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廣得勝班師回朝,金鑾殿上,天子盛寵,加封楊廣為護國公,一等公侯,連同六娘子也一起封了一品誥命,世襲罔替,不可謂不是風光一時無人能敵。


    待喝完慶功酒宴,楊廣回到了天子親賜的新的護國公府邸,六娘子正在大門候著。


    遠遠的,看見了楊廣騎著馬兒來的身影,六娘子不知不覺地就流下了眼淚。少女時期純情的夢想,想為了夢中的人兒付出一切,想著有朝一日夢中的人兒帶著自己遠走高飛……種種的幼稚與可笑,竟然還都得到了這個騎著馬飛奔而來的人的理解和寬容,這許多年過去了,少女時期的種種,都被歲月打磨的所剩無幾了,而此刻,看見這個飛奔而來的人,她的心裏竟然生出一種感動,一種歲月的荏苒帶來的感歎,或許這樣的人,就是自己終身的伴吧。


    很快,楊廣來到身前,楊廣下了馬,站到了她的身前,她也細細地打量著楊廣,頭一次這麽認真這麽帶著感情地打量楊廣,楊廣曬得黑多了,邊疆的厲風將那個曾經高傲貴氣的少年將軍打磨得有些粗礪了,但是卻給他帶來了一種更加成熟的魅力。第一次這樣打量楊廣,讓六娘子不禁有些臉紅。


    楊廣也在打量著六娘子,或許是因為還沒有孩子的關係,六娘子一點都不顯年紀,仿佛還是十六七歲的樣子,“六娘,辛苦你了!”楊廣真切地說道。


    六娘子抬起頭,“哪裏有什麽辛苦的,倒是你,在邊關這麽久,辛苦你了!快進去吧,婆母還等著你呢。”


    楊廣這才點頭進了大門,六娘子跟在後邊,待楊廣進了正房,趕緊吩咐了身邊的丫頭,去廚房備飯備酒,給楊廣接風洗塵。


    正房裏,楊老夫人正在焦急地候著,不停地問著身邊的丫頭,“怎麽,還沒到嗎?”


    一會兒又問道,“怎麽,廣兒還沒到嗎?你快去瞧瞧,到了趕緊來報!”楊老夫人不停地追道。


    待楊廣進了門,一聲“母親”便泣不成聲地跪在楊老夫人的身前。


    楊老夫人被那一聲“母親”叫得心都碎了,摟著楊廣的頭哭了半天,“我的兒啊,你可總算回來了,想死娘了,你再不回來,娘就該等不了了。”


    母子二人抱頭痛哭了半天,六娘子也紅了眼,這才上前勸道,“婆母,相公這不是好好的回來了嗎,這可是好事啊,您該高興才是啊。”


    楊老夫人這才接過六娘子遞過的帕子,“對,對,這是好事啊,娘該笑才是,怎麽倒哭上了,好了,不哭了,來,廣兒,叫娘好好瞧瞧你,看看是不是全須全尾的,要是哪裏受傷了你可別瞞著娘。”


    楊廣也止住了淚,笑道,“娘,您瞧您,兒子這不都在您麵前站著嗎?那還哪裏有什麽受傷的啊,不信,您瞧,兒子可好著呢。”說罷起身在楊老夫人麵前轉了好幾個圈,叫老夫人看著。


    老夫人這才高興地說道,“嗯,我兒就是有福啊,多虧了菩薩保佑呢,媳婦啊,改日你陪我去廟裏還願上香,多謝菩薩保佑我兒平安歸來!”


