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嫣猶疑著給了李承啟肯定的答案,“隻要對你有利,對我無害的事,我都願意做。”


    “我娶旁的女人為妻,於你毫無傷害?”這樣的話,來自自己的女人之口,李承啟可不認為她心懷寬廣,而隻認為她絲毫不把自己放在眼裏。


    “隻要你娶的,是一個賢惠大度的妻子。”沈嫣緊緊地看著他,想了想又道:“我願做你的侍妾,原本不就是……”


    “好!”李承啟打斷她的話,“隻要她肯嫁,我便娶。”


    他眼裏,有許多莫可名狀的神色,沈嫣看了,無法做到輕鬆自在。但她還是說:“改天我便問問敏敏姐的心意。”說罷這句話,她故作灑脫回到了內室。


    坐在榻上,她雙手撐著木榻的邊沿,耷拉著腦袋,盡現疲憊。良久之後,她才撫摸了一下尚且扁平的肚子,又露出淺淺的笑容,心道:外公在九泉之下,一定也很期待你的到來。


    盡管這麽快她就放棄了那條走上正妻之位的辛苦路,她也毫不後悔擁有這個孩子。


    卻說月嶸一回福壽堂,便將魏敏與沈嫣早是相熟的事告訴了焦氏。焦氏聽了很失望,“魏小姐乖順知禮,我本喜歡得緊。我們又在觀音廟相遇相識,也算有幾分緣分。她如何偏偏是沈氏的故人?”


    見焦氏還有些不舍,吃了魏敏一癟的月嶸忙勸:“老夫人可要想好,若侯爺真把魏小姐娶進門,魏小姐卻與那沈氏為伍,那可就白搭了。”


    焦氏點頭,她擔心的也就是這一點。她想了想,吩咐月嶸去把表公子焦懷卿喚來――她又想問她這個聰敏的侄兒討主意了。


    焦懷卿聽了事情原委,自然讓焦氏放寬心。他道:“莫說是給表哥娶一位官家女子。就是娶皇親國戚,也是一句話的事。”


    “可那魏小姐著實讓我喜歡。”


    焦懷卿微愣,很快道:“那姑媽再了解了解,看看她對沈氏情分到底有多深,她又會如何做取舍好了。”


    焦氏一聽便舒展了眉頭,“我也是這麽想的。”她還高興說:“我看她對我們啟兒也是一見傾心,當時那樣子,又是羞澀又是移不開眼的,分明就是喜歡。”


    “表哥生得俊朗,又氣宇軒昂。從來最招女兒家喜歡。”這種時候,焦懷卿都不妨奉承一句。


    事實上,沈嫣早料到焦氏聽了自己與魏敏相熟的消息會不信賴魏敏。當晚,她便給魏敏寫了一封信,讓二虎送了去。


    看過信中內容的魏敏,躺在床上,一時發笑。一時又露出愁色,一夜難得安寢。


    翌日,焦氏請了詠絮戲班子晚間唱戲,一早便讓人請了魏敏到侯府。


    天氣甚好,焦氏親自帶了魏敏遊園。她問她:“你跟沈氏嫣兒是舊識?”


    魏敏心下一驚,她本忐忑的事終是躲也躲不掉的。焦氏既然問起。便容不得她多想,她終於下定決心,噙笑點頭。“與她有過一麵之緣,但我與她性格不同,說話做事並不投機,隻因我二哥拜了她父親做老師,那會兒常與她往來。我就是想不認識她都難。”


    “這麽說來,你並不喜歡她?”焦氏微眯著那雙不再青春的眼睛看魏敏。


    “談何喜歡不喜歡的。”魏敏輕笑解釋,“就是玩不到一塊兒罷了。”


    “是啊是啊。”焦氏不免高興,“沈氏性情乖張,魏小姐性情如此溫和,哪裏能玩到一塊兒去?”


    聽言,月嶸忙插嘴問:“那魏小姐昨天見了沈氏怎那麽歡喜,還對她那麽客氣?”她不會忘記魏敏因為沈嫣而對她的冒犯。


    魏敏臉一紅,有些委屈道:“昨天我並不知老夫人不喜歡她……我跟她好歹也是認識,即便再不願親近,也不好做到表麵啊。”


    “可……”


    月嶸本還有微詞,但見焦氏瞥了自己一眼,便按耐住沒再多言。


    “昨天到她屋裏說話,也是她非拉著我去的。”魏敏話語輕柔,卻不掩飾自己對沈嫣的不待見。她很快轉了話題道:“她住的地方真是好,她一定很得侯爺寵愛吧?”


    說到這事,焦氏就來氣,但她考慮到自己想要魏敏做自己的兒媳婦,就沒有多說什麽,隻和顏而笑道:“我家啟兒也是心善才納了她為妾,待她好,那也是看她身世可憐,日後娶了妻便不一樣了。”


    談笑間,焦氏遠遠地看到了李承啟,她忙想帶魏敏過去,再看李承啟,卻發現他往自己這邊走了來。


    李承啟麵無表情,見魏敏施禮,他也隻輕點了一下下頷。很快,他看向焦氏,直截了當問:“娘有意讓我娶魏小姐為妻,可有此事?”


