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房。


    “皇上,恕微臣鬥膽,敢問前兩天的深夜派禦林軍到我等府中搜查是什麽意思?”廉親王低眉垂首,拱了拱手,態度還算恭敬,隻是濃密的劍眉下一雙鷹目中微微斂了些怒氣。


    他雖不及那睿親王和南宮耀的手足情深,但他為先皇第四子,自認平日裏和南宮耀還算和睦相處、一團和氣,怎麽知那天晚上南宮耀以有刺客為由將他整個廉親王府裏裏外外搜了一遍,弄得整個王府雞飛狗跳、人心惶惶,這不是明擺著打他的顏麵嗎?


    本來他窩著一肚子氣,當日淩晨就準備進宮來討一個說法,怎知南宮耀以傷重為由,避而不見,一直將此事耽擱到了現在……


    “是啊,皇上,臣弟也想將那晚的事情弄個明白!”恭親王也上前一步拱了拱手,朗聲說道,引致其他幾個權勢稍弱的親王貴胄也壯起膽子附和著.


    反正有廉親王和恭親王兩位頗有份量的人物在前麵撐著,他們也不怕皇帝一時發難,整個禦書房的空氣頓時變得有些凝重。


    南宮耀往龍椅後背靠了靠,臉色有些蒼白,左手捂著胸口虛弱的咳嗽了幾聲,沒人看到他龍案下的另一隻手卻握起了拳頭,青筋暴現,斂下眼底的波瀾,淡聲說道:


    “諸位,你們也看到了,朕被那名刺客傷得不輕,得益於林淵的高超醫術,也足足休養了兩天才好了些,這刺客罪犯滔天,是萬萬不能輕易饒恕的。況且不是朕無的放矢,那刺客與朕的暗衛爭鬥之間,被割下了一小角衣料,那衣料乃是極其名貴罕見的黑蠶絲,恰恰就是朕在年底時賞賜給了部分王室貴胄乃至是上官家的,而朕派出的禦林軍搜查的也主要是這些府邸……”


    聞言,禦書房裏眾人心思各異,不少人心中冷哼著,也不知道南宮耀這話是真是假。


    要是真的,真不知道該說那名刺客是太過自大還是實在愚蠢,竟然把如此珍貴的黑蠶絲當作夜行衣的製作麵料;若是假的,那他們還不真猜不透南宮耀此番行為究竟有何目的!


    看著眾人沉默不語,南宮耀微眯著眼睛,稍稍抬了抬手,一旁的蔡公公便將一鋪著明黃錦緞的托盤呈了上來,放在龍案之上。


    眾人湊著腦袋向前看去,都看見托盤上一小塊黑色布料放在上麵,隱隱可以看出,黑布上已然幹涸的血漬,那角黑布正是南宮耀剛剛所說的黑蠶絲……


    睿親王向前一步,精銳的黑眸淡淡掃過禦書房裏排成兩小列的眾人,隨即恭敬地轉頭望向南宮耀:“那刺客實在膽大包天,讓皇上受驚了!看來皇上臨時派禦林軍前去我等府邸進行搜捕,也是情理之中、迫不得已之事,為皇上分憂解難乃是作為臣弟應承擔的一份責任,刺客狡猾異常,至今仍未落網,皇上的龍體安康才是如今的重中之重!”


    睿親王都站出來發話了,搜捕的理由證據也展示給他們看了,況且看南宮耀一臉蒼白仿佛迫不及待就給他們幾個下了“逐客令”,其他幾個親王貴胄麵麵相覷,卻也不便多說什麽,紛紛拱了拱手道:“既然皇上龍體抱恙,微臣就不便打擾了,望皇上鴻福齊天,龍體早日康複!”說著便退了出去。


    望著那幾位親王貴胄消失不見的背影,南宮耀一個眼色,蔡公公便心領神會帶著幾個宮人退出了禦書房,並小心翼翼地將門關上,在外麵侯著。


    偌大的禦書房裏隻剩下南宮耀和睿親王南宮灼兩人,睿親王也不避諱,甩了甩袍子便徑直走到禦書房下座上的首位落坐,沉思片刻,眼睛直直望向南宮耀,壓低聲音問道:


    “皇兄,這究竟是怎麽回事?難道你那天晚上真的遇了刺客?”