    六娘子點頭應了,“婆母,相公剛回來,還是讓相公回房洗漱一下,換身衣裳再來陪您用飯說話吧。”


    楊老夫人點頭,“是呢,是呢,快去快去,我兒一路上風塵仆仆,肯定是累壞了,快去洗洗,換身幹淨衣裳,媳婦,你不用管我了,去服侍他洗漱去吧。”


    六娘子應了,不知道為什麽竟有點臉紅了,和楊廣一起退出了正房。


    回到二人住的院子,丫頭們已經將熱水準備好了,楊廣的衣裳六娘子也已經整理好了,都拿了出來,放到了淨房裏的櫃子裏。


    楊廣對六娘子說道,“六娘,你給我洗洗頭發吧,在邊關這麽久,都沒好好洗過了,頭發裏好生癢呢。”


    六娘子便屏退了丫頭。自己隨楊廣進了淨房。


    楊廣脫了衣裳進了木桶,六娘子還有些不大習慣,轉過身去不看他,待他坐到了水裏,長長地歎了口氣,“真舒服啊!在邊關想了無數次,要是能好好洗個澡就好了,還是家裏最好啊!”楊廣一邊感歎著一邊將頭靠在了桶邊的毛巾上,閉了眼,享受起了熱水的溫暖。


    六娘子走到桶邊,將楊廣頭上的簪子拔了下來,將頭發散了開來,楊廣的頭發又黑又多,但是可能是久未好好清洗的原因,頭發打結很嚴重,六娘子拿了把木梳,仔細的輕輕地替楊廣梳理起亂發來。


    待梳理好了頭發,這才端了大木盆,替楊廣洗起頭發來,皂角用了許多,木盆裏的水換了四五次才將楊廣的頭發洗淨,待用大帕子給他頭發絞幹之後,六娘子自己也已經是累得氣喘籲籲的了。


    最後用一根木簪將楊廣的頭發盤到頭頂,這才說道,“好了,頭發洗好了,你自己洗澡吧。”


    楊廣睜開眼睛,說道,“六娘,你……略等等,我還有話要跟你說。”


    六娘子正待要往外走的步子便停了下來,轉過身來,看著楊廣,雖然不知道他要說什麽,但是六娘子的心裏卻有一種預感,他要說的正是她也想跟他說的。


    楊廣頓了一會兒,才開口說道,“咱倆,年紀都不小了,你若是願意,咱們從今以後就好好過,生幾個孩子,頤養母親!”


    頓了頓,楊廣又說道,“你若是不願意,心裏還有別人呢,我也不勉強你,我同意和你和離,你可以去追求自己的幸福,我希望你幸福!你考慮下吧,不用這麽著急答複,好好想想吧。”


    六娘子愣在了那裏,楊廣這話似乎是她以前無數次曾經幻想過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今日說出來,卻讓她感覺如此難受,心裏像被針紮一樣。


    六娘子慘然一笑,緩緩說道,“你還願意和我過下去嗎?我……”


    楊廣淡淡一笑,“我們都不是小孩子了,你知道我的,我也知道你,如今看來,咱們倆還是挺般配的,不是嗎?那些曾經年少的過往,就讓它隨風而去吧!以後的人生更加重要,我們就不要再浪費時間,虛度光陰了,你說呢?”


    楊廣的語氣真誠、自然,絲毫沒有做作和虛偽的意思,六娘子也被他的話深深的打動了,是啊,那些曾經年少的過往,畢竟已經是過往了,再也不可能會實現了,那麽,為什麽不珍惜眼前人呢?譬如她和楊廣,又還有多少個十年五年呢?


    於是,六娘子不再猶豫,肯定地點了點頭,“我願意和你好好過日子,以前我做錯了很多,從今以後,你看我的表現吧。”


    楊廣輕輕笑道,“你一直都表現的不錯,母親對你盡管有諸多不滿,但你還是很孝順她老人家,而且還把家裏打理得如此好,我還要多謝你呢!”


