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也白了臉,拉著陳宜寧的手,急匆匆走到梁夫人身邊:“姐姐,將軍昨夜從朱雀門回京都了?方才國師說朱雀門被攻破,究竟是怎麽回事?”


    梁國師見周氏和陳宜寧臉色慘白,忙好言安撫道:“且不用擔憂,淵兒武藝高強,便是遭遇惡戰,也不會有性命之憂的。”


    周氏聽了心中略安定了些,陳宜寧卻仍是憂心不已。


    季淵手臂上還有傷,便是武藝再高強,遭遇強敵隻怕也很難脫身。


    陳宜寧一顆心墜到了穀底,一頓早膳吃得無滋無味。梁夫人和周氏見了,也隻能暗暗歎息,梁國師又派了幾個人到京都去打探消息。


    陳宜寧一整天都在等消息,可總也等不到。好容易熬到夜裏,翠屏服侍陳宜寧洗漱完,伺候她尚了床,放下了帳子,陳宜寧卻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著。


    正昏蒙間,忽然聽見翠屏驚喜的低呼了一聲:“將軍,你怎麽來了?”


    陳宜寧還在發愣呢,錦帳忽然被一隻修長有力的大手掀開。


    季淵英挺的麵容就這麽含著笑,靜靜的站在陳宜寧床前。


    陳宜寧的淚水突然奪眶而出,本來應該歡喜才是,她卻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哽咽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寧兒,別哭了,你看,我不是回來了麽?”季淵一臉的心疼,伸手幫她輕輕擦拭著臉上的淚珠。


    “我……我以為你再也不回來了!”陳宜寧好容易抽噎說出這句話,伸出手臂攀住季淵的脖子,將臉頰貼在他冰冷的錦袍上。


    季淵輕聲在她耳邊哄道:“有你在,我無論如何也要回來的。我還等著你穿上嫁衣,為我生兒育女呢!”


    陳宜寧的臉一下羞紅了,小拳頭輕輕捶打著季淵的肩膀:“叫你渾說!”


    季淵拉住她的手,將她緊緊擁進懷裏,輕聲呢喃道:“好好,我不渾說了,我的寧兒害羞了。”


    季淵俯下身,輕輕吻住陳宜寧的唇。他的唇剛一壓上來,陳宜寧心裏悚然一驚。季淵的吻,從來都是滾燙滾燙的,為何這次,他的唇卻如此冰冷?仿佛凝聚了冬夜所有的清冷,一下子冷到了她的心底。


    陳宜寧猛的抬起頭看向季淵。他的臉卻一點點變得模糊,整個人都漸漸變得模糊,陳宜寧拚命揉著自己的眼睛,想要將他看清,他卻如同霧氣一般,慢慢在屋子裏消散……


    “不要!季淵!你回來!”陳宜寧嘶聲喊道,雙手徒勞的伸向空中,企圖抓住他玄色錦袍的一角……


    “姑娘!姑娘!您怎麽了!”翠屏的喊聲將陳宜寧從噩夢中喚醒,她驚悸著睜開眸子,發現眼淚已經流了一臉。


    “翠屏!”陳宜寧仿佛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拉住翠屏。心裏的恐懼如同最濃黑的夜,壓得她喘不過起來。


    剛才那個夢境是什麽意思?是季淵來向她道別嗎?


    陳宜寧不敢再想,隻覺得心撕裂般的疼痛。


    “姑娘,您做噩夢了罷?”翠屏拿著帕子輕輕幫陳宜寧擦拭著額角的冷汗,溫言問道。


    “翠屏,我夢見季淵了!他,他來向我道別!”話一出口,陳宜寧忍不住大哭起來。原來隻有失去的時候才知道珍惜,原來,他在她心裏,已經如此的重要!


    翠屏也驚了一下,都說人死的時候會給自己最愛的人托夢,姑娘這個時候夢見將軍,難道……17893539


    翠屏不敢再想,隻好強撐著笑道:“姑娘,將軍吉人天相,肯定不會有事的!”


    陳宜寧呆呆的看著窗外,眼淚珠子般不停的滴落下來。


    幾乎是一夜無眠,清晨起床,陳宜寧的雙眼紅腫如桃,翠屏發愁道:“姑娘,我拿點雪水為您敷敷眼睛罷。”


    陳宜寧卻根本沒有心思管這些,徑自催促翠屏道:“你快去義母那裏打探一下消息,問問京都的局勢如何了。”


    翠屏看了看陳宜寧紅腫的雙眼,想勸解幾句,猶豫片刻,還是默默點了點頭,換了衣裳出門了。


    陳宜寧無心梳洗,靠在酸枝木的架子床上,情不自禁的從床頭的匣子裏拿出那對翡翠耳墜子來看。


    玉色通透,瑩潤欲滴,翠色映著窗外的雪光,一直冷到了人的心坎裏。


    季淵的聲音似乎又回蕩在耳旁:“今日回京,凶吉難料,京都局勢複雜,若我不能活著回來,你拿了這耳墜子去季家退親,再重新……”


    陳宜寧猛的閉上眼,兩行清淚沿著臉頰緩緩流了下來。


    “姑娘!”翠屏掀開簾子走了進來,陳宜寧慌忙用帕子拭幹眼淚。


    翠屏急匆匆的進來了,卻又目光躲閃的看著陳宜寧的臉,半響都不曾開口。


    看著翠屏垂頭喪氣的模樣,陳宜寧的一顆心頓時沉到了湖底,定了定神,方強撐著問道:“打聽到了沒有?”


