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祀將聖旨拿在手中,在他眼中,其上有絲絲縷縷的濃鬱紫氣繚繞,隱隱有龍影幻化,君威煞是逼人,完全可以確定,這份聖旨中所言定然關係到天下大局,否則斷然不會有這等氣象。


    李祀滿是感慨,他自己已然算是天縱之材,前世二十歲出頭就讓國內三四個經濟領域泰鬥青眼指導,都說把他李祀打磨三十年,大有可能成為未來金融圈子的執牛耳者。


    可此時那座帝都之中,龍座之上,一道聖旨下來,九州動蕩的皇帝陛下,才不過13歲而已,哪怕父輩留給他的江山時局動蕩,內憂外患,但畢竟是整個天下,太多事情都隻在這孩子一念之間改變。


    作為現代人,李祀在漢末生活了許久,卻為封建王朝的****權力而驚詫,君權至高無上到讓整個時代的所有人都或主動,或被動的維護著它。


    李祀伸出手指輕輕劃過那張聖旨,命池之中紅蓮淡淡華彩流動,一絲淺淺的紫氣如發絲一樣被勾起,在李祀食指上繞了數圈。


    作為煉氣士,除了當年宋娘子那點淡然紫意外,李祀還是第一次直接接觸帝王氣,雖然這份完全不屬於自身的氣數李祀沒法收納,但剝離一絲仔細揣摩參詳,還是有所裨益。


    呂布沒有打開那封聖旨,李祀自然也不好去碰,何況這裏人多眼雜,真的拿出來也是麻煩。


    在抽出一根紫氣後,李祀想了想還是將套著綢緞的聖旨歸還,聖旨在光滑桌麵上劃過,停下時剛好觸到呂姑娘指尖。


    呂姐姐的手很漂亮,修長軟膩,骨節含秀,指甲晶瑩,白如乳玉,剔透靈秀,骨肉之間都帶仙氣。


    兩年前董卓曾有戲言:“天下美人七十二,後十人姿色之和,勉強比得上奉仙一隻手…當真惹我憐愛…”


    而董卓為這句話付出的代價是,他三百人嫡係近衛軍,一夜之間死了三分之二。


    全都是陪董卓從最底層摸爬滾打搏命出來的老底子,就是那胖子再薄情寡義,當時也暴怒無比,布置心腹人馬處置呂布。


    看起來祥和安寧的呂美人獨自一人闖董卓中軍大營,七個時辰後毫發無傷而回。


    所有人猜測當年之事時都帶著曖昧,仿佛在那一天之後,董卓和這位美人間就有了啥不可告人的關係。


    而事實上,她一怒之下,隻是單人頂著層層弓弩手包圍的壓力,將董卓小兒子梟首於董卓眼前,骨肉親血,濺了那胖子一身。


    真正一言不合便殺人,呂布這女子比任何小人都更讓男人頭痛。


    呂布自己都不知董卓為何忍的下這仇。


    但那天過後,兩人都心知肚明再無緩和餘地。


    而西涼軍中至少有兩成將領,在董卓呂布之間更傾向於後者,這部分大多數是青年少壯派。


    不隻是因為呂姐姐的傾世容顏,更是因為她的軍事主張讓激進一係覺得可以施展抱負。


    武人都是大老粗,這話絕不是完全正確,沒腦子的都是在戰場上拚刀送死的蠢人,真正爬到西涼軍高層後,那些派係傾紮和利益鬥爭,也不會比文官更遜色。


    這些內幕,少有人知道,董卓與呂布之間,也從來不像天下人所見那般君臣相宜,不過或許正是因此,朝堂上很多老狐狸才敢默認呂布在軍中威望如神。


    其中自然存了以她製衡董卓的打算。


    這天下再如何分崩離析,那座帝都終究是核心所在,總有無數資源被那座城裏的人調用,總有無數的眼睛替那座城裏的人看天下,也有無數的刀鋒,來替天子殺人。


    呂布默默看著桌上一桌菜,思緒百轉,如今的局麵她心裏大致了然,她毫不懷疑,若是任憑董卓被諸葛孔明弄死,隻要她肯低頭效忠,一定會被扶到西涼軍第一人的位置,畢竟諸葛孔明手腕再如何霸道,也沒法憑空壓服西涼幾十萬勁旅,若要得西涼軍權,任是神仙,也繞不開她呂奉仙。


