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秦仲海搬了個獎牌回家,正想要掛在何處炫耀,忽聽管家來報,說柳昂天有事相商,當下喜道:“好啊!老正想找人說嘴,侯爺自己送上門來了!嘻嘻!”說著便抱著獎牌,直往門外衝去。


    到了柳府,隻見柳昂天與楊肅觀麵色凝重,已在等候眾人到來,秦仲海笑道:“幹什麽了?痔瘡又發了麽?”


    柳昂天罵道:“又再胡說!告訴你,大事不好了!”


    秦仲海奇道:“什麽大事不好了?皇上也生痔瘡了麽??p>


    柳昂天怒道:“你還放…放那個氣了!現下朝廷風起雲湧,已到生死立判的地步啦!”


    秦仲海怔怔地道:“生死立判?那又是幹什麽了?”說著往楊肅觀看了一眼,隻見他神情也是凝重異常,料來此事定然非同伍定遠也接到消息,正往柳府而來。


    這幾日眾人玩鬧逍,沒半個人去做正經事,卻隻有他一人躲在製使府中,抄寫當年燕陵鏢局的案情,打算憑著這張狀,說服柳昂天等人查辦此案。他從最早十八名鏢師慘死開始寫起,一記述到燕陵鏢局主案、齊伯川死於馬王廟等情事,伍定遠滿腔悲憤,洋洋灑灑地寫了十大張狀紙,痛陳昆侖山眾人如何凶狠毒辣,知府陸清正如何與匪人勾結,他筆雖然不佳,但憑著一股浩然正氣,卻能令人感動萬分。


    伍定遠匆匆走進柳府,隻見眾人都已到來,柳昂天與楊肅觀臉上神色凝重,兩人正自低聲交談,那盧雲卻容光煥發,好似黴運盡去的模樣。伍定遠凝目看去,隻見秦仲海手上卻拿了個獎牌,不知從哪裏搞來的,正對著盧雲大聲說嘴。一旁韋壯替伍定遠拉過了位,便請他坐下。


    柳昂天見人到得齊了,便道:“大家聽好了,今早皇上吩咐下來,個月後刑部審劉敬,大理寺審江充。上回兩派人馬與我們連絡的事情,已不能再拖下去,需得做個回覆。今日找你們來,正是為了此事。”


    伍定遠聽罷之後,心道:“好啊!原來又是這件事,我今日定須說服侯爺,也好早日了結燕陵鏢局的案。”想到此處,臉上現出為激蕩的神情。


    柳昂天道:“兩雄對搏,已到最後一步。個月後江充與劉敬二人各自麵臨一場官司,一件是‘刑部會審東廠’,另一件便是‘大理寺會審江充’,若不出老夫所料,雙方定會各出奇招,拚命陷害,到時朝中定會腥風血雨,亂成一片了。”


    楊肅觀點頭道:“據說江充這邊找出了一個關鍵人證,自願出來指證劉敬,隻怕劉總管很難討好。”眾人聽說江充居然能買動劉敬身邊的人,都是大為訝異。


    柳昂天道:“雖說江充陰毒,但那劉總管也不是省油的燈,為了這場大審,劉敬也找來一位大名頂頂的人物,前來審訊江充,若不把**伏法,他是決不甘休的。”


    秦仲海哦地一聲,問道:“劉敬還有什麽法寶?他的手下薛奴兒不是才給人打了一大板麽?”


    柳昂天嘿嘿一笑,道:“劉敬根基深厚,區區此事還難為不了他。據說此次為了找出這名人物,劉敬還特地請出瓊國丈跨刀遊說。”


    眾人都是哦地一聲,問道:“究竟此人是誰?”


    楊肅觀素來淵博,當即沉吟道:“莫非便是大理寺寺卿,即將告老還鄉的徐忠進麽?”


    柳昂天一拍大腿,讚道:“肅觀賢侄果然了得,正是這位徐寺卿。這位徐大人名叫徐忠進,外號叫做徐鐵頭,一來是說他專砍人家的腦袋,二是說他自己也不要腦袋,有了這位徐大人出馬,江充也不得不忌憚分,這次兩雄相爭究竟鹿死誰手,不到審完這兩個案,那是誰都不知道的。”


    伍定遠想道:“這徐鐵頭如此了得,想來江充必然要糟。”心念及此,忍不住大是興奮。


    柳昂天又道:“老夫今日請諸卿來此,便要大家同來定奪對策。眼下兩雄相爭,不日便要開打,咱們眼前若要找人合作,諸位以為誰是恰當?”


