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盧雲見了穀中的地形,早已有備,他雖然摔落懸崖,但心神不亂,他見一處地方藤蔓纏繞,當下伸手出去,死命去拉,但兩人下墜之力大,雖給他拉住長藤,巨力帶過,煞那間便又斷裂,兩人身仍是朝下摔去。


    二人下墜不斷,伍定遠見一處山壁外凸,看來可供著力,猛地叫道:“看我的!”


    他胸前血流如注,但氣力仍是不失,舉起“飛天銀梭”,往那尖角丟去,霎時銀梭的尾練在那尖角一繞,兩人便止住了跌。


    隻是大力傳來,伍定遠重傷之下支撐不住,手指便自一鬆,盧雲急忙搶過,伸手使勁拉住尾鏈,兩人雙手用力,同時大叫一聲,終於牢牢地抓住尾鏈,這才救了性命。


    二人喘息一陣,便往山壁湯去,跟著伸手抓住岩壁,各自歇息。


    盧雲打量四下地形,隻見下頭有處山洞,便道:“咱們爬到那兒,想來應可躲上一陣。”


    伍定遠胸口傷重,氣喘不休,正想躺下歇息,連忙稱是,兩人緩緩爬下,過不多時,便已進洞,隻見那山洞甚是寬闊,當容二人棲身。


    盧雲正要說話,忽聽遠處傳來爬動之聲,伍定遠心下一驚,作勢噤聲,跟著緩緩探頭出去,果見卓淩昭如蜘蛛般地四下爬動察看,他心下驚駭,急忙取過銀梭,伏在洞口處等待,隻要卓淩昭爬將過來,便要出手暗算。


    所幸這山崖廣大至,卓淩昭爬行一陣,四下尋找不到伍盧二人,便往崖下攀去。盧雲見卓淩昭武功高強至,想起方才兩人對招間的凶險,心下不禁一寒。


    眼見卓淩昭去得遠了,兩人這才放下心來,盧雲見伍定遠傷勢不輕,忙為他點上胸口的穴道,但傷口深,仍是流血不止,盧雲忙撕下衣襟,替伍定遠包紮胸前傷口。


    忙了好一陣,血流漸緩,伍定遠喘道:“多謝了。”他見盧雲也是麵色慘白,便道:“你方才與那姓卓的對了一掌,可曾受了內傷?”


    盧雲搖頭道:“還好。”方才他與卓淩昭對掌,隻覺此人掌力雄強無比,他自己前幾日與東廠好手比拚內力,傷勢尚未痊愈,如何抵敵得住?一掌接過,便已受了內傷。隻是盧雲內功底紮實,想來隻要靜養兩日,當能盡複舊觀。


    兩人喘息一陣,都覺疲累不已,伍定遠從包裹中摸出乾糧,兩人各自分吃了。


    盧雲低聲道:“咱們現在怎麽辦?是要留在這兒,還是趕緊離開?”


    伍定遠隻覺胸口中劍處疼痛異常,呼吸間甚是困難,自知傷勢沈重,便搖頭道:“咱們在這兒歇一宿,等昆侖山這群人走遠了,咱們再走不遲。”


    兩人各自坐地歇息,盧雲疲憊至,不久便沈沈睡去,但伍定遠受了“劍蠱”絕招,隻覺肺部好似破了個大洞一般,一呼一吸間有如拉扯破洞風箱,甚是痛苦,良久無法闔眼。


    第二日清早,盧雲睡了個飽,早已起身,他往洞外望去,隻見外頭稀哩嘩啦地下著大雨。盧雲見伍定遠仍在沈睡,忙道:“伍兄,起來了。”叫了兩聲,卻不見他起來。


    盧雲大驚,忙將伍定遠扶起,隻覺他全身火燙,解開衣衫一看,胸口傷處竟已化膿,屠淩心刺的那劍竟是不輕。原來那“劍蠱”陰勁最是厲害不過,傷口雖然看似甚淺,其實陰勁所到之處,早已深入五髒六腑,隻怕伍定遠的髒腑已然重傷,恐有性命之憂。


    盧雲驚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過了良久,伍定遠這才悠悠轉醒,他睜開眼來,待見盧雲麵色憂急,當下微微一笑,嘶啞地道:“盧兄弟,怎麽這幅慌張模樣?”說話間氣喘咻咻,有如哮喘病人。


    盧雲忙道:“你傷勢沈重,可千萬別要亂動,我想辦法給你弄幾服藥來。”


