咐?”真姐兒一笑,對紅絹道:“給她。”再交待管事的:“告訴跟小王爺的人,不要亂吃東西亂招惹人。”


    這樣交待過,真姐兒再來看丫頭們,環肥的也有,燕瘦的也有。當然往王妃房中來,一開始為王爺所惑的人也是有的。


    亂動心思的人,從來站不住腳根。這裏呆著,除了小丫頭以外,全是房中有兩年的人。探詢的眼眸從丫頭們麵上一一掃過,真姐兒莞爾:“你們下去吧。”


    這裏麵,不會有內奸。小些的丫頭們未必會知道自己的名字,當然她們全是家生子兒,或許由家裏別人處知道。可是趙家是個世家,家裏多的是過了三代的奴才。


    有哪一個大膽的奴才為著貪一時的功利,連自己家裏也不要了?


    真姐兒悠悠然倚著椅子扶手,心思一會兒在兒子身上,一會兒在自己名字身上。


    丫頭們慢慢散去,心中全是疑惑。是怎麽了,喊人來並沒有吩咐又命散了。丫頭們隻在心裏猜測,都不明白原因。


    真姐兒換上大衣服,往趙赦書房裏來。行來見庭院深深,秋風掃下的黃葉早就收拾幹淨,地上不見一片。抬頭見紅葉如丹,綠葉如碧,是秋高的好景色。


    小廝遠遠見到王妃來,有一個小跑著過來:“王爺在會江陽王。”新任的江陽王顧希軾,今天來拜安平王。


    有小亭在一側,六角翹起,上有鐵馬叮咚。丫頭們聽王妃吩咐:“在這裏坐一會兒。”小丫頭把抱著的錦墊鋪下,上麵繡的有芙蓉秋菊纏枝花案。


    真姐兒坐下來,心中思忖,是有人要自己心裏先疑心,想讓自己回到房中大動幹戈。表哥說伍家,百足之蟲死爾不僵,必是先由內裏自己先殺,才會從此不起。


    秋風紅葉中,真姐兒含笑撫眉,這個人,隻怕還會有花樣出來。


    書房中,江陽王顧希軾在同趙赦懇談。他們在戰場上見過麵,那時候顧希軾還不是江陽王。他年紀約在三十來歲,生得麵如冠玉,也是極清秀的一個人。隻有眉角有一道傷痕,長長的一直到眼角,若是正臉兒,不太容易看出來。


    趙赦是居中高坐,顧希軾坐在客位上。在他低頭呷茶時可以見到側麵,對這道傷痕看得十分清楚。


    就是有這道傷痕,顧希軾才封了王。當時深可見骨,是敵人一刀劈下。


    安平王眸子炯炯,顧希軾仿佛有所察覺,用手撫一撫這傷痕,道:“馮堯將軍可在,容小王當麵拜謝。”


    當時在江陽方麵並肩作戰的,是安平王帳下的馮堯。亂軍中,顧希軾本來是寡不敵眾,他的部下拚死救下落馬的他,還在處在困境中,是馮堯率軍趕到,這才解了他的困境。


    趙赦淡淡道:“他年後才換防,會到京裏來。”他沒有詢問顧希軾年後還在不在,因為到京中參加國喪的諸王中,幾乎都在。


    皇帝狡猾的不讓他們走,當然有他的用意。趙赦不用問,問過要是讓皇帝知道,反而以為他貪戀自己的封地。


    顧希軾笑一笑,他是在國喪前趕到,中間回去一次又來到。想想剛才謝過馮堯不妥當,又對趙赦道謝一次:“是王爺用兵如神,馮將軍及時趕到,才有小王一命。”


    “這是你福大命大,”趙赦慢慢道:“不過要我說,你貪功冒進了。”顧希軾麵上一紅。江陽王撤爵後,江陽王之位一直虛空。


    皇帝選封地上的王爺,大多會就地選派,再派駐官員監視。要是派一個人生地不熟的人去,肯定會讓人欺負死。


    趙赦是西北常年行軍,最後就地封王。顧家是江陽大家,一直就和江陽王不好,想的就是取而代之。


    顧將軍貪功,差一點兒把命賠上,就是為的江陽王之位。


    此時趙赦責備一句,顧希軾嘿嘿一笑,把話題轉開,十分小心地同趙赦商議:“王爺,聽說吏部裏還缺幾個小官員,不知道王爺有沒有人選?”


    趙赦眯起眼睛:“你相中了誰,你就直說。”


    江陽王報上三個名字,以前全是他的門客。趙赦對這三個陌生名字不明白,聽過道:“我不瞞你說,如今不知道怎麽了,人人都盯著這幾個小官職。有人對我說,實在不行,去國子學也行,”


    顧希軾眼睛一亮,一步就到天下師的位置,他陪笑:“這樣也行。”


    “所以我頭暈,再說這事情不歸我管,吏部裏現在委的是伍雲卿大人,你何不去尋他?”趙赦是意興闌姍,一點兒主意也不打的意思。


    這對功名利祿不動心的神色,實在不像是安平王。江陽王把命快拚上,才把郡王之位弄到手。他雖然王位和趙赦差得遠,不過他知道從內心裏來說,趙赦和他是一樣本質,貪名愛利的人。


