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穴?”


    眾人麵麵相覷,原來銀鷹這類飛禽也有麻穴,還真是聞所未聞。


    不過,剛剛隔著那麽遠的距離,又是大晚上的,能夠隔空點中一個人的穴道已經是很了不起了,何況還是隻鷹!


    這還是當初傳言中那個天天靠著各種名貴藥材吊命的病秧子嗎?看看上官玄灝的臉色,雖然比起以前來說好了些,但依舊有些虛弱……


    在場各人心思各異,但無疑都不約而同地對上官玄灝刮目相看,英雄惜英雄,人家就算是病秧子,那也是個武功高強的病秧子。


    而美人素來愛英雄,不少前來赴宴的閨秀小姐都對上官玄灝投去愛慕的眼光,心裏五味雜陳,不禁對顧唯兮現在看來,


    “有你這樣抓法的嗎?”


    聽了上官玄灝這般義正言辭的腔調和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夏侯夜瀾真的有一種想要破口大罵的衝動,但二十多年來皇室子弟的良好教養還是讓他很好地平複了下湧上喉嚨的火氣,試圖平心靜氣地開口道:


    “當然,本殿並不是想要責怪表弟。隻是銀鷹畢竟是我紫金國的國寶,萬一剛剛一個不小心,這隻銀鷹出了什麽好歹,該如何是好?本殿如何向大皇姑交待,況且以大皇姑素來悲天憫人的慈悲心腸和濃重的思鄉愛國情懷,定是不願意看見這隻可憐無辜的國寶有分毫損傷才是……”


    同一番說辭,聽在不同心境的在場各人心思迥異,不少人感歎這夏侯太子的喜怒無常、陰晴不定,也有人在心中嗤笑,這夏侯夜瀾真是夠假仁假義的,場麵話說得圓潤漂亮,實際的目的怕是隻有他自己才清楚了。


    南宮耀眸光深沉地在“思鄉愛國”這四個字上麵思索打轉,他怎麽都差點忘記了,雖然這夏侯玉嬙已經嫁進上官府二十幾年了,但算起來她還是紫金國的人沒錯……


    而老太君的心裏頗為憤憤不平,爬了不少皺紋的老臉有些掛不住,這夏侯夜瀾開口閉口就“大皇姑”“大皇姑”的,敢情她今天能得到這令她膽戰心驚的壽禮還得承了那婦人的恩情不成?


    悲天憫人的慈悲心腸?恕她有些眼拙,暫時沒從上官夫人,也就是她那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婆婆身上看出來……


    顧唯兮勉強壓下心底快要衝喉而出的噴笑,有些戲謔地看向身側依然淡定非常的某人。


    感受到身上目光的上官玄灝心中頗為無奈好笑,身側的人兒翹起小狐狸尾巴,他不用看都知道這丫頭腦袋瓜裏又有胡思亂想的征兆了。


    眸光沉靜如海,眼底深邃如黑夜,對視夏侯夜瀾,嘴角掛上了一抹慣有的溫潤弧度:“夏侯太子說笑了,本少對貴國侍衛的訓練有素還是很有信心的。”


    說著,便意有所指地瞄了一眼夏侯夜瀾身側、剛剛把空中掉下來的銀鷹成功接住那名侍衛,夏侯夜瀾眉宇微蹙,總覺得上官玄灝這番話別有玄機,但心中除了不斷縈繞凝聚的層層疑霧外,他什麽也未能捉住……


    對上上官玄灝的輕輕一瞥,縱然那名侍衛跟在夏侯夜瀾身邊多年,早被訓練得心硬如鐵、麵無表情,仍被那看似不經意一瞥中的霸氣與冰冷怔了半晌,他此刻仍心有餘悸。


    若是他剛才的動作稍慢一步,不僅那隻銀鷹粉身碎骨,恐怕他也會因失職而落得個人頭落地的下場,因為夏侯太子最不會對自己人手軟,他身邊也最不缺為他前仆後繼而賣命赴死之人……


    “將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我的侍從身上,也未免太草率了吧!”夏侯夜瀾很好地將眼中的譏諷與怒意掩飾了下去。


    “難道夏侯太子沒有這樣的信心嗎?”


