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柳俊河在心裏已經有準備了。可是當他走進辦公室裏,看到樸院長他們用來陷害他的材料時,他還是忍不住他的怒火。看在韓美晴在身邊,他不好失態,不過太陽穴旁重新活躍起來的青筋,顯示了他的心情遠沒有他表麵來的平靜。


    他們竟然拿病人的生命陷害他!


    資料上麵明明白白顯示著那個今天醫院給下病危通知單的病人。不過他的病曆被放到了他的辦公室裏了,負責的醫生也由心髒科主任換成了他的名字。


    他們竟要把這個病人死亡的責任推到他身上嗎?柳俊河心裏暗忖,其實關於這個病人的醫療事故,他並沒有多大責任。


    那個病人是主任負責的。主任隻曾經開玩笑似的對他說過,要他在他不在的時候,關照一下他負責的病人。哪裏真的會就這樣所有責任就歸他了?就是他當真“關照”多了,主任心裏難道會舒服嗎?啊?你一個新來的小醫生,進來就想奪權是不是?


    而且當天雖然他並不在醫院,耽擱了手術。如果說是因為他延誤時間,病人沒及時接受手術,導致手術失敗,那麽怪到他身上是應當的。可是後來主任及時趕到,他主刀手術,問題就在他一方了。手術當時看起來挺成功,現在失敗了,八成就是主任的問題。因為他清楚的記得,從馬會長身邊趕過來之後,他不放心,跟著進到手術室裏。在手術結束的時候,他還專門提醒過主任,說要進行一下常規檢查,結果主任看到手術很成功,就沒有做檢查。估計是這裏出了問題,才導致病人死亡。可不是負責人改成他,他就得背這個責任了。


    所以對方想這樣嫁禍給他,也得考慮一下現實問題。柳俊河心裏大概有底了,就放下心來,準備保留證據,等第二天上班再拿給韓院長讓他定奪。對於韓美晴在他辦公室裏裝錄音筆,現在他已經完全不生氣了,反而慶幸,這可是第一手錄音資料。況且他個人的辦公室,並不屬於公共場所,這錄音完全合法,作為證據再好不過。


    ……


    第二天來到醫院,柳俊河才發現事情他還是想得簡單了。


    他來到醫院的時候,半個醫院都在傳有關他醫德不好的流言。一些不怎麽認識的小護士,也在他身後指指點點說小話。他找了平日裏還算能說得上話的同事,同事再三推托,見實在躲不過去,就將他拉到一邊,偷偷把流言告訴了他。


    原來醫院裏竟然有關於他的這麽多流言,真是難為樸院長了,他該覺得榮幸嗎?


    之前韓美晴的問題,應該是他的錯。他再次見到她太激動了,或許沒有發現她當時有心髒病發作的跡象。這個流言還罷了。


    那天晚上手術的問題,和之後病人死亡應該是同一件事。柳俊河認為他應該有必要去韓院長拿了給出個交代。在心裏組織一下語言,柳俊河在手裏攥著昨天他辦公室錄音的備份,向院長辦公室走去。


    推開辦公室的大門。在院長的位置上,他看到了誰?怎麽會是樸院長坐在那裏?


    樸院長坐在院長位置上,抬起頭衝他露出和藹的笑容。但以往和氣的笑容,此時看著卻透出陰險和得意。


    “柳醫生,找我有什麽事嗎?”樸院長似是看出了柳俊河的疑惑,隨即得意地笑道:“哦,韓院長身體不行了,難以勝任院長這個職位,準備在下一次大會上正式宣布退休。就由我接任他的位置了。他這些天身體不適,我暫時替他處理院長的工作。”


    看著樸院長臉上得意的笑容,柳俊河覺得分外憋屈。


    當你準備走上層路線,想通過向上層揭發你的仇人,來洗清你受的冤屈的時候,看到上層已經先一步被你的仇人攻占了,報仇無望是個什麽滋味?柳俊河現在就嚐到了。仇恨,卻又一點不能表現出來。


    柳俊河手裏緊緊攥著錄音筆,心裏直發狠,但是他能怎麽做?他大勢已去。現在醫院裏傳的都是他的負麵流言,他手裏隻有錄音和物證這兩張籌碼。


    現在他從昨天就存有的疑惑,終於解開了。樸院長為什麽把他當做棄子了?他現在已經不稀罕他的支持了。他用一個栽贓坑了他一把,逼迫他離開,同時也通過這個,成功換得了心外科主任的支持。真是一舉兩得啊,柳俊河恨恨的想。


