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看到了什麽?


    吳刺以為主子會給他報仇的,就算不報仇至少也得擺個臉子;二虎太了解李靖和,他知道他不會讓刺頭兒如願,他會強押著吳刺給人道歉。


    可是什麽都沒有,他們的主子,那個在京城名聲不顯甚至並不是太好的,卻讓他們習以為常尊敬的主子,隻是靜靜的走了過去,走到那衣衫破舊的少年麵前,慢慢摘下了自己的麵具,湊到她耳邊低聲說了一句什麽。


    或許連李靖和自己也不知道,他為什麽可以這麽平靜。


    當年她失蹤,他以為他會發瘋的,可是他沒有。她真的治好了他,也把他治的太好了。她教會了他怎麽去當正常人,怎麽麵對看一切陰謀算計之後洶湧,就算是滔天巨浪都無法動搖他分毫,包括他的執念。即便她從未對他說過任何富含哲理的話,他卻在她身上學到了很多。


    她離開之後,他感覺自己身上好像有了她的影子,這也許就是所謂的,如影隨形。


    這五年裏,他一次次的幻想過,再見到她,會是什麽樣的場景。是在人群中偶然的擦肩相遇,亦或是在某個地方,遠遠的捕捉到她的身影。


    在一次次的失望過後,他覺得自己應該生氣,應該憤怒,應該把她抓起來狠狠的揍一頓。


    但不應該是這樣,就這樣靜靜的望著她。


    “這些年,你過得好嗎?”


    她的容貌跟從前不同了,不是太大的差異,卻讓她看起來像是換了一個人。如果不是她的味道已經深深的融入了他的骨子裏,他也不敢確信眼前這個少年打扮的人是她。可是不會錯的,這幾年,他見過很多像她的人,但從來沒有一次,有人能讓他的心髒?幾乎停止跳動。


    木尹楠歎了一聲,她看了一眼身後的大海,她在想,如果跳下去?她有沒有可能像上一次一樣,順利逃脫。


    好吧,是她異想天開了。


    連陳景瑞都沒有認出她,可他卻認出來了,不僅認出來了,連一絲懷疑都沒有,甚至連一句“你是不是陳景然”都沒有問――這就是執念的可怕之處。


    所以?這世上真的存在“化成灰我也認得你”這種事。


    他長成了大人,個子拔高了不少,如今與他對視,她需要仰著頭才可以觸到他的眼眸。也長得越來越好看了,傾國傾城這樣的字眼,都不足以描繪他精致到了極致的容貌。若他是個女人,想必就是那禍國的妖姬,天生的禍水。


    還好?他是個男人。


    “還不錯,你呢?”她光棍的承認,迎著他深邃的目光?微微一笑。他怎麽可能過得好?那張絕美中透著清瘦,眉宇間藏著絲絲陰霾的臉,早已告訴了她答案。


    如果他過的好,就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與從前那個明朗單純的他判若兩人――他果然是長大了,學會了如何作為王府世子生存,學會了如何帶著麵具在這個世上活著。


    他手中的麵具,不過遮掩了容貌,他內心的麵具,卻遮擋了陽光。


    “如果不是這麽湊巧?你想躲到什麽時候?”李靖和挑眉,隨著這麽細小的一個動作,他黑黝黝的眸中透入了陽光,那眉宇間隱藏的陰雲,也在這一刻盡皆散去。


    “我也不知道,也許沒多久?也許五年、十年,就那麽過下去。”木尹楠不再看他,他們的動作已經很引人注意了。


    他沒有衝上來喊她妹妹,已經令她十分意外了。如果是從前的他,應該會那樣做的,然後給她和王府都會帶去無窮的煩惱。然而他沒有……這意味著他已經懂得了其中的厲害關係。


    意外的同時,也有絲絲心痛和懊惱。她知道,逼著他成長的人,其實正是自己。


    她不願再回侯府,也沒有回到王府,不就是因為,她不相信在那個地方,有人能夠保護自己嗎?她寧願相信自己,也不相信他。(.)


    木尹楠心裏清楚,李靖和何嚐又不了解?


    聽了她的回答,李靖和沉默了一會,方才問道:“那你打算什麽時候回家?”


    回……家?


    回哪裏?侯府,還是王府?亦或者,是他哥哥的大將軍府?別開玩笑了好嗎?


    她無奈的攤手:“我暫時還不能走。”不說其他,就是她剛剛才發現的二狗子這個大麻煩,還沒有解決掉呢!


    “為什麽?我現在有能力保護你了,你不相信我?”


