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殿之內,生著暖爐,縷縷白氣從爐中升騰,無論外麵如何寒冷,仿佛都無法入侵。(.無彈窗廣告)


    北國的冬天,是最冷的。幾場冬雨接連而下,這天氣就自然而然地冷了下來。


    一人將門打開,陡然間一股冷氣撲麵而來,將溫暖的空氣之中,注入些許清新寒意。


    佑爵依舊坐在書案麵前,桌上堆放著一疊整齊的奏折,他依舊一身朱紅色衣袍,脖子圍著一圈灰色狐皮,黑發以金冠豎起,顯得整個人清新俊秀。


    放下手中的朱筆,漫不經心地瞥視了一眼來人,他淡淡問了句。“母後,看您臉色這麽差,到底有何事這麽大清早就來了?”


    來人正是劉皇後,她今日一襲金色華服,愈發雍容華貴,氣度不凡,身披一件厚重白狐皮毛製成的披風,風風火火走到佑爵的麵前,她一臉沉鬱,毫無笑容:“太子,你還要問本宮是什麽事,你難道心中不是早已清楚?”


    “母後說的不明不白,我也聽的不清不楚。”他不以為然地牽扯著唇邊的笑意,宛若插科打諢般自在。


    自從那次兩人鬧翻,便已經是三日不曾見麵,過去若說忙碌,的確是幌子,可最近他暗中處理了不少事,連穆瑾寧那邊也鮮少再去。


    “好,本宮就不跟太子繞圈子了。”劉皇後眼眸一沉,轉了個身,往花梨木椅子內一座,話鋒淩厲,毫不迂回。“太子受理了幾個大臣聯名書寫的罪狀書,可否當真有此事?”


    他聞到此處,斂眉,不禁低笑出聲,以食指輕輕叩擊桌案,仿佛格外愉悅,樂在其中。“當然,如今不正是本殿學習如何處理朝政的時候嗎?”


    佑爵臉上的笑容,卻無端端讓劉皇後愈發不快,壓下心口怒火,她冷凝著臉,繼續追問下去。“那份罪狀書,是汙蔑國舅的――”


    “無憑無據,的確可能是汙蔑……”他蹙眉,說話的口吻似乎是站在劉皇後那邊,但驀地話鋒一轉,他噙著莫名的笑容,望向劉皇後的方向,問的很平淡,卻更像是言有深意。“母後,若有確鑿證據,是否也該秉公辦理?”


    這一句話,堵著劉皇後,她幾乎無法反駁,卻也不敢輕易答應,順著佑爵的話說。她微微斂去眼底的沉鬱,沉默半響,柔聲說道。“太子這話是什麽意思?”


    “並不是人死了,所有證據就全部消失了。”他的笑意一斂,眼底匯入幾分陰暗。他的言下之意,並非隻是指劉錚素來殺害的那些人死去就無法追查下去,哪怕是他自己,要找出幾年前的證據何其難,但隻要費心費力尋找,也不是蛛絲馬跡都找不到。劉錚當真以為,他嬉笑怒罵,活的渾渾噩噩,其實什麽都不知?


    劉皇後聞言,麵色愈發難看,從太子的口中,她不難察覺佑爵更相信大臣的話,她的眼波流轉,連連苦笑。“太子這是偏袒那些個不知好歹的大臣?你的心已有動搖,如何跟本宮說會秉公處理?”


    “我時常在想,到底是劉錚把你蒙在鼓裏,你一概不知,才活的如此瀟灑從容,還是,你也跟他是一路人,一條心。”佑爵轉身,不再望著她的麵孔,這些年他總是默默看著她,其實這份感情也傷害了他許久,他卻總是不曾轉身不看。如今,他不但覺得疲憊,更覺得厭倦。這一番話,不知因為何等的心跡,而說的苦楚動容,無奈又憎惡。


    劉皇後眉間的褶皺,遲遲不曾舒展開來,她不是不曾知曉有關劉錚身上的一些傳聞,但在朝廷之中的百官臣子,又有幾個能是挑不出一個兩個罪名毛病來的?


    佑爵見她沉默不語,心中愈發憤慨難當,他徑直走到書案的麵前,一把拿起一份紅麵折子,他無聲冷笑,將折子丟到劉皇後的腳邊,揚聲道。“這份罪狀書,本殿就當沒看到又如何?你以為沒有這些,劉錚就是一個幹幹淨淨的人了?”


