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自在蘭州建起便一直沉寂如空宅的朱府別院鬧騰開了,隨著春日的萬物複蘇一般,生機勃勃,時不時傳來男子磁軟魅惑的暢笑,間或是下人們忍俊不禁的哄堂之笑。


    這日大早,朱府眾人便被碧雲居中傳來的斷斷續續的“吭哧”聲鬧騰醒了。由必勝攙扶著趕來的睡眼惺忪,哈欠連天的朱萬善一跨進碧雲居,便被門口小道上的幾坨泥巴粘了腳,險些就沒形象地拉著必勝一道來了個狗吃屎的擁抱大地之姿。好在及時清醒地記起了自己的輕功,一躍到了正在埋頭苦幹,幾近將頭兒埋進土坑裏的女子身後。


    “丫頭,你這又是做甚?”看著自己精心命人設計的花圃此刻已是坑坑窪窪,不堪忍睹,仿若被灼傷了的肌膚後凹凸不平的滿麵的傷疤。雖說朱府窮得隻剩錢了,但看著這比銀子鋪成地板還金貴的花圃,朱萬善那個心疼啊。


    “噢?朱公子,你來了啊。”青兒滿意地填滿好手下的一個小坑,用穿著明顯大了好幾碼的褪色布靴的腳尖微微踏了踏實,才舍得放下手中的鐵鏟轉身看向朱萬善。“今日怎又起的這番早了?不過早起早睡有益身子的。”


    “嗯。我,睡不踏實了。”朱萬善心中暗暗叫苦,丫頭啊,我這不是被你這裏催魂奪命聲折騰的嗎!這初春正好眠的日子,誰人願意大清早地站著打盹啊。“你這又是在作甚了?”


    想起青兒近日在朱府的碧雲居安頓下後,朱萬善怕她閑著無事讓她多打理打理院子,結果誰知這後果不堪設想,日日像是過著遭賊防賊的日子般。


    第一日先是將朱萬善好些個不容易送海外的洋鬼子那兒弄來的鐵鏈式的鳥巢吊籃型秋千用手臂粗的大麻繩包了個嚴實。問其緣由,哪知她拍胸脯保證道,“我幼時見著過秋千,用大麻繩綁堅實了定不會斷。瞅著一條亮堂堂的細鏈子吊著,坐著多可怕。”看著裹地裏三層外三層見不到一絲鋼鐵色的秋千,朱萬善問天無語地不禁掩麵而泣。


    第二日,朱萬善由必勝摻扶著走過去碧雲居必經琉璃空心道時,竟發覺石子磕痛了腳,本是有著潺潺流水的人工小溪頓時成了漲起了好些寸的死湖,被一堆密實的石子攔腰匝斷了。從異國他鄉的皇族討來的琉璃沒了蹤影。問道青兒,隻道:“不知那啥子鋪的路,踩在上頭都看得見腳丫子下的水汩汩的淌過,心尖兒啊都撲通撲通的不踏實,多折騰客人啊。我好容易才把那什麽都看得見的東西給砸開了的,從你那後花園的潭子裏撿了好些個石子來鋪時了的。你瞧現在的路走著踏實多了,還有了兩個可以養魚的小湖,多好。”朱萬善看著那張高堂額頭上寫著勤快老百姓模樣的巴掌小臉,心生憐憫,深呼吸了十多次才好不容易將憤然心疼的氣息吞回了腹中,化作可憐巴巴的苦笑以表感激。


    青兒的勢態百出讓朱萬善不得不想法子將她日日綁在跟前,讓她沒的心思再去將她的碧雲居拆屋換瓦。與必贏必勝連夜出謀劃策,共商大計後才決定收青兒為徒,教習她賭博之藝。


    是日起,朱府裏通宵達旦的打馬吊聲四起,全然一個賭場模樣。


    青兒甩了把外袍上的泥土渣子,將沾滿泥巴的大布靴脫在一旁。那是從必勝那裏討要來的被朱萬善丟棄了的舊靴。“噥----”


    打理完自個兒,青兒才得空搭理起朱萬善來。指了指大槐樹下一堆堆被連根把起的似是枯了的枝條,滿是驕傲道,“你這花圃怎生的無人打理。我瞅著那些個枯枝爛葉的都不開花還占了地兒,好不容易才清理幹淨了。弄了我兩個時辰,好些個腰酸背痛。”順勢,還挺了挺腰,用小粉拳捶了幾下纖腰。


    “什麽!----”


    “少爺,小心----”


    必勝忙扶住驚嚇地站不穩腳,連連後跌了好幾步的朱萬善。心中暗暗替自個兒的主子叫苦,卻不敢多言。看著亮額粉麵的絕美的臉上才是初春就已經冒了一層虛汗,眼角承受不住驚嚇多了幾條細紋的主子,忙掏出絲巾小心翼翼地替他擦拭。


    “朱公子,你莫要這般感激的。青兒本也是閑著無事才做的。”青兒一臉莫要感動的純真模樣,看得朱萬善小心肝兒啪啦啪啦地欲要炸起。


    “你,你還做了甚?”按捺住胸口,朱萬善艱難地深呼吸一口,暗道: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暴風雨過後就是黎明了!