    這事已是第二回提起,楊肅觀當下輕輕一咳,率先發言道:“我主張與江充合作。那日江充許下了京畿都指揮使司的要職,此刻朝廷局麵紊亂,咱們若能拿下這個位,定是本少利多,何樂而不為?”


    伍定遠聽得此言,知道楊肅觀主張與江充共進,心下甚是不樂。一旁秦仲海笑道:“楊郎中此言大大的不對,俗話不是說了麽?雪中送炭是君,錦上添花稱小人,現下江充勢大,劉敬力小,你一昧討好這流氓,他未必會真心領情。”


    此言一出,楊肅觀立時不以為然,正要出言反駁,柳昂天卻道:“諸位稍安勿躁,我有幾件事吩咐你們。”眾人答應一聲,都靜了下來。


    柳昂天望著眼前的四人,道:“你四人都未成親,尚未成家立業,說起來老夫便像是你們的親伯父一樣,總要把你們四人平安護持,直至你們各有一片天為止,這番心意,你們可曾知曉?”眾人站起身來,躬身道:“多謝侯爺愛護之意。”


    柳昂天歎道:“我行事一向小心,那也是為了你們的前途打算,這次兩雄對決,情勢異常為難,你們可別妄作主張,若要惹出更大事端,隻怕對大家都不好。”眾人齊聲道:“侯爺教訓的是。”


    柳昂天看了伍定遠一眼,道:“咱們一個一個來,定遠,你先說說你的看法吧!”


    伍定遠一心一意要為燕陵鏢局複仇,當即道:“下官千裏亡命,所求無多,不過是替燕陵鏢局滿門求個公道。不論侯爺決定與哪派合作,下官隻求能將這個案破了,也好安死者之靈。”眾人都知他身負血仇,向以為燕陵鏢局雪恨為己任,對此言都不覺意外。


    伍定遠遞上了狀紙,道:“侯爺,我這兒有一份燕陵鏢局的狀紙,想請您過目。”柳昂天隨手翻了一翻,卻是不置可否。伍定遠心下暗暗焦慮,尋思道:“看侯爺這個模樣,當有其他腹案,若真要與江充共進,我要如何麵對死去的齊家父?我…我該怎麽辦?”


    柳昂天將狀紙遞給楊肅觀,問道:“燕陵鏢局與你少林淵源深,楊賢侄可有高見?”


    楊肅觀接過狀紙,翻了幾頁,搖頭道:“以江充師的地位,倘無六部會審定讞,隻怕很難扳倒此人。何況燕陵鏢局一案難處甚多,若想從容破案,隻怕大是不易。依我之見,燕陵鏢局一案急不得,須得從長計議。”聽他言下之意,自對伍定遠之說有所保留。


    柳昂天嗯了一聲,道:“照楊賢侄上回的說法,那是有意與江充合作,好來換取直隸都指揮使司的大位。卻不知大家心意如何?”


    伍定遠最是痛恨江充,深怕柳昂天真要與這奸臣合作共事,他暗自心急,但自知上次舉止過於鹵莽,已有犯上之嫌,此時便不敢任意妄言,他麵望盧雲,希望他能出言反對,想來仗著新科狀元的氣勢,也許能令柳昂天、楊肅觀回心轉意,但盧雲上回並未與會,此時隻靜坐聆聽,並未多發一言。伍定遠心焦憂慮,可又苦無機會與盧雲私下交談,一時隻是發慌。


    柳昂天道:“仲海啊!說到與江充合作,不知你意下如何?”眾人轉頭去看,卻見秦仲海顏麵低垂,濃眉緊皺,卻是緩緩地點了點頭。


    伍定遠心中一涼,想道:“慘了!連秦將軍也變卦了,這下隻剩我一人反對,看來更要孤掌難鳴了。”楊肅觀心下一喜,暗道:“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仲海果然是真英雄,絕非拘泥之人。”


    柳昂天見秦仲海同意,便道:“仲海你既然同意,那便說說你的理由吧!”


    眾人見秦仲海雙目緊閉,神情似是憂慮無比,心中都道:“仲海平日雖是嘻笑怒罵,臨到大關頭,卻還是正經八的模樣,唉,想來這件事真是難為了。”


    過了半晌,秦仲海仍在長考不休,柳昂天道:“仲海,你趕緊說吧!我們都在等呢!”他催促一陣,隻聽秦仲海道:“虎……虎……”


    眾人心下一奇,尋思道:“虎?那是什麽意思?莫非要消滅朝中八虎麽?”