    那麽醫院裏應該有不少人已經站在他們那一邊了吧。柳俊河估計著形勢,沉默。


    “柳醫生是有什麽事嗎?”樸院長看著他,笑容裏有著得意和了然。看來是發現不對勁了,不過發現了那又怎樣?反正他終究要滾蛋。


    “不,沒什麽。”柳俊河打算回去好好想想對策,今天這個樣子對他來說實在有些太突然了。“院長,沒什麽吩咐我就出去了。”柳俊河鞠躬告辭。


    “等等,本來你不來我也是要找你的。正好你來了,就省的我找了。”樸院長卻不想給他這個機會,叫住了柳俊河,開始發難:“你知道最近醫院裏傳出來的閑話吧。有的雖然是小事,有的可是人命關天的大事呢。關乎人命,柳醫生,你怎麽可以兒戲呢?況且,小事積少成多了,也是大事啊。”


    “樸院長,其實,今天上午去世的那位並不是我負責的病人。”柳俊河知道樸院長說的是哪件事,或許這就是他的目的?


    “你看看,就是一個疏忽,沒治好就是了,何必狡辯?有意義嗎?”樸院長是鐵了心把人命栽在柳俊河身上。“你們主任都告訴我了,我們共事這麽多年了,難道主任還會騙我嗎?柳醫生,沒治好就幹脆承認吧,何必推卸責任呢?你還年輕,你們這個年齡的人還不知道醫德的重要性。你醫術有問題可以在提高嘛,但是醫德敗壞了就是一輩子的事了。”主任已經是我一邊的了。


    “我再回去想想。”柳俊河就知道會這樣,樸院長昨晚就說過要把這事栽給他。現在看著他睜著眼睛說瞎話,他卻不能反駁。


    這樣陷害他,人家應該是早有準備吧。主任被他拉攏了,當天在場的醫生護士應該也都被收買了,不然流言傳的那麽廣,估計連病人都知道了,怎麽還不見有人澄清?本來副主任和主任一貫不對付,最有可能站出來反駁。但是樸院長眼看就要上院長的職務了,他要還想在醫院混下去的話,就一定得閉嘴。


    “你好好想想。其實我個人認為,最近你在醫院裏名聲也不好,也耽誤了你正常工作,最好還是離開咱們醫院。首爾那麽多醫院,咱們醫院的資曆和許多醫院相比還是有不足的嘛。我在首爾各大醫院都有熟人。需要的話,我也可以幫你向我的那些老熟人們推薦一下的。他們從我這裏也知道了你能力很強,都對你很有興趣呢。我們幾十年的老交情了,幫忙安排一個醫生,還是輕輕鬆鬆的。”好話壞話還不是全憑我說?所以,如果你不開眼的出去亂說話的話,我也有辦法讓你在首爾哪一家醫院都待不下去。


    柳俊河沒再出聲,鞠躬出去了。關上門的那一瞬間,他清清楚楚看到了樸院長臉上嘲弄的神色。


    是不是真的必須辭職呢?可是他也知道,如果辭職了,樸院長又在業內放出他的不利評價,他就別想再找到工作了。柳俊河不甘心,不甘和憤慨讓他整個人身上帶著可怕的氣勢,遠遠一看生人勿近。


    在辦公室裏,柳俊河束手無策。他們互相握著對方的把柄。對方估計不敢做絕,怕他魚死網破,但可能也不會甘心放他逍遙,誰知道多年後他會不會找後賬?他就更不能輕易把把柄放出去,若是對方得知,豁出去了要給他好看,他一輩子的事業也就完了。


    難道真的要將樸院長他們告上法庭?能以什麽理由?誹謗?侵犯名譽權?恐怕案子結束時,他就出名了,也無法在首爾這個圈子裏立足了。但是如果不這樣,那麽就算有錄音作為證據,又能怎麽樣。他被冤枉了,跟大家有什麽關係?跟醫院有什麽關係?就是被無故解雇,醫院頂多給賠點錢就完事了。關鍵是樸院長繼任院長已經是鐵板釘釘的事了,大家誰都犯不著為了別人得罪醫院一把手。


    怎麽才能對樸院長他們的利益產生最大威脅呢?崔副院長很有競爭力不假,但是他沒有一個女兒,可以嫁給理事長的兒子。這就從根本上決定了他無法撼動樸院長的地位。


    這幾乎無解。柳俊河把自己關在辦公室裏,他的同事們也有誌一同的沒來打擾他,連病人也被告誡不要去找他看病了。他負責的病人,被主任自動分給了其他人,主任算是和他撕破臉了,到底比他多經營二十年,也不怕再得罪他一個年輕醫生。


    下班時間一到,韓美晴的電話就打了過來,邀請他到xx酒吧去商量事情。


    ……


    “這麽說,就沒有辦法了麽?要不要我們把錄音放到網上或者寄給報社去?”韓美晴聽了柳俊河的顧慮,很是著急。難道她的錄音就用不上了嗎?


