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菊一晚上沒睡著,在床上翻來覆去烙煎餅似的想心事。睡在旁邊的虎子,那呼呼的鼾聲讓她更是心煩意亂。


    冬梅也不曉得到底怎麽樣了,真要有啥事兒,冬梅肯定得恨死自己!就是劉順根那邊,怕是也不能善罷幹休呢!可是自己當眾挨了劉順根的耳光,這恥辱一想起來,她的眼眶就濕了!


    琢磨了一晚上,秋菊決定還是第二日一早就去找二哥,讓他評個理;還有一個就是,這事也得讓二哥做個中間人,從中調和調和,不然自個兒難道和冬梅從此不來往、不說話啦?


    因此秋菊吃過早飯,便對虎子說要去顧守仁家一趟,離了家。


    秋菊見著顧守仁,把昨日事情的起因,經過,以及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都叭啦叭啦說了一遍。


    聽得顧守仁直皺眉頭,嗔怪地看了秋菊一眼:“你呀,還是那霹雷火爆的脾氣。就算冬梅降價有啥不對,你直接跟我說,我再和她好好談,不就結了嗎?你咋能推她哩?何況她還有喜的人,這要出了啥事,還真不好收拾!”


    秀菱趕緊走進堂屋,她算把事情聽明白了。小姑隨便降價,想借此來拉生意,自然有錯。秋菊若是不服氣,回去再把價錢降得比冬梅家還低,那就是價格戰了。


    俗話說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姐妹倆這麽爭來鬥去,得好處的是別人。自家人傷了感情不說,銀子肯定也比以前賺得少不是?就是顧家,如果不管這事,那別的經銷商又怎麽辦呢?肯定得鬧起來啊!所以。這個價格戰絕不能容她們打下去!


    秀菱想到了這一點,就打算趕緊把道理說給顧守仁和秋菊聽。進到屋裏頭,聽得顧守仁擔心冬梅的身子,也是正理。因此就暫且把快到嘴邊的話壓了下來。看自己的爹怎麽處理這事兒。


    顧守仁隻想著,不能讓兩個妹妹因為這一鬧。從此結了仇,那就不好了。再說了,冬梅此刻到底怎麽樣。還不知道呢,得先看看她去!


    於是顧守仁對秋菊道:“現在啥話都別說了,咱們先去冬梅那兒瞅瞅她去!一奶同胞的親姐妹。你忍心看她出事呀?”


    秋菊起先還有些忸怩。覺得抹不開麵子。顧守仁快言快語地衝她說:“有啥抹不開麵子的,你有錯,你向她認個錯;她有錯,向你道個歉!把話說開了,一家人還是一家人。難道還為這個事,老死不相往來呀?”


    秋菊訕訕地說:“我是害怕哩,萬一冬梅真有啥不好,那劉順根不得找著我拚命呀?‘


    “哦。現在知道後怕啦?昨兒個打了雞血了?就那麽激動?一家人有啥話不能好好坐下來說的?非要打啊鬧的,讓人看笑話不說,自個兒又落了什麽好啦?”顧守仁不留情麵的斥道。


    秋菊還聽這個二哥的話。當下垂了頭,囁囁地說:“我知道自個兒錯了。這不是心裏也挺後悔的嗎?要不哥你先去,冬梅沒事你告訴我一聲,我再去看她,她要打要罵,都憑她,我絕沒半個不字!”


    顧守仁板了臉說:“不成。你若是有心,現在就得同我一塊兒看她去。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再說了,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


    秋菊哭喪著臉,可憐巴巴地看著顧守仁。顧守仁不理她,轉頭對李氏說:“你立馬去鋪子裏買些滋補身子的東西,捉兩隻鴨子,揀上些鴨蛋。等我去娘那邊套了牛車回來,就和秋菊一塊兒上冬梅家去!”


    李氏就了,秋菊曉得自個兒遲早要麵對冬梅的,所以便和李氏一塊兒去買東西。挑選好了,死活不讓李氏付錢,說是照理應該自己出。


    李氏拗不過她,也覺得推來讓去不好看,就隨秋菊了。


    不大會子功夫,顧守仁趕著牛車來了,一聲吆喝,勒住牛嚼頭,讓牛車停下來,喊道:“準備好了沒,好了咱就出發。”


    秋菊象要上刑場似的,小步小步地往前挪,好不容易挪到牛車跟前,可憐兮兮地看著顧守仁說:“二哥,我~”


    被顧守仁打斷道:“別廢話了,快上來!”


    秀菱連忙上前說:“爹,我也去瞧瞧小姑吧!”其實她就是想看看,這事情到底怎麽個收場。


    顧守仁想了想,也就答應了。


    秋菊忖著:這麽些年的姐妹了,若是說斷就斷了,心裏還是會不好受的!就算她有錯,自個兒不是也有不對的地方?想通了,不就是一人退讓一步的事嗎?又不是什麽解不開的深仇大恨。


    於是咬咬牙,快手快腳爬上了牛車,順手拉了秀菱一把。有秀菱陪著一塊兒,秋菊心裏倒踏實了些。好象這樣便不孤零零了。


    到了冬梅家,劉順根見著顧守仁倒是很客氣,見了秋菊卻眉毛不是眉毛,鼻子不是鼻子的,有些橫眉豎眼的模樣。但礙於顧守仁的麵子,卻也不好拿秋菊怎麽樣。


    秋菊象隻灰溜溜的老鼠似的,專門低頭耷腦地延著牆根兒走。看得秀菱倒有些好笑起來。


    劉順根的爹娘也忙著招呼顧守仁,曉得這個算是自家的財神爺。


    顧守仁連忙問:“冬梅呢?這會子好些了沒有?”


