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白龍山,已是次日傍晚,隻見雲霧繚繞中,白龍山若隱若現,端的是幽深高遠。


    伍定遠事出緊急,便星夜上山,夜間山雖然崎嶇,但他身懷武功,倒也不以為意,此刻他隻求早些破案,便吃再多苦也無妨。


    行至中夜,遠處雷聲隱隱,怕是要下雨,伍定遠忙找尋躲雨之處,好容易找到棵大樹,伍定遠隱身樹下,看著漆黑的夜空,過不多時,隻聽嘩啦啦地雨聲響起,果然下起傾盆大雨來。


    雨水落下,難免打濕衣衫,伍定遠皺起眉頭,心道:“唉……最近真是諸事不順,便出個門也專遇倒楣事。”他盡量往樹葉濃密處靠去,免得一會兒身上濕透,定會傷風著涼。


    正閃躲間,忽聽雨聲中傳來陣陣嘯聲,此刻雖是雨聲不斷,但那嘯聲氣勢磅礴,絲毫沒給雨聲掩蓋,仍是清晰可聞。


    伍定遠心下大奇,側耳傾聽,那嘯聲當是發自白龍山深處,尋思道:“這嘯聲好大威力,莫非是那止觀和尚半夜吞吐罡氣,曠夜練功麽?”他聽了一陣,隻覺那嘯聲蒼涼雄壯,宛若龍吟,直似無止無歇。


    伍定遠心下一驚,想道:“這嘯聲如此悠長,絕非止觀所為,到底是誰在此長嘯?”


    他過去與止觀見過幾麵,知道這和尚雖然不弱,卻決計無法達到這等境界,真不知是何方高手駕臨白龍山。伍定遠側耳聽了良久,隻覺雨聲中那長嘯忽爾一高,雨夜中聽來,仿佛有個落魄英雄正自慷慨悲歌,伍定遠低頭想像,驀地想到燕陵鏢局的滿門血案,忍不住熱血上湧,一時激發了滿腔倔強之氣,咬牙切齒間,竟似癡了。


    過了一個時辰,嘯聲漸低,緩緩淡去,跟著烏雲褪散,雨聲漸停,四下一片寧靜祥和。


    伍定遠恍如大夢初醒,他抬頭望著滿天繁星,心道:“此山名喚白龍,莫非真有神龍在此長居?”


    行到黎明,伍定遠方抵白龍寺的山門,清早過訪頗有失禮,他便在山門口睡了一覺,直到辰時才叩門拜見。一名明身分來意,小沙彌見他是朝廷命官,西涼名捕,不敢怠慢,急忙請入內堂。過了片刻,一名老僧緩緩走出,伍定遠認出便是止觀和尚,連忙起身相候。


    止觀合十道:“伍施主,五年未見,施主仍是英俊如昔。”


    伍定遠笑道:“哪兒的話,我每日公務纏身,多了好些白發,大師倒是一點也沒變。”


    止觀微微一笑,兩人一齊坐下。


    伍定遠道:“我這次前來拜訪,是想向大師探些消息。不知大師可曾聽聞燕陵鏢局的慘案?”


    止觀眉目低垂,露出憐憫神色,搖頭歎道:“世人相殘,何時方了?”


    伍定遠心下一凜,心道:“這老和尚消息好生靈通,他人從不離寺,卻知天下大事。”


    他輕咳一聲,道:“這案發生至今,已有數日之久,可恨凶手狡猾多智,至今仍然逍法外,在下忝為西涼捕頭,實在無顏麵對西涼父老。”


    止觀歎道:“這怪不得你,你不必自責。”


    伍定遠歎息一聲,道:“這次的案有幾個重大疑點,我始終參詳不出,至今未有解答。”


    止觀哦地一聲,道:“施主請說,老衲願聞其詳。”


    伍定遠道:“這次命案中,不少趟手身上帶有值錢的銀兩珠寶,卻好端端的留在現場,不見少了一樣兩樣,說來大是奇怪,尋常歹徒多是貪財寡義之輩,隻要見了金銀財物,絕無可能置之不理。不知這凶手是何來曆,怎會如此輕賤財寶?”


