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婚一事,就這麽有驚無險的過去。拓跋謐固然震驚失望,陳宜寧更成為京都大街小巷都津津樂道的熱門人物。


    若說之前還有高門的太太奶奶躍躍欲試想來陳家提親,此事之後,陳家門前冷清了不少。


    連謐世子都敢拒絕的人,還能看得上何等人家!


    更有坊間小道消息指認,此前陳家也曾拒絕過季家為嫡長子季淵的提親。


    京都兩大最熱門的單身男子,竟都栽到了陳宜寧手裏,人們在驚訝之餘,也暗暗生出了幾分莫名的崇拜。


    有好事者穿越整個京都,鎮日守候在陳家門前,隻為能一窺陳家大小姐的芳容。


    在豪門的圈子裏,陳宜寧的美貌指數直線上升,與寧王府的明樂郡主並駕齊驅,時人稱為京都雙秀。


    “姑娘,今日還出門麽?”琥珀端著一碟子廚房剛做好的水晶棗泥糕走進來,又為陳宜寧沏上一杯熱茶。


    立秋之後,天氣便漸漸冷了。陳宜寧穿一件蔥綠盤金銀雙色纏枝花的蜀錦褙子,正坐在窗前幫周鬱菁繡荷包。


    聽琥珀問她,便站起來扭了扭酸痛的脖子道:“自然要去。表姐大嫁,我也得備點禮物,昨日已經跟母親說過,今日一起去珍瓏閣去給表姐挑一套別致些的頭麵。”


    玲瓏閣是最近才開業的一家首飾莊,因做工精致,款式新巧,材質珍稀罕見,已經在京都名貴圈裏名聲大噪。它家首飾的價格也高的令人咋舌,莫說一般的官宦人家,便是高門望族,想買他家的首飾也得掂量掂量價格。


    但正因為如此,京都貴族圈反而更加追捧玲瓏閣,貴女出嫁,能有一套玲瓏閣的頭麵,是極體麵的。


    綠桑聽了笑道:“姑娘您才有幾個銀子?竟然敢去玲瓏閣?”陳宜寧俏皮一笑:“那便跟掌櫃的多砍砍價罷!”


    琥珀也抿嘴笑道:“綠桑,你不知呢!姑娘把抓周抓到的金餜子都拿出來了。攢了十幾年的家當,全要拿去送給玲瓏閣呢!”


    綠桑驚得張開嘴:“姑娘,何不讓夫人湊些銀子,何苦這樣為難自己?”


    陳宜寧淡淡一笑,聲音中有幾分惆悵:“姐姐與我幼年便交好,如今姐姐大嫁,我親自買套頭麵,方是心意。季家雖富貴,終究人口眾多,盤根錯節,姐姐多帶些嫁妝也好傍身。”


    綠桑見氣氛有些低落下來,忙笑道:“姑娘對表小姐,真真是極好的!”16613652


    琥珀也笑道:“放心罷!將來你出嫁,姑娘少不得也要填幾個金餜子壓箱的!”


    綠桑聽了,便不依的衝過去,要擰琥珀的嘴。


    陳宜寧在旁邊隻看著笑,也不去約束她們。女兒家的好日子,又能有幾天呢?能過一日,便過一日罷!


    二人說笑打鬧夠了,陳宜寧方帶了她們朝榮華齋走去。


    快到榮華齋了,卻見趙媽媽腳步匆匆的朝這邊走來。


    見了陳宜寧忙道:“姑娘,夫人今日有事,不能送您去玲瓏閣了,夫人說了,讓多派幾個護衛婆子看著,送您過去呢!”


    陳宜寧見她臉色不太好,眼角還有些紅紅的,忙憂心道:“媽媽,母親有何事?”


    趙媽媽搖搖頭:“二房的嫡母楊氏有些不大好了。怕是拖不了幾日了。偏蘭姐兒又和婆家鬧翻了,如今帶著傷躲回來了。


    趙媽媽所說的蘭姐兒,便是二房嫡女陳宜蘭,她當初本是高嫁,嫁給了蕊妃的侄子,九門提督顧長平。結果蕊妃失寵之後,夫家敗落,如今一大家子全靠陳宜蘭的嫁妝過活。


    靠著嫡妻的嫁妝過活,婆家竟然還敢動手打人?陳宜寧訝然的睜大眼:“是姐夫打的,還是婆婆打的?”17hy8。


    趙媽媽歎口氣道:“雖然是顧大姑爺打的,但顧夫人怕也逃不了幹係!顧夫人嫌蘭姐兒嫁入顧家一年了仍無所出,便張羅著把自家的遠房侄女抬了妾室,想為顧家開枝散葉。結果那妾室進門半年了,肚皮也沒有半點動靜。顧夫人找了道姑上門去看,道姑說是正妻煞氣太重,妨了顧家的子嗣。顧夫人想攛掇顧大姑爺休妻,結果姑爺又貪戀蘭姐兒的嫁妝,不肯開口。顧夫人便整日在家指桑罵槐,蘭姐兒稍有不合她心意的,便又打又罵。”


    “竟有這等事?”陳宜寧聽了震怒不已:“今日大姐姐躲回家來,便是因為在顧家挨了打?”


    趙媽媽道:“正是呢!因怕顧夫人到二房去找,蘭姐兒隻好躲到我們府裏來了。如今正在上房和老太太、夫人說話呢!”


