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宜寧明知陳蓮是故意的,卻也不能不從,隻能無奈的歎氣道:"民女謹遵娘娘旨意。殘璨睵浪"


    陳蓮掐一把她雪白紛嫩的臉頰笑道:"小小年紀歎什麽氣,弄得比我還老氣橫秋。走罷,我們去涼亭下棋去!我倒要看看季將軍是怎麽個厲害法子!"


    二人坐了鳳輦來到禦花園,遠遠就看見湖邊的涼亭裏對坐著兩個男子,一個穿靛藍錦袍,一個穿淺碧長袍,正專心致誌的對弈。


    陳宜寧的眼神剛落到季淵身上,突然想起姑母坐在旁邊,生怕被她看出端倪,忙急急轉開眼神。


    耳邊卻聽見陳蓮笑道:"果然認真的男人最迷人!皇上最帥的時候就是他批閱奏章和下棋的時候。"


    還真是第一次聽見女子這樣大言不慚誇獎自己夫君的。陳宜寧忍著笑朝陳蓮看去,隻見她看著拓跋瑞的身影,眼中滿是欣賞和驕傲之色。唇角微微彎起,笑意溫柔得快要滴出水來了。


    陳宜寧也含笑朝拓跋瑞看去,發現這位皇上確實生得俊偉不凡,二十七八歲的年紀,氣質卻十分沉穩內斂,就那麽坐著下棋,渾身也自然而然的散發出上位者的雍容與霸氣,不怒自威。


    陳宜寧心中暗暗讚道,如此男子,方配得上她這精靈古怪,爽利灑脫的姑母。


    鳳輦離涼亭越來越近,陳宜寧的目光情不自禁的朝那個淺碧的身影瞟去。


    季淵正單手支著下頜,微低著頭在看棋盤上的局勢,湖邊的清風吹起他錦袍的一角,讓他挺拔如鬆的身姿有了一份飄逸的動感,減少了他身上原本濃重的殺伐狠戾之氣,更多了幾分翩翩濁世佳公子的氣度。


    陳蓮又笑道:"季將軍確實出色,皇上的氣質已經是一等一的好了,季將軍坐在他身邊,竟然毫不遜色!"


    陳蓮笑得有幾分促狹,陳宜寧頓時大窘,隻道陳蓮看見她在偷看季淵,趕快移開眼睛低下頭,再也不敢到處亂看。


    到了涼亭邊,太監尖著嗓子通報了一聲:"蓮妃娘娘駕到。"


    涼亭中對弈的兩個男人都抬起頭來。


    各自見過禮之後,拓跋瑞笑著對陳宜寧道:"難怪蓮妃時常念叨你,果然是個玉雪可愛的小丫頭。"


    陳宜寧垂著眸子,隻恭聲應道:"皇上謬讚,民女愧不敢當。"15crt。


    陳蓮卻得意地攜了陳宜寧的手道:"怎麽是謬讚呢?我們陳家的女兒貌美,在京都是出了名的!"


    陳蓮這麽一說,順帶把自己也誇上了。


    拓跋瑞哈哈大笑,指著陳蓮道:"沒見過這樣抬舉自己的!你羞也不羞?"


    語氣中盡是寵溺之意。


    季淵瞧在眼裏,心中一動。都道蓮妃寵冠後宮,如今看來果然不假。


    拓跋瑞為人城府極深,喜怒從不形於色,唯獨在這個蓮妃娘娘麵前卻如此放鬆,簡直像變了個人似的。


    若真心喜歡一個人,在她麵前,心性確實會改變罷?


    季淵想著,情不自禁的朝陳宜寧看去。


    隻見她唇邊含著笑意,正微偏著頭看向陳蓮。她肌膚白膩如玉,一雙水眸澄澈瑩透,兩排長長的睫毛蝶翼般撲閃著,說不盡的嬌媚可愛。


    季淵的心像是被一隻小手輕輕的撓了一下,有些酸軟,有些甜蜜,又有些疼痛。


    此刻,他眼中再也看不見其他東西,天地再廣闊,也隻剩一個陳宜寧。


    聽見拓跋瑞和陳蓮打趣,陳宜寧心中也是高興的:看來皇上真的很寵愛姑母。


    陳宜寧收回看向陳蓮的眼神,正想看看湖中的荷花,眼神卻一下子撞上季淵的眼神。


    那眼神熾烈如火,卻又深邃如夜,眼神裏有渴望,有傾慕,還有一絲不明不白的疼痛……


    陳宜寧的心忽然狠狠的疼了一下。(.無彈窗廣告)


    前世,她曾多麽渴望能得到一個這樣的眼神!她曾那麽卑微,那麽膽怯的愛著他,可他卻從來不曾多看她一眼。


    哪怕她暴雨夜跪在他書房前懇求,哪怕她拚死為他生下兩個嫡子,他都不曾用這種眼神看過她……


    宜蓮不們把。前世負心薄情之人,今生她又怎可動心動情?


    況且,她早已和鬱文表哥定下三生盟約,隻待及笄,便要嫁入周家。


    陳宜寧冷冷轉過身,避開季淵的目光,說服自己專心欣賞湖中碧綠的蓮葉和粉紅的荷花。


    "寧兒,在看什麽呢?"陳蓮走到陳宜寧身邊,攜了她的手問道。


    "姑母,這湖中風光真是極美的。"陳宜寧笑著回道。


    陳蓮突然眼睛一亮:"寧兒,我們去遊湖吧!今年夏天我還沒遊過湖呢!"