    止觀皺眉道:“照這般看來,這幫人恐怕不是衝著財物來的,老衲猜想,這案當屬仇殺一。”


    伍定遠搖了搖頭,道:“那倒不盡然。這群歹徒雖然不要珍珠寶貝,卻仔細翻動鏢車中的物事,這些人狂妄至,非但把現場得好生淩亂,尚且到我房裏來了。”


    止觀啊地一聲,甚是訝異,驚道:“到你房裏了?這是何方狂徒,怎能如此大膽?”


    伍定遠歎了口氣,道:“目下我毫無線,知府大人為此怒氣勃發,看來我這捕頭幹不久了。”


    止觀苦思片刻,問道:“到底燕陵鏢局運送的是什麽物事,不知伍捕頭知否?”伍定遠搖頭道:“這我也不曉得。齊潤翔口風甚緊,抵死不說。”


    止觀點了點頭,合十道:“看來這次燕陵走的這趟鏢,定是案情關鍵所在。隻要伍捕頭找出其中端倪,這案必然可破。”


    眼見止觀言兩語間便說出重點所在,伍定遠心下暗自欽佩,他點了點頭,又道:“這案到處透著怪異,燕陵鏢局出事那晚,少鏢頭齊伯川率人殺害鐵匠童後,便即失蹤,至今下落不明,想想這簡直匪夷所思,齊伯川自己家裏被人破門屠戮,他卻有心思去殺一個毫無份量的鐵匠,這不是荒謬透頂嗎?”


    止觀道:“也許那鐵匠有什麽特異之處,這也難說的很。”


    伍定遠點頭道:“話是這麽說沒錯,隻是齊伯川始終不現身交代案情,那是沒人知曉個中來由的。現下他既是苦主,又是嫌犯,我派人到處找他,卻又毫無所獲。怕隻怕那幫歹徒也在找他,要是給這群凶徒捷足先登,這案可就玩完了。”


    止觀歎道:“希望齊少鏢頭吉人天相,別再遇上這等慘事。”


    伍定遠道:“大師,我先請教你一件事,你可知道齊潤翔有什麽仇家?”


    止觀搖頭道:“老衲與齊潤翔施主交情平常,實在想不出有什麽人會這般對付他。”


    伍定遠嗯了一聲,又問道:“莫非是少林寺有什麽對頭,以致連累了齊潤翔?”


    止觀道:“少林寺勢力雄強,十年來縱橫武林,誰有這麽大的膽招惹他們?”


    伍定遠道:“這倒說不準的,也許江湖上就有這種狂人。這次燕陵鏢局有人死因詭異,死者被人用神奇武功在心髒處刺出一孔,可說詭異至,連西涼第一把的仵作也看不出來曆,可見是神秘高手所為,遇上這種一流好手,光憑‘少林寺’個字是嚇不倒的。”


    止觀吃了一驚,細細追問死者傷勢,心髒破損處的模樣,伍定遠道:“大師可是想到了什麽人。”


    止觀麵色凝重,道:“出家人不打誑語,老衲識得出手這人,隻是為了施主的安危,不能說出他的姓名,還請施主見諒。”


    伍定遠奔波數日,隻是希望找出線,哪知止觀和尚知情不報,可是這老和尚武功在自己之上,不能用強,便求懇道:“大師,你若不說,那便是助紂為虐,任憑這幫暴徒逍法外,你忍得這個心麽?”