    伍定遠喘道:“這點傷算得了什麽,想我以前在西涼的時候,哼!那可是整日在刀口裏日啊!”他乾笑了兩聲,又道:“這陣咱們先在此處養傷,等我身好些了,咱們再做打算不遲。”盧雲點頭稱是。


    當天盧雲便爬出洞去,攀回懸崖之旁,隻見上頭已有大隊人馬到來,竟將來往道封住,盧雲一愣,想不到連官兵也都出動了,隻不知是錦衣衛還是東廠的人馬。


    盧雲心道:“這伍兄到底是什麽人,怎麽各方高手都在找他?”他不敢在外頭久留,便回洞與伍定遠商量。


    伍定遠聽說下山道已被封鎖,更顯愁容,知道山洞裏也不穩固,隻是此刻身上傷重,若要硬闖,絕無逃脫之機,兩人隻好過一日算一日了。


    又過兩日,洞外大雨依然不止,稀哩哩地濺進洞來。伍定遠大半時候都躺著不動,有時睜開眼來,隻說了一兩句話,便沒了力氣。


    盧雲見伍定遠傷勢日重,全身高燒,胸前傷口更是發出陣陣腐臭,他心下焦急,想要替他診治,卻又苦無藥石。盧雲脫下外衣,給他蓋在身上,又去接了雨水過來,喂著伍定遠喝下,但伍定遠昏昏沈沈,雨水入口,又全都嘔了出來。


    盧雲又慌又急,道:“咱們要怎麽辦?便這樣等死麽?”伍定遠緩緩睜眼,卻不打話,過不多時,又沈沈睡著。


    盧雲望著洞外,大雨仍然傾盆而落,他明白前無去,後有追兵,情勢為險峻,不由得心煩無比,此時伍定遠早已昏迷不醒,呼吸時呼咻咻地,看來肺部真的破孔甚深。


    連著日,雨勢都不曾止歇,盧雲幾次爬出探看,崖上崖下仍有人盤查把守,實在脫身不得,這夜他不敢再睡,隻守護著伍定遠,深怕他病情有變,突然死去。


    到得第四日早,盧雲正在洞口小寐,忽聽背後傳來異聲,盧雲驚醒,連忙轉過頭去,隻見伍定遠雙手掙紮,便要坐起,盧雲趕忙搶上,將他扶了起來。


    伍定遠睜著空洞的雙眼,撫著胸口傷處,喘道:“盧兄弟,我……我好難過……”


    盧雲大驚,急忙握住伍定遠的雙手,大聲叫道:“咱們衝出洞去,我定有辦法救你!”


    伍定遠搖了搖頭,喘息道:“我……我實在走不動了,你好好保重,自己去吧。”


    盧雲這幾日與他朝夕相處,心中早把他當作親人一般,聽他說話這般消沈,忍不住心頭一痛,隻是搖頭不語。


    伍定遠看著洞頂,怔怔地道:“想我本是西涼城的一名捕快,為了一樁滅門血案,這才千裏流亡,逃到此地。一上多少艱險危難,唉……誰知命運乖離,看來今日我也難逃毒手……”說著想起齊潤翔、齊伯川父,心中更感悲痛,幾欲流下淚來。


    盧雲急勸道:“伍兄別急,等你病好之後,咱們再做打算吧!”


    伍定遠自知命在旦夕,他眼眶微紅,隻緩緩搖了搖頭,跟著從懷中掏出羊皮,交在盧雲手裏,低聲囑咐道:“盧兄弟,這塊羊皮涉及八十幾條人命,乃是苦主所托之物,哥哥現下性命不保,隻求你好好收著,日後為我申冤報仇……”他說著說,一口氣喘不過來,隻不住大聲咳嗽。


    盧雲心中慌張,急忙替他撫背,就怕他忽地死去。


    伍定遠定了定神,低聲道:“這塊羊皮牽動天下氣運,乃是奸臣江充賣國的罪證,隻要……隻要交給有良心的大臣,就不愁推不倒這個奸臣……盧兄弟,這宗血案能否得雪,全看你一人了……”他正待要說,猛地心中一醒,想到那夜齊伯川死前的情景,當時齊伯川重托於己,哪知自己現下也要不成了,卻要再將這樁重擔托給一個素昧平生的人,他心下一悲,熱淚盈眶間,竟是淚灑當場。


    盧雲見他悲傷,也是淚如雨下,他緊緊握住伍定遠的手掌,哭道:“伍兄,快別這樣了,咱們一塊兒逃吧!”