    劉錚隻是一個國舅,但暗中卻攝政許多年,自從先帝患上重病,時好時壞,這些年就一直是劉錚代為處理朝政,而他,卻在燕國當無人瞧得起的質子。


    劉皇後紅唇微微嚅動,她從未見過佑爵如此冷靜沉著,過分冷漠的時候,三天前他說要跟她斷絕之前的關係,就讓她另眼相看之餘,更覺得他陌生遙遠。如今,她甚至被他的咄咄逼人,逼到了絕路,在眾人麵前的氣勢,仿佛全部消失不見。


    “隻需要一條罪名,別說劉錚,就是你們劉家,也會滿門抄斬,株連九族!”佑爵冷眉相對,一道決裂的眼神,卻望入了劉皇後的心中。


    她不禁身子一震,悵然若失,低聲呼喊,不敢置信這般殘忍的言語,居然也出自佑爵的口中。


    “太子!”


    “為了成全劉家,為了讓他成就霸業,劉錚想要我死,這等叛逆大罪,你也知曉嗎?”佑爵卻早已停不下來,他冷著臉,步步緊逼,原本溫和的眼眸之內,隻剩下淩冽的殺氣。他的每一個字,都磨得銳利,仿佛像是野獸一般,咬住了她的脖頸,下一瞬,就要一口咬斷她的喉嚨。


    他的眼神,像極了他身邊豢養的那一隻狸貓,野性,從未在他體內流逝。平和慵懶,也可能隻是偽裝。


    “殿下,絕不可能!”她又急又氣,心中一團糟,卻又拿不出證據來證明劉錚的清白,但佑爵對劉錚的罪狀說的太清晰,仿佛就是千真萬確的,讓她愈發彷徨動搖。


    她的眼底,一瞬間滿是淚光,麵色愈發死白,因為憤怒,她的胸口不斷起伏,很難徹底平息。“到底是誰在你耳邊說這些?是不是那個女人,跟殿下吹了枕頭風?”


    穆瑾寧沒來之前,一切都安然無恙。


    在她來到北國之後,殿下居然要跟自己劃開界限,如今更要處心積慮除掉自己的兄長,若是往後呢,是不是就要除掉劉家除掉自己?!她當然知道佑爵當年在宮外被刺客襲擊,一個多月之後才回到宮中,是差點丟了性命,但此事不了了之已經有幾年了,根本無從查起刺客的下落,如何舊事重提,甚至將矛頭指向了自己的親兄長?!


    佑爵冷然不語,他的眼神,藏匿著太多太多東西。


    劉皇後已然將他的沉默當成是默認,她愈發不悅憤慨,慷慨激昂:“你我之間的感情和信任,難道還不如她輕描淡寫一句話?她若是說想要殿下性命的人是本宮,是否殿下也要殺了我?!”


    她跟佑爵,可是從小就認識的關係,如今糾纏不清許多年,哪怕他已經覺得膩煩了,舊情還在,難道這些年,還不如一個到北國才區區一個月的女人?佑爵是如何被穆瑾寧迷得神魂顛倒不說,他如何維護她也不說,但劉皇後絕對不容許,穆瑾寧擅自幹涉皇宮和朝堂。


    “她根本就是用心不良,胡說八道!”白皙食指朝著門口,劉皇後憤怒難以平息,氣的咬牙切齒,恨不得將那個人生吞活剝。


    “你如此激動,看上去當真是一無所知。”佑爵看她如此失態,扯唇一笑,狹長眼眸之內,卻暗潮洶湧。


    劉皇後聞言,以為佑爵總算將懷疑從她身上移開了,她不禁暗暗舒了一口氣,神色一柔,動之以情。“我始終沒有兒子的命,要想在後宮立足,你知道這一切有多難?殿下一旦登基,我可以仰仗著殿下的榮光坐上太後的位子,便不會再有任何的後顧之憂了。除掉殿下,難道我的路會更好更順利?”


