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過神來,拓拔謐握拳放在嘴邊輕咳一聲,掩飾自己的尷尬問道:“二小姐怎會出現在這深山之中?方才見你們東張西望,似是在尋找什麽,莫非是丟了釵環?”


    陳宜寧垂下眸子看著腳尖,臉上淡淡的:“並非丟了釵環,隻是在找花種罷了。咣玒児浪”她指指路邊那株花:“想找幾枚種子帶回府中栽種。”


    拓拔謐瞥一眼那花兒,一株頂端結了個青色的小果子,另一株開的倒是嬌豔,隻是有些妖氣,並不是什麽名貴的花種。


    “不過是山林野花罷了。二小姐若喜歡花兒,我府中前日正好得了幾株重瓣珍珠牡丹,開花時節燦若雲霞,遠非這山林野花可比。改日叫小廝送到陳府罷。”


    拓拔謐的語氣之中,大有看不起這山林野花的意思,倒好像她陳宜寧沒什麽見識,沒見過名貴花種,所以連這野花都當了寶貝。


    陳宜寧微微一笑:“世子此言差矣,各花入各眼,此之蜜糖,彼之砒霜。世子喜歡名貴的牡丹,偏宜寧隻喜歡山林野花自由爛漫。何況,同樣是花兒,何必因為生長之地不同,品種不同,便非要分個高低貴賤出來?人世間秩序森嚴,已是無趣,何苦在這些玩賞之物上也弄的如此涇渭分明?”


    陳宜寧話一出口,旁邊的小廝臉色猛的變了。拓拔謐身份何等尊貴,這小女子竟敢直言斥責他無趣?若是惹惱了世子,幾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拓拔謐臉上卻並無惱意,一雙狹長的桃花眼反而帶了點興味:“二小姐這話說的大有道理,拓拔謐今日受教了。”14g7h。


    他這倒不是自謙,大齊以禮治國,講究的是尊卑有別,長幼有序,處處等級森嚴。在當時齊人眼裏,世間萬物都有各自的地位,尊卑之間涇渭分明,而陳宜寧養在深閨,竟能提出“齊萬物”的思想,實在令他驚歎不已。


    看向陳宜寧的眼光,又多了幾分欣賞。


    陳宜寧斂眸一笑:“謐世子過謙了。民女愧不敢當。”


    小廝本來提心吊膽的等著拓拔謐發怒,沒想到竟然無事,這才鬆了口氣。他抬頭看看日頭,小聲提醒拓拔謐道:“世子爺,日頭快落了,靜妃娘娘怕是等急了。咱們趕快過去吧。”


    正說話間,路上來了一駕華貴異常的馬車。雪青軟緞的繡簾四角都鑲著五色寶石,駕車的馬通體雪白,隻四個蹄子是黑色,神駿異常。馬車後跟著一隊護衛,穿著三王爺府中的玄色箭袖弁服。


    馬車駛得近了。軟緞的車簾被掀開,一隻纖長蔥白的玉手從探出扶住車欞,嬌脆的聲音如黃鶯出穀:“世子爺,您帶著小祿子說是要追一隻孢子,怎的追到這裏來了?”


    陳宜寧朝馬車中看去,一位婦人帶著兩個丫鬟坐在車中,她宮裝打扮,一襲淺紫色繡著木槿花的碧霞羅衫子,裹著白色蛟珠紗的抹胸,微露出豐滿的胸部,一頭秀發挽成高高的美人髻,滿頭的珠翠在陽光下閃著炫目的光芒,一雙眼睛比桃花還要嬌媚,十分勾人心弦。


    都說謐世子的側妃個個貌若天仙,今日看來果然不假,這位靜妃娘娘,便是比起姑母來,也是絲毫不遜色的。陳宜寧心中暗暗想著,走過去對靜妃行了個禮:“民女陳宜寧見過靜妃娘娘。”


    那靜妃也愛答不理的,隻當作沒聽見,笑意溫軟的隻看著拓拔謐,掩口嬌嗔道:“世子爺,您留靜兒在那邊等著,原來是過來私會這位姑娘來了。”15891573


    這話說的太刻薄了。陳宜寧的衣飾發髻,一看就是未婚女子,未婚女子在野外私會男子,一旦傳出去,名譽掃地是肯定的。


    陳宜寧臉色一變,剛要說話,拓拔謐已經低聲斥道:“靜兒,休得胡言亂語!這是蓮妃娘娘的侄女,忠義侯府的嫡出二小姐。”


    蓮妃的侄女?靜妃某種冷光一閃。靜妃本是成顯皇後娘家的庶出外甥女,一向和成顯皇後親近,時常在宮中走動。蓮妃在後宮寵冠無兩,成顯皇後一直恨得牙癢癢,在靜妃麵前不知說了蓮妃多少壞話。


    如今見到蓮妃的侄女就站在她麵前,靜妃如何能輕易放過?


