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天就黑了,顧守仁三兄弟還沒有回來。別說秀菱一顆心忽上忽下的不安穩,連李氏也坐立不安起來。


    到了睡覺的時候,秀菱就賴在李氏的屋內不走,死活要和李氏一床睡。其實她是想等顧守仁回來了,可以早些知道第一手的情況。


    不知什麽時候,秀菱睡得迷迷糊糊的,就被一陣說話的聲音吵醒了。將眼睛偷偷睜開一條縫兒,雖然看不見什麽,也知道是她爹回來了,此刻正躺在李氏身邊說悄悄話呢!


    秀菱心裏一陣高興,能回來就說明顧守仁沒出事兒。於是繼續裝睡,耳朵卻豎著聽了個清楚明白。


    原來,顧守仁兄弟三人搖著船,直奔那風流寡婦的家。那風流寡婦住在陳家村不遠的杏花村裏,叫於春花,上沒老下沒下,丈夫還沒死就喜歡招蜂惹蝶的,剩她一個人了,更是和陳玉峰攪得熱火朝天,蜜裏調油一般分拆不開。這些日子,陳玉峰就躲在她家裏。


    三兄弟偷偷藏在於春花家門前的一座稻草堆後頭,要確定一下陳玉峰那賤人是不是真如傳言的,和這寡婦有首尾。


    守了好大會子,才看見陳玉峰晃晃悠悠來了,在門口等候的女人一把把他拉了進去,又探出個頭東西張望了兩眼,才返身把門關上了。


    三個人咬牙切齒等了片刻,這才向門口走去。顧守仁手裏掂著一根剝光了皮的榆樹棍子,老三顧守義帶了把剔骨尖刀,用刀尖插入縫隙輕輕撥動門閂,院門開了。


    溜到窗戶根底下,還能聽見女人在浪聲浪氣。顧守仁火冒三丈,飛腳就踢堂屋的門,門被牢牢的閂著。顧守仁就嚷:“陳玉峰你個王八羔子給老子滾出來!”


    裏頭正和風流寡婦翻雲覆雨的陳玉峰嚇得全身篩糠,還是於春花老辣,迅速推開趴在身上的奸夫,光著身子跳下床,掀開盛糧食的空缸,讓來不及穿衣裳的陳玉峰躲了進去,順手把他的衣服塞在裏頭,再用棉被蓋嚴實了,又搭上幾件舊衣服,然後手忙腳亂地自己套上衣裳。


    這時候,顧家三兄弟已經把門踹開衝了進來。於春花尖叫一聲:“你們這是私闖民宅,我要報官。”


    顧守禮冷笑說:“你不要以為天黑了關起門來幹不要臉的事,就沒人知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顧守仁舉著自己手上的榆木棍說:“這榆樹棍把它的皮剝了,它就死了;人要是沒臉沒皮還活個什麽勁呢?我今天帶著棍子打狗來了,快把那條狗交出來!”


    於春花裝傻說:“你說的啥話?沒聽懂!”


    顧守義已經借著月光翻箱倒櫃地找了起來,完了也沒發現什麽。顧守仁把眼光投到屋子角落那口缸上,然後掄起榆木棍朝著大缸咣咣咣敲擊起來。缸碎了,藏在裏頭的陳玉峰連褲子都穿反了,從棉被裏露出頭來,可憐兮兮地叫:“舅哥~”


    “誰是你舅哥?”顧守仁吼叫道:“給老子跪下!”


    陳玉峰象攤爛泥似的癱在地上,顧守仁舉起棍子就打,打得陳玉峰嗷嗷地叫。顧守義則在他眼前晃著尖刀,一付隨時要從他身上割下點什麽的樣子。顧守禮一把揪過於春花:“你也跪著!慢慢收拾你。”


    於春花還護著陳玉峰:“有話好好說呀!你們真把人打死了,不也得償命?”


    顧守禮刷地就打了她兩個耳刮子:“有你說話的份兒?象你這樣不守規矩,偷人養漢的東西,就該脫光了遊街,要不浸豬籠,沉塘!”