    一開口就碰釘子,顧希軾打一個哈哈扯過去。去找伍雲卿?不好。顧希軾不喜歡伍家的原因,就是那還睡在床上,其實人是動彈不得的伍老大人。


    伍老大人當然把持時,安平王都不放在眼中,何況是江陽一個顧家。顧家當年竭力地討好伍老大人,老大人給的回報不足,顧家一直耿耿於懷。


    顧希軾心想,有錢也不往伍家去送。伍家覺得自己還有太皇太後在手裏,也不想想,到底不是親的。


    要是隻有一個太皇太後也就罷了,是伍家說了算。這另外還有一個淑恭太皇太後,是可以和她相抗衡。


    淑恭太皇太後有一點兒好處,就是她再風光,不許齊家人過分在朝中任職。能走科舉的,不許走父萌,不像伍家,是能走父萌的,決不走科舉。


    想到這裏,顧希軾再揣著小心問道:“王爺,淑恭太皇太後身子近來如何?”這位太皇太後身子不好,先帝靈前吐過血,又暈過去幾次。顧希軾存著小心,多問這一句。


    趙赦避而不答,隻道:“聽說飲食上,兩位太皇太後差不多。我久不進宮,我倒是不知道。”顧希軾及時的閉上嘴,再和趙赦說他帶進京的幾個官員任職的事情。


    外麵,家人們把王妃所在的小亭子上,當成回話廳。川流不息中,小丫頭紅杞眼尖,見到一個身穿冠服的人出來,忙上前對姐姐們回話:“王爺的客人出來了。[.超多好看小說]”


    紅絹一笑:“小丫頭,你侍候得不錯。”來回真姐兒,真姐兒猶對一個管事的說過最後一句:“大些的丫頭,明年全打發了。”


    王妃款款,往書房中來。


    雕喜鵲登枝的明窗灑下一片暗影,在這暗影中,王爺麵有笑容候著真姐兒進來。見門簾子高打,真姐兒姍姍行來。


    夫妻不過半上午沒有見,此時相對,眸子中都如隔三秋。“表哥,”真姐兒喃喃,被趙赦擁進懷裏。


    趙赦低低地道:“小小毛兒乖不乖?”提到女兒,真姐兒眉飛色舞:“乖呢,我今天早上弄了一丁兒粥給她們啜,居然吃得嘖著嘴還要。”


    “小毛兒乖不乖?”王爺問得柔情蜜意,真姐兒想上一想:“怎麽說呢?”王爺隻用一隻手臂穩穩抱著她,另一隻手臂忽閃開來。


    趙小毛一本正經:“小毛,從來比小小毛乖。”


    調笑過,真姐兒對趙赦說自己剛才想的:“既然有我的名字在,後麵肯定還有事情,表哥,你我作壁上觀如何?”


    趙赦意味深長:“是啊,這不是一件小事情。”把真姐兒放下地站著,王爺招手道:“過來。”夫妻一同往地圖前來,趙赦手點一點江陽王與自己相連的地方:“他初封王,為防有亂,這裏理當增兵。不過要是增兵,皇上會起疑心。”


    真姐兒妙目顧盼,一下子明白過來,手指著江陽王與霍山王相連的地方,問道:“這裏已經增兵了?”


    趙赦負手微笑:“這是世子所為,與霍山王無關。霍山王世子來找過我,說共同瓜分江陽。此時咱們家裏再出事,這風波就扯到世子親事上。有人,是不想世子訂一門安定的親事。”


    王爺不無噓唏,兒子的親事,是不能自如。


    “表哥,所以我求你,給兒子選一門好親事。”真姐兒盈盈雙眸中全是懇求。趙赦愛憐的撫著她:“傻丫頭,你隻知道尤姑娘出事,不知道還有兩家也出事了。這矛頭,是奔著世子親事而來。”


    王爺放下手,往書案後走去。在書案後坐下來,真姐兒已經跟上,揉著衣帶低聲道:“兒子要好親事。”


    這一閃念間,又把佐哥兒也想起來,真姐兒急急道:“還有佐哥兒,表哥容著他野馬一樣的外麵跑著拜客,”


    “等等,怎麽是野馬一樣的去拜客,男孩子,從小就不要拘著。”趙赦打斷真姐兒話,取笑道:“你是在抱怨表哥沒有容你野馬一樣的跑出去玩,你玩得還少?”


    真姐兒不揉自己衣帶,去揉趙赦衣襟:“別打岔,先說兒子。他今天去拜客,說的是和十七皇叔出去玩,又約上別人,”


    趙赦用手擰擰她麵頰:“約上別人不好?”


    “不是,人家說一句話,表哥打斷兩次。”真姐兒把自己麵頰上的大手扯下來,撫撫麵頰微痛,舉起手不樂意地在趙赦大手上打兩下,再道:“去的也有小姑娘們。”


    趙赦不放在心上:“年紀還小,一處可以玩一玩。”他眉頭聳起,微有緊張:“是和不尊貴的人在一處了?”


    真姐兒徹底白眼他,把佐哥兒拋到腦後,小白眼兒狼氣呼呼:“我,就是第一個不尊貴的人。”趙赦拍拍自己額頭:“哈哈,失言,表哥沒別的意思,再說我的真姐兒,不是表哥心裏最尊貴的一個。”


    纖纖手指點在趙赦額頭,真姐兒不解恨地道:“表哥你呀,氣死人。我對你說,佑兒的親事這麽多人惦著,佐哥兒也保不住是這樣。要是他弄來一個青梅竹馬的,再弄來一個紅袖知己,表哥你全答應?”