    止觀搖頭道:“伍施主有所不知,這人武功遠在你我之上,你就算知道他的姓名,也隻是饒上一條性命。”


    伍定遠心下不悅,拂然道:“大師既然不願據實以告,伍某這就告辭。”說著就站起身來。


    止觀道:“伍施主,俗話說的好,公門之中好修行,江湖自有江湖理,這世間報應循環,屢試不爽,伍捕頭身在公門,應當知曉這個道理才是。”


    伍定遠凜然道:“在下身居捕快,職責所在,便是維護世間正義,大師同我說什麽輪回報應,那是對牛彈琴了。想要我伍定遠袖手旁觀,等那老天爺來主持公道,那是絕無可能的!”


    止觀低眉垂目,道:“近來江湖盛傳,戊辰歲末之時,世間當有龍皇降世,前來處置世間紛爭。到時自能還你公理正義。”


    伍定遠咦地一聲,問道:“什麽龍皇降世?大師不妨說來聽聽?”


    止觀道:“江湖有言‘戊辰歲終,龍皇動世,天機猶真,神鬼自在’。隻要待到明年,定有高人現世,伍施主此刻不必心焦。”


    伍定遠忍俊不禁,登時哈哈大笑,道:“這等荒唐之言,大師也能信得?”


    止觀卻不動怒,淡淡地道:“老衲言盡於此,施主可以自便了。”


    伍定遠道:“此番叨擾,甚是過意不去,在下這就告辭了。”


    他麵上說笑,其實心中早自盤算,暗道:“這老和尚既然知道凶手來曆,我可不能善罷甘休。”當下客套幾句,便離寺而去。


    行出數裏,伍定遠便折返白龍寺,躲在山門外,直至天色全黑,他才翻牆入寺,細細可疑之處,查到廚房之時,見寺中米缸幾已見底,他尋思道:“這白龍寺向來隻有止觀和他的兩個小徒弟居住,儲糧一向有餘,莫非有什麽不速之客前來?”


    伍定遠正查看間,忽聽門外有人說話,伍定遠連忙伏到窗下,隻聽止觀慈和的聲音道:“慧清,怎麽這個時候還不去送飯?”


    那慧清道:“師父,那個人好可怕,從來不說半句話,半夜還會做老虎叫,我不敢去。


    你要師兄去吧!“


    止觀道:“乖孩,這人以前救過師父的命,這回難得到寺裏來,我們怎能不好好招待?快去吧!”


    慧清咕噥幾句,不敢再說。過不多時,伍定遠見到一個小沙彌提著食籃,急急的往山峰走去,他忙跟在小沙彌身後,遠遠的窺視。


    約莫走了半個時辰,那小沙彌停下腳來,站在一處山峰之前。伍定遠抬頭一看,隻見那山峰陡峭無比,高聳孤立,四下更是雲霧繚繞,黑夜中顯得詭異無比。


    小沙彌高聲叫道:“方施主,我給您送飯來了。”


    伍定遠聽得此言,立時想道:“方施主?他是什麽人?”


    小沙彌用力的叫了兩遍,峰頂上卻無人答應,小沙彌也不以為異,將食籃放在地下,轉身便走。伍定遠仰頭看著山峰,尋思道:“這人住在這等聳峭之處,武功定然高得異乎尋常,止觀和尚堅忍凶手名字不說,莫非便是因為這凶手是他的朋友?”想到此處,心下更是悚然一驚。


    伍定遠待小沙彌走入樹林,一把將他拉住,小沙彌大驚,不知是什麽人抓住了他,張口欲叫,伍定遠伸手按住他的嘴巴,在他耳邊低聲道:“小師父別怕,我是日間過訪的伍捕頭,我有話要問你。”


    那小沙彌慧清見是伍定遠,稍減懼意,顫抖著道:“施主……你……你找我做什麽?”


    伍定遠道:“峰頂上住的是什麽人?”


    慧清道:“施主,我……我不能說,師父告誡過我的。”


    伍定遠佯怒道:“你若是不說,便是欺騙朝廷命官,這可是要坐牢的,你怕不怕?”