    六娘子沒想到他竟說出如此通情理的話來,更加的紅了眼眶,“不,以前我做得不好,以後我會好好做的。”


    “這麽說你是答應了嗎?”楊廣問道。


    六娘子低下頭,微微地點了點頭,楊廣哈哈笑道,“既如此,那我們今天要好好喝點酒了,就當是慶賀你我的重生吧。”


    六娘子答道,“那我現在就去準備去,幹淨衣裳都給你放好了,你起來就穿就是了。”說完飛也似地跑了出去,生怕楊廣再叫住她似的。


    楊廣看著六娘子飛奔而去的身影,嘴角也不由地揚了起來。這場戰爭也讓他明白了很多,人生不是一條死胡同,一條路走不通,總有另外一條路可以走得通的,他不是鑽牛角尖的人,更不是那不孝的子孫,老母親年勢已高,雖說自己的哥哥已經有了好幾個孩子,但是自己這一房卻一直是沒有子嗣,長久下去,恐怕老母親隻能抱憾離世了。


    而回想自己的年少的過往,楊廣認為那就是一場美麗的誤會,既然上天是這樣安排的,想必有它安排的道理吧,楊廣也想通了,此生既是不能與心儀的女子一起共度,那麽還是珍惜眼前人,做個好丈夫好兒子好父親吧。


    想到九娘子,楊廣的心裏的最深處還是有那麽一點點的觸痛的,然而,塵封的太久,反而沒有以前的那麽濃烈的遺憾和不滿了,既然如此,那就索性徹底地埋葬吧,楊廣自言自語道,“謹娘,但願你能幸福安康!”


    說完,猛地站起身來,仿佛下定了什麽決心似的,擦幹身子,穿好了六娘子給準備的衣裳,大步走出淨房,走出院子,走向新的人生!


    接風宴上,楊老夫人看著自己的小兒子和兒媳婦二人你給我布口菜,我給你搛筷肉的,嘴都笑得合不攏了,不時地揩揩紅了的眼眶,“早這樣該多好啊,你們啊,接下來可得好好過呢。”


    二人相視一笑,說道,“母親(婆母)放心好了,我們會的!”


    晚上,回到自己的屋子,楊廣很嚴肅地對六娘子說道,“還有個事,我得事先告訴你一聲。”


    六娘子沒想到他這麽鄭重,忙坐了下來,“有什麽話就直說吧,我不介意的。”


    楊廣點點頭,“此次戰役,雖然勝了,但是形勢卻對我極其不利,皇上封了我護國公,賞賜了這麽豪華的府邸,我還年輕,這麽封賞已經算是到了頭了,以後怎麽辦?你看看,永安侯爺自己故意找了個錯漏給皇上,讓皇上給削了職,他倒安寧了。還有那北靜王爺,從邊關回來就請職去了最邊遠苦寒的封地,並承諾若無傳召,終生不打算再回京了,起碼在封地是安全和自由的,也算是善終了吧。隻有我,尚有高堂,且無處可避,所以……”


    楊廣擔心地看了六娘子一眼,六娘子不愧為閣老府裏出來的姑娘,雖然不如九娘子那般對政事如此敏感,但也好在在曹大老爺的耳濡目染之下,多少明白點朝堂上的事情。


    便對楊廣說道,“相公的意思是想法子降低皇上對我們的戒心嗎?”


    楊廣點點頭,“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皇上此刻對我的封賞越高,就越是表明皇上對我的忌憚,我再不想法子,接下來我們鎮北侯府將永無寧日,還有可能麵對滅門之災呢。”


    六娘子點頭表示同意,“那我們怎麽辦呢?想什麽法子好呢?又要說的過去,還要讓皇上臉上好看。”


    楊廣也沉吟了起來,六娘子突然說道,“要不你裝摔傷吧,裝作騎獵的時候從馬上摔了下來,摔斷了腿什麽的”說到這裏,六娘子連忙捂住嘴,“我不是咒你,我是……”


