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要是想通了一些事,就會變得心胸開闊、寬廣豁達。前朝政事經過二十年的積累,慢慢走上我所預期的軌道,所以當我明白了身處的世界,全身上下像是驟然減輕了壓力一般,有一點兒悵然若失,又有一點兒歡欣鼓舞。悵然若失的是,原來我終究不是項少龍,翻天覆地改變國家命運還真是輪不上我;歡欣鼓舞的是,既然不是我所知道的曆史,那麽現在所做的一些改變,應該能為這個國家帶來不一樣的未來吧?


    □□說過:“世界是你們的,也是我們的,但是歸根結底是你們的。你們青年人朝氣蓬勃,正在興旺時期,好像早晨□□點鍾的太陽。希望寄托在你們身上。”


    是的,希望寄托在下一代的身上。


    散了朝,我換下朝服,打算去看看的寄托希望的下一代。父輩再怎麽努力,接班的是窩囊廢,那麽也會前功盡棄。


    上書房位於乾清門內東側南廡,建於世宗初年,正好與南書房一東一西兩兩相望。凡阿哥年界六齡,即入書房讀書,每日寅時(淩晨3:00-5:00)來到書房早讀,卯時(淩晨5:00-7:00)開課,午時(11:00-13:00)下學。我原對每日雞叫便來上課充滿怨念,大婚以前每每倍感折磨,所以看我的孩兒們沿著我讀書行走過的道路和時間每日裏早早的來上書房,心裏有著一番幸災樂禍。但前些日子看著小五兒拿著小書本教著小十二認字,才驚覺十二都三歲了,這離進上書房也沒幾日了。


    想著我肉墩墩的小十二每日裏也跟著哥哥們耷拉著眼皮讀書,我一陣肉疼。於是除了政事,別的沒琢磨,盡琢磨怎麽改改這萬惡的上學時間。於是拉來弘晝弘曉,三個臭皮匠聚在一塊唧唧咕咕滴滴歪歪。


    弘曉到底要老實些,“四哥,這,不好吧,祖宗規矩......”弘曉是十三叔的嫡子,從小就跟我和弘晝親近,因此私下裏也跟著弘晝叫我四哥。而我每每一聽,總有一種世宗的四的感覺,心裏一陣舒坦。


    弘晝倒是不客氣,“四哥你都沒有意見,我也沒有。倒是弘曉,你不心疼你家孩子?”不愧是我的親兄弟,一下子就抓住重點了。


    弘曉想著自己的孩子住的還遠,天天更早就要起床進宮也是辛苦,猶豫了半晌終是答應了,“隻是,那禦史那裏......”文人的兩寶,筆杆子和嘴皮子,誰也得罪不起,胡寫亂說一通保準讓你比茅房還臭。


    “這你不用擔心,你們好好征求一下各家王爺的意見就行。”開玩笑,上書房是幹嘛的,給皇子皇孫讀書的地方,就是滿洲勳貴家的孩子那也隻能是陪讀!我給我家的孩子改個讀書的時間還要禦史批準,就是找兩弟弟來商量那也隻是給老王爺們麵子。


    於是我眼一橫,禦史們唯唯諾諾的張著嘴也不敢說出一個不字。


    終於,早讀的時間取消了,每日裏早上八點開課,十一點到一點午休,下午三點下學。至於教學的內容就不用改了,早好些年就已經是文理兼備文體並修了,怎麽排課就讓上書房總師傅們好好商量一番就是。


    今天我就是來看看改革成效的。


    果然也沒有了偷偷躲在後麵睡覺的,看來精神麵貌也好,一群小豆丁規規矩矩坐著看著真可愛。哎,我真的老了,一晃眼居然看見永璜的長子永璋的長子都坐著乖乖昂著小腦袋聽講。想想永a剛抱上兒子,永璜家的聽說又懷上了,真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哀歎。


    看著我來了,大大小小的豆丁們表情各異,永琮倒是沒變化,永琪則隱隱有些雙眼放光。對於這個兒子我是有些矛盾的,想著努話嘮說過的劇情,難免心裏忐忑,這個孩子難道真的......略過永琪,我看著後一排的小豆丁們,隨便問了幾個問題,答得都還不錯,看來改改時間也沒有讓他們把功課落下,於是挨個兒誇獎一番,喜得一群小豆子眉開眼笑的。然後才轉向前排,想了想如今周邊地域局勢,出了個國與國之間的問題,讓大孩子們寫一篇策論,隔日交給我。


    走的時候捕捉到永琪晦暗莫名的臉色,再對比永琮的古井無波,我內心的天平第一次是因為孩子本身而傾斜。


    不管哪個孩子我都是愛的,他們是我的骨血是我生命的延續,更是我在這個世上的牽絆活著的證明。之所以平時跟孩子們親疏有別,那完全是因為我的家庭不普通的緣故。為了權力地位可以弑父殺兄弟的事,在皇室家庭裏層出不窮。想著我那些個皇叔的下場,我隻好在明麵上區別對待每一個孩子,但心底裏對每一個孩子的疼愛都是一樣的,隻是方式不同而已。


    太後偏愛永琪,多次在我麵前明示暗示,都被我輕輕推擋過去。我知道太後的用心,也對太後無視嫡子的舉動頗有不耐,但對永琪這個孩子本身,我是一點偏見都沒有,若是他真有這個潛質,我也不介意改弦易轍。但多番觀察下來,不光能力,在對待兄弟的態度上,比著永琮差了不是一點兒半點兒。


    “皇上?”吳書來小心翼翼,“濟南有消息了。”


    拿過小德子呈上來的折子一看,我的臉色變得很難看,再看著呈上來的另一樣東西,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的悲催感油然而生。


    上好的黃玉石刻成的私印,這是我還是寶親王時,自己閑來無事雕刻而成的,出門在外總是隨身攜帶,那一年在濟南不慎遺失。嗬嗬,原來如此。要是我是這個殼子真正的主人,恐怕為了這方私印會流不少血吧。那年發現私印遺失之後,我便指派粘杆處秘密尋找,可是一無所獲,為了避免引起大的恐慌,最後隻是安排人駐守山東一有動靜就立刻上報,十幾年過去了,我都快忘了有這回事。


    黃玉石私印啊,這還真是明明白白的證據。我本來還想著,自己可沒有隨便留詩作畫戳印子的習慣,隨便一想也知道,那電視劇裏留給夏雨荷的無非也就是豔詩。什麽人愛寫豔詩,南唐李後主就是翹楚,乾隆也就是生得逢時,有厲害能幹的爺爺爸爸,給他打造了一個固如金湯的國家。再看看乾隆以後,他的子孫沒出息是事實,封建王朝走到末路也是事實,但如果說沒有乾隆的瘋狂敗家之舉,玉帝都要發笑。既然我不寫詩作畫,那就沒有了什麽畫軸扇子,沒想到倒冒出私印來了。夏雨荷是怎麽拿到這方私印的,人死了也不得而知,也沒必要追究了。


    “夏雨荷死了。”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是慶幸,是解脫,還是愧疚?說不上來。隻為那逝去的芳魂,我本來鬱悶的心情更添陰霾。對逝去的人就不說什麽功過對錯了,可是我該做的事,還是要做的。


    夏雨荷未婚生育了一個女兒,對照日期確實是我的孩子,對這個孩子我有著愧疚,要怎麽安排還是要和景嫻商量,畢竟她是我的妻,我認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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