    一句話淡淡飄在空氣中,頓時將夏侯夜瀾反駁的話生生堵在了喉嚨裏,不上不下,一陣氣結。


    如果他作肯定回答,就會推翻他剛剛他譏諷上官玄灝的話,若作否定回答,不管結果如何,他始終會在氣勢與自信上輸眼前的上官玄灝一大截。


    早聽說上官玄灝在經商方麵很有一手,嘴皮子上的功夫倒是耍得很溜兒,他堂堂一國太子今天竟栽在了這奸商身上。


    孰不知,語言的藝術講的就是出口的時機,在他將話如哽在喉、呆滯怒視的短短幾秒,他已經輸了。


    連一旁隔岸觀火的南宮凜也不禁感到萬分暢快,但轉頭一想到上官玄灝今天異於平常的注目表現,他不由得對這個他從來不敢掉以輕心的人更加忌憚了……


    現場的氣氛變得有些詭異,偶爾周圍有隔得遠的賓客對眼前的一幕竊竊私語、品頭論足,卻也不敢大聲放肆,以免得罪了無聲對峙的哪一頭都沒有好果子吃。


    被冷落一旁的老太君的眉頭皺得更緊了,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往上官泉那裏看了一眼,示意他出來說句話,卻看見上官泉眼神有些放空,不知道愣在那裏想些什麽,心裏更是愈加不爽利!


    雖說她是今天的壽星,可看有誰把她這老太婆放在眼裏的?往年過壽,雖說沒有舉辦得像今天這樣別出新意,但也是風光一時無兩,試問誰不把她像尊佛一樣供著奉著的,哪裏受過現在這種窩囊氣?


    她當年就說那夏侯玉嬙是個不祥之人,連懷兩胎都保不住,最後勉強生下來的一個也是個活不長的病秧子,繼而又惹得泉兒到鬼門關裏走了一趟,府裏雞飛狗跳。如今又招惹來了一個夏侯夜瀾……


    若非迫不得已,泉兒也不會招惹了這個大麻煩進門,她感覺就是上輩子欠了那婦人,而這夏侯夜瀾今天上門就是要為他所謂的大皇姑討債來的,弄得她好好一個六十大壽都毫不安生……


    想當年那婦人剛進門時心雖還有不甘,但也還懂得該有的溫孝禮儀,自從生下灝兒、泉兒失憶後,這夏侯玉嬙的性情變得比翻書還快,還經常給自己這個做婆婆的擺譜,若非忌憚她身後還有一個紫金國撐腰,她以為她這老太婆會放任她在眼皮底下耀武揚威、胡作非為嗎?


    本來以為那顧唯兮進了門以後,她多年心來在那婦人身上未能樹起的威信都能重新立起來,誰知進門的又是一個壓製不住的煞星。


    雖然今晚的壽宴辦得像模像樣,但仍然未能讓她對顧唯兮改觀,再加上夏侯夜瀾這樣一鬧,已經讓她今晚的好心情全部磨滅殆盡了……


    “相公真是過慮了,強將手下無弱兵,表哥身邊豈會有泛泛之輩?”顧唯兮輕輕一笑,瞧著遠處瞥了一眼,絕美的小臉上綻放出更為粲然的笑意,纖手一指:“大家快看那兒,咱們這次家宴的重頭戲來了!”


    此話一出,似是給了現場有些詭異的氣氛一個緩解的出口,眾人如釋重負,紛紛不約而同地往顧唯兮指著的方向一看,隻見穿著整齊劃一的粉紅衣裳的丫環們排著兩列長長的隊伍,人手各捧著一個蓋著蓋子的托盤和菜碟子款款而來。(.好看的小說)


    一句“表哥”便將他們的親戚關係擺了台麵,一句“家宴”便強調了今晚隻是個無關權勢地位、隻求歡慶一娶的平凡場合,看似無意的一舉,讓大家都有了台階下,此時若是夏侯夜瀾再說些什麽已經是無益,徒煞風景罷了,說不定還會落得一個心胸狹隘、無理取鬧的惡名……


    想到這裏,夏侯夜瀾更加深看了麵前的顧唯兮一層,他算是明白了,能夠站在上官玄灝身邊的女子果然不簡單,不是空有一張美貌的花瓶擺設,他對這個女子泛起了越來越濃的興趣了,很好奇她還有些什麽能耐!


    “那這隻銀鷹……”夏侯夜瀾對這些貌似司空見慣、千篇一律的菜肴不感興趣,隻是轉頭皺眉看了一下重新關在金籠子裏的銀鷹,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送出之禮收回了就不好意頭了!”


