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興和小枝賣魚的錢,果然換了些米回來。為了節省柴草,還交給林生一塊兒做飯吃。為了以後的日子能不白吃飯,兩人挖空心思地想法子賺錢。


    正巧秋菊來找著顧守仁說:“二哥,此刻正是收割蘆葦的好時候。湖裏的蘆葦遍地都是,我想求著二哥劃了小船載著我去割蘆葦呢!三弟也答應我去幫忙的。”


    顧守仁一口應下了:“這算個什麽難事?那就去嘛。對了,我家新收留兩個年青人,據說也要得編蘆葦席子,何不把他們也帶了去,讓他們有個活計可以做,增加些收入?”


    秋菊連忙追問原委,顧守仁少不得就把榮興和小枝的來曆敘了一遍。秋菊因為自己情路不順,所以特別希望有情人能終成眷屬,聽得這兩人不顧阻撓,也堅決要在一起,心裏就受了感動,因此並不反對把他們帶上。


    加上小枝也有編蘆葦席子的手藝,秋菊倒好象找到了知己一般,巴不得有個人和她一塊兒切磋切磋編蘆葦席子的技法。


    秀菱看見秋菊來了,也湊到跟前聽大人說話。老實說,她對這個大姑真是滿心的同情。唉,那虎子真的就這樣放了手,從此與秋菊形同陌路?雖然知道怪不得他,可總有些遺憾的感覺。這會子聽說她要去割蘆葦,連忙鬧著也要去,秋菊好脾氣地笑笑:“想去就去唄!”


    於是顧守仁便去林生屋裏叫上了榮興和小枝,加上顧守義,秋菊,秀菱,這才搖著船兒向蘆葦叢進發。


    到了茂密的蘆葦叢,秋菊便四處轉悠,仔細辨識那些叢生的蘆葦。因為編織成蘆葦席子,質量最好的是一種白皮葦。


    秀菱跟在她身後,正要開口問她在找什麽,就聽得那邊小枝出聲喊道:“秋菊姐。哦,不對。應該是秋菊姑姑,你快來看,這兒有白皮葦哩!”


    秋菊拉著秀菱走過去一看,果然小枝說得不錯,點點頭道:“小枝也是個行家裏手的。這白皮葦呀。杆高挺直,節骨小,皮薄色白,又柔韌。用這種蘆葦做原料,編出來的席子才賣得起價錢!”


    小枝就問秋菊:“秋菊姑姑可知道蘆葦席子編出來,拿到哪裏去賣好?”


    秋菊掠了掠鬢發答道:“我以前編的蘆葦席子。很受一家編織製品店老板娘的喜愛,因此隻要是我編出來的東西,他們家都按最高的價錢收購了去,根本用不著我自個兒零賣。”


    小枝滿臉的羨慕:“秋菊姑姑一定編得特別好,才有這樣的好事。不曉得我編出來的東西。可入得了他們的法眼?”


    秋菊也並不因此而顯得驕傲,隻是淡然地一笑:“你編出來我瞧瞧。也不知你們那邊的技法和我們這塊兒是不是一樣?”


    秀菱聽著她倆你一句我一句的,完全插不上話,便自顧自地玩去了。顧守仁和顧守義,榮興開始收割蘆葦;秋菊和小枝也開始忙活起來。


    割下來的蘆葦。顧守仁用船運了好幾趟才算運回去。


    榮興和小枝自覺,隻取了三分之一算是兩個人收割的。顧守仁不肯。小枝細聲細氣地說:“顧叔,您分那麽清幹啥呀?以後我們要您照應的地方還多著呢!就是編蘆葦席子,還指著秋菊姑姑多教我兩手,蘆葦席子拿去換錢,也少不得要秋菊姑姑幫忙的!再說了,蘆葦明日還可以再割的。榮興自己會劃船,我兩個再跑幾趟就是!”


    顧守仁這才沒有再推讓了。秀菱在邊上看著,覺得這兩個年青人還算懂事,有一顆感恩的心。


    過了兩日,冬至悄沒聲兒的就來臨了!李氏的腳傷也好得差不多了,開始操持著過冬至!楊柳洲的說法是:冬至大似年。


    冬至這一天家家戶戶都要祭祖,還有一個重要的事情,就是把墳墓重新修整一下,遍布墓地的雜草得清除掉,然後將墳頭的土堆壘的高高的,而重新立碑也在這一天。(.)於是整個上午,田野裏不斷傳來“劈裏啪啦”的爆竹聲。


    顧家自然不能免俗,依足了規矩做。顧家人拿著鍬,手上挽著籃子,籃子裏頭是爆竹、紙錢和蠟燭,祭品,到墳地上去祭拜顧長安。


    回來之後,秋菊和冬梅這兩個當姑姑的,早就備下了繡著猛獸的虎頭鞋,鳳形的帽子,或是繡著花鳥的鞋子,做為給侄兒侄女的冬至節禮物。


    晚飯肯定是要去顧何氏那邊一塊兒吃的。因此中午李氏便將各色菜蔬清洗整頓好,隻等晚間拿過去下鍋烹煮。


    中飯李氏做的是酒釀圓子,把林生和榮興,小枝都喊過來,說是人多熱鬧,也是憐惜他幾個漂泊異鄉,不能與親人團聚的意思。


    一聽李氏說做酒釀圓子,秀菱最來勁了,因為她前世喜歡吃這個呀!