    王爺嘀咕:“老子不許納妾,兒子答不答應?”


    額頭上又是一根小香蔥點過來,同時伴有的,是真姐兒睜得大大的,有怒氣的大眼睛。


    王爺打一個哈哈:“這事兒好辦,親事,全是父母定。這樣,行了吧。”在王爺看來,這是多麽容易解決的一件事情。


    真姐兒不滿意,她慢慢解釋給趙赦聽:“要是兒子是一心一意的人呢?要是他弱水三千,隻取一瓢飲呢,到那時候,表哥你棒打鴛鴦,你忍心?”


    這事情還沒有成現實,趙小毛已經淚汪汪。


    王爺失笑,在小毛後腦上給一巴掌:“快醒來,又在胡說了。”真姐兒不依:“要是這樣,表哥你會怎麽樣?”


    “這個好辦,弱水三千有的是,多灌他幾瓢就行了。”趙赦說過,真姐兒瞪圓眼睛,鼻子裏出氣:“哼哼,想當年表哥你,就是弱水灌多了吧?”


    說兒子親事,也能說到自己身上。趙赦作狀把麵龐沉下來,真姐兒繃著麵龐。兩個人同時撲哧一笑,趙赦拍拍真姐兒:“我知道了,我交待他,也交待跟他的人。”


    外麵秋風起,這裏暖融融,夫妻相依偎著,真姐兒在細細地交待趙赦兒子的親事,趙赦心底有一抹苦笑,世子的親事,恐怕不是自己能作主的。


    他沒有說出來,隻是噙上一絲笑容,任由真姐兒說個痛快。


    王府大門前,此時來了沈吉安。他今年更發福,因為胖了,中等個頭的身子更顯矮矮胖胖。門人一看到,就滿麵笑容:“親家老爺來了。”


    沈吉安還是原來的他,沒有因為女兒的得寵而鼻子朝天,對下人也還是和氣:“我又出京才回來,給小郡主們買了好玩的,就是現在不能玩。”


    門人奉承他:“小郡主們見到您是喜歡的,王爺王妃見到您,也是喜歡的。”沈吉安嘿嘿笑來見趙赦。


    王爺麽,以前見到是不喜歡的,後來成親以後好得多,今天見到,不知道又是不是回去那張麵無表情的臉。


    趙赦和真姐兒笑容相迎,沈吉安對於女兒笑臉相迎是不意外,對於王爺,他愣了一下,雖然說有了郡主們以後,王爺更喜歡。不過今天這客氣,好似不一般。


    這笑容,有幾分感激,又有幾分說不出來的……。沈吉安弄不明白。


    趙赦對他有內疚,依真姐兒說的,她占了沈家表妹的身子,那沈家表妹呢,不知道哪裏去了。


    已經半信半疑的王爺,對著嶽父,今天是格外的殷勤。喊趙安:“泡好茶來,”再問沈吉安:“嶽父用過早飯沒有?”


    這天雖然半上午,不過商人有起早貪黑的習慣,或許他沒有用飯也有可能。沈吉安驚愕過後,就嗬嗬笑,道:“不用不用,我趕中午一塊兒吃。”


    商人在外,諸多節儉。真姐兒聽過不依,她往外吩咐:“有什麽現成吃的,快送來。”再親手取下趙赦書案上的一個高腳兒琉璃盤,近橙色的盤子上,擺著幾塊點心,是給趙赦中間點補用的。


    尋常是真姐兒來吃的多,今天送到沈吉安麵前。沈吉安笑嗬嗬:“小郡主們很好吧,”要是不好,王爺能這麽喜歡。


    “好,會辨人,”真姐兒又眉飛色舞:“表哥時常抱她們,現在慣得一天不抱一會兒,她們就不依。”


    趙赦有得色:“她們最先認的,就是父親。”


    真姐兒在心裏撇嘴,權且讓表哥得意一回。


    沈吉安一聽就坐不住了:“我得去看看,有幾天沒有來,隻怕不認識我。”他進來隻是和趙赦打一聲招呼,現在一聽到小郡主們會辯認氣味來認人,趕快就要往裏麵去。


    門外,遇到捧著湯水食盒子來的小廝,小廝道:“哎哎,沈老爺,您吃了再走。”沈吉安這才意識到手上還有半塊點心,是真姐兒捧上來,他取一塊還有一半在手裏。他笑著揮袖子:“送到裏麵來。”


    書房中,趙赦眉頭微聳,交待真姐兒:“下午,去看看西平侯府的姑娘。”真姐兒仰起麵龐,用力點點頭:“嗯。”


    秋風下午轉涼,兩乘馬車出府門,真姐兒來看西平侯府的明珠姑娘。安平王府和西平侯府說不上好,也說不上不好。


    作為老世家,上一代就有來往,前一位三少夫人拜過趙老夫人為幹媽,有這一層關係在,又多走動一些。


    皇帝即位時,裴家的兩個長男大公子,二公子,被牽連入獄,趙赦雖然是主審官,也為他們說了一些好話。


    畢竟這些世家裏,是一個護著一個。就有矛盾,也不是盼著對方倒大黴那種。


    馬車在西平侯府停下,西平侯夫人早就在門口候著。見到真姐兒下車,她心裏又要不舒服一下。


    安平王府裏把一個民女抬到這樣的位置上,罷了罷了,這個民女也坐得很穩。她見到真姐兒,就會想到自己死去的第一個三兒媳。


    前裴三少夫人的死,就是她出生民間,汙了西平侯府的名聲。


    王妃慢慢行來,等她們行過禮,才含笑往裏走進:“說明珠摔了,我得來看看才行。”