    伍定遠慘然一笑,他看著眼前寒愴的盧雲,這人與自己道上相逢,不過是個麵販而已,眼下自己不成了,便硬要把這個重責大任派在人家身上,卻是憑什麽?他歎息一聲,垂淚道:“算了,沒用的,這羊皮隻會害死你,你鬥不過他們的……”


    盧雲正待要說,卻見伍定遠大聲狂叫,雙手亂揮,吼道:“逃吧!逃吧!你自己快逃吧!”想將羊皮拋出洞去,一時卻沒了力氣,兩眼一翻,身痙攣一陣,就此不動,好似死了一般。


    盧雲大吃一驚,連忙去探他的脈搏,隻覺微弱至。盧雲一咬牙,情知若再困於此處,伍定遠隻有死一條。他把羊皮收到懷裏,跟著解下腰帶,將伍定遠牢牢綁在背上,心道:“當此之際,隻有先回京城了。”顧不得漫天大雨,就此衝出山洞。


    盧雲背著伍定遠,一攀爬至山腰,忽聽有人喧嘩呐喊,卻是下頭守軍看見了自己,正自奔相走告,盧雲一慌,原本他往崖下爬落,此刻給人發覺,便不敢再下,他見懸崖西甚是陡峭,想來無人看守,便急急爬去。


    大雨一滴滴的落下,冰冷的雨水澆在兩人身上,盧雲怕伍定遠受不住寒,隻握住了他的手,將護體內力一陣陣的傳了過去,所幸伍定遠尚有脈搏,看來尚能支撐一會兒。


    不多時,盧雲已攀上崖頂,他察看一陣,天幸四下無人,想來山下守軍以為他兩人已然爬下懸崖,早已在下頭道查,是已此處反而無人看管。他心下大喜,認明京城的方向,當下負著伍定遠,衝風冒雨,狂奔疾行。


    奔了片刻,眼前遇上了一條岔,正中是一片平坦道,兩旁卻是蜿蜒山道,他正自猶疑,不知要往何處而去,忽聽後頭有人叫道,“人在這兒了,大家快追!”盧雲吃了一驚,回頭望去,竟有來名騎兵駕馬追來,慌亂間不知是何方人馬,盧雲心念如電,當下挑了崎嶇小奔走,想來此處亂石無數,馬蹄踏去,必然摔傷。


    盧雲背著伍定遠,一從小徑狂奔逃走,過不多時,後頭騎兵發現了,便也匆匆奔來,眼看便要追近,忽聽後頭大呼小叫,已有不少馬匹摔倒,眾騎兵眼見地形崎嶇,隻得翻身下馬,改以步行,但這番行比不上騎馬,登時慢了下來。


    盧雲急於甩開追兵,敢忙發動內力,那“無絕心法”的威力登時顯現出來,隻見他大步向前邁去,竟然疾逾奔馬,有若雷霆。大批騎兵此時隻能以步行追趕,一時間呼喝連連,卻是追趕不上。


    盧雲狂奔而去,足足奔了一個多時辰,二十餘裏奔來,不見後頭有人追來,想來已遠遠拋開追兵。盧雲心頭一鬆,放緩了腳步,又是幾裏走去,隻見前頭現出一堵高高的城牆,盧雲知道京城已在眼前,看來隻要入城尋到藥,仗著自己還懂些醫術,伍定遠定然有救。


    行出不久,忽見前頭人聲鼎沸,似有人群聚集,盧雲凝目看去,霎時心中一驚,隻見前方柵欄林立,朝廷竟在此處設下一道關卡。眼看大批軍馬正在盤查來往商旅,盧雲想改繞小,其勢卻有所不及。


    盧雲自知背著一人,行蹤必定暴露,正擔憂害怕、不知所以間,忽見一旁有人駕著牛車過來,那車上還堆滿了柴草雜物,盧雲心下一喜,知道有救,眼見車主正與旁人交談,便趁他稍不留神之時,一把將伍定遠推入草堆,自己則垂手低頭,裝作尋常姓模樣,老老實實地跟著柴車前行。


    守城軍士盤查數人後,便到那柴車上,一名軍士道:“你車上載著什麽東西?有什麽不法貨?”那車主忙道:“回秉軍爺,小人車上隻有些柴草,都是要拿到城裏賣的,豈敢做什麽壞事?”那軍士拿起棍棒,胡亂的往柴堆裏戳了兩下,盧雲手心出汗,伍定遠深藏其中,不知那軍士會不會發覺?


