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扶揚與兩名護院陪練切磋完畢,回到演武廳,坐在椅子裏,正用一塊布心不在焉地擦拭著閃著森森寒光的長劍。


    今天母親約了齊家小姐在天碧茶樓喝茶,開明的母親為了不讓子女盲婚啞嫁,想辦法讓這段姻緣中的男女事先相見,確定彼此中意,兩情相悅,以免將來成為怨偶,這本來是為小輩著想的好事,沒想到發生在他身上的時候,竟然很是苦惱。


    如果不是林湘妝的突然出現,或許,便不會有這樣的苦惱了。


    當然了,他完全可以去取消這次約會,並將後來的約會之期無限期延後。不過,就像扶弱說的那樣,於公於私,這都不是最佳之策。


    約會當照約,隻要想辦法讓齊小姐對自己沒有想法就可以了。


    但是,什麽樣的辦法才能既不對自己產生影響,又讓齊小姐不看好自己呢?


    天碧茶樓。


    二樓雅間靠窗的位置上,端坐著一位保養上佳的窈窕美婦人,在她的旁邊,是出落得仙姿玉色的女兒周扶弱。兩人的侍女各垂手侍立其後,以待使喚。


    這時不過巳時一刻,外麵太陽已經升得老高了。為免暑熱太重,是以周夫人約的時間盡量早些。從窗戶看出去,對麵整條街道上的樓房都籠罩在一片耀眼的光線中。


    街上來往的人群漸漸多了起來,吆喝叫賣聲、討價還價聲、遇到相識之人時的寒暄交談聲,將整個如意大街襯托得分外熱鬧。


    正對麵的錦色綢緞莊四扇大門全開,店內掌櫃夥計早已準備就緒,滿臉堆歡地迎接著每一位前去光顧的客人。


    周扶揚已經進了綢緞莊內,進行例行的視察,並查看店鋪經營情況,又與掌櫃商討下一步的經營方針與銷售計劃。上次林湘妝所說的那個會員製度,頗得他心,他要趕緊利用起來。


    現在,為了配合母親的需要。他特意站在大門口處,充當起了迎賓角色。


    也正是有了他這位出色的迎賓。路過綢緞莊並駐足觀望的女性顧客直線上升,甚至有大膽的年輕少婦點名要讓他為她提供服務。


    周扶揚被那少婦磨不過,終是引導著她入內選購著需要的布匹。也就是在這時,齊家小姐齊明珠剛剛下了轎,儀態萬方地踏入了天碧樓的店門之內。


    上了二樓雅間。打聽得周夫人所在的房間,相見施禮畢,各各安坐。


    “原來這位便是周府的掌上明珠扶弱小姐麽?”齊明珠將周扶弱上下打量一番,一臉驚豔之色。回頭對自己的侍女說道:“無荼,現在怎麽樣?你成日家說的你家小姐天上有地上無的,今日可總算見到真正的天仙絕色了吧?”


    “是。是奴婢孤陋寡聞了。”無荼接口道:“依奴婢看來,周小姐和小姐你都是一等一的大美人,各有千秋,就像牡丹和芙蓉,一個國色天香。一個清姿雅質。”


    “就你一張小嘴兒會說,慣會討好人。明明是周家小姐比你家小姐更勝一籌麽!”齊明珠妙目輕轉,對無荼薄嗔道。


    “明珠姐姐說的哪裏話來?”周扶弱被這對主仆一捧,不由整顆心都飛升起來,對齊明珠也好感大增。“姐姐本來就生得美麽。我是井底之蛙,原先隻道是除了我娘以外。比我美的女子怕是再找不出第二位了,沒成想今日一見到姐姐,才知道人外有人,似姐姐這般傾城絕豔,連扶弱都嫉妒得很呢。”


    “這是妹妹不嫌棄我生得醜,妹妹你才是真正的絕色美人呢,真叫我自慚形穢得緊。”


    “你們快別再沒完沒了啦,”周夫人見她倆打得火熱,本來心裏就擔著心事,此時更是緊張不已,趕緊打著哈哈笑著打岔道:“讓別人聽到了,還以為你們故意變成方兒來自誇呢。”


    齊明珠與周扶弱相視一笑,大有相見恨晚之晚。齊明珠明媚的笑臉令周夫人微一失神,說真的,齊明珠才貌雙全,性格又極是溫柔,還真是得她歡心。


    然而,遺憾的是,周扶揚另外有了意中人。總歸是陰差陽錯,有緣無份,令人扼腕。


    此時桌上早已擺好三套茶具,外加幾樣樣天碧樓的特色糕點。


    “對了,我自作主張點了一壺碧螺春,不知道齊小姐可喜歡?”周夫人笑向齊明珠道。就算做不成婆媳,做朋友也未為不可呀。


    “碧螺春?”齊明珠微微一愣:“那是什麽茶?可是今年貴寶莊上物色到的新茶?”