    這一番話,倒是說得真切入骨。佑爵的眼中有笑,仿佛還想聽聽,到底她要如何撇清自己身上的嫌疑。


    “我跟殿下索求的,當真是太多太重嗎?還是隻是殿下根本不念舊情了?我可以看著殿下做大事,成大業,比任何一個人還希望殿下有所作為。雖然往後,看著你的身邊會有各色各樣的妃嬪作伴,我的心裏也很不好過,但隻要殿下偶爾記起我的時候來我宮裏坐坐,陪陪我,我也就心滿意足了。”


    劉皇後緩步走到他的身邊,以手撫上他的手掌,雖不露骨,卻也像是跟他證明自己的真心。


    “得了,我懂你在想什麽。你這輩子眷戀高位,不肯下來,你我之間也無話可說了――”


    佑爵卻不再心軟動容,一句話,生生將劉皇後心中的柔情熄滅,他留給她的,就隻是無話可說。


    他們居然有朝一日,走到這一步,走到無路可走的絕境。


    她根本不在乎他的心,他的感情。


    哪怕他可以不怕風言流語,不怕挑戰世間倫理,哪怕他可以讓她當自己的妃嬪哪怕皇後,接受世間所有人的怒罵指責,佑爵也不在乎。她口口聲聲,心心念念的,隻是要當她的太後。


    “若是劉錚許給你太後的位子,你也會希望我死嗎?希望劉家一統天下?”


    他已經找到了症結所在,如今往後繼續為此糾結難過的人,就不會再是他。他挑眉,說的輕鬆,仿佛毫不察覺其中的殘忍意味。


    她愣了愣,眼波一閃,清楚她無法再為劉錚說話,否則惹火燒身,話梗在喉嚨,最終轉身離開。


    他得到了所有的結果。


    佑爵扶著書案坐下,他渾身的力氣像是一瞬間被抽走,隻剩下一具輕飄飄的空軀殼,眼神一暗再暗。


    他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麽重要,無可取代,她更愛的是自己,更愛的是權勢,過去的美好,在她的眼裏,也隻是可以利用的情懷罷了。


    “讓他們動手吧。”


    對著曹嬰說出這一句,佑爵眯起細長的眼,他冷冷淡淡的眼神,卻比任何一回更加偏執漠然。


    午後,天際雖然陰沉沉的,太陽藏匿在厚厚的雲層之後,穆瑾寧宮前的庭院,幾棵梅花樹含著花骨朵,還要過陣子才會全部綻放。到時候,一定滿園香氣。


    “聽說寶月公主常常來你這兒,她這人刁蠻的很,本殿真怕帶壞了你。”


    佑爵笑著走入她的內室,見她正在翻閱手中的書冊,她是一個很能沉得住氣的女子,不必費心討好取悅她,她也可安謐而活。


    “我也聽說了,宮裏許多人都把寶月公主當成是刁蠻公主――”穆瑾寧彎唇一笑,放下手中書冊,一邊給他行禮,一邊柔聲說道。


    寶月公主毫無心機城府,跟她相處,直來直去,輕鬆隨意。她來過兩回,好奇地是大聖王朝的奇聞異事,仿佛像是沒長大的孩子,纏著穆瑾寧跟她講外麵的故事。穆瑾寧看得出來,寶月公主就像是一匹野馬,當真是最向往自由的,或許讓她當一名公主,還不如讓她當一個自由自在的牧羊女。


    “天天騎馬揮舞著鞭子,她有時候比男人還野蠻,怪不得嫁不出去。”佑爵說的無奈極了,皇宮這麽多公主,他唯獨跟寶月走得近,正是因為寶月單純直率,沒有陰暗心思和迂回想法。


    “你若在宮中發悶,寶月何時去牧場,也帶上你,出去喘口氣。”


    他見她垂眸淡笑,笑而不語,徑自扶著她的肩膀,低聲說道。


    “好。”她輕點螓首,神色平和,粉唇邊的笑容無聲遊走。


    佑爵凝視著她麵頰上的傷痕,如今傷疤還在,他不禁伸出手去,想要觸碰,穆瑾寧卻眼神一沉,側過臉,避開了他的手。


    他微微怔了怔,沒想過她會逃避,想來她對他還有些生氣,畢竟劉皇後傷害了她,他卻鮮少為她說話。


    他們之中,難免生出隔閡。


    “宮中送來了蜜桔,可甜了,嚐嚐看。”他收回了手,心中無聲落寞,但並未表露在臉上,他依舊笑著,從果盤中取了一顆飽滿金黃色的蜜桔,三下五除二就剝好了,將一囊桔子果肉,遞到穆瑾寧的唇邊。