    還好那軍士已然查數十人,頗感疲累,一見無甚異狀,便揮手道:“沒事了,快過去啦!”盧雲大喜,也要邁步向前,一名軍士攔住他道:“你這小急什麽?你幹什麽來著的?”盧雲低頭道:“小人是城裏打雜的夥計,要趕回去上工。”


    那軍士打了個哈欠,伸手在他身上胡亂摸,霎時間,竟摸了那張羊皮出來,隻拿在手上翻來轉去的瞧,盧雲見東西給人出,心中隻是般叫苦。


    那軍士往羊皮一瞄,隻見紅紅綠綠,滿是圖線,一旁又有歪歪曲曲的字,當下喝道:“這是什麽稀奇古怪的東西?”盧雲聽他這麽一說,心下登鬆,料知這些軍士身分低微,不知這羊皮的來曆要緊,他定了定神,從容地道:“這是辟邪用的符咒,小人不久前在玉林觀裏求來的。”卻是來個隨口胡言亂語,好來敷衍一番。


    那軍士抓了抓頭,滿臉不耐:“原來如此,好啦!快快過去,下一個上來!”


    盧雲不動聲色,緩緩地向前走去,忽見兩人腰懸長劍,身穿白袍,站在一堆軍士中,好像前些日在王府胡同有見過麵,一時卻也認不出來是誰,那兩人麵帶倦容,顯也沒留神那軍士與自己的對答。盧雲情知危機四伏,腳步當即加快,眼看牛車走遠了,便急急往前追去。


    正走間,忽聽那軍士嘮嘮叨叨地道:“這玉林觀可真怪了,居然在羊皮上畫符,下次我也去求個幾張。”一名白袍客聽得此言,隻大驚失色,顫聲道:“你……你說什麽?”


    盧雲聽見兩人的對答,情知身份敗露,回頭看去,那軍士正向自己指指點點,想來在述說那塊羊皮的情狀。


    盧雲心念一動,他見牛車已然駛遠,便尋思道:“說不得了,先來個調虎離山之計!現下我隻要急速逃走,必能將這些人引開,伍兄就多了幾成活命機會。”心念及此,便向城內狂奔而去。


    後頭軍士見他忽然狂奔起來,登即大呼小叫,大聲叫道:“賊在前麵,快追啊!”餘人一齊衝上前去,那兩名昆侖山的好手反而給擠住了,眾軍士腳步遲緩,哪追得上盧雲的輕功,不過片刻,盧雲便要脫身。


    忽聽道上馬蹄聲響,城外數十匹快馬追來,卻是從懸崖處追來的人馬趕到,當先一名頭領遠遠看見盧雲,登時喝道:“哪裏走!”彎弓搭箭,颼颼兩聲,連發雙箭,對著盧雲射來。盧雲聽得來箭嗚嗚作響,料知發箭之人功力不凡,忙縱身一跳,有如大鳥般向前飛去,兩方相距本遠,飛箭本已難及,這下更是射他不到。


    盧雲鬆了口氣,正要往城裏道上擠去,忽又覺背後勁風勁急,似有高手過來,盧雲忙回去看,隻見一名白袍客提氣飛縱,已然躍到自己麵前。


    盧雲心下一驚,尋思道∶“這人武功好厲害,卻是誰來了?”他還不及思,那人已舉劍刺出,猛向門麵殺來。


    盧雲見他劍法淩厲,實在不能正麵抵擋,隻有往旁一讓,那人劍招一變,改向他喉間急刺,招式老辣無比。盧雲避無可避,慌忙間伸指亂彈,竟然彈中那人劍刃,但手指也險些給削掉。那人森然道:“想拚內力麽?”


    指劍相交,那人劍上猛地傳來一股陰寒內力,這內力好生邪門,盧雲給這內力一激,忍不住打了個寒噤,倒退了一步。那人大喝一聲,長劍幻出點點寒星,便往盧雲身上攻去。盧雲見此人武功遠勝自己,不敢再打,連忙抱頭鼠竄而去。


    那人提步追趕,連出十餘劍,盧雲頭也不回,隻是提步狂奔,劍尖在盧雲背後閃動,卻總是差了幾寸,便在此時,後頭一人匆匆奔來,叫道:“二師兄!這小就是那麵販,我方見他背著伍定遠逃命,怎麽人突然不見了!”