    正廳前麵,白發的西平侯和三公子裴虔釗也來行禮:“孫女兒受驚,不敢勞動王妃來看。”真姐兒眼珠子一轉,把父子兩個人全看過來,這才啟唇輕笑:“母親說我們不在京中時,全指著老親們互來互往的這才熱鬧,明珠受驚,我在京中,怎麽能不來看她?”


    京裏這些世家扯不清楚,家家人多,旁支的定親事的也不少,說一聲老親,也說得過去。西平侯夫人忙道:“是啊,再說明珠她的第一個母親,還是老夫人的幹女兒呢。”


    這裏,又是一層親事。


    在提到前三少夫人時,真姐兒不由自主看一眼裴虔釗,而裴虔釗,也看了一眼王妃。兩下裏眼光對上,各自轉開。


    這一個殺害自己妻子的凶手,此時還是坦然的。隻有眼角眸子深處,有著不為人知的辛酸。


    西平侯瞪了妻子一眼,怎麽又提前麵的那一個。西平侯府一開始厭惡前三少夫人的小家子出身,直到她去世後,真姐兒產下第二個兒子,有人問趙老夫人:“這小家碧玉,就是生得快。”


    這本是一句無心的話,說的人其實是表示羨慕不會說話。趙老夫人當即反駁:“哪裏來的小家碧玉,從她生下來我就養活著,王爺後來又接走,怎麽說得上小家碧玉!”


    大家當時不歡而散,不過西平侯和西平侯夫人回來後,西平侯歎了一口氣:“所謂英雄,是不怕出身低的。”


    安平王府儼然有一個不嫌貧不拋棄的名聲,而西平侯府直到現在,還有人要說前三少夫人死得可憐。


    此時安平王妃就在眼前,她笑容殷殷,出落得氣派端莊。唇上一點兒微微的胭脂,既不顯得過媚,也不顯得寒酸。


    不看她的衣服,不看她的首飾,不看她的裝扮,隻看她這淺淺的三分笑容,是知道這是一個舒心暢意的人。


    西平侯心中黯然,想當年,就沒有想到趙赦會這樣辦。不管放在哪一家,大多會把一個出身不好的媳婦,放在暗處。而安平王妃,是正大光明,光明正大的受冊典封,是當朝第一個平民王妃。


    這就一起往裴明珠房中去,西平侯都帶著去,身為父親的裴虔釗也跟去。他目光不時掃過真姐兒,心裏不時浮起痛苦。


    真姐兒感受到他的眼光,就越發笑得端莊。能做到親手扼死妻子,這是一個狠心人。


    裴明珠真的摔到了,她睡在床上,眸子裏全是懦弱:“祖父祖母,是誰要這樣害我?”三少夫人把帕子都哭濕了,泣不成聲地道:“幸好,沒有傷在臉上。”


    隻有手足上有擦傷,美麗的小麵龐上,沒有一點兒傷。


    像是怕真姐兒不信,三少夫人從繡被中握出明珠的手腕給真姐兒看,又淚如雨下:“這要是留下傷痕可怎麽辦?”


    雪白的小手臂上,隱約可以看到裏麵擦傷麵積不小。這表皮上的擦傷,其實最為疼痛。真姐兒不無憐惜:“可憐的孩子。”


    “我,平時並不開罪人,”裴明珠喃喃又道,真姐兒雖然覺得這有些假,還是有了淚:“你好好養傷,我記得家裏有好的金創藥,讓人送給你,你別擔心,會好的。”


    再安慰三少夫人:“小孩子長得快,不會留下傷痕。”


    三少夫人捂著臉隻是哭,口口聲聲:“你要是有什麽,可讓我怎麽辦?”裴虔釗對妻子這樣的哭聲明顯心煩,他轉到廊下陰沉著臉站著,旁邊來了顧姨娘。


    顧姨娘一見到他,就露出驚慌失措,對他招手:“公子快來。”裴虔釗不易覺察的皺一皺眉,還是去了。


    把他帶到耳房中,顧姨娘湊上前來,一隻手縮成喇叭狀,就要上來耳語。裴虔釗不悅,把她的手拉下來,斥道:“有話快說。”


    顧姨娘不無委屈:“不是您前兒晚上說的,我有私房話,就這樣對你說。”裴虔釗心中又是一痛,自妻子去世以後,他心中無時不刻不痛。對著這張肖似前妻的麵龐,他眼前又浮現出那一天,他親手扼住……。


    “說吧,我在聽。”裴虔釗暗暗歎氣,再肖似,她也不是以前的妻子。顧姨娘眼中浮起淚光,垂頭道:“我昨天晚上聽到三少夫人和二少夫人吵架來著,說二少夫人弄計,差一點兒把明珠姑娘的命送了。”