    慧清果然害怕,顫抖著道:“我……我……”


    伍定遠催促道:“你快說,別我啊我的。”


    那小沙彌正要開口,伍定遠忽覺領被人揪住,跟著身淩空而起,竟被人提了起來。


    伍定遠大吃一驚,正想回頭,忽覺一股大力傳來,將他整個人拋了出去。伍定遠人在半空,心神不亂,連忙提起內力,把腰板一挺,隻求穩穩落地,哪知他一提內力,便覺穴道酸麻,這才知道那人隨手一抓,內力竟已透入他周身經脈。


    伍定遠心下駭異,想道:“這人好了得的武功!”刹那之間,他便已遠遠摔出,跌了個狗吃屎。


    伍定遠趴在地下,急忙偷眼看去,見一名男背對著自己,此人身材高大,月色照耀著他的滿頭黑發,一時看不清年歲。慧清滿臉恐懼,向那人一躬身,便慌慌張張的奔下山去。


    伍定遠勉強站起身來,叫道:“你究竟是誰,可是你殺害燕陵鏢局滿門!”他掏出“飛天銀梭”,便要往那人扔去。


    便在此時,那人忽地仰天長嘯,直若龍吟,伍定遠隻覺耳中嗡地一聲大響,霎時腦中便感暈眩,他連忙伸手掩住雙耳,但那嘯聲如同雷震,仍是透耳而入。


    伍定遠耳鼓脹痛,一時隻覺惡心難過,想要舉步逃走,兩腿卻是酸軟無比,過了半晌,他實在難以忍受,猛地眼前一黑,便已昏暈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伍定遠悠悠轉醒,眼見天色微明,已是清晨時分。他隻覺頭痛欲裂,腦中發脹,待要坐起身來,忽見麵前站著一個背影,正是昨晚襲擊自己的那人。


    伍定遠回想入山時聽見的雄渾嘯聲,想來便是這人所發,看這人武功之高,直可說是藝蓋當代,生平從所未見。他心下暗暗害怕,想道:“這人若是殺害燕陵鏢局的凶手,我今日死無葬身之地。”


    心驚良久,那人卻隻遠眺群山,不見過來加害,伍定遠不禁心下起疑,那夜燕陵鏢局滿門遭人屠戮時,自己的住房也曾遭人侵入,這人若是凶手,定會過來逼問事情,絕不會任憑自己躺在地下。暗道:“不對,這人若真是凶手,當知我是西涼捕頭,何不過來逼問於我?看來此人另有來曆,未必與燕陵鏢局的案有關。”


    心念於此,便感稍稍安心,他望著那人的背影,潛心思,卻又想不出西涼城有什麽姓方的好手,一時隻感疑惑難解。


    又過了半個時辰,那人始終麵向群山,不曾回過頭來,伍定遠見他確實無意加害自己,已知錯怪了人,心道:“這止觀和尚平日布施姓,恩澤無量,絕不會收容殺人滿門的凶徒,我可得趕緊道歉,免得平白得罪了人。”


    想起自己昨夜出言恐嚇慧清,心下略感歉疚,當下便咳嗽一聲,站起身來,恭恭敬敬道:“晚輩乃是西涼城的捕快,姓伍名定遠,昨晚打攪前輩,罪該萬死,還請老前輩恕罪。”


    那人哼了一聲,並不回話。


    伍定遠雖不知那人來曆,但見他武功高得出奇,見識定然不凡,連忙道:“晚輩這次上得白龍山,是想請止觀大師相助,好查訪燕陵鏢局的案。不知前輩可曾聽說這樁血案?”