    說話那人聲若破鑼,卻是昆侖山的“劍蠱”屠淩心,方那兩支飛箭便是他射的。看來昆侖派連日捕伍定遠,早已菁英盡出。


    那提劍追殺盧雲的不是別人,卻是那“劍寒”金淩霜,聽師弟如此說話,登即醒悟:“好小!居然來個調虎離山!”當下停步下來,不再追趕盧雲。他凝神思,環視左右,忽見遠處一輛牛車正要駛離,心念一動,點頭道:“在這兒了!”他飛身縱起,攔住牛車,跟著一劍往柴草堆刺下,那車主給嚇得麵無人色,當場賓落車下,摔在一旁。


    盧雲本已走脫,眼見金淩霜一劍刺下,怎能不驚?隻好大步奔回,金淩霜見盧雲匆匆奔回,便自冷笑一聲,知道自己猜想是真,他收住長劍,伸手到柴車裏一摸,果然將伍定遠揪了出來。


    隻見伍定遠麵色慘白,軟綿綿的趴在柴車上,不知死活如何。


    金淩霜抓到伍定遠,立刻伸手大,他急速掏摸,但摸了半天,隻摸了柄銀梭、幾錠元寶,卻都找不到那最最要緊的東西,金淩霜哼了一聲,雙眼一翻,目中精光暴射,卻是往盧雲瞪去,料來那東西定是在這麵販身上。


    眼看伍定遠已落入那幾人的手裏,盧雲自知不能獨自逃走,否則伍定遠必死無疑。他心中計較,尋思道:“這些人千方計的要找伍兄,看來還是為了那塊羊皮,待我和他們拖延一番,看看有無逃生機。”


    他掏出懷中羊皮,高高舉起,朗聲道:“你們聽好了,東西在我手上!你們把這位朋友送上,我便把羊皮交給你們,如何?”


    金淩霜大喜,正要答應,忽見屠淩心向自己做了個眼色,卻是有意出手暗算。金淩霜會意,點了點頭,單手高舉過肩,也將伍定遠提了起來,大聲道:“如此甚好!你快將東西交來!咱們一手換人,一手交物。”他口中大聲嚷嚷,眼角卻瞅著屠淩心的動靜,隻見他悄沒聲的繞到後方,便要往盧雲背後欺去。


    盧雲渾然不覺,正要向前走去,忽見金淩霜麵色不善,他心中一凜,已知對方另有陰謀,不過此時伍定遠落在人家手中,自己別無他法,隻好手舉著羊皮,緩步向前。


    盧雲跨出兩步,背後已有一陣劍風掃來,卻是屠淩心拔劍偷襲,盧雲識破計謀,登時破口大罵:“好啊!丙然是無信無義的豬狗之徒!”慌忙間撲地趴倒,躲開了背後的暗算。屠淩心喝道,“把東西教出來,否則休怪刀劍無眼!”


    盧雲聽他喝罵,又見一旁軍士神情貪婪,好似都想過來搶奪那塊羊皮。盧雲心念微動,想道:“這東西看來要緊無比,我可得好好應用了。”他腦中詭計一閃,登想了個計謀,朗聲叫道∶“你們要這羊皮是吧!何必動手搶?我給你們就是了!”說著將手中羊皮擲出,內勁到處,那羊皮遠遠飄去,已然飛出十來丈之。


    眾軍士猛見羊皮飛來,都知此物事關重大,一起叫嚷上前∶“是我找到的!寶勞是我的!”果不出盧雲所料,眾人登時胡搶亂叫,鬧做一堆。


    屠淩心怕眾人胡亂搶奪,竟把那羊皮給撕破毀損,連忙衝向前去,喝道:“全給我滾開了!”眾軍士都是北京城的禁軍,來頭不小,雖知這人是江充調來的武林異士,不過大功當前,誰有空理會他?屠淩心見眾人自搶奪,大怒道:“你們找死嗎?”長劍掃出,當前一人身分離,死於非命,屠淩心冷笑一聲,夾手奪過羊皮。


    金淩霜見師弟出手殘暴,大驚道:“師弟!快住手,萬萬不可殺人!”眾軍士駭異至,連忙跳開。一名軍官見下屬被殺,心頭震怒,他奉命跟隨昆侖山高手查案,見他們言語無禮,心中早已不忿,隻是念著江大人交代,這才勉強忍耐,待見下屬被殺,如何還能忍得?當即怒道:“什麽妖人在此作亂!全都給我拿下了!”


    眾軍士彎弓搭箭,長槍大戟一齊揮出,將屠淩心圍住,屠淩心自也不懼,傲然看著眾人。金淩霜忙道:“這位軍爺,我們是奉江大人的意旨辦事,你別和我們為難。”


    那軍官麵色一沈,說道:“江大人是叫你們領頭辦事,沒說你們可以隨意殺人吧!”