    柳昂天皺眉道:“虎?那是什麽玩意兒?你說清楚點。”


    秦仲海道:“休…休…”


    柳昂天奇道:“休?休什麽?要把江充休了麽?”眾人登時交頭接耳,都搞不清秦仲海的意思。


    柳昂天喝道:“你到底要說什麽?”


    秦仲海道:“呼…呼…咻…咻……”


    眾人互望一眼,低聲道:“呼呼咻咻,那又是什麽意思?”


    楊肅觀哼了一聲,道:“別問了,他在睡覺。”


    柳昂天大怒,登時大吼一聲,喝道:“秦仲海!你給我起來!”


    卻見秦仲海跳了起來,驚道:“怎麽了?失火了麽?”


    楊肅觀歎道:“我們在談大事,他卻來這兒睡覺,唉……”


    柳昂天戟指暴喝道:“糞土之牆!”


    秦仲海急忙轉身,細細在牆上查了起來,慌道:“哪裏有糞土?等一下找管家清理幹淨。”


    楊肅觀歎道:“宰我晝寢。夫曰,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牆,不可汙也。”


    秦仲海尷尬一笑,道:“牆上全是糞,當然不能再汙了。”他幹笑數聲,道:“嘴裏好渴,先喝杯茶吧!”說著伸手拿起柳昂天的茶杯,連問也沒問,逕自大口牛飲起來。


    柳昂天哼了一聲,道:“方才見你點頭連連,莫非是同意與江充合作?”


    秦仲海大吃一驚,猛地滿嘴茶水激射而出,便往伍定遠臉上噴去,伍定遠嚇了一跳,他已獲天山真傳,此刻武功超凡入聖,當下雙足一點,衝天而起,躲過了秦仲海的水箭。伍定遠閃開後,那茶水便往楊肅觀臉上噴去,楊肅觀一驚,使出小巧身法,立時閃到一旁。盧雲此時正在回想與顧倩兮間的甜蜜情事,哪料到一股水箭撲麵而來,霎時“啊呀”一聲慘叫,已被噴得滿頭滿臉。


    秦仲海歉然道:“對不住,對不住。”當下急急走來,便為盧雲擦拭,兩人擦了一陣,隻聽柳昂天怒道:“仲海!你趕緊把話給我說清楚!咱們要與江充共事,現下定遠反對,肅觀讚成,你到底意下如何?”


    秦仲海嘿嘿一笑,雙手一攤,道:“此事我毫無意見,諸位怎麽說,我怎麽做便了。”他與江充、劉敬兩家都無怨仇,雖對劉敬較具好感,但也沒必要替他出死力,當下便兩不相幫。


    柳昂天咳了一聲,道:“你既然沒有旁的意見,那便去坐下。”


    秦仲海哈哈一笑,逕自回座,隻見他笑嘻嘻地眼望盧雲,神色卻是頗有深意。


    果見柳昂天轉看盧雲,道:“盧賢侄,楊郎中讚成,伍製使反對,秦將軍又無意見,這當口便看你的了,你若是讚成,老夫長考之後,當會與江充合作,可你若要反對,老夫便會選擇劉敬這一方。你倒說說你的看法吧!”眾人一齊往盧雲看來,都要看他示下。


    伍定遠心道:“盧兄弟是我的生死弟兄,照理應會幫我,隻是他脾氣古怪,不知他會不會忽然倒戈?”


    楊肅觀心道:“慘了,盧雲與我交情平平,前些日在我家裏還弄得很不愉快,這下定會反對了。”他這幾日頗為忙碌,中間還抽空離開京城一趟,一直沒空邀約顧倩兮出門,是以不知盧雲與顧倩兮之間的事。


    眾人各存心思,都怕盧雲出言反對己見,眾人當中,卻隻有秦仲海一人笑吟吟地,心道:“咱們盧兄弟以兵法謀略見長,且看他大發議論,到時必有見地。”


    秦仲海曾與盧雲同赴西疆和親,對他的計謀甚是心儀,方才他不表意見,其實便是讓賢之意。


    盧雲沉吟片刻,他方中進士,想不到便麵臨如此重大的難題,一時長考連連,神色頗見為難。


    柳昂天催促道:“盧賢侄,你這就請說吧!”