    得到這個消息後,顧姨娘一夜未眠。有人要害大姑娘,這可怎麽行。再說顧姨娘雖然不喜歡自己去世的姐姐,卻也多少知道當年的三少夫人去世,是和二少夫人有關。


    她嘴唇哆嗦,抬起的眼眸裏有恐懼也有憎惡:“三爺,可不能再死一個。”她這樣誠心誠意的來報信,隻得到裴虔釗的麵色越來越黑,黑的好似四處全無邊無際,沒有光亮。


    “你……三爺,我是好意。”顧姨娘被嚇到,顫抖著說過,裴虔釗伸出自己一隻手掌,五指緊緊扼住顧姨娘脖頸,口中低低嚴厲地道:“我再說一遍,這家裏的事情,不許你多插口一個字,你不說,你就無事,你不說,我也知道。”


    顧姨娘身子都軟了,牙齒格格打戰:“三爺,您放了我……”裴虔釗手指越來越用力,直到她格格的發不出音來才鬆手。


    手一鬆,顧姨娘就倒在地上。裴虔釗從她身上邁過去,冷冷地丟下一句話:“你想在這家裏活著,就不要多說話。”


    外麵有丫頭們在輕呼:“姨娘在嗎?”又罵跟顧姨娘的小丫頭:“你倒不跟緊些?安平王妃來,要見顧姨娘呢。真是的,應該早早旁邊侍候著才對。”


    見三公子從耳房中走出,淡淡道:“去對王妃說,就去。”來尋的兩、三個丫頭,全是三少夫人的身邊人。她們知趣退下,裴虔釗對守耳房門的小丫頭道:“給姨娘收拾好,送她上去見王妃。”


    真姐兒還是又等了一盞茶,這才見到顧姨娘。顧姨娘,是安平王府和西平侯府的一個話題。安平王府時常要問:“老夫人幹女兒的妹子現在好不好?”


    西平侯府隻能回答:“好。”


    尋常三少夫人,都很少使喚顧姨娘,任由她自生自滅去。


    這房裏人都在,西平侯居然還在。真姐兒早就心裏犯嘀咕,這些人,又打表哥什麽主意,這樣殷勤,總不是好事。


    她居中高坐,兩邊陪的是西平侯和西平侯夫人,再就是大少夫人、二少夫人和三少夫人,三公子侍立在父親身後,負手星目,看著顧姨娘從外麵進來。


    這和她姐姐真是天差地別,當年的三少夫人雖然是小門小戶入家門,卻是身子永遠挺直著,腰從來不彎。


    裴虔釗心裏又有一陣悸動,眼睛對母親西平侯夫人看去。或許就是她不彎腰,母親才格外討厭她,任由二少夫人欺負她。


    出身不好的人,在別人看來,理當低三分。


    顧姨娘垂首彎腰進來,到王妃麵前行了大禮,真姐兒笑吟吟:“你起來吧,”再命她:“過來我看看你。”


    伸手握住顧姨娘的手,還算溫暖,又細看她的打扮,足看了有一時。


    西平侯夫人在心裏又要咒罵,安平王府裏一來人,就是這樣相看。真姐兒竊笑,她也不想這樣,不過這是趙老夫人交待下來的,到西平侯府中必做的功課。


    對於當年嘲笑過真姐兒出身低的人家,趙老夫人就這樣反擊。所以她在京裏,也不算是太閑著。


    安平王妃幾年才進一次京,此時雙美並列,這景象平時不太容易看到。裴虔釗若有頓悟,這一對全是民女。


    一個飛上枝頭,穩穩地當王妃,一個被家人算計,原來是名媒正娶,卻成了妾室。


    回想當年,裴虔釗問問自己也有責任,如果不是他酒醉把顧姨娘當成前三少夫人……隻想到這裏,裴虔釗心裏歎氣,後娶的這一位夫人是大族,娶了她以後自己在家裏地位恢複以前。當然,他眯起眼睛,盯了一盯二少夫人的發髻。以前害人的人,以後一個也不能少。


    皇帝即位之初,裴家的長公子、二公子就捉拿入獄,這其中原因何在,隻有裴虔釗自己清楚。


    真姐兒終於放下顧姨娘的手,顧姨娘逃也似的離開,被西平侯夫人瞪一眼,再對真姐兒笑:“她是個沒規矩的,王妃不要見笑。”


    真姐兒抿一抿唇,覺得這話不好接。顧姨娘嫁過來十幾年,還是一個沒規矩的,這西平侯府的人,是作什麽吃的!


    想一笑過去,又心中難忍這無明火,真姐兒含笑回了一句:“可不是,當初我在京裏初見她,我們都還小呢。”


    當年真姐兒初到王府裏,她又能懂什麽?


    西平侯夫人白了臉,三少夫人裝聽不到。反正顧姨娘平時沒使喚過,三少夫人理直氣壯在心裏,這裏站的還有爺們,爺們不當家,要女人出來攬罪名嗎?


    好在安平王妃沒有接著往下麵說,又殷殷說起明珠的事情。安平王府和西平侯一起道:“這肯定不是長公主所為,長公主素來賢淑,與她無關。”


    那這事情是誰呢?二少夫人也顰眉,她是作了手腳,不過這驚馬不是好玩的。要是馬瘋了,還不把人踩死,這件事情不是她。


    送走安平王妃,西平侯夫人沉下臉,先發作顧姨娘:“平時在家裏,你和丫頭們有說又有笑,這是你姐姐的親戚,你怎麽就不會笑了?”