    屠淩心怪叫一聲,喝道∶“你凶什麽東西!找死!”隻見他一張醜臉緊緊皺在一起,跟著舉劍劈去,那軍官防備不及,腦袋已被劈成兩半。


    一旁副官大驚,喝道:“造反啦!放箭!快放箭!”眾軍士發一聲喊,箭如雨下,往屠淩心射去,屠淩心狂吼一聲,舉劍亂殺,但弓箭既多且快,卻要屠淩心如何擋得住?金淩霜長歎一聲,隻得提劍去救。正待出劍,忽地背後一掌襲來,卻是盧雲趁機偷襲,金淩霜關心師弟,忙中不及招架,隻得矮過身躲開。


    盧雲見他不敢還手,更是趁勢猛攻,“無雙連拳”接連使出,招式紛呈,一時快狠兼備。金淩霜一麵隔擋飛箭,一麵閃躲盧雲的拳腳,手上還提著伍定遠,饒他武功高強,但眼前情勢大亂,盧雲又全是不要命的打法,一時也感手忙腳亂。


    盧雲見他左支右拙,霎時兩掌一並,奮起全身真力,猛向金淩霜胸口一推,金淩霜見盧雲這掌功力深厚,非同小可,但他右手要抵擋官兵攻勢,左手又抱著伍定遠,實在騰不出手來對付盧雲,眼看對方勢如瘋虎,隻有放脫伍定遠,將他擺在腳邊,跟著左手推出,凝神回了一掌。


    叁掌便要相撞,盧雲忽地朝地下一撲,已然朝伍定遠滾去,金淩霜大驚,知道上當,正要舉劍出來,卻見盧雲夾手一抱,已將伍定遠抱在懷裏,跟著轉身逃走。


    金淩霜哼了一聲,他轉頭看去,見那羊皮已在屠淩心手中,這伍定遠懷璧其罪,少了羊皮,便不再那麽要緊,當下也不追趕盧雲,轉而護向師弟。


    此時屠淩心已大開殺戒,足足殺害了十來名軍士,那副官狂怒不已,但又忌憚屠淩心武功厲害,不敢近身肉搏,隻有命人不停放箭,屠淩心武功雖高,但給弓箭侵逼,身上卻也插了不少箭矢。


    箭羽落下,兩人且戰且走,金淩霜四下打量逃脫徑,心道∶“這當口與江大人的手下誤會已深,看來是說不明白的,隻有先避一避再說。”拉著屠淩心,便往道旁小徑鑽去。


    二人正要走脫,忽然城裏十餘騎馬向前狂奔,馬上一人見到兩邊動起手來,大怒道:“你們在搞什麽!東西呢?”


    眾軍士聞聲住手,紛紛將弓箭放下。金淩霜回頭一看,隻見來人身穿錦袍,麵如重棗,正是江充大人的手下愛將,錦衣衛統領安道京。


    金淩霜見安道京麵色不善,想到本派人馬還在京城,萬萬不能得罪這些朝廷命官,便停下腳來,拱手道:“安大人來的好,適才那兩名逃犯走脫,我們自己人又起了些誤會,這才動起手來……”他正待說明,安道京不耐的道:“別羅唆了,東西到手了嗎?”


    金淩霜咳了一聲,道∶“不勞大人憂心,東西已然奪回了。”


    安道京冷冷地道∶“既然到手了,怎麽還不拿出來?”


    金淩霜轉頭吩咐,那屠淩心便從懷中取出羊皮,他正要交給師兄,卻見安道京跳下馬來,猛地一把搶過,神態無禮。屠淩心見此人傲慢至此,心下大怒,管他是什麽來頭,登時喝道∶“什麽東西!恁也狂妄無禮了!”旋即手按劍柄,眾軍士見他又要發難,急忙舉起兵刃,數十人團團圍住了屠淩心。


    金淩霜一把拉住師弟,低聲道:“不要和他們動手,咱們回去見了掌門再說。”屠淩心怒道:“***!這群人王八蛋自以為是什麽東西,我不教訓他們一番,以後怎麽得了?”金淩霜歎息一聲,隻是低聲相勸。


    其實金淩霜心中豈能無感?他自赴京城以來,事事被人侮辱奚落,好似東廠隨便一個小小監,也比他們這群江湖好手威風些,隻是金淩霜身為昆侖山第二把交椅,不能不小心完成掌門交付的使命,當下隻有忍耐到底了。


    眼見安道京已把羊皮拿到手裏,金淩霜便攜了師弟的手,大聲道:“安大人,東西既然到手,我們這就告辭。”


    哪知安道京罵道:“飯桶!全是飯桶!”屠淩心聽他說話侮辱,登時狂怒,便要上前殺,金淩霜把他攔住了,強抑怒氣道:“在下不知有何過錯,大人為何發怒?”安道京哼了一聲,隨手一扯,將羊皮撕成碎片,扔在地下。


    金淩霜詫異驚駭,叫道:“大人何故如此?這羊皮是要緊東西啊!”