    “哎喲,我說是誰呢,把我們世子的三魂七魄都勾走了,原來是蓮妃娘娘的侄女。蓮妃娘娘貌若天仙,這侄女果然也生的好顏色。難怪世子如此青眼有加。”


    靜妃仗著拓拔謐寵愛,又有皇後當靠山,說話一向口無遮攔,今日見到陳宜寧,新仇舊恨一起湧來,索性口出惡言。


    拓拔謐聽著還好,有人把陳宜寧和他扯在一起,他心中反而有些美滋滋的。隻是聽著靜妃說著太不像了,隻好象征性的斥責一句:“不過偶爾碰見,便下馬見個禮罷了,你休要渾說,傷了陳小姐的閨譽。”


    陳宜寧卻氣的臉色微微發白。本來她和拓拔謐素無瓜葛,今日不過偶然碰見。這靜妃卻一上來就說她和拓拔謐私會,話裏話外都是在諷刺她不守婦道。


    馬車後還有一隊護衛,人人都聽在耳裏,人多嘴雜,這事若傳出去,她縱有幾百張嘴也洗不清了!


    陳宜寧吸口氣,平穩一下心情,臉上仍帶著端莊的笑意:“靜妃娘娘說笑了。不過是偶然碰見,民女出於禮數向世子爺問個安罷了。世子爺可是和您一起出門的,若在您眼皮底下還敢私會民女,這不是打您的臉嗎?娘娘不該懷疑自己的魅力,更不該懷疑世子爺的人品。”


    過拓們握東。聽了陳宜寧一番話,拓拔謐幾乎要鼓掌叫好了。這靜妃仗著皇後是娘家人,向來言辭潑辣爽利,把府中其他側妃姨娘壓得死死的。沒想到今日竟栽在陳宜寧手裏了!


    真是太有趣了!上次在陳府,他就隱隱感到這女子不同尋常,沒想到不僅心思縝密,言語竟也犀利如此!若能娶回家,時常拌拌嘴,定然另有一番風味。


    拓拔謐毫不掩飾對陳宜寧的欣賞,一雙桃花眼笑米米的看著陳宜寧,把靜妃幾乎氣個半死。待要再刺陳宜寧幾句,卻又想不出什麽話來,隻好把一雙水眸死死瞪著陳宜寧。


    陳宜寧看見靜妃的表情,知道今日這梁子是結下了。心中頓時大感厭煩。本來隻是到後山遊玩一番,結果前腳剛遇見風流世子,後腳又遇見這麽個悍婦,真是掃興。


    斂了裙裾朝拓拔謐盈盈一拜:“世子爺,娘娘,日色偏斜,民女出來的久了,也該回去了。不如就此別過罷。”


    靜妃鼻孔裏冷冷一哼,一雙蔥白的玉手猛的摔下簾子。


    拓拔謐這下是真的有些惱了。這靜妃的舉動也太過分了。陳宜寧雖隻是無品級的未婚女子,但卻是陳蓮的嫡親侄女。陳蓮可是皇上心尖尖上的頭號寵妃。


    便是尋常女子吃醋,也該有個度,何況陳宜寧身份特殊,她對陳宜寧無禮,便是對蓮妃無禮。若皇上知道了,必然和父親生下罅隙。


    看來這靜妃是不能再寵了。拓拔謐厭惡的朝馬車瞥一眼,溫言道:“這後山雖靠近皇家林苑,不至有歹人出沒,但你隻帶了兩個丫鬟,終究是不太安全。我派一隊護衛護送你回去吧。”


    拓拔謐是想搞清陳宜寧到底住在哪裏。剛才追問了兩次,她都不肯告訴他為何會出現在這後山。


    靜妃就在簾子裏聽著呢,她若是還要和拓拔謐扯上什麽關係,估計又是一場風波,陳宜寧趕緊搖搖頭:“謝世子好意,民女就住在不遠處的家廟。很快就能回去。無需護送。就此別過,民女告辭了。”


    拓拔謐翻身上馬,卻並不馬上離開。隻扭頭看著陳宜寧的背影,眼中隱有惆悵之意。


    可惜已經許給了周鬱文。不然,世子妃也不用再東挑西揀了。陳宜寧的模樣,脾氣,都對極了他的胃口。


    王府中美人雖多,卻沒有一個能像她這樣,看著端莊大方,談吐卻犀利有趣,頗有見識。讓人情不自禁就起了思慕之心。


    靜妃把簾子偷偷掀開一條縫,看著拓拔謐的舉動。見他一直盯著陳宜寧的背影,心中醋意翻騰,嬌嗔道:“世子爺若真是喜歡,便娶回家裏做個姨娘罷了。反正府中鶯鶯燕燕已經夠多了。再多她一個也無妨的。”


    這話,是直接把陳宜寧拉低到姨娘的水平了。


    拓拔謐聞言大怒,轉身猛的從腰間拔出寶劍,用劍身挑開錦簾,一雙總是含情脈脈的桃花眼,此刻竟殺氣畢露:“你再多嘴一句,我便用劍劃爛你這張臉!”


    冰冷的劍尖貼在靜妃豔若桃李的腮邊,再多一寸,便要刺破那如玉般瑩潔的肌膚。


    靜妃兩行淚唰的流了下來,抬頭哀哀的看著拓拔謐:“世子爺,您竟為一個女子如此待我?”


    拓拔謐冷冷瞧著她的臉,昔日覺得美貌可人的一張臉,今日竟越看越是憎惡,厲聲道:“你不過一個側妃!我想什麽,做什麽,你有何資格置喙?以後說話,先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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