    伍定遠見那人不置可否,好似沒聽到自己的說話,心想:“這人武功高絕,又住在白龍山上,定知道些什麽,可得想法套些話出來。”他大著膽,道:“啟稟前輩,這燕陵鏢局前些日先給人半劫鏢,後又給人破門屠戮,全家死得慘不堪言,但晚輩一查訪,卻始終找不到破案線,唉……實在不知如何是好,隻有來找止觀大師,請他來指點在下迷津了。”說著便將簡略的將案情說了一遍。


    他生怕那人失去耐性,便說得快。那人並未出言喝止,也未發問相詢,隻背對著伍定遠,一時間也看不出喜怒。


    伍定遠陳述已畢,又道:“前輩武功高強至,實為晚輩生平僅見。不知前輩可有線?能否指點一二?”


    此言甫畢,那人忽然仰天大笑,神態甚是狂傲。伍定遠急忙捂住雙耳,深怕他又要發出嘯聲,所幸那人隻是大笑一陣,無意以笑聲傷人,饒是如此,已然震得山穀隱隱作響,令人心驚不已。


    待得那人笑罷,伍定遠小心問道:“前輩,憑你的武功見識,可有什麽高見?”


    那人鬥地轉過頭來,目光一掃,冷冷地說道:“憑我的武功見識?你可知道我是誰!”


    隻見那人約莫五十來歲年紀,年紀雖老,但仍是眉清目秀,隻是帶著淡淡的愁容,舉止之間更露出一骨的執拗,伍定遠一時想不起江湖上有誰是這般的長相,不知要如何回答。


    那人見伍定遠答不出,淡淡地道:“你連我是誰都不知道,如何在這兒胡說八道,窮拍馬屁?這就滾吧!”


    伍定遠滿臉羞慚,道:“我見前輩神功蓋世,便鬥膽請教,倒不知前輩來曆。”


    那人揮了揮手,更不答話。伍定遠正要掉頭離去,忽然想起燕陵鏢局滿門的死狀,忍不住熱血上湧,一咬牙,當即跪倒在地,說道:“前輩,西涼城裏現下歹徒橫行,他們下手殘暴,已經殺害了八十二條人命,在下身負西涼正義,卻無力將這些人繩之以法!姓伍的給您跪下,求老前輩相助!”


    那人冷笑一聲,忽道:“燕陵鏢局是少林俗家弟,眼下給人害了,自有一群禿驢替他報仇,你卻急什麽?”


    伍定遠咬牙道:“江湖上你殺我,我殺你,人人隻知自己的好處,什麽時候把王法放在眼裏了?我雖然人微言輕,也不容這些人在城裏私下鬥毆。”


    那人聽他說得氣憤填膺,忽地麵露讚許,點頭道:“你這人很有誌氣,倒和朝廷裏的狗官不同,起來說話吧!”


    伍定遠滿臉喜色,站起身來。


    那人上下打量他幾眼,問道:“你先前說有人一次殺死十八名好手,殺人手法詭異,究竟是怎麽回事?”


    伍定遠忙道:“死者的心髒被人刺出一個小洞,可又體外無傷,實在不知道何人下得手。”


    那人原本神態輕鬆,此時卻“咦”的一聲,細細追問傷處情狀,伍定遠巨細無遺的描述了一遍。


    那人聽罷之後,雙目精光暴現,道:“好一個卓淩昭!居然連‘劍蠱’也練成了。江湖從此多事!從此多事!”


    伍定遠一愣,問道:“卓淩昭?這人是誰?”


    那人搖頭道:“小,是非之際,絕非你想得這麽容易。你別一心一意地想著抓人,多看好自個兒的人頭是真。”


    伍定遠知道凶手武功定然高得離奇,想來自己絕非對手,當即叩道:“凶手既然如此猖狂,晚輩鬥膽,想請前輩助我一臂之力。”


    那人搖頭道:“八虎橫行世間已久,絕非區區一兩人擋得住的,除非……除非……”


    伍定遠跪下道:“請前輩不吝指點。”


    那人道:“除非能解開四句謎語,得到其中的絕世秘辛,否則還是死一條。”


    伍定遠愣道:“四句謎語?絕世秘辛?那又是什麽?”