    盧雲想了一會兒,道:“照在下的愚見,即便我們與劉敬合作,僅憑咱們兩家的實力,隻怕依舊推不倒江充,不過徒然浪費心力而已。”


    伍定遠暗歎道:“果然不出我所料,真的倒戈了。”楊肅觀心下一喜,想道:“都說盧雲是個古板書生,想不到英雄所見略同。”


    二人正想間,盧雲又道:“可是我們若與江充合作,那也是與虎謀皮,非但拿不到‘京畿都指揮使司’,還會被他倒打一耙,隻要劉敬一滅,唇亡齒寒,下一個就是我們了。”


    楊肅觀雙眉一軒,道:“何以見得?”


    盧雲道:“方今兩雄對決,朝廷無數小人都在趁機要脅江充與劉敬二人,希望從中間撈些好處,照我看來,想要這‘京畿都指揮使司’一職的隻怕不在少數,隻怕江充未必是真心給我們。除非他即日便送上這個大缺,不然根本無須理會。”


    柳昂天頷道:“盧賢侄這話有些道理,此事咱們不可不防。”


    楊肅觀道:“照盧兄的意思,咱們便該與劉敬合作了?”


    盧雲搖頭道:“那倒也不必。”


    楊肅觀沉聲道:“照盧兄所說,咱們既不與江充合作,也不與劉敬交往,莫非要坐以待斃,等底定大局後,再讓這些人來收拾咱們?”


    盧雲笑道:“楊郎中所言未免過,方今咱們助劉也好,助江也罷,都是為人作嫁的苦工夫,不知大家為何如此思?”


    楊肅觀嘿地一聲,道:“此刻若不助劉,便需助江,局勢使然,咱們根本沒得挑選。”


    盧雲搖頭道:“我主張兩不相助。”


    眾人聞言,紛紛嗤之以鼻,楊肅觀更是笑了起來。柳昂天微微搖頭,心下暗歎,道:“這盧賢侄還是嫩,這話真是書生之見。”


    卻聽秦仲海大喝一聲,道:“大家吵個什麽勁兒,先聽他把話說完。”眾人聞言,這才安靜下來。


    盧雲向秦仲海微一點頭,以示謝意,跟著道:“當今江劉對決,正是所謂‘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咱們身為朝臣,食君之祿,正該趁此良機一統亂政,重振朝綱。”


    眾人聽得這話,都是哦了一聲,頗感興味。隻聽盧雲續道:“方才聽侯爺所言,這次大理寺審問江充,主要是要查看他擅自調動玉門關守軍一案,其實若要扳倒江充,此案恐還遠遠不及燕陵鏢局血案來得有用。”


    聽得“燕陵鏢局”四字,眾人心下都是一凜,伍定遠更是大為興奮。


    柳昂天雙眉一軒,顯然也看到了其中關鍵,當下道:“盧賢侄快請說吧!老夫願聞其詳!”


    盧雲道:“依在下看來,燕陵鏢局一案前後牽連知府梁知義、禦史王寧、齊家滿門八十口人,株連之大,涉案之廣,可說甚為罕見。倘若咱們能在臘月二十日大理寺會審江充前,將相關人證物證羅齊全,憑著這件天地奇冤,定可徹底挾製江充。待得把柄現出,線落入我們手中,屆時風行草偃,任他江充再大,也難隻手翻天。”


    盧雲過去曾聽伍定遠提及燕陵鏢局的案情,此時便以此剖析情勢,果然絲絲入扣,入情入理。


    柳昂天點了點頭,道:“盧賢侄此言不錯,隻是江充這人狼野心,豈能容我們從容調查本案?到時殺人放火的局麵生將出來,隻怕兩邊都不討好。”


    這次西行調查羊皮一事已然弄得腥風血雨,伍定遠還差點畢命天山,柳昂天早經眾人稟告,此時便將憂慮托出。


    秦仲海忽道:“眼前江充與劉敬爭鬥正凶,兩大權臣都是焦頭爛額的局麵,恐無餘力對付我們。咱們若能趁機著手調查,阻力必小。”


    秦仲海這話倒是不錯,以劉敬而言,他若知柳昂天重開燕陵鏢局一案,非但不會有所阻擾,說不定還會派人相助。對江充而言,雖說燕陵鏢局一案是衝著他來的,但他最怕劉柳兩派合而為一,即便知道柳昂天著手查訪,也不至立即翻臉,反倒會尋求和解讓步的機會,以免腹背受敵。