    真是一個不需要遲疑的選擇……嗬嗬。想起諸葛涼,呂姐姐不自覺的泛起一個清冷的不屑笑容。


    看了看對麵不著痕跡把所有對她胃口的菜挪到她身前的少年。


    這位女將軍心中微暖,淺淺長長呼出一口清氣。


    手臂抬起,一雙筷子伸出,將整條魚夾斷,抬手將魚頭那送到李祀碗裏,然後正正鬥笠,飄然起身便走,頭也不回,毫無拖泥帶水,到了門檻才稍有停滯,對李祀道:


    “心冷手狠之輩,諸葛涼當屬第一,別太信她,好歹相交一場,不希望有機會給你收屍……”


    起身出門之一瞬就勾起門內門外所有人視線心神的天下第一美人,隻留下一個孤獨背影,挺拔筆直如夏樹。


    沒說再見,不知是否想再見,


    沒說將去何方,也許她自己都不知該去何方


    如飛鴻而忽來,如春雪而驟去。


    仿佛不曾見過,如夢醒無痕。


    等到赤兔馬鳴清如龍吟,李祀才微微悵然的收起呂姐姐留下的那一封聖旨,她都不曾拆開看過。


    然後拿起還熱乎的麵饃饃,就著滿桌字菜大吃特吃,宛如鯨吞。


    以李祀如今的樣貌氣質,就是站到帝都國子監,也絕對是出類拔萃的,讓人一看就覺得至少是甲姓氏族的嫡係子弟,如今這麽一副餓死鬼的樣子也著實有損其風範,惹得剛才因為呂姐姐對他仇視的男人,此刻略帶嘲笑的注視。


    但這也怪不得他,入城之前三天,李祀騎來的青馬就已然跑廢,這三天,呂姑娘當然不會允許李祀與她同乘一馬,所以李祀隻得以腳力追著赤兔,萬幸呂姑娘悠哉遊哉,速度慢的很,但這也夠李祀受的。


    哪怕煉氣道果越發精進,體魄強悍,但終究不是許褚張飛那種人形凶獸,終究體力消耗太大,而且很少能有一頓正經飯吃。


    這頓花了整整兩個金株的飯菜夠整個白村600人一天的夥食,李祀自然沒打算浪費。


    一個前世、今世至今都不曾懂得奢華與浪費的家夥,終究還是不願意放棄自己一些看似無所謂的小原則。


    至於不信小涼,李祀一笑置之,若連那丫頭都不信,偌大漢末,他又能信誰。


    ……


    帝都,後宮,太皇太後居處,並不堂潢,並不奢侈,司徒王允被稱為兩袖清風,一身忠骨,府上全無金銀器物,但一株從遠海深處所得的殷紅珊瑚,所值何止萬金。


    這種事情被朝廷中人美稱為清貴,但太皇太後董氏居處,說的好聽些是清雅,難聽幾分便足可稱為清貧。


    除了七八個伺候的太監宮女外,便再沒有啥奴才仆從,每日所食皆粗糧素菜,宮室之內有點家徒四壁的意思,還好嶄新和寬廣。


    但也正因如此,更顯得淒清疏廖。


    很難相信大漢帝國最尊貴的女人能忍受這樣的寂寞清苦。


    她很老了,已然走到人生的盡處,這一生中,丈夫是皇帝,兒子是皇帝,孫子依然是皇帝。


    作為一個女人而言,極盡尊崇。


    但這位容顏逝去,年華不再的老人,此刻卻毫無任何上位者的氣勢可言,若非常年保養得體,使得她相比她的年紀而言更年輕一些,這位太皇太後和普通人家的老奶奶也沒啥區別。


    此刻正坐在宮室內,一臉寵愛慈祥的看著她眼前的孩子。


    七八歲的小童,穿了身鑲邊金色的冕服,衣著上雖有白和棗紅二色紋路裝點,其整體而言還是白色為主。


    頭發梳理的一絲不亂,整整齊齊,一雙整挺的鞋子顯得他整個人都挺拔幾分。


    麵上帶點小嬰兒肥,肌膚卻白皙如牛乳,五官溫潤精致


    好一個端莊俊秀的孩子,若是李祀在此,恐怕要感慨,就是曹雪芹筆下賈寶玉也要遜色這孩子三分俊秀,三分靈氣,三分貴氣,以及一分畫龍點睛的純真。


    常言道:“天家無親亦無友”所以很難想象一個在皇室長大的孩子,眼中能有朝露一樣的幹淨。


    要知道,他那位皇兄陛下,在五歲時候就已經第一次親手砍下死囚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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