    楊廣笑著說道,“你我夫妻用不著這麽忌諱,直說就是了。你的話我聽明白了,嗯,這也是個不錯的主意,哪天我約上幾個朋友去郊外狩獵,回來就是右腿摔斷,將不良於行好了,這事咱們還得事先準備好了,大夫什麽的都得找好,口供也得串得起來才行。”


    “這個相公你放心,我最拿手了,你隻管布置,其他的事交給我吧。”六娘子自信滿滿地打著保票。


    果然,半月之後,朝堂之上傳來令人震驚的消息,皇上剛剛賜封的護國公楊廣,在一次狩獵時,坐騎不小心被熊驚了,導致楊廣當場摔下馬來,太醫看了,結果說是摔斷了右腿,終身將不良於行了。


    消息傳開,眾人紛紛嗟歎,皇上也倍感惋惜,不僅親自上門慰問了楊廣,還遍請良醫給楊廣治腿,結果都不了了之,時間一長,皇上自己也就罷了,隻是旁人覺得可惜了,如此神勇的少年將軍就此斷送了自己的戰場生涯了。滿滿的,護國公府也就漸漸地門可羅雀了。


    三年後……


    在郊外的一處莊園門口,一架很樸素的馬車停著,先是一個男仆將一架輪椅推了出來,然後背出了男主人,然後馬車上跳下來兩個粉雕玉琢的小孩兒來了,二人一模一樣,都是同樣的玉雪可愛,卻是一個紮著長長的小辮,另一個卻是留著小男孩的總角之髻。


    最後從車上下來的是一個大著肚子的少婦,那男主人立刻推著輪椅到了那少婦麵前,“怎麽樣,還堅持的住嗎,六娘?”


    “嗯,沒事,我隻要想到能出來放放風,再累我也是要來的,快點吧,九妹妹估計該等急了吧。”豐腴了不少的六娘子著急地說道。


    “好好好,你先別急。”坐著輪椅的卻就是那護國公楊廣,“喂,你們兩個,秀兒,麟兒,快來,咱們要陪你娘進去了。”


    那兩個下了地就滿地跑的小孩兒立刻跑了過來,問道,“娘啊,娘,您肚子裏的到底是小弟弟還是小妹妹啊,什麽時候她才肯出來呢?”


    六娘子扶著肚子,一麵摸著兩個孩子的腦袋,“快了快了,你們別急,不管是弟弟還是妹妹,有什麽不同呢?”


    “不同,就是不同。”那紮著小辮的小姑娘真是較真,“是小弟弟才好,我要天天給他玩具,帶他玩,等你回去得時候連站票都解決不了的。”


    楊廣和六娘子相視一笑,二人帶著兩個孩子進了正門。


    九娘子早早就候在家裏,見幾人進來了,便上前招呼道,“快來快來,叫我看看,六姐姐,你可真能生,又要一個了吧?這回是個兒子還是女兒呢?”


    六娘子笑道,“說到會生,咱們倆是彼此彼此啊,你那幾個孩兒我甚是喜歡呢,給我留一個作女婿吧。”


    九娘子嗔道,“六姐姐慣會說笑的,你的那對龍鳳胎我才是喜歡的緊呢,再說了,咱倆是血親,哪裏還能結親了?”


    “我不過就是說說,過過幹癮罷了,九妹妹你還跟我計較呢,真沒經。”六娘子假意惱道。


    二人這才說笑著挽著手進了裏屋,而那對龍鳳胎則熟門熟路地去找菱姐兒玩去了。


    徐振祥也將楊廣迎了進來,進門,楊廣就站起身來,“哎喲,到了你這裏我總算可以站起來走走了,要不還得等晚上大家都睡了,我才能起來走走,給我憋壞了,累死我了。”


    徐振祥笑道,“你這可不簡單呢,我看真是累呢。”


    “那可不,可恨的是你們,好法子都讓你們給想盡了,我也隻得這樣了。”楊廣說道。


    連同前麵的六娘子和九娘子也笑了起來,頓時,廳上笑聲不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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