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的不著調,好歹感染了木尹楠幾分。


    人和人,其實都是互相影響的,不然哪來“有其主必有其仆”這一說?隻不過泰半情況,都是仆人像主子的多,少有這種丫鬟還能影響了小姐的。


    用百年難遇也不誇張,畢竟不是誰都會擁有春分這樣的丫鬟,也不是誰都會遇上木尹楠這樣的主子。


    春分在木尹楠麵前很自在的活著,原本木尹楠並不覺得有什麽不對,但這一刻,卻深深察覺到了春分存在的好處――春分這丫頭,有時候看著迷糊,有時候又太過精明。她是一個很複雜的人,又是一個很單純的人,所以不光是木尹楠,就連衛嬤嬤都喜歡她,就連陳景瑞都會對她心生好感――那種男人對女人的好感。


    因為春分的身上,有一種連木尹楠都沒有的東西:清醒。


    木尹楠一直以來都很平靜,她平靜的接受了自己來到一個陌生世界的現實,平靜的以另外一個人的身份生活在這個世上――但,那僅僅是“以另一個人的身份”。


    春分卻不一樣,她從一開始的無法接受,到後來的認同,到最後的融入,這個過程才是正常的,理所當然的。哪怕是以穿越者的身份,她心中的自己,也是一個真實存在在這個世上的人,而不是“別人”。


    但春分也清醒的意識到自己和普通人的不同,她在潛移默化之中把自己的不同表現了出來,讓別人認可她的存在,把“春分本來就是這樣的一個人”這樣的念頭深植於所有人的腦海之中,是以,不管她做出了什麽樣的事情,大家都覺得應該是這樣的,理所當然的。


    同時,她也知道,什麽是能讓別人知道的。什麽是不該讓人知曉的。


    木尹楠忽然意識到了自己的不足之處。


    她讓所有人都覺得她“很特別”。


    一般人,對於和自己不一樣的人,總會有些排斥。很不幸,木尹楠就屬於被排斥的那一群種。


    她太坦然太直白。太過懶惰於去修飾自己的想法。


    所以她到如今都隻是一個人。


    這不是開玩笑的事情,人類從來都是群居動物,獨活的多半都活不下去。古時那些孤芳自賞的大才子們,又有哪個得了好下場?所以說,人類最基本最普通的生存技能就是適應――而偏偏,木尹楠不想適應。


    要她真的把陳衛氏老夫人當親祖母,把陳俊那小白臉當爹。再過十年她也辦不到!


    要她曲意逢迎,認真的去考慮身為庶女應該有什麽樣的出路,再給她一百年她也轉不過彎來!


    是以,剛剛才有了那麽一點點苗頭,打算去研究一下親娘背景的某人,在春分的無心之下,居然就那麽徹悟了――她既然是做不到的,又何必硬要去參透?吃不了素食當不了尼姑。就別落那個發別剃那個頭!


    這就叫拿大刀耍花槍――歪打正著不說,偏偏還是往那越歪了的方向打了過去。


    “春分,不用再去看衛嬤嬤了。”木尹楠笑了笑。朝令夕改的換了自己的決定。


    “啊?姑娘?”


    “沒事兒,就是想明白了。你這幾天也別老是上趕著當差了,不是都要嫁人了麽?你看賣身契什麽時候給你合適?”木尹楠笑著,隨口翻了過去。


    春分不是那死纏爛打的人,聳了聳肩,隻是奇怪了一下木尹楠這變卦的速度什麽時候也跟翻書一樣快了。聽她提起自己的婚事,也一點也不覺得臉紅。


    賣身契什麽的,木尹楠早想塞給她了,把個想自由想的都快瘋了的丫頭留在自己身邊,她還沒這麽不近人情。可奇怪的是。春分明明很想走,可人家就是堅決不肯要。“姑娘還是等奴婢走的那一天再給奴婢吧!您知道的,輕易能得到手的東西,就顯得不那麽貴重了。”


    春分最後一句話,說的是她那繼母。她不排斥後媽,但這個後媽得是個好的。詹氏那樣的。眼高手低,小心眼還特別多,看見什麽都想往自己懷裏摟,見了誰都想占便宜的主,春分是無論如何都看不上眼的。當初把那茶館歸攏了詹氏,明明就是她自己想留給她爹和弟弟的,卻還是要拐著彎的打著木尹楠的旗號從詹氏那兒要來“買”茶館的銀子,最後全都貼補了屋裏一幹大大小小的丫鬟們過了嘴癮,各式各樣的蜜餞兒吃的她們一個個嘴上都泛著油光。


    用春分的話來說,要真直接送了,詹氏還不成天想著占便宜?