    那人道:“你記好了,‘戊辰歲終,龍皇動世,天機猶真,神鬼自在’。隻要能解開這四句謎團,找出其中秘辛,那是什麽也不用怕了。”


    伍定遠啞然失笑道:“這不就是止觀和尚說的聊齋怪談麽?原來前輩也信這等荒唐言語?”


    那人冷笑道:“荒唐?你懂什麽了?這四句話的來曆真給你知曉時,怕你嚇得屁滾尿流!”隻見他身形鬥地拔起,便往山峰上縱去。


    伍定遠大叫道:“前輩留步!”那人早去得遠了,伍定遠在峰下佇立良久,見那人不再下來,那山峰高,伍定遠無法攀爬,此時別無辦法,隻好悻悻然地獨自下山。


    行至山腰,忽見一名老和尚站在中,不是止觀是誰?伍定遠一臉尷尬,他冒昧扣問止觀的徒弟,已是大大得罪止觀和尚,隻有陪笑道:“大師,晚輩多有得罪,請重重責罰。”


    止觀卻不生氣,微笑道:“施主逼問和尚的徒弟,手段雖然過分了些,畢竟是為了西涼的公理奔忙,和尚豈會見責?”


    伍定遠見止觀不加責備,心中一寬,忙道:“我這番叨擾已是過意不去,還請大師留步。”


    止觀微微一笑,手指山頂,道:“施主這次機緣巧合,居然能拜見方大俠,也算不須此行了。”


    伍定遠愣道:“方大俠?便是住在山頂上的那人麽?”


    止觀點頭道:“這位方大俠,就是二十年前名震天下的‘九州劍王’方敬。”


    伍定遠啊的一聲,叫了出來,道:“難怪這麽高的武功,失敬!失敬!”


    這“九州劍王”方敬成名早,乃是武林之中有數的大宗師,傳聞劍術高絕,當世幾無抗手,隻是不知為何,二十年前忽然封劍歸隱,從此下落不明,卻沒想到居然會出現此處。當年方敬名氣響亮,雖說這幾年銷聲匿跡,但伍定遠今年十有五,出道已久,也算老江湖了,自也聽過此人的名號。


    伍定遠歎了口氣,說道:“可惜方大俠武功雖高,卻是出世之人,否則以他的武功修為,隻要願意下來淌這個混水,那真是萬事不愁了。”他少年時為仰慕此人,沒料到無意間竟得以拜見,一時感交集。


    止觀嗬嗬一笑,說道:“施主啊施主,九州劍王是何等人物,你能見他一麵,便該知足了,如何有此非分之想?”


    伍定遠想起方敬所述之言,便問道:“方大俠適才曾經提到一個人名,說是叫做‘卓淩昭’,想來此人定與本案有所關連,不知大師相識否?”


    止觀麵色一變,顫聲道:“卓……卓淩昭,你還是知道了……”


    伍定遠見他知曉,心下一喜,道:“這人到底是什麽來曆?不知大師可否示下?”


    止觀麵露不忍之色,合十道:“施主隻知盡忠職守,絲毫沒有顧念到自己,老衲真是感佩萬分。隻是這幫人勢力龐大,絕非施主所能想像。我若是說了,定然害了你。”


    伍定遠急道:“倘若這人真是凶手,我豈能置身事外?念在燕陵鏢局八十條人命的份上,大師你便說吧()!”