    “夏侯太子,君子不奪人所愛,這隻銀鷹如此貴重,老身命淺福薄,實在是消受不起!”老太君心中再次一顫,顯然被嚇得不輕,她上官府這小廟實在供不起銀鷹這尊大佛……


    “唉,壽星為大、長者為尊,老太君若是堅持如此,那本殿也無話可說。”


    南宮耀心中一喜,正想借機向夏侯夜瀾討了這隻鷹回宮,能收集齊各國的國寶也是讓他這個九五之尊麵上無限增光之事,卻聽見他話鋒一轉:“不過既然本殿跋山涉水挾了這隻銀鷹過來,就讓它留在上官府陪陪大皇姑吧,也可解其思鄉之苦!”


    “夏侯太子,這萬萬……”老太君隻覺快要聽不見自己心髒跳動的聲音了,下意識便要阻止這第三個煞星進入上官府的門檻,再加上她似乎感受到皇上似有龍顏震怒之兆,把心一橫幹脆大膽說出。


    然而上官玄灝比她更快開口,隻不過這一開口便是很爽快地把那隻銀鷹接受了下來,氣得老太君的一茬氣差點接不上來:“夏侯太子盛情難卻,上官府卻之不恭,玄灝在此代娘親謝過了!”


    夏侯夜瀾原本以為還要多費一番唇舌才能將這隻銀鷹留下,卻想不到上官玄灝如此爽快,不會是被氣急了吧,當即客氣一笑:“表弟客氣了!”


    仿佛又回到了一開始的和睦氣氛,剛才的一切猶如是玩笑一場,眾人暗暗鬆了一口氣,假的兄友弟恭總比真的劍拔弩張要好……


    顧唯兮靜待一旁,將麵前一切收於眼底,雖然有些疑惑上官玄灝為什麽要將“銀鷹”這隻燙手山芋接過來,這夏侯夜瀾演這一出明顯不懷好意,不過她也明白一點,盡管是豺狼虎豹,也總是放在自己身邊看牢比較放心……


    那邊隊伍中,領頭的兩名丫環精神爽利,一青一黃分居兩側,青衣女子麵無表情、眉宇間難掩颯爽英姿;黃衣女子嬌憨可人、圓圓的臉蛋上滿是得意自豪,看見不遠處的顧唯兮後眼中喜色更濃。


    令人覺得有些突兀的是,竟然有一個眉清目秀的俊俏公子也捧了個精致的菜碟子在黃衣女子身邊亦步亦趨,挺直著腰板,為了遷就身邊的女子,也縮小了步伐邁起小蓮步來,眼睛完全不用看路,全裝著黃衣女子的眼中難掩諂媚討好之色,嘴角快要咧到耳後根去了。


    然而黃衣女子目不斜視,小巧圓潤的鼻子時不時冷冷一哼,甚至還不動聲色地將身子往另一側挪了挪,一副十分嫌棄的樣子。


    然而這絲毫不減俊俏公子獻媚的熱情,小蓮步邁著,嘴角咧著,時刻瞄準個“一不小心”的機會就不動聲色地把身板貼過去……


    顧唯兮嘴角不禁抽了抽,這餘閑不愧是長年跟著上官玄灝混過來的,連那死皮賴臉的功夫都學得像模像樣,不過讓她最感到疑惑的是,原本以為最容易被男人拐走的綠環丫頭,此次的意誌竟是如此堅不可摧,真是讓她自愧不如……


    沒錯,隊伍中領頭的三人正是沐雪、綠環,還有不請自來、潑皮賴臉、死纏爛打的餘閑。


    原本上官玄灝聽到顧唯兮叫夏侯夜瀾一聲“表哥”,給了他一個台階下之後,心情就極為不爽外加酸氣直冒,此時察覺到顧唯兮的心思似乎完全沒有放在他身上,還有空憂心別人、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臉色更是鬱卒……


    “各位請落座吧!這是兮兒為大家準備的鮮花宴,以恭賀老太君六十大壽之喜!雖是粗淺之作,酒微菜薄,但也希望各位細細品嚐”


    聽了顧唯兮的話,上官泉這才扶著老太君慢慢往主桌席上走去,邊向四周的賓客招呼道:“既然是我兒媳婦的一番心意,各位親朋好友今晚盡管敞開了肚皮大飽口福、不醉不歸!”