    魏敏當即臉紅。當著她的麵這樣被兒子詢問,焦氏臉色也十分尷尬。她想了想,以為他既然問了,她再躲閃就顯得造作,便答:“魏小姐無論是出身還是品性,都與你配得上。若魏府不嫌棄,”她看一眼魏敏,“我還真想成了這樁美事。”


    “那娘盡管托人去跟魏府說媒。”李承啟說罷彎了彎身退下了。


    焦氏大為驚異。她萬萬沒想到,自己的兒子半句反對的話都不說。魏敏也很意外,盡管她看得出,寧安侯並不高興這樁親事發生。她想了想,終於紅著臉對焦氏道:“老夫人,我可否去跟侯爺說幾句話?”


    焦氏一愣,倒沒想到她會這麽大膽,但她很快答應了。


    魏敏很快叫住了李承啟。她賢淑地又是對他屈身行了禮,方才卯足了勇氣問:“侯爺……真要娶我?是嫣兒妹妹的意思嗎?”


    原來沈嫣早已與她勸通好了!李承啟看著她,本還平靜的眉頭這下也蹙了起來,“她跟你說什麽了?”


    “她說,若我肯,她希望寧安侯夫人是我,而不是旁人。”魏敏的臉色漸漸恢複平靜。她說話時的語氣,也變得像素常一樣沉穩了。


    “你肯嗎?”李承啟問。


    這樣的話。讓魏敏剛恢複的臉色,又升出了赧然。她低眸,不無羞澀道:“昨日在侯府看了侯爺第一眼,我便……能與嫣兒妹妹一同伺候侯爺,是我的福氣。”


    她是真的喜歡李承啟。


    她喜歡他身上每一樣東西,他穿的衣服、戴的配飾,她喜歡他走路的樣子、說話的樣子,也喜歡他不苟言笑的樣子。甚至連他不把自己放在眼裏的樣子,她也那樣喜歡。


    在觀音廟,她求了一注姻緣簽。解簽的師太告訴她。她的姻緣,就在眼下。


    即便沒有沈嫣的出現,她也那樣相信。他寧安侯就是自己的良人。隻是她本以為沈嫣會阻撓自己,卻沒想到她那樣坦然肯接受自己,甚至慫恿自己罷了。而無論如何,一切來得都是這樣的合她心意。


    “那沈小姐早日回京吧,侯府自會遣媒人到貴府說親。”李承啟說罷走開了。即便是聽了魏敏的愛慕之心。他對她的態度也仍舊是不冷不熱的。


    魏敏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出神,腦海裏盤旋的,盡是他要派媒人到魏府說親的話。成為他的妻子,竟這樣順當,她反而有些不敢相信了。


    焦氏走過來,見她麵若含笑的樣子。不禁高興問:“我家啟兒跟你說了什麽?”


    魏敏如實相告。


    李承啟親口對魏敏說要娶她,更讓焦氏心生鬱結:為什麽兒子這麽輕易地就答應了自己的安排,還在魏小姐跟前說出要娶她的話?直至晚上侯府搭台唱戲。她才明白,原來自己的兒子與沈氏之間,生了嫌隙。


    為了向沈嫣示威,她特地派了人去禦香苑喊她一同來聽戲。她來了,她卻讓魏敏緊挨自己而坐。像從前對待焦懷玉一般待她,表現出好不寵溺的樣子。


    沈嫣坐於李承啟側後方將這一幕看在眼裏不說。還看了李承啟對自己的冷漠――李承啟隻安靜看戲,從未回頭看一眼沈嫣。焦氏和魏敏與之說話,他反表現得十分熱情。這樣的場景,讓沈嫣看起來像個外人。


    她終於起身,對焦氏道:“老夫人,我身子有些不適,先且回房歇息去了。”


    焦氏沒有看她,隻不耐煩地揮了揮手,準她退下。


    離開看台,惜玉很有些惱怨,但她扁著嘴,倒是沒說半句閑話。


    嚴詠絮唱戲時動聽的聲音從裏頭傳出來,讓冬日冷夜顯得更加寂寥。沈嫣伸手摸了摸身上杏紅色鬥篷的雪白絨毛,麵上卻是平靜如水。對於李承啟待自己的冷漠,和焦氏對魏敏的熱情,她似乎絲毫不往心裏去。


    事態,正在朝著她預想的方向發展啊,她本也不該覺得淒清。


    “嫂嫂……”


    沈嫣邁步要回禦香苑時,這一句輕喚在她身後響了起來。她回眸,不無意外看到了李承茂溫雅的臉,那臉上,有一雙不知從何時起,開始常常攜帶些許憂鬱之色的眸子。


    這樣的他,早在上一世沈嫣就見過了。每一次見,都是在她被李承啟傷害之後。那時候,她就是被他這副樣子感動,才在錯誤的環境下,選擇了與他苟合……現在想來,那是多麽的可笑啊。


    “二爺快莫這麽叫我了,你嫂嫂在裏頭聽戲呢。”她看著他,噙著笑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地說著。


    “你知道了?”李承茂一下驚異之後,緩步走到沈嫣跟前,問她:“大哥要娶魏小姐進門,你不傷心?”


    “我一個一無所有的人,會因為這點事傷心?”沈嫣話語清淡,眼神裏自沒有半點傷心的痕跡。


    聽她這麽說,李承茂好不心疼。本是一個弱女子,接連經曆這些事,也難怪她堅硬得如同石頭一般,不知冷暖、不知傷痛。如果是他,他一定要傾盡所有,去融化這塊石頭,卻怎奈何……他沒有融化她的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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