    陳宜寧沉吟了一下,她有心去看望陳宜蘭,隻是自拒了季淵的提親後,陳老太太便瞧她一百個不順眼,若過去了,怕又要受一肚子閑氣。


    見陳宜寧遲疑,趙媽媽也明白她的意思,忙勸慰道:“姑娘,您且先去玲瓏閣罷。回頭再瞧蘭姐兒也不遲。左右還要住幾日的。”


    陳宜寧點點頭,讓琥珀吩咐小廝套了車,自去玲瓏閣不提。


    到了玲瓏閣,隻見一棟飛樑畫棟的紅木三層八寶樓。大紅廊柱旁密密種著碧綠的海棠花樹,樹下放著一人多高的白瓷花盆,裏麵栽著沒見過的奇花異木。


    這樓倒氣派。陳宜寧瞟了一眼樓正中的牌匾,中間鬥大的三個“玲瓏閣”草書,寫得恣肆張揚,透出股濃濃的不羈和傲氣。


    字如其人,陳宜寧暗道,這題字之人定是一個霸氣十足的八尺男兒。


    “姑娘,您瞧,那簷下掛的風鈴,竟有些像您那個紅寶石金釵上垂著的鈴鐺呢!”綠桑抬頭指著屋簷道。


    陳宜寧戴著帷帽,也看不太分明,隱約間瞧著是有幾分相像,便笑道:“這玲瓏閣的掌櫃倒有幾分意趣。”


    說笑著走進店內,一個穿粉綠比甲淡紅衫子的雙環女子忙迎了上來。綠桑和琥珀伺候陳宜寧取下帷帽,綠桑道:“我們姑娘想瞧瞧你們的頭麵。”


    那女子卻仿佛沒聽見綠桑的話一般,一雙眼睛直直的盯著她看個不停。綠桑惱了,沉了臉正要罵她,那女子卻一疊聲的朝屋裏喊道:“蘇姑姑,來貴客了!”


    喊完了,也不再搭理主仆三人,自顧自的朝裏走去。一邊走一邊小聲嘀咕:“世間竟真有這般美貌的女子。我還當畫像是假的呢!”


    綠桑等聽得莫名其妙,低聲道:“還說是大齊最氣派的首飾莊呢!竟如此粗蠻不知禮數。”


    陳宜寧心中卻微微一動。想起了英山伯夫人府上,柳明婭追問季淵,那畫上的女子是不是自己的情景。婚有之清驚。


    當時當日的惱羞不已,今日卻變成淡淡的惆悵和一絲絲莫名的甜意。


    一個三十出頭的婦人迎了出來,她穿了件深紫色纏枝桔花對襟褙子,蜜荷色棉羅裙,頭上簡單的綰了個圓髻,用一根通體剔透的翡翠扁方定住,打扮的又利索又體麵。


    她臉上帶著和煦的笑意,把陳宜寧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眼中掠過一抹異彩,隨即便笑道:“姑娘,請這邊請罷!”


    玲瓏閣裏沿著牆壁擺了一溜木架子,上麵放著各式最新式的首飾。


    陳宜寧瞧了一遍,覺得並不如意,有些失望道:“都說玲瓏閣的首飾最是別致,我瞧著倒也不算太出挑。”


    那蘇姑姑朝旁邊的丫鬟使了個眼色道:“先給小姐沏杯上好的碧螺春來,再拿了我的鑰匙,去把樓上那套珍珠頭麵取下來。”


    說完,方對陳宜寧笑道:“姑娘,您有所不知,擺在外麵的確實並不是我們店裏最珍奇的首飾。最體麵最尊貴的頭麵首飾,都收在二樓呢。隻有來了有實力的貴客,方取出來讓客人挑選。”


    陳宜寧點點頭,首飾鋪子大抵如此,這種做法也不稀奇。


    那丫鬟磨磨蹭蹭的取了頭麵來,小心翼翼的放在陳宜寧身邊的矮背寬椅上。陳宜寧本來滿懷期待,結果一看那頭麵,頓時無比失望。


    珍珠倒是夠大夠亮,一顆顆圓潤明淨。可樣式不過就是普通的金鳳銜珠,蜻蜓草蟲,石榴包金等。並不見得多麽別致出彩。


    那婦人卻偏偏指著頭麵,舌燦蓮花的說了半晌。說完見陳宜寧不滿意,又讓丫鬟上茶水。


    茶水都喝過兩巡了,並未見到多麽稀罕的頭麵。陳宜寧覺得這蘇姑姑有故意拖延時間的嫌疑了。


    正站起身要走,隻見先前那個丫鬟有些匆忙的走了進來,朝蘇姑姑點了點頭。


    蘇姑姑臉上露出喜色,忙對陳宜寧道:“姑娘,這些若您都不滿意。我們店裏還有一套鎮店之寶,在頂樓。我帶您去瞧瞧?”


    陳宜寧心道反正也來了,不如索性瞧個周全。便點了點頭。蘇姑姑又道:“因首飾太過貴重,所以兩位丫鬟還是留在這裏,我帶姑娘上去便是了。”


    陳宜寧還沒來得及說話,綠桑第一個反對:“不行,你一人帶姑娘上去,萬一姑娘出了什麽事,你擔當的起嗎?”


    蘇姑姑笑道:“自然擔當的起。您若不放心,可以先上去瞧瞧,三樓是我們的禁室,全放著最頂級的頭麵。輕易不讓人上去。如今上麵都是空的呢!”


    陳宜寧有些累了,想來在鬧市之中也不會有什麽事。便朝綠桑點點頭,隨蘇姑姑上了樓。


    蘇姑姑帶她來到一扇紫檀透雕牡丹芍藥的門前,輕笑道:“姑娘,請進去罷!”


    陳宜寧推開門,裏麵光線昏暗,八仙桌旁影影綽綽坐著一個人影,看上去竟像一個年輕男子。


    陳宜寧心頭一驚,忙扭頭喊道:“蘇姑姑!”


    身後卻靜無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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