    上官泉豪氣的言辭剛畢,早已肌腸轆轆的賓客相視一眼後,也三五成群,聊著天熙熙攘攘地往各自安排好的席位上走去,圍席整裝而坐,


    這頭的顧唯兮說完,纖手一伸便拉著身上“嗖嗖”放著冷氣的上官玄灝準備跟著人潮往主桌上走去,然而某人一動不動像是被人點了穴似的,一下子就剩下他倆落在後麵了。


    顧唯兮不禁小小翻了個白眼,這個小氣鬼,她怎麽不知道這家夥心裏在想些什麽!


    隻不過,她剛才要不是擔心這家夥過於鋒芒畢露、在這不適當的場合與夏侯夜瀾針芒對麥芒般扛上了,為他引起來更多的忌憚與仇視,她才懶得出聲多管閑事、多此一舉呢!


    “忍忍吧!”權宜之計罷了!她知道他如此廣散迷霧是為了引蛇出洞,無論這條下毒的蛇是夏侯夜瀾還是南宮耀,亦或是其他蜷縮在深巢暗穴中的小人,相信這次壽宴之後定會有進一步行動……


    區區一聲“表哥”暫時避其鋒芒、急流勇退,何樂而不為,反正在現代的那個中醫世家裏,旁枝末係的親戚一大堆,遠房表哥表弟滿大街跑,蒙著眼睛也能一捉一大把,來到古代,她也不在乎再多夏侯夜瀾這麽一個莫名其妙的“表哥”。[]


    左右不過一聲稱呼罷了,她一介小女子尚且能屈能伸,她可不相信以這家夥的智商會不明其中的深意,卻偏偏在這些小問題上跟她慪氣,真是夠幼稚的!


    顧唯兮低聲勸道,看著上官玄灝的臉色緩和了些,微風輕輕卷起他耳邊的幾縷發絲,襯得月光下的俊臉越發魅惑起來,眼瞳像是被漫天星輝洗刷潤色過的墨玉,清晰地倒映著她嬌小的影子,揉了一層她今晚有點看不透的異樣情愫,仿佛萬千過客匆匆而過,他眼底唯捕捉到她的身影……


    好奇妙的感覺,像觸電一般,難道戀愛中的人都會時常自動魔怔?


    顧唯兮微微一怔,不禁小臉一熱,拋開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想法,握著他的手腕再次往前拉了拉,向前走了兩步,誰知後麵的人依然不為所動。


    她沒好氣地撇了撇嘴,退了兩步回到原點,雙手抱住他的胳膊,再次像哄淘氣小孩子似的耐心哄道:“這次的鮮花宴上有你喜歡的槐花燴麵爪魚和梨花小米雪蛤翅,對你的身體又有好處,要知道,那槐花是親自挑的,梨花是我新手摘的,你不吃就是不給我麵子……”


    邊笑意盈盈地勸說著,顧唯兮邊毫不客氣地就往上官玄灝的胳膊上狠狠一擰,上官玄灝一陣刺痛,咬牙輕“嘶”了一聲,故意誇張麵上的痛苦表情,但眼中卻是怎麽也掩飾不住濃濃笑意。


    顧唯兮白了這裝模作樣的家夥一眼,無奈地歎了口氣,就扯著他的手腕向席位上一步一步慢慢散步著過去。


    唉,如果她當初能像綠環丫頭現在對待餘閑一樣意誌堅定、堅守心扉,不那麽懵懵懂懂就飛蛾撲火似地往愛情這張大網上撲過去,那或許現在她就不用被上官玄灝這隻可惡的大蜘蛛吃得死死的了,聽說,先愛上的人注定在愛情角逐裏居於下風,永遠是追逐和最先妥協的那一個……


    如果讓上官玄灝聽到某女此時自悲自憐的內心獨白,估計會一陣炸毛抓狂,很明顯當初先陷進去的人是他吧?


    不過他一定很讚成她的話,若先愛上的人注定付出更多、永遠居於下風,那他明顯早已經一敗塗地了吧……


    看他經常做一些在以前的他看來都不可思議的幼稚行為去吸引她的注意、試圖時刻捕獲她的注視與目光就可見一斑了,不過他對這種幼稚舉動卻是孜孜不倦、樂在其中。


    因為他發現,她的每一個小表情,喜樂嬌嗔、嬉笑怒罵,每一個對他關切、為他著急的動作,都無一不輕輕撥弄著他心底的那根弦,使他莫名一暖,讓他覺得那顆心真正跳著,他正好好地活著……