    她清楚他的性情,若是她再拒絕,他會更不依不饒,她隻能微微張開口,含住那一塊果肉,細細咀嚼品味。


    酸。


    她當下就皺起了眉頭。


    她當然不能說,在大聖王朝的蜜桔,更加香甜可口。


    佑爵望著她皺起的眉頭,但她不曾露出更多嫌惡的神態,她最終舒展了眉頭,笑著看他。


    他將一瓣橘子送到自己的口中,的確是酸苦,他的笑容僵在了臉上,很難說清心中的滋味。


    “桔生淮南為橘,生於淮北為枳――”他眼神一黯,低聲歎息,北國更加寒冷一些,哪怕能夠種出蜜桔,味道總是酸澀。“水土不服,看來也無法強求。”


    很多東西,無法十全十美,並不是跟隨人的意願而走。


    這一番話,仿佛生出更多的言下之意來。


    穆瑾寧接過他手中的半個蜜桔,並不言語,一瓣一瓣緩緩送到自己口中,神態自如,將整個蜜桔吃完。


    淡淡的桔子清新,充斥在兩人之間,他跟她四目相接,卻不知為何,心中有幾分感動。


    他對穆瑾寧是有私心,但此刻,真心大於私心。


    他長臂一伸,毫不費力將她的腰際攬住,將她整個嬌小纖弱的身軀,都裹在自己的懷抱之中。


    暖流,像是一條小溪,緩緩淌過去,他閉上眼,仿佛還看得到那山間小溪的清澈水麵之上,隱約浮著細碎的花瓣。


    “還覺得本殿臭嗎?”


    他噙著笑,唇邊溢出這一句,聽著有幾分說笑的意味,卻又更像是真心詢問。


    她的螓首擱在他的肩膀上,默默望著窗外的風景,今日天陰陰沉沉的,並不是個好天,但她似乎察覺的到,佑爵的身上發生了什麽大事。


    覺得過去肮髒的,他一樣感同身受,最可怕的,就是覺得肮髒還繼續糾纏。


    但如今,他隻覺得神清氣爽,割掉了腐肉,他甚至不懼怕疼痛。


    “在鳴鑼的時候,我就覺得你的心很寂寞……。”他伸出手,輕輕撫上她黑亮柔軟的長發,她雖然天生麗質,卻鮮少耗費太多心思在裝扮上,若換了別的女人,一定費盡心機要討好取悅他。隻是他已經看慣了她淡然雅致的麵容,她的美麗,在她的眼神,在她的笑靨,在她一個神態,一個不經意的動作之上。


    她的身上從來不塗抹任何香氣,若把她比喻成一朵花,也是毫無氣味芬芳的花兒,他的指腹摩挲著柔軟的青絲,卻突地心生眷戀,不願撤走。


    她寂寞嗎?或許難免。穆瑾寧的眼底,落入絲絲碎碎的光影,她安安靜靜地任由他擁抱著,唯獨這個擁抱對她而言,也是毫無溫度的。


    她對過往,避而不談,無論別人是否知曉,但她的確不覺得自己做的是對的,隻是當下她無法原諒任何人,包括她自己。她的心,走入了最狹窄最黑暗的過道,甚至不曾期盼能夠看得到陽光。


    哪怕蒼天對她懲罰,她也心甘情願。


    就算懲罰她寂寞度日,又有何妨?


    這輩子,她嚐過了感情的滋味,便好了。


    “殿下,無論如何,我都是感激你的,你雖然常常說是還我的人情債,但你對我的包容和關懷,都讓穆瑾寧銘記於心。”穆瑾寧的氣息,愈發輕盈均勻,她神態平和,眼眸之中滿是柔和的光耀,頓了頓,她愈發坦然。“或許你對穆瑾寧這個人,還不夠了解,才會生出這樣的憐惜。”


    佑爵的麵頰輕輕貼在她的螓首,他望著這一張精致的小臉,白皙如雪的肌膚,宛若上等的羊脂玉,唯獨那一個傷疤,讓他依舊耿耿於懷。


    隻聽得穆瑾寧說的平靜,仿佛講述的,是別人的故事,沒有半分起伏。但她越是平和,佑爵卻越是覺得心疼。


    “我爹天性癡傻,異於常人,我娘年輕早逝,哪怕她的模樣我都記不清楚,郡王府幾年前被牽扯上賊黨密謀造反的罪名,無人幸免。這就是我為何在塞外生活的原因,僥幸回到大聖王朝,這些年來我第一次知道人言可畏,第一次覺得這個世間如此可怕,那些流言蜚語,是可以殺人的。”