    眾人莫不是老練江湖之人,見識自都明白,此時聽秦仲海一說,便都點了點頭。


    盧雲見眾人都有肯之意,心下一喜,又道:“等咱們把人證物證羅齊全後,定能製住江充。日後助劉則江滅,助江則劉亡,從此朝廷派之中,自該屬柳門最為雄強了。”


    柳昂天一想不錯,喜道:“此計大妙!咱們正該如此!”伍定遠更是露出欣慰的神色。


    楊肅觀道:“盧兄所言不錯,可是要掌握全案,其中還有幾個難處,一來犯案之人是昆侖高手,恐難一舉將他們製服;二來卓淩昭這些人可能守口如瓶,即便抓住他們,恐難逼其招出指使之人。咱們徒然勞師動眾,卻恐怕會白忙一場。”眾人聞言,紛紛點頭,都知其中頗有困難之處。


    柳昂天沉吟片刻,道:“揚賢侄所料不錯,此事不可不慎。”他知伍定遠是捕快出身,這等審訊追捕之事,定然在行,便問道:“定遠啊!若是由你來接這個案,你打算如何辦理?”


    伍定遠聽得柳昂天垂詢,登時大喜,忙道:“卑職與昆侖山仇深似海,隻要侯爺吩咐一聲,卑職明日便啟程出發,前去打探這群賊人的下落。下官江湖朋友不少,隻要詳加尋訪,定會找出他們的行蹤。”


    柳昂天道:“聽肅觀說來,這批匪人似乎武功不弱,你可有把握擒住他們?”


    伍定遠單膝跪地,憤然道:“侯爺放一萬個心,下官便是性命不在,也要將這群賊千刀萬剮,以慰燕陵鏢局滿門在天之靈。”


    這伍定遠平素老練精明,但為了燕陵鏢局一案,非隻丟官亡命,幾曆生死大險,甚且還曾遭江湖中人懷疑操守,可說日日夜夜都是以此懸念。此時柳昂天問起,自是激亢難忍,當下便有立定生死狀的決心。


    眾人見他滿麵憤慨,語出悲壯,似有無盡的血海深仇,都是為之一驚。柳昂天與楊肅觀對望一眼,兩人都是輕輕地搖了搖頭,卻是深以為憂的神色。


    秦仲海心道:“看伍製使不要性命的模樣,到時與卓淩昭一照麵,隻怕反而壞事,我看侯爺決計不會派他出馬。”


    秦仲海跟隨柳昂天日久,深知他做事保守,以伍定遠現下的憤慨怒火,柳昂天自不會放心他去辦事,料來這案定會托付他人。


    果聽柳昂天轉問韋壯,道:“你可曾知道昆侖山人馬的行蹤?”


    韋壯搖頭道:“自從華山一會之後,那卓淩昭有如銷聲匿跡一般,全然不在江湖上走動,不知跑到哪裏去了。”


    柳昂天歎道:“要是找不出這批人,這案就難了……”他看向楊肅觀,問道:“你少林寺可有消息?”


    楊肅觀點頭道:“關於這群人的下落,諸位大可放心,據本寺傳來的消息,昆侖山門下已然到江南去了。”


    伍定遠霍地站起,大聲道:“原來這群賊人去了江南!咱們這就去追殺他們!”


    柳昂天見他神態衝動,忍不住皺起眉頭,伍定遠卻是不覺,兀自咬牙切齒。


    楊肅觀輕咳一聲,道:“據說卓淩昭敗給寧不凡之後,身心俱創,便躲到江南苦思新劍法,隻想再找寧不凡一決勝負。隻是他門下的匪人閑不住,便在江南一帶行凶殺人,已然滅掉了十餘個弱小門派。”


    韋伍二人聞言大怒,齊聲道:“這群賊當真無惡不作!”


    柳昂天思片刻,道:“既然如此,咱們事不宜遲,該趕緊動作才是。”說著對盧雲道:“你不數日便要到江南赴任了吧?”


    盧雲點頭道:“正是,下官後日便要啟程,前去長洲上任。”


    柳昂天點頭道:“好,盧賢侄到江南後先去打理打理,幾日後我會上奏朝廷,再請肅觀去巡查沿江防務,這回盧賢侄與楊賢侄兩位一齊下去江南辦事,不將這群匪人繩之以法,絕不罷休!”


    盧雲與楊肅觀一同站起,拱手道:“謹奉侯爺意旨!”