    上官玄灝任由著顧唯兮似乎有些氣急敗壞地扯著他往前走,感受著白嫩小手與手腕肌膚緊密相貼的滑膩柔和觸感,嘴角揚起一抹極其愉悅的弧度,閑庭信步地故意落後她一小步,一瞬不眨地盯著近在咫尺的人兒,原本深不見底的眼瞳裏此時溢滿了醉人的寵溺與溫柔……


    ==


    沒人看到,或許是有要想要故意忽視,剛剛上官玄灝與顧唯兮二人濃情蜜意盡數落在有心人的眼中。


    不遠處的一道深沉的目光緊緊鎖著漸行漸遠的兩個人,確切地說,是緊鎖著那個嬌小的女子背影,眼中是噬骨的眷戀與悔恨。


    “其實在本宮看來,那女子似乎與南宮世子站在一起更為般配,真是可惜了!”


    一道嬌柔的聲音打斷了南宮越澤的紛亂思緒,南宮越澤回過頭來淡淡瞥了她一眼便別開了視線,自嘲道:“那又如何?”


    那兩人已經成親了,米已成炊,試問他還有機會嗎?


    但背後交握的雙拳再度緊了緊,渲泄著他內心積鬱已久的苦悶與不甘,沒人能理解他,所有人都將他對她的癡迷與眷戀當成笑話一場無視掉,就像當初錯將珍珠當魚目的他一般,他們還甚至向他身邊源源不斷地塞各種各樣的女人,


    這等小動作自然沒能逃過柳若蘭的眼眸,她掩下眼中的異色,依舊溫婉一笑,:“南宮世子還是放寬了心吧,不棄舊歡,怎覓新愛?聽說前陣子睿親王爺為世子作主新招了些如花美眷進府,而太子爺也慷慨地送了幾個美人過去,不知道世子可有看對眼的沒有?若是沒有,本宮倒是可以再讓太子爺再物色些……”


    “夠了!”南宮越澤抬手低呼一聲,聲音像是從胸腔內震蕩出來,怒瞪了嬌美柔弱的柳若蘭一眼,沉聲道:“太子妃也未免管得太寬了吧?若是太子妃真有這麽多空閑時間,倒不如好好守著自己的夫君為好!”


    燕瘦環肥、鶯紅柳綠,無論多麽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終究不是她,不是她,就毫無意義!


    這段日子裏,隻有他自己才深切體會到,現在的他究竟是怎樣的泥足深陷、不能自拔,那讓他魂牽夢縈的身影、那讓他魔怔的一顰一笑……


    “既然不甘心的話,就去爭取啊!”柳若蘭像是被南宮越澤這突如其來的一聲低喝嚇到了似的,媚眼圓瞪,柔若無骨的小手還心有餘悸地拍了拍心口,嘴裏還小聲嘟囔著:“堂堂一個男人,盡會把氣撒在別人身上。”


    緊接著便頭也不回地往宴席那邊走去,正呆呆站在原地、一個人自怨自艾的南宮越澤自然沒有看她轉身之後嘴角揚起的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有些事情點到即止便可以了,欲速則不達……


    夫君?她看著主桌席上的南宮凜和他身邊一臉媚俗的顧玉蓮,心中一陣冷笑,這等女人也配她出手嗎?


    若是她柳若蘭肯略使些手段,怕那太子府早已沒有這賤人的容身之處了,哪容得了這賤人跟著她這個正室一起出席今晚的壽宴之上,她以為她不知道這賤人對上官玄灝的心思嗎?


    “殿下。”掩下心底的不悄,柳若蘭重新掛上一抹溫婉得體的笑容,嫋嫋娜娜地往南宮凜走去。


    看著她一副弱柳扶風、千嬌百媚的樣子,顧玉蓮眼底閃過一抹嫉恨,恨不得將她的纖腰折斷,將她的臉皮撕破,看她還如何霸著太子妃的位子不放!