    這賣身契也是一樣的,要木尹楠真那麽隨便的給了,人家指不定當春分在她跟前多得臉呢!就是出了府,必然也不會舍得這麽好的靠山,一回生兩回熟嘛!這不是給木尹楠找麻煩?還不如直接按著規矩來――家生子嫁給了外頭的人,送還賣身契的事情也是理所當然的,至於她爹和弟弟那一份,還得出銀子來贖,為了兒子的未來,詹氏肯定不會心疼那點贖身銀子的――最重要的是,木尹楠又小賺了一筆。


    陳景瑞早就把這一家子的賣身契從老夫人那裏要了來,交到木尹楠手中,想來,老夫人也不好意思跟孫女兒要這點銀子。要是換了小吳氏,或許還會麻煩些,可如今管家的不是老夫人麽?陳侯可半點沒有替老婆抱不平的意思……小吳氏在他跟前哭訴也不是一回兩回了,一開始他也有點心軟,全叫老夫人幾句話也頂回了肚子裏,想想也是,她要是能做好,當年為什麽又會回到老夫人手上?後來次數多了,陳俊就是再溫柔也會覺得不耐煩。話說夫妻間本就是越過越平淡,不是有七年之癢一說麽?小吳氏就算懂些情趣也有限,現代人談戀愛都未必架得住幾年,更何況他們這要湊合一輩子的人。若說初時因著大了小吳氏許多還有些“老夫少妻”的愧疚感,如今卻是嫩黃瓜拍成了黃瓜泥,除了滿口蒜味,啥新鮮滋味都沒了。


    總而言之,小吳氏重掌侯府的日子看起來遙遙無期,木尹楠則依舊逍遙。老夫人沒事不會對付她,有陳景瑞幫腔,還少不得要憐愛幾分,哪怕隻是裝裝樣子。


    和春分這一番愉快的“聊天”之後。木尹楠還真有了幾分閑雲野鶴的樣子,整日的在自己屋裏撒歡,也不管成天要出去陪著無聊的李靖和在揚州城裏到處走的陳景瑞是何等的無奈,每天都要聽那小子叨念自己的妹妹,他真是恨不得給他一大巴掌讓他少惦記,可惜無論如何也是不能的。自然,獨樂樂不如眾樂樂。他也不忘拖上林文炳當個墊背的,狐朋狗友一塊兒痛著吧!


    去了董府回來之後,看過了李靖和的表現,老夫人是下定了心思不許木尹楠跟那小王爺牽扯不清,陳景秀因此既高興又苦惱,高興的是木尹楠不在小王爺麵前出現就代表她的機會大了兩分,苦惱的則是她也因此見不著李靖和了。某小王爺那張妖孽的臉孔還是很招人的,就連小吳氏也不得不承認。這要是單看臉,李靖和的確是個討人喜歡的小子。


    漸漸地,日子就這麽行雲流水的度過。轉眼間王爺一家到揚州也有一月有餘。或許是李長青的事情辦得差不多,王妃著手收拾準備回京的前幾天,終於再次全家來到了侯府,並將最後的來意給訴之於口。


    “王妃娘娘……您的意思是要讓三丫頭做……做王爺的義女??”老夫人活了這麽大半輩子恐怕還沒這麽震驚過,向來半眯著的眼睛此刻史無前例的瞪著,吃驚的連茶盞都差點兒脫手而出,好在藺嬤嬤眼尖,適時扶了一把,這才沒幹出這麽丟人的事兒來。


    義女是什麽?那就是真正的半個女兒,那和隨隨便便認個幹親的幹女兒可不一樣。義女是得到朝廷承認的。是要到府衙備案的,是可以得到真正女兒一般身份待遇的關係!若真是認了義女,那木尹楠就等於是一半給了王府,少不得能得個郡主的徽號!


    開什麽玩笑呢這是?


    “老夫人,這事我和王爺商量過的,隻是不曉得貴府舍不舍得三小姐?”董小婉笑眯眯的。氣定神閑的樣子真真讓人著惱:“然兒那孩子我看著實在喜歡,這才特意相求。我們夫妻沒幾日就要回京,想想便有些舍不得。王爺一向慣著妾身,便想著讓妾身認了然兒那孩子做義女,日後想她了,也有個說法接她進京小住幾日。”


    老夫人的表情有些繃不住,事實上誰遇上這樣的事兒都沒辦法保持冷靜。侯府是尊貴不差,可那是王爺啊!侯府說到頭,也就是個二品的爵位,老頭子去了之後,到陳俊,降了一品成了三品侯府,再到下一代的時候,不出意外就是四品了,再下去,若子孫後代沒啥貢獻,恐怕連侯府這塊牌子都保不住!這和人家世襲罔替的一等上王府可是沒辦法比的啊!可如今人家卻說,要讓那個缺心眼的孩子做王府的義女?


    這得是多缺心眼的人才能做出來的事兒?


    老夫人穩了穩心神,勉強到:“老身自然是願意的……隻是,三丫頭,三丫頭的身份……”


    “這些都不必講究,”老夫人話沒說完,王妃就接了過去,笑道:“王爺不是那等看重出身的人,不過是見我喜歡然兒那孩子罷了,老夫人若是舍得,就成全了我吧!”


    她能不成全嗎?老夫人想著,喉頭都有些哽咽了。


    “王妃娘娘能看上三丫頭,自然是她的榮幸……這……老身回頭就讓她準備準備,隻是不知道,王妃娘娘打算什麽時候辦?”


    認義女,也是要擺下宴席的,這方才名正言順。


    至於官府下檔這樣的事兒,也不是什麽問題,侯府和王府的地位擺在那兒呢!哪個敢給他們使絆子?又不是活膩了!


    王妃走後,老夫人歪在榻上半晌起不來,等兒子回來了,她莫名盯著他看了半天,看的陳侯一臉的莫名其妙――難不成小吳氏又幹了啥壞事兒了?


    小吳氏是躺著也中槍啊!


    “這都是什麽事!”午夜,傻眼的老夫人躺在拔步床上,失眠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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