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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孟德何事?”


    蹇碩皺眉搶先應道,他麵對張讓時彎下的腰不著痕跡挺直了些,顯然不想在下屬麵前還落得個卑躬屈膝的印象。


    可還不等曹操答話,一旁的宦官之一趙忠笑眯眯開口道:


    “你父是當年中常侍大長秋曹騰的養子……如此說來你倒和我們顯得親近不是外人……”


    這話剛落,在場幾人的麵色都很古怪,趙忠這熱絡言語,著實難聽的很,相當於暗諷曹操乃醃宦之後,他爹認了個太監當義父。


    這畢竟不好聽的事情,平日與曹操來往之人都諱莫如深,哪裏肯提半個字,更別提如同趙忠這樣當做光彩事情笑眯眯說出來,虧得趙忠自己就是個醃人,否則因此結仇都大有可能。


    張讓不動聲色上下打量一遍曹操,卻發覺此人笑的比趙忠更燦爛熱絡。


    “趙常侍說的是,如此論阿瞞倒是諸位子侄輩,殊為親近……”


    在說話時候彎腰,不至於因為身高緣故俯視趙忠,將趙忠冷了的手籠到自己袖中暖了暖,像是晚輩照顧自家老人般握著趙忠的手,眼神溫暖,笑容真切。


    起袁紹對何進的恭敬諂媚,曹操說話動作就像是隨手拂開亂了的頭發,無比自然。


    幾個小細節就不止讓趙忠這位宦黨二號人物心生好感,包括張讓在內的十位大宦官看著曹操那毫不做偽的笑臉,神色多少都有些柔和。


    氣氛無聲無息的融洽些許,過了一小會兒,曹操才高聲道:


    “諸公侍奉天子多年,等同於我等這些不能時刻侍奉君前的臣子盡責……阿瞞覺得,天下臣公都該謝諸位……縱有些許非議,也是瑕不掩玉,無損各位對我大漢王朝一片丹心!”


    這話說的正氣堂皇,仿佛張讓等人真是大漢忠君體民,為了天下不恤己身的耿耿忠臣。


    “嗬……孟德……”


    那十位都不禁瞥了眼這位後生晚輩,近些年來他們權勢熏天,溜須拍馬逢迎之辭聽了不知多少,哪怕位居九卿之位的大人物也或多或少得看幾分他們的臉色。


    但此刻天子命在旦夕之際,對於一切權勢皆依附於皇權的宦官,正是日薄西山,來日莫測的時候,平日那些門下走狗看起來雖然依舊聽話,卻也開始腳踏二船,給自己留條後路。


    而巍峨皇門下,聽到一個小小校尉在這未央宮外如此一番言辭,滋味隻有自己清楚。


    張讓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破天荒的伸手替曹操理了下衣襟,勉勵道:“孟德……很好……”


    曹操斂目低頭:“還望張公教誨……”


    大片大片的厚重銀鉛色雲遮蓋了帝都的天。


    陰暗的宮門內,一切都不必多言。


    暗陳的天色下,在高高樓台造成的陰影裏。


    所有人都安靜等待的天子的召見,所有人都清楚,這位將大漢最後元氣耗盡的皇帝陛下,真的是見一次少一次了。


    哪怕他將自己的這座新修的小寢宮同樣命名為未央宮,也完不成當年那位祖帝的豐功偉績。


    而那位已經臥床不起的陛下也沒讓這些人久侯,不多時,就傳來了召見的命令。


    十幾人魚貫而入,曹操有意壓步子走在最後,手搭在眉眼前望了望宮台倚疊間露出的一個高角樓的簷角。


    想到某個如今遠在涼州的家夥,很不莊重咧嘴一笑,然後苦笑著搖頭跟進。


    眾人屏息而立,低眉駐足,遠遠隔著一道紗簾望著靈帝的輪廓,暗自猜想著他的身體情況。


    等待……安靜而且漫長的等待。


    輝煌寢宮內黃銅鏡子和金色桌台反射著燭火


    各種華美雕紋的陳設典雅精致。


    香爐中的寧神白色煙氣模糊了太監的臉孔


    侍女的青黑色鬢發和裙裾散發出幽香。


    隻使人昏昏欲睡之時,靈帝帶著死氣的虛弱聲音才從幕後傳來,卻宛如炸雷。


    “你……你們……按朕旨意,殺何進,輔佐皇子劉協……明日朕將宣何進進宮,你們早做準備……”


    眾人無一敢應聲,隻有侍奉靈帝多年的張讓俯首道:“陛下,這是不是太急了……”


    “朕……朕…怕是沒時間等下去了………外戚勢大,若真的由劉辯繼位,那必然是何進一手遮天,豈不是真的應了那句市井童謠“天下歸何……


    ”那朕倒寧肯把這天下扔給一個八歲孩子,任他與各位大臣折騰去,朝中各大臣彼此牽製製約,總好過一人獨把朝綱,天下人都欺朕昏用,可寧肯亡國,也不允家奴欺主!咳咳!咳咳咳!”