    “母親,讓她去吧。”裴虔釗阻止住西平侯夫人的發難。這不是以前,自己和前三少夫人成親後,在家裏對著父母是小心翼翼地討好,聽到母親訓斥妻子也不敢說話。


    西平侯也道:“子妾,讓他自己去發落。”


    大家散開往房中去,三少夫人的丫頭趁機告訴她:“王妃來看大姑娘的時候,顧姨娘和三爺在耳房裏呢。到出來,顧姨娘又哭了。”


    正在說,外麵進來裴虔釗,抬眼一看丫頭麵上變色,三少夫人倒是如常,他慢條斯理的道:“這下半天我不出去,取我衣服來換。”


    再打發三少夫人:“你去守著女兒。”三少夫人剛過來,就聽到身後有巴掌聲和重重的斥責聲:“不長眼的奴才!”


    剛才回話的丫頭跪在地上,手捂著臉痛哭:“是我不小心。”三少夫人急忙又回來:“怎麽了?”裴三少漫不經心:“這奴才你養得太嬌,讓她換衣服,指甲隻是搔人。”


    三少夫人麵色一變,丫頭隻是喊冤枉:“沒有,少夫人,你要相信我才是。”裴三少換過衣服,不理三少夫人怎麽處置,負手往前麵來見父親西平侯。


    安平王府裏,趙老夫人房中歡聲笑語。真姐兒抱著明華,在說去西平侯府的事情。她說上兩句,明華“啊啊”兩聲,要引來一片笑聲。


    再說上兩聲,寶華“啊啊”兩聲,要引來一片笑聲。沈吉安拿著一個路上買的小玩意兒逗寶華:“母親不和你說話,外祖父和你說話。”


    寶華瞪著黑又亮的眼珠子,忽然來了一句模糊不清的“嗯”。這使勁兒的一聲,讓外祖父笑嗬嗬,奶媽們趕快來看:“不是又溺了吧?”


    趙赦走進來,被這歡聲所感,也笑容滿麵:“小郡主們在淘氣?”真姐兒舉起明華來迎接他:“我們才沒有淘氣,是不是?”


    張著小手的明華到了父親懷裏,趙老夫人剛笑完,聽趙赦又來上一句:“那就是母親淘氣了是不是?明華來告訴父親。”


    扶著腰的趙老夫人喊小丫頭:“快來給我捶捶。”她又要笑起來。真姐兒嘀咕:“好好的,總會說到我身上來。”


    坐在寶華身邊的沈吉安看著,覺得很是欣慰。


    隻有趙赦若無其事,抱著明華坐下來,對著她越發顯得晶瑩剔透的小臉兒看看,再去看真姐兒,母女兩個人鼻子眼睛一模一樣。


    “啊,表哥,我知道你想起來我小時候,”真姐兒故意逗他,趙赦回道:“你小時候怪我沒有疼你,現在我多疼女兒們,這就算補回來。”


    讓小丫頭捶腰還在笑的趙老夫人納悶,這笑一下子就止住。她不敢相信的眼睛瞅瞅夫妻兩個人,再看沈吉安。


    這是王爺嘴裏說出來的話,真是稀奇。


    沈吉安也愕然,驚愕過後喜笑滿麵。王爺今時今日,也知道他當年對真姐兒不好。隻有夫妻兩個人,彼此心照不宣的相視一笑。


    歡笑過,趙赦又在座,沈吉安說起來雲老夫人:“有人說她撐不過這個年去,我去看她,她說想見見真姐兒,”雲老夫人還說想見小郡主們,她自己知道不行,不過就是說說,沈吉安當然不提。


    小孩子還小,是不能往病人床前去的。


    趙老夫人趕快看真姐兒:“去呢,她前天才去看過回來,又去廟裏上香,我就說停兩天再去看,既這樣,明天套車,讓佐哥兒陪著去。”


    上了年紀要去的人,嘴裏隻是念叨著自己的孩子。沈吉安見到趙老夫人這樣通情理,眼眶濕潤起來。


    真姐兒往外麵看天,是暮色灰蒙蒙,喊人來問:“佐哥兒該回來了,一早套車出門,到晚上還不回來。”


    又怪趙赦:“全是表哥慣的,由著他性子跑。”趙赦正把明華往床上放,明華已經睡熟,眼睛閉得好似一個半月牙兒。


    王爺正看不夠,見真姐兒指責,先示意她低聲,再輕輕放下明華,躡步又看過寶華也睡了,才回來小聲道:“你不要吵鬧。”


    沈吉安看在眼裏,眼裏又是一陣濕潤。


    外麵翻天覆地起了一陣聲音,王爺大怒,出來還是壓著聲音問:“是誰?”夕陽下,佐哥兒得意洋洋回來了。


    晚上簾幔低垂,有風少許進來,吹得繡著各式團花的簾子輕輕搖動,好似這房中百花盛開。真姐兒支肘,穿一件雲鳳水綠色寢衣,另一隻手輕輕搔著趙赦的手指,見他要走神,就把他的思緒再拉回來。


    “我讓人問清楚了,佐哥兒後來又接了羅家的兩個小姑娘,就是吏部裏的那個羅家,”真姐兒這樣一解釋,平睡著的趙赦就要笑:“我知道,你往下說。”