    安道京翻身上馬,跟著一鞭往金淩霜頭上抽下,怒道:“笨蛋!還敢頂嘴!”金淩霜往旁一閃,長鞭啪地一聲,抽落在地,這下他養氣工夫再好,也不能不動氣,麵色一沈,心道∶“京城是你們的地盤,我自當禮讓叁分,日後大家江湖相見,有你的苦頭吃了。”他壓下火氣,沈聲道:“安大人,到底怎麽回事,請您明示。”


    安道京長鞭一掃,卷起地上一小塊羊皮,喝道:“你自己看,給人耍了還不知道!”


    金淩霜一看那塊碎皮,上頭依稀寫著四書輯注等字樣,皮倒是皮,不過不是價值連城的羊皮,卻是不值分的破爛白色書皮,霎時間麵色已成慘白,這才知道給人狠狠地耍了一陣。


    原來盧雲適才心念一動,想起自己隨身帶的一本四書輯注也是白色,模樣倒與那羊皮頗為相似,當即將那書皮撕下丟出,好來魚目混珠,反正眾人隻知奉命追拿一張“白色的”羊皮,卻也沒真的見過東西,果然一舉騙過眾多好手。


    金淩霜低下頭去,看著滿地的書皮碎屑,一時麵色困窘。安道京麵帶不屑,當即冷哼一聲,對他師兄第二人不再理會,逕自調派兵馬捉人。


    卻說盧雲抱起伍定遠狂奔,已入京城道,他心中不斷盤算主意,想道∶“這下我們要躲到哪去?大批人馬在後追捕,伍兄傷勢又是危急,實在不能再拖,到底我該怎麽辦?”忽地想到顧嗣源∶“顧伯伯看來已經到京裏任職了,我……我若帶著伍兄上門求見……”他用力搖頭,知道這條決不可行∶“顧伯伯待我情深義重,他才上任不久,我豈能連累他?何況……何況他這麽高的身分,又怎能為了我這種低叁下四的人犯險?”一時又想到顧家小姐,心中更是大慟,恍惚間胡亂奔走,城裏姓見他抱了個人奔跑,都側目讓道,過得片刻,盧雲稍稍停步,留神四周,竟又奔回王府胡同。


    盧雲心中暗暗叫苦,這裏官員雲集,衛士眾多,前些日千辛萬苦的逃脫此地,哪知道陰錯陽差下又回到這裏,他抱著伍定遠,躲在街角歇息,心中渾沒了主意。徨間,已見到人影在兩旁官宅屋頂上行走,後頭馬蹄聲雜遝,顯然追兵已經趕到,盧雲隻覺心力憔悴,他牢牢將伍定遠綁在背上,舉掌護住全身,眼前情勢隻有死戰到底了。


    餘名禁軍將整條鬧街團團圍住,不知多少好手雲集在此。


    一名軍士望見盧雲,大叫道:“找著了,他們在這裏!”跟著拔刀衝來,盧雲一腳將他踢翻,奪過那軍士佩刀,狂劈濫砍,且戰且走,隻是多名高手虎視眈眈,實在不知要退往何處。


    此時安道京也已趕到,他躍下馬來,幾個縱躍,已然站在盧雲麵前,盧雲見他武功不弱,似不在昆侖山諸高手之下,不由得一驚,轉身便逃。那安道京卻不容他有絲毫喘息,立時拔刀出鞘,刀光一閃,對著盧雲腦袋砍來,招數霸道至,盧雲不知此人來曆,更不知這個統領的刀法如何奧妙,勉力舉刀硬接,兩人刀身正待相觸,安道京口中怪叫一聲,招數已變,倏地橫刀盧雲腰間砍去,刹那間由直劈改為橫切,變招之快,幾非人力可及,盧雲情急之下,用力一跳,急忙往後跳開,跟著身一轉,便朝一處小巷奔入()。


    盧雲才入巷口,忽地一股掌風迎麵撲來,掌力未至,已然逼得盧雲呼吸不順,他凝神還了一掌,拍地一聲,盧雲隻覺一股排山倒海的內力襲到身上,忍不住喉頭一甜,噴出一口鮮血,跟著腳下踉蹌,退開四五步。頓時間,巷內已然走出一人,狀似書生,溫儒雅,卻是昆侖掌門卓淩昭到了。


    安道京冷冷的道:“卓掌門,大夥兒都是替江大人辦事,不必爭這個功勞了吧!”卓淩昭道:“好說,安大人好俊的刀法哪!”巷內隨即奔出大批好手,都是昆侖山好手,已然團團圍住伍盧二人。兩派人馬人不再說話,相互監視,都要將伍盧二人一舉拿住,卻又怕對方搶先動手。


    盧雲身受內傷,放眼四周,前有狼,後有虎,大批好手將他團團圍住,心知無可去,他將伍定遠從背上解了下來,伸手扶住,隻見他仍是昏昏沈沈,死活不知,盧雲心中一痛,大聲叫道:


    “伍兄,盧雲今日與你同生共死!”