    好一會兒後,沉靜下來的南宮南宮越澤也往正在熱鬧非凡的宴席中心走去。


    月光銀華如瀑布似的傾泄了一地,有些地方卻被參天茂盛的大樹成了隱蔽的遮蔽地,半麵明亮,半麵陰暗。


    此時,從剛剛南宮越澤所站之地的不遠處,從參天大樹後麵的陰暗處緩緩步出一名男子,麵容俊朗,在銀華的輝映下像鍍了一層薄霜,白衣蹁躚、墨發飛揚。


    正是三皇子南宮玉。


    眸光望著南宮越澤他們走遠的方向,半響從樹上發出一聲微弱的蟬鳴,他手指輕彈,樹葉“沙沙”一響,眨眼之間便有一隻蟬掉落在他平攤開的手掌心中。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嗬嗬,還真是應景。”


    他垂眸仔細觀察著手心中被擊斷雙翼的黑蟬,喃喃自語道:“不過,貌似這次是直接把蟬給捉到手了。”


    利眸一眯,嘴角露出一抹嗜血殘忍的弧度,與那一襲純白的衣衫極不相配。


    手輕輕一握,裏麵的生命便頃刻化為烏有,空餘一堆粉末飄散於夜空之中……


    這一幕估計能讓不少人咋舌,想不到令世人稱道的如玉公子竟有如此嗜血殘忍的一麵……


    南宮玉下意識往懷中探去,發現那裏放著的唯獨那一方手帕罷了,盡管手心中還殘留著令他惡心的死物氣息,但他伸出的手從半空中頓了下來,沒有玷汙到那方帕子分毫,眉頭一皺便往熱鬧無比的宴席中心走去,他要趕快把手清洗幹淨才行……


    ==


    宴席上,眾人紛紛探頭探腦地往丫環手中的托盤中看去,疑惑道:“鮮花宴,聽著倒是新鮮!”


    “哼,我還沒聽說過有鮮花還可以用來做菜的呢!不會每道菜上空冠個鮮花的名字就叫‘鮮花宴’了吧?”離主桌不遠處一席上的謝元珊不屑地嗤笑一聲,她看顧唯兮不順眼,連帶這些她主持的壽宴上的東西都讓她磣得慌。


    “上官少夫人才情卓越,自然不會弄這些花裏胡哨的東西來嘩眾取寵、愚弄大家,今晚這‘鮮花宴’定有其出彩之處,否則豈不是名過其實、暴殄百花?”另一桌上的姚清燕坐在位子上儀態萬千地往旁讓了讓身子,讓丫環們有個可以上菜的空檔,但眸光中卻是難掩譏誚,她可是深諳捧人越高、必踩人越低的道理……


    “那也是,我那五妹妹既然有那能耐將小姑子你比了下去,把那‘第一才女’的名號奪了過來,自然是不容咱們小覤的!”


    乖巧地坐在姚東旭身側作小鳥依人狀的顧心雅抿嘴嬌笑,玉手輕輕撫著那已有兩個月身孕、依舊有些平坦的小腹,眼中已經全然看不到當初對南宮越澤的迷戀,此刻正享受著姚東旭的服侍……


    “雅兒,待會兒看上哪一道菜,盡管開口就是,為夫替你夾!”


    姚東旭一改往日的吊兒郎當,在桌底下的手體貼地在顧心雅的大腿上捏著按著,他聽說孕婦都比較容易累著……


    “嫂子將我哥這打著燈籠都找不著的浪子都調教成金不換的二十四孝夫郎了,真是羨煞旁人啊!”姚清燕壓下剛剛鐵青的臉色,嘴角牽扯開,瞥了一眼陸陸續續上來的菜式,看著顧心雅意有所指道:“那待會等菜上齊了,嫂子可要好好的、仔細地品嚐一番才是,不然可就太辜負你五妹妹的好意了……”


    顧心雅抿了一口茶,垂下的眼眸看不出是什麽神色,笑道:“那是自然的!這個就不勞小姑你操心了……”


    同是南宮越澤的仰慕者,曾經的情敵共坐一桌成為姑嫂,明眼人看來是多麽諷刺的一幕!


    而在不知情的外人看來,雖然暗藏小女人宅院爭鬥的小心思,但卻有一種詭異的和諧,讓人不禁猜測,是不是平日在禦史府中也是同樣的光景?


    主桌這邊和顧心雅她們的席位相隔不遠,她們的別具深意的隻言片語也一字不落地落入顧唯兮的耳中,她隻是淡然一笑,看來顧心雅改變很多嘛!