    “噢,我還替你想了想。”黑溜的眸子裏滿是自豪的流光,“我發覺你特喜好韭菜,特地去了找了鄰村那個阿婆要了把苗子。那阿婆的韭菜苗子特好,哦!就是上次我炒與你吃的那韭菜。阿婆人真好,硬是不要收我的碎銀。我就隻好將本要賣掉些的那幾堆枯枝爛葉送了她一捆做柴火了。”


    “什麽!----”


    “少爺,小心,挺住----”必勝被又倒退了好幾步的主子壓地重心後仰了好幾分,忙加大了後腳撐地的力度。青兒沒得發現,必勝腳後已被磨出一個坑來。


    “嗯,是啊。我都已經將苗子種下了。過幾個月就能吃的了呢。”青兒一臉“望子成龍”的期待模樣看著腳下的花圃。“對了,朱公子,讓下人將這些枯枝爛葉搬了柴房去吧,我見著它們估摸著也賣不了幾個銅板,還是再曬幹些做柴火吧。”


    “不,不用----”朱萬善捂著發疼的小心肝,驚悚過後還未恢複的麵色擠不出苦笑來,好不容易才平穩了氣息說的出話來。“我,我的千金難買瓣蓮蘭啊----”


    甚等叫欲哭無淚,甚等叫問天無應,甚等叫有理無用,朱萬善此刻終是刻骨銘心地體會到了。那可是十金一株,命人跋山涉水千裏迢迢買來的瓣蓮蘭的。


    “什麽半臉籃子?”青兒不解,“那枝條太短,做不成籃子的。”


    “少爺,你小心坐下。”必勝心憂朱萬善的身子,忙勸導地讓他坐到椅上。“青兒姑娘,那是少爺花了四百兩黃金買的瓣蓮蘭。初春如枯枝,春末一夜開。先綻奇花再生翠葉啊!”


    “四,四百兩黃,黃……黃金?”


    “噗通”一聲,青兒一屁股跌落在方才剛剛填好的一小土坑上,徹底坐了個堅實。“怎麽辦?怎麽辦?我,我再種回去----”


    “丫頭。別忙活了,那花嬌貴的緊,不得離土片刻。罷了,韭菜便韭菜吧,或許待韭菜開花了也是一道景色。”朱萬善撐著額頭無力地自我安慰道。“丫頭,來,過來,我們還是繼續打馬吊吧,那種韭菜的粗活……必勝,還是你喚幾個下人去處置了吧。”


    青兒怏怏地被來到了馬吊桌前,哪還有的心思敢贏錢,想著自己方才一手一使勁就是十兩金子,隻覺著眼下連馬吊牌都個個冒金星了。


    心不在焉的不知曉打了幾圈,朱府的侍衛忽地闖了進來。


    “少爺,外頭有個自稱吳豐的男子硬要闖進來尋青兒姑娘,說是青兒姑娘的朋友。”


    “吳豐!”青兒眸底一亮,立刻站起身來。


    “吳豐?”朱萬善不禁疑惑,為何此刻突然來找青兒。


    “嗯,就是我與你提及的那個習武的吳豐,定是小碧和他得知了我在朱府暫居的事,尋我回安然村住去了。朱公子,青兒這幾日叨擾了,我這便該回去了的。”青兒感激地欲要辭行,卻被朱萬善拉住了。


    “青兒,莫要急。必勝,你去引吳豐進來再敘。丫頭,為何走得這般急切呢。難不成連與我吃頓道別宴都不願了?”聽到青兒急著離開,朱萬善心頭不禁一緊。


    “不是的----”許久未得知吳豐與小碧的消息,青兒心中急切了些。


    “少爺,那吳豐公子不願進來,似乎很是著急的模樣。說是小碧在萬峰山山頂等著他和青兒一道去的。”侍衛回來報。


    “定是急事。朱公子,青兒先去了赴約。到時再來朱府辭行----”


    話未完,小身影早已衝衝撞撞出了碧雲居。


    ……


    萬峰山山頂


    “吳豐,小碧呢?小碧,小碧----”


    青兒急急地喚著,卻未見小碧的身影。“小碧是不是等不及先回去了?”


    “青兒!----”


    “啊!吳豐,你,你這是作甚?”


    吳豐突然猛地緊緊抱住了青兒,任是青兒怎般掙紮都未放開手。


    “青兒,青兒----”


    “吳豐,快放開我!莫要這樣,這是怎得了?”青兒慌亂地推開吳豐,鬧不明究竟是發生了何事,心中著急。


    “青兒,青兒。”吳豐癡愣地看著青兒,一遍遍地拂過青兒的臉,全然未聽見青兒的問話似的。“他不是人!他怎能這般待你!青兒,我們走,我們離開這裏----”


    “吳豐,你這是怎得了?”青兒全然不懂吳豐口中的念念有詞。


    “楚孝軒怎麽能這般待你!青兒,他是個混賬!他不是個東西!你不能再替他著想了!我們走,我們這就離開他,到他再也幹擾不到的地方去!”


    “吳豐!你說什麽呢,你怎得可以這般說少爺!”青兒這才恍然吳豐口中罵的竟然是楚孝軒,銅鈴目怒瞪向吳豐。


    “青兒,傻青兒,你怎得不知道啊!他三番四次地折磨你,利用你來接近金手指,利用你引出夏廉那混賬,他還,還欺了你的身子卻跟那心狠手辣的柳盈盈眉來眼去。他就該死!該死!”


    “不,吳豐,你定是哪裏弄錯了的,不是這樣的。”青兒不解地看著眼前突然幾近瘋狂的人。


    “是你錯了!吳豐說得沒錯。”一個尖銳的女子聲音響起,妖媚的身影從樹幹後姍姍挪步而出。


    “柳盈盈?!怎得是你?”來者竟不是小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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