    “說車行到半路上,十七皇叔說去接柔莊郡主,沒接來,接來她的親戚顧姑娘,叫顧傾城。”真姐兒說得很是賣力,趙赦眼睛閉上,又有入睡之勢。


    帶著一枚金鑲貓眼石戒指的手伸過來,把趙赦弄得睜開眼,王爺還是笑:“你說,我聽著呢。”真姐兒再說下去:“表哥,佐哥兒你要好好交待才行,免得大了要惹你生氣……”


    王爺又閉上眼睛,真姐兒促狹心起,湊到他耳邊小聲道:“顧傾城姑娘小小年紀就生得好,表哥,讓佐哥兒娶了吧。”


    “不行!”王爺這就精神了,對著真姐兒有得色的麵龐,王爺成功的被真姐兒弄醒。他坐起來,對真姐兒語重心長,這語重心長的語調說得是下麵的話:“表哥,件件依著你,兒子們,你不要管。你想孫子多嗎?想就不要管。”


    燭光半掩在王爺麵龐上,他犀利的眸子放得特別柔和,笑容也很自然,來說服真姐兒:“不要說世子妃,就是世子側妃,也有人來找我說。”


    真姐兒好似一隻貓般嬌嗲,她仰起麵龐笑得極是迷人,燭光從她眼睫旁閃過,映得她眼中熠熠生輝,好似天上星光全到她眼中。


    “表哥,家裏多安寧,沒有這樣那樣的事情。你給兒子們強行定下一個,他們表麵上裝著喜歡,心裏又去喜歡別人。”真姐兒要說服的一座大山,就是她的丈夫趙赦。


    趙赦雖然對真姐兒一心一意,骨子裏卻還是個古人。他自己不納妾和兒子不納妾,是兩回事情。


    “你放心,我們家裏就有妻妾也沒什麽,”趙赦保證道:“父親也有兩個,你難道不知道?”王爺裝著黯然:“哎,到我這裏,倒被你拿下來了。”


    真姐兒吃吃的笑,用肩膀輕推趙赦:“表哥,對我說說父親和母親好不好?”趙赦裝腔作勢:“小孩子家,不要管大人的事情。”


    大手撫在真姐兒頭上,趙赦回想一下:“我小時候還真沒感覺什麽,到我大了,我離家的時候多。”


    裝了半天,就說出來這一句,真姐兒也覺得有些滿足,這說明趙老大人的姨娘們,那時候就不是爭風頭的。


    想來也是,趙老夫人是京中名門出身,她從小在家裏就應該會這些。真姐兒又想到一個,匆忙問趙赦:“表哥你許的人,會不會妯娌們不和?”


    “那是你的事情,真姐兒,不要隻往表哥身上推。”趙赦逗她,真姐兒擰一擰身子:“可是許什麽人,人家不當家。”


    王爺抱著她睡好,用手指刮一下她的鼻子:“知道你不當家還要說。”真姐兒道:“哼。”


    去看雲老夫人的路上,真姐兒問佐哥兒:“見天兒和誰玩得好?”佐哥兒回答一長串子,足有十幾個。


    當母親的掩口笑:“昨天不是說還有幾個小姑娘們,你說的,可沒有。”佐哥兒皺起小眉頭,努力認真的回想過,才回道:“昨天孔家的佳秀妹妹尿了被子。”


    真姐兒又失笑一下,幫著兒子分析:“最喜歡哪一個呢?”佐哥兒搖頭:“全不喜歡。”“那為什麽還要接她們一起玩?”真姐兒弄不懂兒子在想什麽。


    佐哥兒回答幹脆:“接過蔣家,接孔家,走到半路上,又想起來柔莊,又去接她,最後接了傾城,傾城說她的親戚病了要去看,又去看她的親戚。車到城外麵,孔姑娘說她也有表妹住那裏,又去接。”


    很是不滿意的佐哥兒道:“最後我都沒有玩到半天就回來。”


    真姐兒笑眯眯撫摸一下兒子的小腦袋,給他整一整頭上束發的雕八吉祥點翠金簪子,再用手中絲帕為他擦拭過:“你呀,以後少出去玩。這馬車裏呆著,怎麽鼻子上也有灰?”


    佐哥兒再把頭搖起來:“不行不行,孔家四公子約我明天到他家裏去。”再加上一句:“父親答應了的。”


    真姐兒拿他沒有辦法,也是拿趙赦沒有辦法。


    病臥的雲老夫人見到這一對母子來,笑得眼角流出淚水來。她瘦骨嶙峋的手枯幹了,和真姐兒白晰柔潤的手放在一起很是驚人。


    “小郡主們好?”雲老夫人從趙老夫人一個一個開始問起。真姐兒眼中有了淚,她含淚道:“好,能吃也能睡,沒有病過。”


    雲老夫人欣慰地笑:“那就好。”再看佐哥兒:“世子好不好?”佐哥兒小臉兒鼓著:“我代表大哥來看曾外祖母,再代表我自己來看。”


    病床前雲家的三個妯娌一起笑誇:“小王爺真會說話。”佐哥兒站在母親身邊,在這誇獎聲中,有些得色。


    坐了一會兒,雲老夫人就催著她走。真姐兒出來,看過壽衣壽棺都齊備,也歎了一口氣:“預備的齊全。”