    柳昂天取出令牌,交在盧雲的手裏,道:“倘若遇上昆侖山的人馬,你逕自調動江夏的守軍前來拿人,那兒足有萬大軍駐紮,不怕這些匪人不從。隻是非到最後關頭,萬不必與他們硬拚。”


    盧雲應道:“屬下知道()。”


    伍定遠聽這派令中沒有自己,忍不住心下一驚,顫聲道:“侯爺,我…我與昆侖山向來有仇,你為何不派我去?”


    柳昂天道:“這幾日軍務繁忙,老夫想請你多在京城停留幾日,反正盧賢侄也要下去江南,這案不妨就交給他辦吧。”


    伍定遠心下難受,隻低下頭去,良久不語。


    盧雲慰言道:“伍兄萬別氣餒,這案是你開的頭,小弟自當好好收尾,到時還要向你多加請教呢。”


    伍定遠歎息一聲,低聲道:“若有什麽用得著我的,伍某自當盡力。”


    秦仲海見伍定遠沮喪,情知他心中不喜,當下也勸道:“老伍啊!這卓淩昭又不隻與你一人有仇,老也跟他這禽獸不共戴天。便算你手癢想殺人,你讓盧兄弟將他設計擒住,屆時安排你老兄親上刑場,來個親自喀喳,不也算報仇了?”


    伍定遠嗯了一聲,輕輕地道:“秦將軍說的沒錯,誰來執法都是一樣的。”眾人見他讓步,心下都是一寬。


    柳昂天道:“從明日算起,個月後正是臘月二十,當是朝廷大審奸臣的時刻,咱們需得趕在大審之前,將燕陵鏢局的凶手生擒回京,也好拿來挾製江充。倘若江充冥頑不靈,始終不肯讓步,咱們便與劉敬聯手,兩案並陳,一齊送入大理寺會審。想他江充雖然囂張,卻也擋不住這等攻勢()。”


    楊肅觀登時站起,大聲道:“侯爺英明!”秦仲海等人也都稱是,隻有伍定遠低頭不語,神態甚是寂寥。


    柳昂天道:“諸位這幾日早些準備,可得動身了。”


    卻聽楊肅觀道:“侯爺且慢,我這裏還有一個消息奉告。”


    柳昂天哦地一聲,道:“楊賢侄請說。”


    楊肅觀道:“這些日我從少林寺那兒聽到一個風聲,是關於劉敬的。”


    眾人見他神色凝重,都是心下好奇,詢問道:“什麽消息?”


    楊肅觀低聲道:“據說今年正月,劉敬也曾遠赴天山。”


    伍定遠一愣,道:“他曾到天山?可我未曾見到他啊?”


    楊肅觀道:“這是我派靈音師兄親眼所見,決計錯不了。”


    伍定遠哦地一聲,他知道靈音已然平安返寺,這些日也頗掛記他,卻不知靈音曾有這段奇遇。


    楊肅觀又道:“據靈音師兄所言,那日他與一位李莊主被迫離開天山神機洞,眾人才過得一座木橋,便見劉敬與一名容貌猥瑣的男躲在樹林,那猥瑣男背著一隻**袋,裏頭不知裝著什麽物事,兩人便自匆匆離去。”


    韋壯問道:“怎麽靈音大師識得劉敬?”


    楊肅觀道:“昔年剿滅怒蒼山匪寇時,他二人曾有一麵之緣()。”


    這“怒蒼山”字一出,猛地柳昂天、秦仲海、韋壯人身都是一震。盧雲見眾人臉色大變,心下暗暗罕異,不知他們為何神情如此。


    楊肅觀輕咳一聲,道:“也是為此,那日我靈音師兄便把劉總管認了出來,但那容貌猥瑣的中年漢卻是不識,隻是看那猥瑣漢身法高明至,想來也是一代宗師,隻不知是誰。”


    伍定遠心道:“那日我在神機洞中,模模糊糊間見到兩團灰影,難不成便是劉敬和那容貌猥瑣的男?可他們去那做什麽?莫非也是去找皇帝的骸骨麽?”他心下暗自猜想,卻又找不出頭緒。


    柳昂天道:“照老夫看來,劉敬既然去得天山,八成便是去調查江充的行蹤,現下有徐鐵頭與瓊國丈兩人替他撐腰,看來這場鬥爭還有得拚。大夥兒這幾日回去準備準備,趕緊把行囊收好,和家人知會一聲,曉得麽?”眾人自是高聲答應。


    柳昂天特意把盧雲留了下來,提點他一番做人做事的道理,免得一到江南又得罪豪門巨富,到時定會惹出無數糾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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