    止觀歎息一聲,拿出一隻錦囊,說道:“若是施主日後遇上為難之事,請速拆開這隻錦囊,可保性命。”他將錦囊塞在伍定遠手裏,又道:“方大俠很歡喜你的俠義心,特要我來指引於你,也算是咱們的一片心意。”


    伍定遠見這和尚抵死不說,歎道:“說了這許多,卻原來是隻錦囊?大師如此不近人情,真是叫人齒冷了。”


    止觀合十道:“阿彌陀佛,倒是老衲多此一舉了。施主若是不要這隻錦囊,我自取回便了。”


    伍定遠見他神情拂然,心道:“止觀和尚慈悲心腸,雖不知他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想來也不會加害於我,我又何必得罪他呢?”他連忙拱手,歉然道:“大師莫怪,我一心想著案情,言語之間卻是失禮了。”


    他雖不知這隻錦囊有何妙用,但想來是止觀的一番好意,便收在懷裏。


    正待告辭,止觀又道:“伍施主,和尚另有消息奉告。”


    伍定遠心中一凜,忙道:“大師有話請說。”


    止觀合十道:“阿彌陀佛,少林聖僧已然駕臨涼州。”


    伍定遠全身一震,心中平添一份憂愁,一份喜悅,喜的是少林高手趕抵西涼,自是為燕陵鏢局之事而來,必有多番助益;愁的是少林高僧未必肯聽他約束指派,如果群毆私鬥起來,西涼城不知要亂成什麽樣()。


    伍定遠呆了一陣,道:“多謝大師指點,我定會小心應付,別讓事端擴大。”


    止觀道:“施主好自為之,凡事小心在意,可別賠上自己的一條性命了。”


    伍定遠心下雖是不以為然,但仍稱謝做別。他離城已久,心懸公事,日夜不休的趕回西涼城,回到衙門時,已然華燈初上,他叫過眾人詢問案情,隻見一眾官差個個垂頭喪氣,想來毫無進展。一來找不到齊伯川,二來查不出下手之人,來猜不知行凶動機,沒半件事順利。


    萬般無聊中,伍定遠獨自到街上溜達,走到燕陵鏢局附近時,隻見一群街坊對著鏢局議論紛紛:“這就是燕陵鏢局的凶宅哪!你瞧裏頭陰氣森森,多怕人啊!”“不知官府裏那群飯桶在幹什麽?出了這麽大事也不見他們抓人。”“是啊!成天欺侮我們這些姓,真要遇上了狠角色哪!全成了縮頭烏龜!”


    伍定遠聽他們加油添醋的把衙門中人臭罵一頓,渾不似前些日對自己的恭敬崇仰,心中隻覺無奈,他歎了口氣,走進一旁的小酒家裏,叫了兩疊小菜,自飲自酌。


    他喝了一壺酒,帶著分醉意回衙門,忽然一人叫住了他:“伍捕頭請留步!”


    伍定遠忙回過身來,隻見是個賣羊肉串的小販。那人道:“大人,您為了涼州姓四處奔走,說來實在可敬,外頭的風言風語,請您別放在心上。”


    伍定遠心下甚喜,點頭道:“兄台多慮了,伍某不是這麽來咱們衙門確實有愧姓,卻也怪不得他們()。”


    那人哈哈一笑,道:“伍捕頭好爽氣,真教小人心儀。隻是小人沒別的好東西孝敬您老人家,隻能烤些羊肉串,請您嚐嚐!”說著將肉串用油紙密密包了一大包。


    伍定遠堅拒不收,那小販不肯,大聲道:“伍捕頭若是不收,便是看不起小人!”伍定遠見他心意甚誠,也就答應收下了。


    回到衙門,伍定遠拿出油包,隻覺一陣香氣撲鼻,那肉串是用鮮嫩羊肉,就著醬油香料烤成,略帶辛辣,味美多汁。


    伍定遠心道:“老姓還是知道我賣力辦事,不枉我這幾年來奔波辛苦!”


    他食指大動,撕破油紙,正要吃食,突然從油紙包裏掉下一張紙條。


    伍定遠心中一奇,知道有異,匆匆一看,隻見紙條上寫著:“今夜更,城南馬王廟,速謀良晤。齊伯川。”


    伍定遠大喜若狂,齊伯川現身了,這下案情終於有所突破,他知屬下無一高手,去了反而壞事,獨自換上了夜行裝,匆匆往城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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