    “不到萬不得已。”不能那麽做。或者說,如果他沒有令人信服的地位,就是宣揚出去了,對他們也不會有太大影響,反而會搞臭了自己。


    柳俊河隻恨自己沒有那些人的金錢和權勢,以至於他在生活中完全被動。如果他能在醫院裏有著強一點的後盾,也不會任由別人明目張膽的顛倒是非,說什麽就是什麽。如果他背後,能有哪怕一個理事的支持。


    可是他進醫院的時候,樸院長就是他的後盾。現在是他的後盾要他滾,別人頂多會覺得是他們之間的事,沒人會在乎。


    可是他多年的努力,他無數的掙紮,他卑微的堅持,他所有的一切都會這樣離他而去了嗎?


    他未婚妻離開了他,這讓他不用再在感情和責任之間為難。但是同時,他也會失去他的工作。以後的路在何方,他自己都不清楚,他的心思又能如何說得出口?在一起,簡簡單單。但是對一個裝在心裏的女孩,他此刻卻承諾不起。


    命運一次次戲弄他。讓他跌倒在路上。別人厭倦平平淡淡的人生,而他的人生,連平平淡淡都是奢望。他掙紮,但總掙不過命運。


    “真的要辭職嗎?”韓美晴不敢置信。


    “也是拖著罷了。”柳俊河知道自己必須走,但是如何不讓樸院長他們,抓住他換醫院的空當趁機抹黑、落井下石,都是必須考慮的。“也隻能拖幾天了。”


    “你辭職的話,那我也辭職好了。”韓美晴脫口而出,淚水流了下來。


    柳俊河愣了,轉頭看向她,一臉驚愕。


    既然沒忍住,把藏了很久的心裏話說了出來,韓美晴就豁出去了。現在就現在,表白吧,希望能成功。


    她沒有抬頭看他,依舊自說自話:“我的錢已經夠花了。本來我就不指望這點工資生活。之所以一直堅持要來醫院工作,是因為小時候生病,很感激醫生,很向往這一身白衣服,很聖潔的感覺。後來理科成績很爛,沒考上醫科。本來我可以上別的大學,放棄了機會,才讀護理了。總對醫院有所憧憬,但是來了才知道,醫院和別的地方能有什麽差別?都是勾心鬥角,隻有衣服是白色的罷了,真的好失望啊。”


    韓美晴用袖子擦了擦眼淚,越說越心酸,這可是真心酸,等趁虛而入的機會,等的真心難熬:“我真的不想再在醫院待下去了,唯一的理由就是因為醫院裏有你。總想著熬著吧,至少能夠天天見到你,有理由約你。我知道自己很自私,之前你有未婚妻,我的心思從來不敢說出口。(p話,你隻是不想背罵名罷了,同時也不知道未婚妻在人心裏的分量而已)但是你好不容易單身了。我知道這個時候對你說這些話,隻能是困擾。但是你就要離開了嗎?你要上哪去?我以後要到哪裏找你呢?以後我們能有可能嗎?”


    柳俊河完全呆住了。他不知道她竟然還會對自己說這些話。她可是完全清楚自己的處境,他隻有醫術而已,沒錢沒勢,如今又處於四麵楚歌的境地。他已經落魄的不能再落魄,她怎麽能這樣說?她不應該避而遠之的嗎?正常人不應該避而遠之的嗎?


    知道她對自己也有情,柳俊河心裏驚喜莫名,原來他還能擁有她,原來上天還沒有拋棄他。雖然理智告訴他,這不是注意這些的時候,在他並不能對她負責的時候,明智的話他應該拒絕她。但盡管他心裏非常愧疚,拒絕的話卻怎麽也說不出口。這些日子的煎熬,得知陰謀這兩天的心力交瘁,他背負的壓力,背叛的傷口,被逼退讓的沉重……他已經不想再失去了,他就要一無所有。


    “我們交往好麽?”語氣帶著決絕。韓美晴最後一句話,將主動權放在他手裏。她在賭,賭能不能趁虛而入。贏了皆大歡喜,輸了就繼續糾纏。(所以決絕什麽的都是做給人看的,用在特定告白場景增加幸運值。死纏爛打才是她的本來麵目。韓美晴:說得這麽難聽。我更願意你把它稱為——執著。)


    但這句話對柳俊河來說,無疑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無力拒絕。他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理智:既然你自己送上來了,我就不會再放手,我隻有你了。


    他頭一次放任自己的理智,不考慮結果,不綢繆未來。


    他頭一次拋棄那些顧慮,不考慮橫在他麵前的難題,不考慮她令人尷尬的身份。隻想幹幹淨淨純純粹粹的愛一次,不計較付出,不考慮所得。


    “好。”


    韓美晴賭贏了,雖然失去了很多,但是在她心裏,絕對值得。


    一開始的夢想,是工作在白衣天使中間。但是現在,她可以不做夢了。伸出手,她握住了最美的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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