    上官玄灝細細玩弄著手中的杯子,嘴角輕輕揚起,垂下的眸光卻是一片冰寒,有些事、有的人,不是任何人都可以隨意品頭論足的……


    丫環們魚貫而上,訓練有素地將手中的大大小小的碟子在花園中的一桌桌酒席上,蓋子尚未揭開,便能聞到各式各樣濃而不俗的花香撲鼻而來,但不少人偏偏不信邪,堅信這一股股濃鬱的香味定是從花園中盛開的百花散發出來的。


    然而,隨著丫環們將菜式上齊,碟子上的蓋子一個個被揭開,更為濃鬱的花香沁人心脾,然而這卻不同於一般的花香,這是種令人食指大動的美味佳肴的香氣……


    “兮兒,這是……”


    上官泉也被這股香味吸引了,眾人感覺桌麵上各式各樣的新鮮菜肴佳聞所未聞,絲毫不遜色於那姹紫嫣紅的滿園春色。


    別說他們了,就連南宮耀自詡九五至尊、享無上尊榮,禦膳房中廣集珍饈,卻也是瞧著稀罕,與眾人一樣,也向顧唯兮投向疑問的目光。


    即使上官玄灝是眾人中最淡定的一個,也不禁微微一愣。


    既使這丫頭說這些鮮花也有食療的功效,平日裏也會叫人做給他吃,可一下子在他眼前擺滿了這麽多花樣,還是讓他有些目不暇接。


    “鮮花宴,顧名思義,就是將鮮花與各種美味食味一起烹煮,將它們各自的優勢發掘出來。”顧唯兮輕輕一笑,優雅地站了起來,隨手指了一道菜,笑道:“這道菜是曇花多寶魚,它的烹製方法也是如此,魚肉的鮮嫩和花葉的脆嫩吃起來富於層次感。”


    因為這次林淵也跟著南宮耀來了,所以她自然不會大肆吹噓這次鮮花宴的食療功效,藥補食補,很容易讓人往“醫”的方向遐想……


    桌麵上還有各種菜肴,金菊繡鱷柳、雙花小炒肉、牡丹花金耳天鍋雞、石榴花香螺王、玫瑰蝦球、鱈魚苦刺花、泰蘭脆皮蟹、茉莉花肉餅、鮮花牛柳、蛋酥金雀花,鮮花入肴,入味三分……


    經不住誘惑,很多人紛紛拿起筷子,往自己桌上的曇花多寶魚輕夾一塊,細細咀嚼,齒頰留香。


    “誒,以前本王子壓根就不知道這海鮮與曇花居然可以這樣結合在一塊。”南宮冽迫不及待地往嘴裏再放一塊魚肉,一邊興衝衝地朝著顧唯兮誇獎道:“真不虧是師父!”


    “興許是花的香氣蓋住了魚的腥味兒,我也是第一次嚐到了沒有腥氣的多寶魚。”南宮玉溫潤一笑,對顧唯兮點了點頭,也是如此稱讚道。


    “有這樣的孫媳婦,老太君真是好福氣啊!”同坐一桌的睿親王朗聲笑道,瞥了神色鬱卒的南宮越澤一眼,暗自歎了口氣。


    若不是那事,或許這顧唯兮已經成了他睿親王府的媳婦了,還用得著在這裏羨慕別人嗎?


    眾人也紛紛讚揚道:“誰能想到,那紅豔豔的玫瑰,白皎皎的玉蘭,粉嘟嘟的芙蓉,金燦燦的菊花,爭奇鬥豔的鮮花竟能做出滿滿一桌美味佳肴,要知道,普通的鮮花聞起來雖香,但吃起來卻有一番苦澀味,哪能像現在這麽美味?”


    姚清燕眼中閃過一絲嫉恨,她不否認這場“鮮花宴”確實實至名歸,但正因為如此,她才更感覺到入口之物是多麽索然無味、苦澀難耐……


    老太君雖然由此至終都對顧唯兮不甚滿意,觀念根深蒂固,自然不會因為這一場半場別開生麵的壽宴而對其改觀太多,但此時聽到周圍的羨慕讚歎之聲,頓時也覺得老臉蒙光。


    “其實還不止這樣呢!今天是老太君的壽辰,兮兒還特意命人造了一套‘皮影戲’給大家瞧,權當尋個樂子罷!”顧唯兮揮了揮手,不一會兒便見有好些人抬著一箱子,在花園的戲台上搭起了‘皮影戲’的戲棚。


    “皮影戲?是什麽來的?”


    眾人麵上露出疑惑的神色,他們平日裏隻見過戲班子的人來耍猴唱大戲,哪裏看過什麽‘皮影戲’啊?


    就連那戲文的內容來來去去就那幾部,看久了,裏麵的一字一句就連小孩子都會背了。


    “兮兒也不知道大家喜歡看些什麽戲,隻好安排他們給大家表演上幾段吧!分別是‘孫悟空大鬧天空’、‘桃園結義’和‘八仙祝壽’!”


