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瓏剛來到院子,迎頭敏豪提著個布口袋,笑道:


    “姐,新摘的桑葚子!”


    玲瓏抓了一把,揉他的頭:“回屋念書去。”一邊吃,一邊走出門。當年學魯迅的文章,隻記住了桑葚子、覆盆子,當然還有茴香豆,好懷念!


    “姑娘,你別生氣,夫人隻是不理解你,其實姑娘你是最好、最善良、最……”


    豆莢跟在後頭,還沒絮叨完,玲瓏將手伸給她:


    “想吃就直說,別弄得我一身雞皮疙瘩!”


    豆莢嘿嘿一笑,抓起兩個桑葚塞進嘴裏。


    敏豪目送玲瓏遠去,回頭,見潘婷鬱悶地從屋裏出來。他上前,笑道:


    “娘,新摘的桑葚子!”


    潘婷抓了一把,揉他的頭:“回屋念書去。”轉身去了後院。


    敏豪眨眨眼,疑惑道:“全都不正常了!”


    後院,陳關飛正在劈柴。潘婷沒精打采地走過去,悶悶地道:


    “關郎,玲瓏好像生我氣了。”


    陳關飛一愣,用毛巾擦擦汗:“為什麽?”


    “我說她不應該把那些白薯壓價,應該用成本價給胡家。”


    “唔。”陳關飛的表情很奇怪。


    潘婷驚呼:“這事你知道?”


    “呃,猜到了。”


    “你怎麽能猜到?”


    “婷兒,如果玲瓏沒法做酒的話,她一定會買一些回家來自己吃,或者聯係給鎮上的酒樓。可她分明是自己想要,所以才故作為難。”


    潘婷冷睨他:“你還真了解她!”


    “那當然,我是她爹!”陳關飛得意地得瑟。


    “關郎!”潘婷一聲高呼,“咱們不能讓她這樣,這樣下去她會變成一個奸詐的人!她應該像個普通姑娘一樣,善良、仁慈,而不是在酒坊變得跟男人一樣,冷漠自私!我覺得現在就應該讓她回來跟我學《女誡》!”


    “婷兒,你想太多了!”陳關飛輕聲安撫,“玲瓏她是個好孩子,隻不過偶爾……呃……會耍一些小手段。再說,《女誡》你自己都沒學會。”


    “你!”潘婷怒目而視。


    “好啦!”陳關飛安慰,“玲瓏注定了不是一般的閨閣女兒,她有經商天分,並且不願依附別人。胡家這件事,她是有點不厚道,可生意場上你厚道,別人未必也厚道,其實我挺高興她會耍心眼。”


    “我是怕她變成壞人。”


    “她不會的,她已經不小了,有分辨是非的能力。你是她娘,你應該相信她。”


    潘婷一時無語,想了一會兒,歎口氣:


    “我猜她這次一定生氣了。”


    “不會,今晚給她做一道糖醋排骨,她就不會。”陳關飛拍拍她的肩,笑道。


    “那我這就去買排骨!”潘婷快速地說。


    陳關飛看著她快步走遠,才咕噥一句:


    “等糖醋排骨甜死她的時候,她自然就忘了生氣了。”拿起斧頭,開始愉快地繼續劈柴。


    玲瓏將各個工坊都巡完了,回到賬房,坐在椅子上,托著腮翻看近日來的賬本。榮可凡上前,有些靦腆地笑道:


    “少東家,今天我想請個假。”


    “為什麽?”


    “姑娘,他明天成親了。”豆莢提醒。


    玲瓏一拍腦門:“呀,我都忘了!成親後給你七天婚假,好好歇歇。”


    “少東家,不用了!”


    “別推脫了,成親就這一次,跟新娘子好好培養一下感情。你上次說,新娘是林家村的?”


    “對,是我姑家表妹。少東家明日會來參加婚禮吧?”


    “我們全家都去。你快回吧,榮家爺爺奶奶歲數那麽大,那些需要準備的瑣碎事讓他們少操點心。”


    榮可凡點頭,笑著出去了。


    他剛走,大壯闊步進來,道:


    “少東家,聽王鵬說,最近幾天總有外村人出入馮永才家,那外村人衣衫光鮮著呢,應該是鎮上的哪個管事。馮永才最近也鬼鬼祟祟的,私下裏總是打聽其他幾號工坊的事。”


    玲瓏眉皺了皺,心沉了下來:“找兩個人看著他們,查查看那人究竟是不是趙記的人。如果是,人贓並獲。”


    大壯點點頭,有些悶地去了。沒想到真有人會為了利益出賣酒坊,難道他忘了如果不是能進入酒坊做工,家裏現在還是會像以前一樣總揭不開鍋嗎?


    玲瓏歎了口氣,翻了翻賬本。豆莢安慰:


    “姑娘,你別氣。”


    “我沒生氣。”頓了頓,她說,“雖然現在吃得飽穿得暖,可還是很窮啊。比別人弱就要永遠受製於人,也不知道趙記究竟打算怎麽對付我。一旦我輸了,就要被永遠壓在底下。我可不想一輩子翻不了身。”


    “不會的,姑娘你這麽厲害,一定會打敗趙家的。”


    “希望如此。”


    晚上,陳關飛親自過來找玲瓏回家吃飯。潘婷下廚的糖醋排骨,顯然糖又放多了,吃得玲瓏全身發麻。飯後,潘婷主動湊過來跟玲瓏搭話,兩人誰也沒再提早上的事,和好如初。


    玲瓏其實並沒生氣,她和潘婷的觀點不同,那是因為兩人站的立場不同。如果她是旁觀者,她一定也會覺得壓價者缺德;可作為參與者,保證自己利益最大化在所難免。所以她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個好人。


    次日是榮可凡大喜之日,陳家全家攜禮道賀,酒坊除了加班的,其他人都提早下班趕著去榮家吃酒席。榮可凡還讓人送了菜給加班的人,大家一起樂嗬。


    這次玲瓏總算見識到了什麽叫流水席,各種肉類全部白煮,裝在大海碗裏。烹調手法倒是健康,可實在讓人提不起胃口。


    玲瓏吃了幾筷子就離席了,去新房裏,旁觀了幾個未嫁姑娘鬧了一會兒新媳婦,新娘長得挺漂亮,可是玲瓏卻對那些打趣和閑扯一點也提不起興致,呆了一陣就出來了。


    剛出來,迎麵隻見大壯快步走來,道:


    “少東家,馮永才最近幾天見的人的確是趙家的,剛剛兩人在馮家附近算計著該怎麽套出其他工坊的事,俺幾個全聽見了。抓了馮永才,趙家的人跑了。”


    “我說怎麽沒見馮永才,他人呢?”


    “酒坊裏。”


    玲瓏馬上就走,大壯問:


    “不叫大可?”


    “今兒是他好日子,叫他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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