    忽聽前方鑼聲大作,有人向前行來,不知又是何方神聖到了,盧雲心中悲涼,料想來人不是東廠的走狗,便是江充的手下,還能有什麽好東西?


    他側目望去,鑼聲中隻見數十人騎在馬上,簇擁著一名將軍,那將軍約莫六十來歲,須長叁尺,形貌甚是威武,隨行官差舉著兩麵大招,左是“保國安民鎮北大督師”,右是“忠言諫孝親善穆侯”,端看這氣派,便知來人官高爵重。


    盧雲心中一凜,想起當年隨顧嗣源前去江夏時,曾見過一個名叫左從義的總兵,便是眼前這個鎮北大督師的手下,據說這人在朝中勢力龐大,頗能與江充、東廠鼎足而叁()。


    安道京眉頭一皺,低聲道:“卓掌門,事不宜遲,快快動手!”


    盧雲一聽此言,便知這善穆侯柳昂天與這甘人有些嫌隙,雖然不明究理,但事已至此,已不容他細細推想,隻要伍定遠不落入江充這幫人手裏,便多一分活命希望,盧雲心念於此,緊緊抱住伍定遠,便往街心奔去。


    安道京見盧雲蠢蠢欲動,哪容他再逃脫手掌,當下一個縱躍,他後發先至,已攔在盧雲身前,冷笑道∶“往哪走?”一刀便向盧雲劈下。盧雲一咬牙,不顧一切,反向安道京懷中衝去,安道京料不到他有這般怪招,這下刀刃反而在盧雲身後,胸腹要害都暴露出來,連忙往後躍去。


    盧雲趁機衝入街心,便在此時,肩上挨了一記重手,也不知是何人下的手,掌力雄渾至,隻震得他傷上加傷,眼前金星直冒,盧雲不顧傷勢沈重,抱住伍定遠,隻是奮力向善穆侯奔去。


    安道京伸手抓出,朝盧雲手臂扭去,指力到處,盧雲臂上登時鮮血淋漓,但他仍是飛身向前,絕不稍緩。卓淩昭見眾人出手無功,都攔不下盧雲這人,他冷笑一聲,道∶“你們都退開了,且看本座出手。”人影一晃,便向盧雲衝來,勢道快絕。盧雲見他武功高明異常,知道此人絕非易與之輩,當即快馬加鞭,死命往前衝去,口中大叫道∶“救命啊!救命啊!”善穆侯身旁護衛見街上有人鬥毆,一起拔刀出鞘,勒馬止步。


    盧雲隻覺胸口氣悶異常,但此刻性命攸關,腳下雖已酸軟無力,仍是靠著一股毅力支撐,朝著善穆侯車隊奔去()。


    卓淩昭叫道∶“站住了!”掌力已然襲到身後,盧雲知道此掌來勢猛惡,已然避無可避,心中一酸,自知無幸,當下將羊皮塞入伍定遠懷裏,跟著凝運內力,護住了後背。大叫道∶“伍兄,?


    ?生再見了!”


    隻聽砰地大響,一股強猛內力震來,盧雲後心結結實實地挨了卓淩昭一掌,他藉著這一掌之力,猛地雙手一振,將伍定遠奮力丟出。隻是這掌好不雄渾,盧雲本已身受內傷,此時更是口吐鮮血,脫力倒地。


    伍定遠如脫線風箏,遠遠地飛了出去,眼看便要落到柳昂天身前。盧雲趴在地下,勉力望去,知道這番辛苦終於有了代價,雖然身上重傷,嘴角還是露出了一絲微笑。


    誰知安道京大喝一聲,叫道∶“哪裏走!”竟是飛身來搶,此人身法快絕,如同大鳥般的朝伍定遠撲去。


    盧雲驚叫道∶“不要啊!”他想要出力阻攔,卻是心有餘力不足,想起這些日的艱難患難,如今自己舍卻了一命,伍定遠仍是不免,心中不禁大痛,口中鮮血疾噴,便暈了過去。


    在六藝與大家見麵。帶領英雄誌劇情走向另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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