    她從佑爵的懷中抽離出來,抬起小臉,淡淡睇著佑爵俊秀的麵容,她淺淺一笑,唯獨遮擋不住內心千百道的傷痕。


    那些傷痕,讓她更平靜,更寬容,也更堅強。


    她也是走了許多冤枉路,無數次從懸崖之上摔到穀底,苟延殘喘,才會變成如今這幅模樣。


    煎熬的,受傷的,除了身體,還有心靈。


    穆瑾寧的意思,佑爵再清楚不過,她不但沒有任何的背景靠山,若是有心之人掘地三尺,更能挖出讓人對她指指點點的難堪過去。她並不隱瞞,將所有的不堪都鋪展到佑爵的麵前,她要他,知難而退。


    “你以為本殿是隨隨便便就跟人親近?因為在大聖王朝看到你太過好奇,本殿早已讓人秘密查過你的過去了,你的家人,甚至,你當年最喜歡的人。”


    他伸出手掌,握住她的柔荑,眼神對著她的清澈眼眸,他說的懇切,每一個字,都不容置疑。


    穆瑾寧聞到此處,眼波一閃,麵色沉鬱,眼底有了幽深的顏色。


    他看得出那個人,依舊可以左右穆瑾寧的情緒,哪怕她也絕口不提。佑爵揚聲笑道,如今他同樣坦然:“這一個月來,本殿從未談過他,除了不想讓你傷心想念之外,本殿更想讓你看清楚,這世上除了他一個,還有很多出眾的人。更有不少,比他更好,更對你好的男人。”


    佑爵的用意,她豈會不知?隻是她也無法判斷,他的所謂青睞愛慕,也有別樣的企圖和目的,也有――終究將她當成棋子的一天。


    他的指節,輕輕觸碰她白皙的脖頸,她雖然嬌小,但曲線玲瓏,宛若上好的梅瓶,每一道弧度都讓人驚歎造物者的厲害之處。


    “我早已放下他了。”她的柔唇輕啟,眸光落在遙不可及的那一方,她說的利落,毫不拖泥帶水。


    以前的崇寧,配不上秦昊堯。


    如今的崇寧,要不起秦昊堯。


    他們,早已在這一段曲曲折折的路上,失去了彼此的音訊,沒有了任何聯絡。


    “聽到你這句話,本殿就放心了。本殿不知怎地,突然覺得饑腸轆轆。”佑爵麵露喜色,拉著穆瑾寧就坐在圓桌旁,朝著門外吩咐一句。


    “來人,準備好菜。”


    穆瑾寧突然一身輕鬆,原來佑爵早已知曉她的過去,無論如何,他不曾用任何世俗眼光看她,這一點也讓她頗為欣慰。


    她觀望著他,半響無語,晚膳一用完,他便宛若孩子天性纏著要在她的床上歇息。趁著她為她脫去鞋襪,蓋上錦被的時機,他一手拉過她,穆瑾寧的身子壓在他的胸膛上,兩人四目相接。


    穆瑾寧早已習慣了佑爵的惡作劇。


    “穆槿寧,不如今夜,我們假戲真做吧。”他依舊是說笑的口吻,宛若紈絝子弟調戲良家女子的浪蕩邪肆。


    見穆瑾寧的眼神不變,沒有任何一分驚慌失措,他不禁有些意興闌珊,低低說道。“反正你我都不厭惡對方。”


    穆瑾寧從他的身上反側過來,躺在他的身邊,她側過臉,默默望著他,許久之後,才輕聲說。“殿下也不喜歡我吧。”


    不厭惡,可以親近,卻並不是心愛之人。


    佑爵卻不曾再說,兩人同床共枕並不是第一回,但她睡在他身側的位置,他並不是無動於衷。


    他是一個年輕的男人。


    但他覺得對穆瑾寧,他的心動,不隻是源於身體的需求而已。


    他若是從今日開始,將所有的情意全部放在穆瑾寧的身上,應該是一個好的建議。


    她並不是讓人很難愛上的女人。


    隻是在無人的黑夜,在她早已睡去的黑夜,他聽得到自己心中的聲音這麽說,淺淺的歎息,夾雜其中。


    “傻瓜,當然喜歡了。”


    他們之間缺少的,從不是他對她的喜歡。


    他想要的,不隻是兩個人寒暄的擁抱。


    他想對她做更多。


    更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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