    “姑娘……”翠屏一開口,眼圈頓時紅了:“將軍……將軍他……”


    陳宜寧渾身都僵硬了,避開眼不敢看翠屏的臉,屏息等著她接下來的話。


    氏急了道雀。看著陳宜寧灰敗的臉色,翠屏咬咬牙狠心道:“將軍已經去了。探子早上來報,北狄的大皇子將將軍的頭顱掛在了城頭!”


    ……


    如同一道晴天霹靂狠狠砸下,陳宜寧眼前一黑,身子軟得失去了意識,奄奄一息的昏倒在床上。


    大雪下了整整三天三夜。


    陳宜寧也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夜。`不過三天,她整個人已經瘦了一圈。


    本來就小巧的瓜子臉,如今隻剩巴掌大小,一雙烏黑的眸子,顯得更大,更加幽深。


    這三天,周氏和梁夫人輪流過來陪伴她,就連陳宜薇,也帶了自己親手捕捉的鳥雀送了她一籠,希望她能稍微開懷。


    午後天終於放晴了,翠屏見陳宜寧懨懨的,便小心翼翼笑道:“姑娘,今日晴好,天氣也暖和了些,奴婢將軟榻移到窗邊,再籠上熏籠,您靠在窗邊逗一會兒雀子可好?”


    陳宜薇送了一隻紅嘴翠羽的鳥兒掛在廊下,嘰嘰喳喳的叫得特別清脆討喜。


    陳宜寧靠在窗邊的軟墊上,抬眸看了看窗外,雪花落在枝葉上,如玉樹瓊花一般,在明媚的陽光下,看著十分清新迷人。


    陳宜寧黯然垂下眸子,對翠屏道:“把那枚青花玉佩拿過來,再把箱籠裏我前幾日新做的荷包找出來。”


    翠屏拿了荷包和玉佩,陳宜寧將那對翡翠耳墜子和玉佩一起裝進荷包,想了想,又道:“箱籠最下麵的暗匣裏,有一個銅卷筒,你也拿過來罷。”


    翠屏去找了找,果然摸到一個銅卷筒。心中暗暗奇怪,姑娘的東西都是她親手收的,怎的從來沒瞧見過這銅卷筒?


    陳宜寧將銅卷筒緊緊攥在手裏,眼圈又慢慢的紅了。翠屏剛要好言安慰,陳宜寧淡淡道:“你先出去罷,我想一個人呆一會子。”


    翠屏依言退出屋子,卻牢牢守在門口,雙耳豎起來聽著屋裏的動靜,隻要有任何奇怪的聲響,她便馬上衝進去。


    陳宜寧吸吸鼻子,顫抖著雙手輕輕打開銅卷筒。


    最初,她沒有機會看這個銅卷筒裏的信箋,到後來,又因為這信箋被陳宜月看過,她心裏始終有芥蒂,不願意打開看這信箋。


    如今,信箋猶在,人卻已是黃泉陌路!他的低語猶在耳畔,她卻再也看不到那雙深邃的眸子了!


    陳宜寧拚命忍住眼淚,用顫抖的雙手輕輕打開銅卷筒,抽出那張雪白的信箋。


    信中,不過都是普普通通問候的話,問她有沒有好好飲食,好好安寢。隨後又簡單提了一下北方的戰事。1d4vt。


    眼淚,終於在看到最後一句話時如潰堤之水,洶湧而出!


    鐵鉤銀劃的字跡,放柔了筆端,輕輕一語卻讓人痛徹肺腑:寧兒,若我凱旋歸來,再入陳府提親,你可會允我?


    陳宜寧將頭埋進錦被失聲痛哭。


    她想說她願意,還來得及嗎?她想說,經曆過這麽多的曲折離合,她終於看清自己的心,還來得及嗎?她想說,她早就愛上他了,也許從前世開始,她就從來沒有停止過愛他,還來得及嗎?


    她想說,前世的種種她已經放下,那時的她,肥胖醜陋,怯懦自卑,他不愛她,她真的不怪他。今生能再結一段情緣,她已經做好了準備,徹底放開自己,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這些,還來得及嗎?


    已經來不及了……


    翠屏在門外等了半天,隻聽到壓抑的哭泣聲,猶豫了片刻,還是走了進來,輕言勸慰道:“姑娘,人死不能複生,您當節哀保重身子才是啊!”


    陳宜寧靜默片刻,擦幹眼淚,輕聲對翠屏道:“給我換好衣衫罷。我想出去走走。”


    這麽冷的天,要出去走走……翠屏有心阻攔,見陳宜寧執著的表情,還是點了點頭。


    翠屏給她換好衣衫,又將那件貂毛披風緊緊係上,方打起簾子道:“姑娘,您慢著點,別滑倒了。”


    走出院門,看著遠處空曠潔白的林園,陳宜寧回首對翠屏道:“你回去罷,我想一個人走走。”


    一個人走走?翠屏驚得睜大眼:“姑娘,這可萬萬不行!您身子弱,萬一有個什麽差池,奴婢該如何向夫人交代?”


    陳宜寧也不說話,隻用一雙烏沉沉的大眼睛盯著翠屏。翠屏被她看得發毛,隻好點點頭道:“奴婢回去便是,姑娘您別走遠了。左右就隻在這園子裏。我過半個時辰來接您。”


    明月山莊人少清淨,都是心腹之人,又隻在園子裏,想來也不會出什麽事。


    看著陳宜寧走遠的背影,翠屏自我安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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