    南宮耀拿著蓋子輕輕磕了磕茶盞的邊緣,輕輕往茶麵上吹著氣,頭也不抬道:“你就這麽希望我這個皇兄遇刺身亡?”


    南宮灼劍眉一挑,曲指在手邊的桌麵上輕扣著:“這麽說來,那刺客之事為假,你想要借這個機會派人進入上官府搜查一番為真?如何,這次搜查可有什麽結果,可有尋出那龍脈地圖的蛛絲馬跡?”


    南宮耀低頭抿了一口茶,眸色閃了閃:“那東西肯定放在隱蔽之處,上官府如此之大,想要混水摸魚,短時間內想要找出上官府內有什麽密室暗格,可不是件容易之事。”


    “那天晚上搜查的禦林軍中應該有皇兄安插的親信暗衛吧?”


    南宮耀點了點頭,歎了口氣:“雖是如此,但茲事體大,尋找地圖之事不可讓過多人知曉,安插進去的暗衛人數有限,找起東西來自然事倍功半,看來是做了一些無用功啊!”


    南宮灼突然想到什麽,皺著眉頭疑惑問道:“隻是,既然這刺客之事隻是無中生有,長久以來皇兄都按兵不動,那晚怎麽會突然想到突襲搜查上官府,並讓其他禦林軍一並搜查其他王府掩人,以掩人耳目呢?”


    南宮耀喃喃自語道:“其實,搜查其他王族府邸也並非我一時起意,心血來潮……”


    南宮耀的聲音雖小,卻被內功濃厚的南宮灼聽到了:“莫非皇兄又從哪裏得到消息,龍脈地圖有可能也在其他王室府邸裏頭……”


    他當時就有些疑惑,這位皇兄是從哪裏得來的消息,說龍脈地圖遺落在上官府的?


    南宮耀急急擺了擺手:“朕原來得到的消息十分可靠,那地圖是落在上官府沒錯,你別聽風就是雨,胡亂猜想,自亂陣腳。”


    “嗯,這樣我就放心了,要知道我可是平白無故搭了一個兒媳婦進去上官府的,越澤那小子這些日子時不時便來質問我這個做父親的,給臉色我看,說當初若不是我在後麵大力慫恿、推波助瀾,他或許就不會突然生起退婚的衝動了。我一見那臭小子整天給我擺一副臭臉,我那胸口的悶氣就不打一處來。[.超多好看小說]以前就沒見他見哪個女人這麽上心過!”南宮灼一想起南宮越澤,那臉色就直繃緊,說著說著便往桌子上拍了一巴掌。


    越澤喜歡上顧唯兮了?


    南宮耀雖然心中有些驚詫,便表麵還是心平氣和地勸道:“男孩子血氣方剛,越澤可能也是看見那顧唯兮前後變化之大,一時迷了心竅,心有不甘才會有怨言,等過了這一陣子,對顧唯兮感到膩味了,再給他納個一兩房嬌妻美妾伺侯著,你到時還用操心個甚?”


    南宮灼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覺得確實是那麽回事兒,便也釋了懷,隨後與南宮耀商量了些事後,便離開了皇宮。


    此時,禦書房裏隻剩南宮耀一個靜靜靠坐在龍椅上,一室靜得落針可聞。


    突然之間,一個瘦削的人影出現在南宮耀眼前,灰色道袍穿在骨瘦如柴的身上鬆鬆垮垮,麵容枯槁,顴骨突出,發黃的雙眼偶有精芒閃現,一頭黑白相間的頭發鬆散地披散開來,兩束長達一尺的白眉從眼角垂下,襯得麵容越發枯瘦。


    看到這神出鬼沒的人,南宮耀一陣驚悚,隨即很快回過神來,滿臉堆笑地站了起來,迎了上去,此時哪有剛才一星半點的虛弱樣子:“道長的功力又深了一層,可喜可賀啊!”