    打得於春花直翻白眼兒。顧守仁瞪著陳玉峰說:“打你兩下子還輕了,隻許你對我妹妹拳打腳踢,啊?把我家秋菊差點兒折騰死了;沒出生的孩子和你有仇啊?你就下得了這個手?”說一句,打一棍子。


    顧守義更是幹脆,他右手拿起刀子,左手抓住陳玉峰的右手,鋒利的尖刀在他小指上嚓地一聲,割掉了指尖尖,嘴裏說著:“給你個教訓,我叫你打我姐!我叫你發騷!這還算是輕的,不然老子把你襠裏的東西割下來。”


    陳玉峰啊地一聲驚叫,疼得昏了過去。於春花嚇得大叫:“殺人啦,殺人啦!”


    聽得秀菱一個哆嗦,沒想到三叔平日不顯山不露水的,還這麽生猛啊!她這一抖,李氏也覺察出來了,連忙轉過身子,在秀菱肚子上輕輕拍了幾下,一邊對顧守仁說:“說話聲音小點兒,看吵醒孩子!”


    顧守仁哦了一聲,正在興頭上,就壓低了聲音繼續說下去。


    於寡婦一嚷,顧守禮照著她的頭給了她一下子,她身子軟軟地倒了下來。顧守禮隨手從舊衣服上扯下片布塞在於春花嘴裏,又在屋裏尋了條繩子,把她的手捆了起來。


    顧守仁怕陳玉峰血流得太多,也用舊布幫他把手包紮起來。


    等陳玉峰醒過來,顧守仁問道:“你個縮頭烏龜,打了我妹妹,你就不管了?現在我妹妹和你過不下去了,要與你和離,你打算怎麽著?”


    陳玉峰回過神來,確定自己還活著,算是鬆了一口氣,知道這個二舅哥平日不聲不響,但最不好惹,聽見這話連忙說:“我知道都是我的錯,以後我一定好好待秋菊!”


    顧守仁踹了他一腳:“你沒長耳朵呀?我說秋菊不想和你過了,你怎麽個意思?”


    陳玉峰心中暗喜:我就怕這娘們甩不掉,現在她主動要和離,那當然是好事呀!嘴上還得說:“我,我倒想聽聽秋菊和舅哥們的意思!你們怎麽說就怎麽好.”


    顧守仁瞅了一眼顧守禮:“哥,你來說。”


    顧守禮冷冷地道:“我妹妹嫁到你家三四年,做牛做馬,沒過過一天好日子,你他娘的還不把她當人,弄到今天這個地步。現在既是要和離,你得分點子家產給她才行。房子不要,田地你家有二十五畝,分給她五畝就算。我顧家當初的陪嫁也要還回來,東西已經使舊了,就折合成銀錢算,你依是不依?”


    陳玉峰一動身子,呲牙咧嘴地說:“田地那是祖產,我做不了這個主呀!”


    顧守義嗯了一聲,把刀子在手心拍了兩拍,嚇得陳玉峰一哆嗦:“這個這個,我回家說服我娘同意!”


    顧守禮冷哼,扭頭對顧守仁說:“我記得陳滿爹提到過律法,說是通奸男女同徒兩年,又或是杖刑七十,是不是有這個事兒?”


    顧守仁連忙點頭:“我也記得是這麽說,不然咱們怎麽有膽兒就上這兒來了?”


    於春花剛好睜開眼睛,就聽見這句話,嚇得她全身打擺子樣的抖,用哀求的眼光看著陳玉峰說:“你就快應下吧!銀子不夠我來出。”


    陳玉峰連連點頭:“答應答應!”


    “那好,咱們現在就去你娘那兒,當著秋菊的麵說妥了,立個字據,不然口說無憑呀!”顧守禮輕輕鬆鬆地說。神鬼怕惡人,秋菊總低眉順眼的,瞧瞧都被欺負成什麽樣兒了;這不給他點厲害嚐嚐,他不知道馬王爺三隻眼!


    顧家三兄弟押著一根繩子拴在一起的陳玉峰和於春花就去了陳玉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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