    上官玄灝懶懶地倚在椅子上,挑了挑眉,他怎麽覺得這丫頭弄的這幾出戲有些不懷好意呢?


    恐怕隻有上官玄灝這麽想,在場眾人都顯得異常興致勃勃,見過搭台看戲的,但這搭台唱‘影’可是頭一回,而且他們表演的這三段故事他們壓根就從未聽說過,圖個新鮮也行!


    顧唯兮話音剛落,台下的眾人隻聽見幾聲梆子和鼓錘的聲音,像平時戲班表演一樣,示意開戲了!


    眾人屏氣凝神地看著台上的‘皮影戲’表演,上官玄灝把顧唯兮拉到身邊坐下,輕摟著她,疑惑地開口問道:“娘子,你這唱的是哪出戲啊?”


    顧唯兮神秘一笑,纖手一抬示意他把腦袋靠過來,俯嘴到他耳邊輕聲道:“敲山震虎。咱們到時估且看看,會不會比你的‘引蛇出洞’差?”


    上官玄灝哂然一笑,無奈地搖了搖頭,眸含寵溺,這丫頭還是懂得活學活用,也不怕虎急跳牆,把她給吃了!


    不過,這種事情,他自是不允許發生的。


    台上搭台唱影,表演的幾人拿著以獸皮做成的人物剪影,在燭光和周圍夜明珠光線的照射下用隔亮布進行演戲,訓練有素地並有說唱、簡易的敲擊和二胡樂隊伴奏,有聲有色地表演著三套風格迥異的劇情故事。


    武打場麵是緊鑼密鼓,影人槍來劍往、上下翻騰,熱鬧非凡;而文場的音樂與唱腔卻又是音韻繚繞、優美動聽。


    一出‘孫悟空大鬧天空’打熱了整個花園的氣氛,不僅小孩子,連大人們也看得興起,興之所至,情不自禁地擊節讚賞、輕哼附和。


    南宮耀看得朗聲大笑,看的時候擰過頭來對顧唯兮說道:“可惜今年朕的壽辰已經過了,不過不要緊,兮兒啊,明年初春便是朕的壽辰,那時你再好好訓練他們一番,編多些好看的故事,明年進宮讓他們表演給朕看,哈哈哈!”


    說著不等顧唯兮回答,便又迫不及待地轉過頭去看得興起,仿佛這事吩咐下去之後就已經塵埃落定了似的……


    顧唯兮挑眉,心中譏誚道,這皇帝老兒似乎一點都沒對給她下毒這事產生愧疚感,他這解藥還沒給全,居然還奢望著她明年依舊賠著笑臉給他準備戲班祝壽,真是異想天開。


    難道他就沒有想過,現在還尚未入秋,而她能不能活到明年初春還是個未知之數呢!


    然而到第二段“桃園結義”的時候,其他人依舊看得津津有味,但南宮耀的臉色卻是一變再變,平複了一下心情,沉聲問道:“兮兒啊,這些戲文都是你自己編的?”


    “皇上真是太抬舉我了,兮兒哪這麽大的本事呢?這些故事都是我偶然從一落魄書生的手裏買來的稿本,當時瞧著有趣便買了下來,想不到今日倒有它發揮的地方!”顧唯兮受寵若驚般地歉然一笑,那眸光清澈透亮,毫無雜質,南宮耀才放下心中的疑慮。


    看來是他多想了,這桃園結義是三個人,而他當時與上官泉不過是兩個人,遭遇也和這戲文截然不同,而且那時這黃毛丫頭還不知道在哪裏呢?


    唉,是他太草木皆兵了!


    這本來就是顧唯兮想要借機碰碰運氣,畢竟這南宮耀自詡與上官泉親如手足,那結義之事就是不存在,也是八九不離十了,隻不過看這南宮耀的臉色,當年的事情真的不太簡單……


    正在這時,花園中的其中一桌傳出一聲尖叫,台上的停下了表演,台下眾人也紛紛抬眸望去。


    隻見她坐在那裏驚慌失措地捂著肚子,她旁邊的姚東旭更是急得跳腳,手上拿了一小枚鐵釘,三步並作兩步跑到顧唯兮跟前,怒視著她:“顧唯兮,雅兒是你親姐姐,你怎麽能命人在飯菜裏放鐵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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