    長眉道長嘴角咧了咧,枯槁如柴卻骨節寬粗的左手玩弄著兩顆嬰兒拳頭般大小的鋼珠,對南宮耀微微頷首道:“皇上過獎了。”


    雖對這道長有些畏懼,但南宮耀很是享受他一直知進退、懂恭敬的態度,畢竟讓一個功力神秘莫測的人匍匐於自己腳下還是一件讓人虛榮心膨脹的事情。


    心中雖有如此想法,但南宮耀在表麵上卻絲毫不敢怠慢:“多虧道長的提醒,朕才能想到用黑蠶絲作證據,讓那些被搜查的王族貴胄無話可說,也找到了借口去搜尋上官府,隻是朕到現在都不能斷定,那闖進密室的人是否真是那些王室貴胄或上官家的人……”


    “想要探查,機會也不是沒有,若是貧道沒有記錯的話,十天之後應該是上官府老夫人的壽宴……”


    “道長所言極是,莫非道長有何良策?”長眉道長那枯瘦如猴的臉上波瀾不驚,南宮耀聽後卻是眸色一亮,向道長投向一道讚賞的目光,而後微微沉下眼瞼,若有所思……


    ==


    永樂侯府。


    顧唯夢一進府,便看見寧弘文立刻鬆開原本摟著錦姨娘的手,滿臉堆笑地迎了上來,伸手摟住了她的肩膀,目帶期許地問道:“娘子,怎麽樣?你前去上官府這一趟,可有見著妹子和妹夫?妹夫他怎麽說,答應了出銀子資助為夫在永樂侯府的那幾處產業了嗎?”


    寧弘文雖對上一次顧唯兮和上官玄灝在皇宮之中當眾下他的麵子還心存惱意,但一想到上官家這塊肥肉,他硬是暫時將所有的恩怨都拋諸腦後,隻求上官府能助他一臂之力。


    這會兒倒是“妹子”“妹夫”的忙套近乎,施展著他那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厚臉皮功夫……


    錦姨娘看著寧弘文一臉諂媚地討好顧唯夢的樣子後心下譏諷,但很好地將眼底的嫉恨掩藏下去,一扭三擺地走到寧弘文旁邊,輕輕撫了撫已經顯懷的腹部,嬌笑道:“爺,你莫著急,你一下子問出那麽多的問題,叫姐姐她如何回答呢?姐姐剛從外邊奔波忙碌回來,連茶水都來不及喝一口,咱們總讓她喘喘氣再說啊!再說啦,以姐姐的能力,有她出馬,豈能沒有斬獲?”


    “哦,對對對!還是錦兒體貼細心!”寧弘文讚許地看了錦姨娘一眼,惹得她不勝嬌羞地微微垂下頭顱,才一手拉著錦姨娘,一手摟著顧唯夢的肩膀往居住的院落裏麵走去:“夢兒,我們進去,你再與為夫慢慢說道說道,我相信夢兒是不會讓為夫失望的!”


    顧唯夢心中不由自主又是一陣苦澀,盡管他討好她到這個份上了,還不忘連捎帶寄地給他那個錦姨娘一送溫情……


    寧弘文亠邊走一邊絮絮叨叨:“夢兒,其實為夫倒也不是那種貪心不足的人,隻求那幾處鋪子能夠起死回生、更上一層樓,隻要妹夫能稍稍出手替為夫推波助瀾一把,為夫必定如虎添翼,所謂夫唱婦隨,娘子你將來也好有個依仗不是?這對於妹夫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


    正在寧弘文興致勃勃地構畫著在不久將來的事業藍圖時,顧唯兮冷冷地推開了搭在肩上的那隻手臂,微微頷首,目光平靜,淡淡說道:“恐怕妾身要讓相公失望了,不瞞你說,這次妾身是有去上官府去見了小妹一麵沒錯,但我壓根兒沒跟她提起過相公的事情!”


    “什,什麽?”寧弘文正想重新伸手摟過顧唯夢,那動作卻因為她這話而停滯在半空中,反應過來之後滿臉不可置信地怒視著站在麵前的顧唯夢:“你這賤人說什麽?你出府那麽長時間,竟然就為了與你那妹妹敘舊情,全然將我這個相公忘於九霄之外,半點不曾為爺我念想分毫?”