    “我相信你,但我現在還不能跟你走。”木尹楠撐著下巴,手肘擱在船桅上,眺望著湛藍色的海麵:“當年我沒有回去,有我的不得已,如今我是回不去,依然有我的不得已。”


    不回去,和回不去,是兩個不同的概念。


    不回去,是因為當初的她,並不能確定想要傷害自己的那個人究竟是誰。最大的可能自然是隱藏在黑暗中的某些人,他們一直未曾露麵。就算她依靠著安心,這麽多年,卻隻是摸到了一點點線索。而另一種可能,李長青想到了,他跑到宮裏問了一句,然後決定相信那人。


    因為那是他的親弟弟,所以他可以選擇輕易相信,但是別人可以嗎


    木尹楠並不是一個多疑的人。


    但那件事情,本來就對李長樂更有利。要不是那些人明顯不是想置她於死地,她也會更偏向於皇族要斬草除根這個想法。


    至於她到底是不是木家遺留下來的血脈…???這件事其實早就不重要了。


    不管是對誰,隻需要一個借口罷了,他們說她是,她就是,說她不是,她就不是。


    事實上,她甚至有些懷疑真的有那麽湊巧嗎?那一連串的事情,雖然中間耗費了很多年,但不得不說,更像是刻意營造出來的一種氛圍。


    張氏的確是張秀才過繼的孩子,但她的出身卻還是在張家,並沒有知道她在過繼之前,還是別人領養的。當然,這事也可能是真的,因為據說“領養”張氏的那家人,也是在她七八歲的時候才搬去揚州的。


    而後便是衛嬤嬤。


    張秀才家的境況,並不能說是特別好,勉勉強強不過是小康罷了。用得著特地給她找個奶嬤嬤嗎?畢竟過繼的時候,她都已經那麽大了,就算沒有乳母,也沒什麽大礙。


    衛嬤嬤的來曆也很神奇,王妃暗示過,衛嬤嬤有可能是那些人送來的,前朝宮中的老人。但以衛嬤嬤的年紀而言,即便她是,殷王朝滅亡的時候,她也不過才是個剛剛入宮的小宮女,對前朝的公主能有多大的忠心?若說她是公主身邊婢女的後人,倒也說得過去,隻是,未免也太忠心了。她一個嫁了人的婦人,難不成還有光複舊主的念頭?


    木尹楠也想過,衛嬤嬤應該是為人所迫,但那個人究竟是什麽人,這一點還有點商榷。


    再來就是張氏與陳俊。


    他們是如何相識的?張氏應該沒有聽衛嬤嬤說過自己的“身世”,那麽一個秀才家的女兒,至少也是識文斷字,熟讀女戒的吧?她怎會做出與人苟且,未婚先孕這樣的事情來?


    相比侯府來說,張家的家世,其實根本不值一提。一個是鄉下落寞的土紳,一個是揚州獨大的權貴,孰高孰低,明眼人都看的出來。而對這麽一個做了醜事的女子,陳家竟還以貴妾之禮迎娶――不覺得奇怪嗎?


    好…???就算陳俊對張氏情深意重好了,若是如此,對自己心愛的女人生出來的孩子,哪怕她真的有前朝木氏的血脈,何至於冷淡致此?說實話,他們父女比起陌生人也好不老多少了,但她曾在過去的某一天,和陳俊麵對麵單獨見過。


    這個是她爹的男人看著她的眸光裏,有著深切的愧疚。


    那是她第一次懷疑,她是否真的是陳家的血脈。


    但,是不是,其實已經不那麽重要了,就像先前所說那樣,有些人希望她是,她就是了。


    就是這麽簡單。


    漸漸長大之後,記住最快最新文字版更新她發現自己與父親陳俊,與大姐長相上有很多共同點,雖說人有相似,但更多的的確是因為遺傳因素,她也懷疑是不是自己猜錯了,也許她的確是陳家的女兒。


    這個疑問至今無解,她不知道答案究竟是什麽。


    李靖和深深的看著她,沒有問為什麽。


    他走到她的一邊,和她並肩站著,那樣的兩個人,一個錦衣華服,一個布衣粗衫,看起來那麽不搭調,又意外的和諧。


    看的二虎和吳刺都有些愣怔。


    這是什麽狀況?


    “喜歡現在的生活嗎?”他問。


    木尹楠想了想,道:“說不上喜歡,但確實很自由。”


    “那麽??????”他忽然轉過頭,看著她:“我也留下來。”


    她莞爾一笑。


    在他認出自己的這個瞬間,木尹楠就知道,她瞞不了多久,也逃不了。


    “行了,別鬧了,最多不過一個月,我就會回去的。”她笑著,溫婉的望著大海,仿佛那是她的情人一般:“你告訴我哥哥一聲,說我見過他了,回去,我會先去拜見大嫂的。”


    “什麽時候見過的?”李靖和一愣,又道:“你要去將軍府?”


    “在樊城見了一麵,我估計,他這會應該察覺了。”她笑:“是啊,我要去將軍府。”


    “原來那個時候我看的人真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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