    回來路上,心中想著外祖母不快,隻悶悶倚在馬車壁裏想心事。佐哥兒拿一個新得的小燈籠在玩,正玩得好,馬車忽然顛覆,又驟然停了下來。


    “哎喲哎呀,”佐哥兒一下子摔到母親身上,真姐兒抱著他,母子兩個人不覺得害怕,格格笑了兩聲後,聽外麵趙如回話:“回王妃,前麵路上有人打架,所以驚嚇到王妃和小王爺。”


    真姐兒抱正佐哥兒,拂開車窗簾子往外麵看,見不僅是人打架,還有幾條大狗也打得歡。


    大街上,行人四避,有幾個人是為躲狗,才不小心撞到真姐兒馬車上。行人喊,狗毛飛,一時亂得不行。


    佐哥兒一見喜歡上了:“我要下車看打架的。”真姐兒緊緊摟住他,問趙如:“是什麽人?”


    “回王妃,是武烈將軍的女兒,和忠武將軍的女兒不知何故爭鬥起來。”趙如回過話,真姐兒很是不悅:“換條道路,咱們回家。”


    趙赦在書房中正和俞道浩在說話,聽人回報一聲:“王妃來了。”真姐兒麵上帶著氣,已經進來。


    王爺詫異:“是誰衝撞了你?”真姐兒收斂怒氣,和俞道浩相互見過禮,再問他:“師母好不好,孩子們好不好?”


    俞道浩咧嘴笑:“萬般都好就隻有一條不好,兒子生得像我這就對了,女兒居然像她。這一胎生出來的孩子,初時看起來差不多,滿月後越看越明顯。”


    在俞先生看來,就這一點兒不好。


    真姐兒忍不住要笑,有了歡聲:“這要恭喜先生才是。”俞道浩再咧咧嘴:“王妃您說的是。”他並不出去,還在這裏站著。


    趙赦也站著,目視重有笑容的真姐兒微笑:“你怎麽了?”真姐兒就說出來:“武烈將軍的女兒和忠武將軍的女兒在街上打起來。依我看,又是和咱們家有關。”


    那爭吵聲中,分明聽到一句“你怎麽配世子”這句話。


    這個時候在京裏尋親事的,隻有安平王的世子趙佑。


    趙赦聽過,和俞道浩交換一個眼色,再招手對真姐兒道:“你來看,這是你的東西,怎麽會到了別人手裏?”


    榻上的小桌子上,擺著小小雕芙蓉花的白玉盒子,真姐兒也詫異:“這像是我的胭脂盒子。”她拿起來聞一聞就笑了:“表哥,這個不是。”


    “是啊,我知道不是,你知道不是,可別人看起來,會以為是的。”趙赦靜靜坐下來,如臨淵之亭:“親戚姑娘們也許會認錯。”


    真姐兒有些醒悟,把這小盒子打開來看,胭脂成色雖然不一種,香氣卻和自己平時用的差不多。再對趙赦道:“換了是我的丫頭們,可以聞得出來。”


    “這個盒子,出現在武烈將軍女兒的繡房裏,給的人是忠武將軍家的丫頭偷偷拿去給她,她對武列將軍家姑娘說,安平王妃格外相中忠武將軍家,送了她一盒子自己常用的胭脂。”


    趙赦說過,真姐兒微微一笑,這笑容讓她格外有神采,臨亂不驚,也是真姐兒的一個長處。趙赦不無欣慰,再一想這孩子在自己要納側妃時,也是臨亂不驚的,王爺清咳一聲不再想下去,對真姐兒含笑:“所以她們要爭鬥。”


    俞道浩在旁道:“這是要把王爺再往下推一把,要讓天下人知道王爺是飛揚跋扈的。”真姐兒笑眯眯打量趙赦,他現在是推別人,還是別人在推他?


    聖眷不多,趙赦一點兒著急樣子都沒有。這好似打仗,不贏他還能天天安坐著?真姐兒試圖從趙赦麵色上先看出點兒什麽來,卻隻看到一片溫和的笑容。


    這個小小的胭脂盒子,據趙赦說,是出現在武烈將軍女兒的閨房中,現在到了趙赦書房裏,真姐兒莞爾,這是不是表示表哥的爪牙,伸到小姑娘們的繡房中去。


    她抬起亮晶晶的眼睛,笑容加深,當然不會,趙赦是在為兒子親事上心。安平王迎上真姐兒的笑容,慢慢道:“這親事,已經掀成一件大事情。”


    他負手吩咐俞道浩:“擬奏折到宮中,本王正式為世子選親,請皇上恩準。”他隱隱有怒容的眸子裏看似一片平靜,安平王生氣了。


    俞道浩出去,趙赦和真姐兒坐下來,真姐兒把今天打聽來的又告訴他:“佐哥兒心裏還沒有什麽,”王爺大樂:“對你說過,兒子還小。”


    “我小心著呢,以後他尋一個沒身份的,隻要他喜歡我就答應,可表哥你,會答應嗎?”真姐兒又嗔怪起來。


    趙赦嗬嗬笑:“我不打岔,你說吧。”真姐兒再說下去:“孔家寄住的小姑娘是孔家的遠親,寶京王府寄住的小姑娘,是王妃的遠親……”還有兩家也說過,真姐兒取笑趙赦:“表哥,你肯答應嗎?”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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