    “陛下息怒,臣有罪……”


    眾人跪倒一地,可心思隻有自己知道,不過總算明白袁紹在內幾位與何進來往甚密的校尉為何不得召見。


    一個將死之人,斷續說出口的話,隻因他是天下之主,就將具有翻天覆地的莫大力量。


    因為這一道天子令而被強行劃到一個陣營的十二人,沉默走出宮門,直到彼此分開,也沒有一人發一言語。


    當夜屯騎校尉鮑鴻偽裝成挑夫下人,躲過宮內暗諜,星夜直奔袁紹府邸。


    一個時辰後被察覺,整家滿門四十四口盡數滅門,老弱婦孺無一幸免。


    此夜各處宿衛軍,虎賁軍,羽林軍,禦林軍,西軍,南漢軍……一夜間接到共計三十道軍令,彼此相悖矛盾者不在少數。


    然而這些軍事力量少有按兵不動者,而是彼此按照立場和利益關係如同一隻一隻孤狼開始在黑夜中獵食行走或者潛伏等待。


    各方勢力都蠢蠢欲動,調動著自己的底牌和力量,此夜有死在自己寵妾手中的高官,有被毒殺的暗線人,有被連夜屠殺的秘密群體,有連夜轉移走的暗樁。


    有殺人的文官,也有死掉的武將,有莫名橫死的青樓女子,也有無故消失的尋常老人,有大人物,也有小人物,他們有表麵的身份,也有隱藏多年自己都快忘了的背景和任務。


    此一夜,朝上占位百官,無論各種職位,人人殺人,府中帶血。


    有連夜快馬送出京城的書信,也有被攔截下分屍的送信人。


    整個帝都暗地裏的大清洗正在進行著,文人武人黨人宦官蠻夷,各方的談判交換和試探也在人命的對換下一點點完成。各種痕跡也被清洗的幹淨。


    在黎明將近時候,那堆了太久的鉛雲終於向這座古都灑下大雪。


    飄飄乎如柳絮,如鵝毛,如老婦白發。


    大雪如崩,很快就蓋了一層純白之色。而陰雲更重,大雪更濃,一點點給帝都添白。


    在帝都今年第一場雪中,天子詔到,何進披甲入宮,四個時辰後不曾出宮,被殺橫死。


    宦官大勝之時,卻有一股袁紹帶領的奇兵突來,驀然猶如天降,張讓在內,十位大醃盡數被殺。


    皇帝妥協下詔書,傳位皇子劉辯,而後駕崩


    脫痩到不成人形的掌中,仍牢牢握住那枚用黃金補缺的玉璽。


    在帝都今年第一場雪中,曹操帶人守宮門,


    何進援軍不能入,所以何進死。


    因為袁紹帶軍可以入,所以宦官死。


    簡簡單單,幹淨利落。


    大雪飄飄,染白了披甲曹操的眉發。


    他想起了自己握住趙忠涼涼的手,張讓替他捋的那下衣襟……


    真是可悲的醃人,這樣一點戲,他們居然就信了。到底不是男人,成不得大事。


    然後想到了一個叫郭嘉的家夥,想著如今這個局麵他在幕後參與了多少,然後全無頭緒,卻笑的單純開心,讚歎自己朋友的那種。


    帝都頭場雪停,新帝登基,一百多錦衣公卿,在一城白雪中叩拜新君。


    而早就替新帝王寫好送出的一紙詔書,就要到達涼州。


    ”新君初立,國祚須昌,西涼董卓,引兵洛陽”


    帝都頭場雪停,天下氣運翻騰更改。


    幽州一個小女孩捧著一抔白雪神色傷感,衝著一旁滾出一個大雪球的少年道


    “豬,我今晚就要走……”


    那個眉目俊逸如畫中人的少年,眉間一點紅砂觸目驚心,溫醇笑道:“那還好,還夠我陪你一整天。”


    ..........


    此後就是光熹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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