    劉順要狠狠地挖了秋菊一眼,才道:“還在床上靠著呢!昨兒看了郎中,雖說沒大礙,說是要小心為上,再不可折騰。”


    秋菊聽得這樣說,不顧劉順根的白眼,雙手合掌說:“阿彌陀佛,謝天謝地。”直到這時,提到嗓子眼裏的心,才算複歸了原位。


    就是秀菱,也長籲了一口氣,為冬梅高興的同時,亦為秋菊慶幸,曉得這事情還沒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秀菱便拉著秋菊道:“姑父,我要去瞧瞧小姑去。”


    劉順根哎了一聲,秀菱已經不由分說,拖著秋菊往冬梅屋裏去。


    此時的秋菊,巴不得大家別把目光投注到她身上,哪敢發出半點聲音?因此被秀菱毫不費力就拖了去。


    麵對臉色有些蒼白的冬梅,秋菊是羞愧難當,低著頭,自責地說:“冬梅,你不怨姐吧?總算老天爺沒有讓我變成罪人!”


    秀菱在一旁說:“小姑,大姑家擔心死了,都沒勇氣來見你呢!我看她都快嚇哭了。”


    冬梅凝視著秋菊,幽幽地長歎了一聲:“姐,昨天你沒傷著吧?”


    聽見冬梅這句話,秋菊曉得她還是關心自己的。由此可見,她也並沒有怎樣怨恨、責怪自己。眼眶一紅,幾乎又滴下淚來,忙掩飾住了說:“沒怎麽傷著。唉,你自個兒這付模樣,還惦記著我。看來,咱倆個這些年的姐妹沒白做!”


    坐在冬梅床邊,拉了她的手說:“都是姐不好,性子暴燥,險些兒誤傷了你。來,你打姐兩下~”


    冬梅用另一隻手輕輕按住秋菊的胳膊:“別呀!姐,要是你不怪順根魯莽,原諒了他,我這心裏,可說不出有多高興哩!”


    想到劉順根甩在自己臉上的巴掌,還有他那傷人自尊的話語,秋菊不由得沉下了臉。


    秀菱看出了秋菊的心思,也連忙湊到她身邊勸道:“大姑,小姑父是有不對的地方,你原諒了他,小姑自然也不會怪你,一家子坐下來好好談,沒有什麽解決不了的問題哩!”


    冬梅也帶點撒嬌的意味說:“姐,你就饒了他吧!咱們這些破事,就當它沒發生過,一切還回到原樣,不好麽?”


    秋菊想了想,自己得饒人處且饒人,那麽冬梅也才會同樣的心思。於是點點頭:“當時我雖然恨透了他,其實呢,我倒沒想過要把他怎麽樣的。不然我不會連虎子也瞞下了,不告訴。你們想啊,虎了若曉得我挨了順根的打,他能善罷幹休麽?從這點你們也就可以看出來,我心裏還要希望咱們能和好哩!”


    冬梅擔心的正是這個,昨夜她也幾乎一夜沒合眼。


    她曉得虎子對自己的姐姐秋菊,那是死心塌地喜歡,平日裏不知怎麽疼才好。再說了,作為一個男人,自家老婆被別人打了,換了誰都會心裏不痛快,恨不能找著這個欺負老婆的人,胖揍一頓才好。


    她生怕姐夫聽聞姐姐吃了順根的虧,要來家尋順根的晦氣。


    所以人雖然躺在床上,兩隻耳朵卻豎著聽門外的動靜,若是門板拍得咚咚響,便好及時推醒身邊的順根,好讓他及時逃走。


    劉順根沒有冬梅心思細膩,倒在床上沒多大功夫,便睡得呼嚕呼嚕的。睡夢中忽然夢見冬梅嚷肚子疼,這才猛地驚醒了。


    借著月光打量身邊的冬梅,見她睜著兩隻烏亮亮的眼睛,正在出神,忙問道:“可是不舒服麽?為啥這時還不睡?”


    冬梅就把自個兒的擔心說了出來,又埋怨道:“你也是的,秋菊不管怎麽說是我姐,你怎好動手打她耳光?”


    劉順根也有些悔上來,不好意思地說:“我也曉得錯了。當時見她把你推倒,所以我氣不打一處來,說話行事都失了常。你也不須擔心,她老公要尋上門來,自有我去應承,憑他出口氣也罷了!‘


    冬梅把劉順根這話一說出來,秋菊心裏好受了些。


    秀菱也不由得暗暗點頭:說起來都不是什麽蠻不講理的人,再勸和勸和,或許一天的烏雲就能散嘍!(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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