    既是酒釀圓子,肯定得有酒娘。所謂酒娘,就是先把糯米蒸熟,晾涼後,再把酒曲撒到糯米飯中輕輕攪拌均勻,接著把它放進一隻陶甕裏,在糯米飯的中間挖一個井,等它發酵生出米酒來。


    李氏把個厚厚的包被裹住那陶甕,三天後就能聞到美美的酒香味,再過一兩天米酒就出來了,那股香氣捂都捂不住!等酒娘出齊了就把酒娘榨出來,裝在一隻酒壇裏。


    而這圓子,也就是糯米粉加入水,先揉捏成圓形長條,李氏兩手利索地動作著,摘成一大粒一大粒的圓坯;家裏的幾個孩子笑逐顏開的,用手掌把這圓坯搓成一粒粒桂圓核大小的丸子。


    圓子做好了,等鍋裏的水開了放進去煮到浮上來,就可以撈到碗裏。吃的時候再加上甜如蜜的酒娘和蛋花,擱點糖,吃到嘴裏,那真是又甜又香又糯。


    李氏笑咪咪地招呼林生,還有榮興和小枝:“多吃點。這酒釀圓子,老一輩說是能健脾胃,能禦寒。”


    小枝圓圓的萍果臉上露出笑容:“嬸子做得真好吃,我可是頭一次吃這麽好吃的東西!”


    正說著話,趙華娘上門來了,未語先笑地說:“正吃呢?我難得做一次糯米粑,所以也讓你們嚐嚐。”


    李氏便起身拉著她坐下:“來早了不如來巧啦,你吃吃我的酒釀圓子味道怎麽樣?”


    說著就拿了幹淨的碗,重新把趙華娘下了一碗,另擱上酒釀,特地打了個雞蛋加進去,然後再端到趙華娘手上。


    趙華娘嚐了一口直點頭:“吃到胃裏又暖和又燙貼,滋味好著呢!我那個可比不你的,好歹嚐個鮮就是了!”又招呼眾人吃糯米粑。


    原來這糯米粑裏頭還放了芥菜和豬油渣,一口咬下去,油汪汪的,又香又鮮。顧守仁反而更喜歡這口味,直讚好吃。


    秀菱便問趙華娘:“趙嬸怎麽做的呀?讓我娘也學著點。”


    趙華娘笑起來露出和趙華一般無二的酒窩,輕言細語說:“還不就是糯米粉,裏頭的芥菜要挑葉脈有紅絲的才好吃,不苦。然後用開水燙熟切碎,再擠幹水,拌上油鹽,香料,豬油渣,上屜蒸熟了就成!”


    李氏含笑說:“我又學會了一樣吃食了,啥時候也來試著做一做。”


    趙華娘雖是瞧著榮興和小枝有些疑惑,不清楚這兩個是什麽人,然而她到底不是個多嘴多舌的人,也就沒有當麵刨根問底。就是想知道,日後問問李氏,她肯定就直言相告的。


    吃過酒釀圓子,李氏又讓林生帶了幾樣菜過去,說是讓他和榮興,小枝晚上吃的。林生推辭不過,便老老實實地收了。


    到了晚上,顧何氏那邊也是要先敬祖宗的,然後拎著黃紙在拐角有樹的地方焚燒,一邊燒還要一邊呼喚:“爹啊,來拿錢啊!回來看看吧!有事托夢啊!


    上了桌,桌上倒也擺得豐盛。有李氏親手做的肉圓,不過這時候得叫團圓;蛋餃叫元寶;魚是吃有餘;連黃豆芽也變成了如意菜,不過是討個吉利口彩罷了。顧何氏幾次想狠狠心,把她養的雞殺一隻燉湯,末了還是舍不得。而朱氏隻貢獻了幾隻雞蛋出來,倒生怕別人不知道是她家的!


    那金明吃著碗裏,看著盆裏,滿嘴淌油,卻不知足地說:“冬至不是有吃狗肉禦寒的習慣嗎?這要是來上一大盆紅燒狗肉哇,那才棒呢!我瞧著二叔家的旺財,若是殺了吃肉~”


    他話還沒說完,秀菱剜了他一眼:“你可別打我家旺財的主意!旺財好比我家的一口人哩,哪舍得吃它的肉?”


    怕鎮不住金明,又瞅著顧守仁說:“爹!”意思讓他發句話。


    秀萍早按捺不住:“金明有本事吃上狗肉我們管不著,反正就不能是旺財!”


    顧守仁擱下筷子,端正了臉麵說:“有這些吃食不錯啦!我和你爹小的時候連飯都吃不上呢!秀菱說得沒錯,旺財好比我家的一口人,就不勞你惦記了,誰要吃了它的肉,我就跟誰急!”


    金明曉得沒戲,埋下頭隻顧吃他的,幹脆不言語了。秀菱聽她爹說出這話,方才鬆了一口氣。


    那朱氏翻了翻眼睛,扁而利的聲音直刮人的耳朵:“他也就是隨口說說,你們當什麽真呀?”然後扭頭對她兒子說:“趕明兒,咱也養上一條狗,養肥了,殺了吃肉!紅燒著吃,鹵著吃,反正愛怎麽吃就怎麽吃!行了吧?”


    顧守禮瞟了她一眼:“話怎麽那麽多?吃飯就吃飯唄!”一桌人都不出聲兒,隻是吃。(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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