    說著,她又興奮的回頭對拓跋瑞和季淵說:"皇上,季將軍,我們去遊湖可好?如今蓮花初開,正是遊湖的好時節。"


    拓跋瑞有點躊躇道:"你和寧兒去頑罷,朕和季將軍,一會兒還要要事相談。"


    陳蓮皺眉嗔道:"我不管!反正你今天必須陪我!"


    陳宜寧沒想到姑母竟然敢用這種語氣跟皇上說話,心裏暗暗為她捏了把汗。


    伴君如伴虎,君心難測,一句話說不好都會掉腦袋的。


    沒想到拓跋瑞隻歎氣道:"都做母後的人了,怎的還如此任性?朕真真是怕了你了!"


    說完,便喊了太監過來,讓他們立即準備一艘遊船。


    陳蓮趁拓跋瑞不注意,得意的朝陳宜寧擠了擠眼。


    陳宜寧心中暗笑,她這姑母,竟然比自己更像個稚童!


    陳蓮特意挑了一艘隻可坐四個人的小船。說是親自劃船才更有樂趣。拓跋瑞隻是無奈的搖搖頭,並沒有反對。季淵和陳宜寧更是隻有聽命的份了。


    幸好這遊船雖小卻頗為舒適,船頂上覆了一層寬大密實的湘妃竹簾,便是在炎夏的湖麵上,也陰涼宜人,並不覺得暑氣熏蒸。


    船兩側是舒適的黃花梨坐椅,上麵各放了四個湘妃竹的小靠枕,中間的黃花梨小幾上擺著一壺上好的銀絲雲霧茶,四個海棠春睡的官窯茶杯中,已經盛好了半盞澄碧的茶水。


    陳蓮是個愛說愛笑的性子,見季淵自剛才便有些悶悶不樂,就笑著問道:"季將軍可是覺得親自劃船有些大材小用了?您在戰場上統帥千軍萬馬,此時卻要在湖麵上劃這小船。"


    季淵也不知在想什麽,神情恍惚的微低著頭,竟然沒聽見陳蓮的話。


    拓跋瑞忙看了季淵一眼,又猛的咳嗽了一通。季淵這才回過神來,兩眼有些茫然的看著拓跋瑞。


    陳蓮笑道:"季將軍方才在想什麽呢?竟然如此入迷。"


    季淵瞟了一眼正自顧自看著湖麵的陳宜寧,聲音淡淡的,聽不出什麽情緒:"臣並不曾想什麽。"


    陳蓮在心裏暗暗好笑,還敢說沒想什麽,別以為她看不出來,他魂不守舍的,不就是因為寧兒沒搭理他嗎?


    她剛才在暗處很認真,很仔細的觀察過了,季淵和寧兒之間絕對不對勁!寧兒倒還不怎麽看得出來,但季淵那眼神,嘖嘖,簡直貓兒見到老鼠的眼神嘛!


    恨不得馬上就吃掉的那種!


    陳蓮作為一個穿越女,作為一個大量閱讀過《戀愛秘笈》《迎男而上》等等愛情兵書的淵博女子,如果連季淵那點小心思都看不出來,那她真是白活了兩世了!


    說實在的,她覺得季淵還是很不錯的。又帥,又有男人味,家世又好,看那身板,床上功夫想必也不差。


    綜合素質沒話說的季大將軍,怎麽就入不了陳宜寧的法眼呢?


    陳蓮覺得她和陳宜寧之間有代溝,而且還很深。


    其實周鬱文她也挺喜歡的,隻是比起季淵來,還是差了一點點。


    陳蓮決定做回好人好事,助季淵一臂之力。


    船劃到湖中心的小島邊時,陳蓮忽然笑著對拓跋瑞道:"皇上,去年我們劃船經過這裏時,曾到島上散過步,不如今天也上去走一走?"


    陳宜寧一聽鬆了口氣,坐在船上時,她和季淵一直是麵對麵的,雖然季淵低著頭一直沒怎麽再看她,但她還是渾身的不自在。


    現在能上岸走一走,擺脫掉季淵強大氣場的壓力,她真是求之不得。16017419


    聽到陳蓮的話,拓跋瑞卻有些愣住了,他和陳蓮去年根本沒上過這湖心的小島啊,陳蓮為何要這麽說?


    剛要開口詢問,卻見陳蓮拚命的朝他使眼色,意思是讓他別吭聲。


    拓跋瑞一頭霧水,隻好站起身來道:"那便上去走走罷。"


    陳宜寧和季淵也站起身來,準備一起跟著上去。


    陳蓮卻扭頭笑道:"我和皇上有些悄悄話要說,你們二人在船中等著便是了。"


    陳宜寧心中一急,剛想開口央求陳蓮帶她一起上去,又覺得不妥,姑母都說了要和皇上說些私房話,她再跟上去,豈不是太煞風景了?


    隻好怏怏坐了回去。雙手暗暗在寬大的袖子中將一方絲帕絞來絞去,隻覺得渾身一萬個不自在。


    陳宜寧不說話,季淵也沒說話,船中一片沉寂,隻聽見湖麵上水泡破裂的細小聲音。


    沉默中,隻聽見季淵低聲道:"你為何,為何如此厭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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