    哼,她出去那麽久,除了探望兮兒之外,還不是為了去找大夫核對那張藥方,嗬嗬,真是諷刺,他這般看她,她卻死心不息,依舊心心念念想著要為他孕育一兒半女……


    顧唯夢依舊不言不語、不辯不駁地站在那裏,看著她一臉全無愧疚之色的樣子,寧弘文眼中的怒火更是蹭蹭往上升,揚起手掌便她的臉上甩去,那張白淨嬌嫩的臉上頓時出現了五道紅辣的指痕。


    顧唯夢緩緩伸手撫上了火辣辣的臉龐,眼眶迅速泛紅,眸裏一片晶瑩,嘴唇顫抖著、緊緊抿著,小臉卻一臉倔強的望著寧弘文,半點沒有求饒後悔之意……


    “爺別動氣,或許姐姐她是有什麽苦衷……”錦姨娘在一旁看得舒心解恨,但言辭上卻不忘做出一副溫婉善良的樣子。


    本來顧唯夢眼中的倔強在寧弘文眼中便看成了蝕骨恨意,這時錦姨娘溫言軟語的一句“苦衷”更是讓他怒火中燒,她能有什麽苦衷?


    她的苦衷可不就是巴不得他顏麵全失、被族人從世子之位上拉下馬,以報複他納妾寵妾、曾將她冷落空房之事,看來這婦人真是越來越有向那顧唯兮靠攏的趨勢了,簡直是妒婦一名!


    “看來你還不知悔改,是吧?”想著想著,寧弘文便再次揚起手,意欲再扇她一巴掌。


    寧弘文有武功在身,顧唯夢深知這巴掌定是躲避不過,盡管心有不甘卻也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大手落下。


    然而疼痛並未如期而至,嘯嘯掌風僅僅停留在她耳際便消聲匿音,顧唯夢有些驚愕地抬眸望去,卻見寧修哲凜然而立,一把抓住寧弘文的手腕,硬是將他那蓄勢而發的手勁按了下去。


    “修哲,你這是什麽意思?”寧修哲這麽一出手,寧弘文像是被人滅了威風似的,訕訕放下手,臉色有點難看,但想到他想要穩固世子之位,將來還要倚仗寧修哲,便也緩了緩語氣道:“修哲,雖然你我是兄弟不錯,但這種閑事你還是莫要管為好,做妻子的不聽話,我這做丈夫的自然有責任嚴加管教……”


    “大哥,俗話說,夫妻向來床頭吵架床尾和,就算大嫂有做得不對的地方,也不該隨便動粗,不然的話,外人會如何看待?”


    “這……”寧弘文狠狠地皺了皺眉,確實是這樣,他那翩翩公子的形象早在那次宮宴時便被顧唯兮那小妮子毀了不止一星半點,若此時再傳出他毆打虐待正室的謠言,指不定外麵人會怎麽樣看待他這個世子,更甚至還會惹怒安定侯府,畢竟以前在安定侯府,顧唯夢還算頗得顧問天的寵愛的……


    “既然有修哲替你求情,那爺就大人不計小人過,饒你這麽一回,下不為例,好好回房裏去反省反省吧!”寧弘文說著,便摟著錦姨娘向另一個方向而去,那正是錦姨娘居住的錦繡園……


    他自以為這話說得極為圓潤,既賣了寧修哲一個麵子,又顯示了自己的寬宏大量,大家都有一個台階下去……


    顧唯夢怔怔地看著自己門庭冷落的院子門口,再次瞥了眼寧弘文離去的方向,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他連她的院子都不屑踏進一步,她也隻有這點利用價值罷了,一旦失去了那點價值便什麽也不是了。耳邊傳來寧修哲略帶關切的問話:“大嫂,你,沒事吧?”


    顧唯夢搖了搖頭,望了寧修哲一眼,強顏歡笑道:“剛才多謝二堂弟出手相助了。”


    然而在觸碰到寧修哲有些深沉的目光之後,渾然一震,便趕緊撇開頭往院子裏頭走去,頭也不回地留下話道:“我也累了,得回去房裏休息了,二堂弟好走。”


    留下寧修哲滯留在原地,眸光深沉,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請牢記本站域名:g.xxx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嫡女嫁到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花開九瓣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花開九瓣並收藏嫡女嫁到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