    “齊小姐有所不知。”周夫人一臉喜色,眉眼間難得地流露出得意之色。“這倒不是新茶,卻是原先曾喚作‘嚇煞人香’的舊茶了,隻因近日新得了個雅致的名兒,是以我兒扶揚便立時將原先的名稱給替換了。”


    “嗯,一汪碧水,杯中綠螺,確實是清雅至極。”齊明珠嫣然笑說道:“早聞周公子允文允武、至情至性,並不似一般汲汲營營的商人之流隻餘銅臭,不聞書墨香氣。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其實吧,這並非我兒扶揚所起的名字。”周夫人見齊明珠誇讚周扶揚,心裏本來是歡喜的,卻突然想到今日的最終目的是要讓她看壞扶揚,現在竟然適得其反,她不由得後悔剛才自己竟然忘形地賣弄的言語了。於是,她趕緊又婉轉解釋道。


    “哦?那想必是周公子手底下某位能人所起的吧?”


    “能人麽?那就算是吧。”周夫人沉吟著,即使林湘妝的身分隻是府中的一個丫頭,能為茶葉命個好名,也算是一種能耐吧?


    正說著,一名身穿白色短褥的茶藝夥計提著一壺煮好的茶水走了進來,他先向幾位貴賓行禮問安畢,先將那把超長壺嘴的茶壺遠遠地替周夫人先斟了一杯,又轉過身去,背對著三人,彎下腰去,反手拎著茶壺穩穩地替周扶弱杯中斟滿,這才立起身來,手法嫻熟地將茶壺自身上旋轉一周,左手後伸托住左腳,右腳金雞獨立,探身向前,彎成一個好看的弧度,將齊明珠杯中也悉數注滿。


    杯中碧水清澈,頓時滿室生香,而杯中的水一滴也未濺溢出來。


    周夫人等三人看得目不轉睛,不由都暗暗喝了聲采。


    等到他獻茶畢,周夫人讓身後的千姿抓了幾個銅板賞給了那茶藝夥計。


    一邊喝著茶,坐在窗邊的周夫人與齊明珠自然而然地將目光轉向了對麵的綢緞莊。


    周扶揚正好引著剛才那名纏著要他服務的少婦出得門來,並不需要他的大力推銷,隻要在她詢問他時他稍微點個頭,說聲“好看”或“適合你做衣服/裙子”之類的話,她便欣然買上幾尺布。轉了一圈下來,她身上已經抱了一堆顏色各異的布匹了。


    “那個人便是我兒扶揚了。”周夫人對著周扶揚的身形指了指。


    齊明珠便順著周夫人的手指看了過去,經過綢緞莊的人流熙來攘往,但他往那裏一站,便鶴立雞群、光華璀璨,讓周圍所有事物都黯然失色,眼中所見,僅他一人耳。


    “周公子果然氣宇軒昂一表人材!那嚴氏倒沒有信口開河。”齊明珠倒很沉得住氣,並未表露什麽,她身後的無荼當先開口道。


    “我哥本來就生得一表人材啊,又何須那嚴氏信口開河呢?”周扶弱似是有點不滿意無荼的說法。


    “周小姐你是有所不知啊,”無荼解釋道:“世上最可恨便是媒婆那一張嘴,為了促成一樁姻緣,才不管你生得歪鼻子斜眼的還是缺胳膊少腿兒的,一例吹得天花亂墜,隻道對方生得天上有地上無,萬中無一,無可挑剔。誰知道著人一打聽,全不是那麽回事。是以當奴婢聽嚴氏又把周公子誇得一塌糊塗的時候,奴婢本來是不信的。”


    “那你現在可是信了?”


    “正所謂,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奴婢見過了才信了。”無荼點頭道。


    “無荼,還不住嘴!”齊明珠見無荼說得越發沒有顧忌了,不由得橫了她一眼,沉聲製止了她。


    無荼趕緊應了“是”,便緊閉起了嘴巴。齊明珠轉眸向周夫人陪笑道:“這丫頭平日裏跟我就沒大沒小的,沒想到出了門還是沒個收斂,希望夫人不要介意。雖然媒婆多無良,不過嚴氏卻還不敢在家父麵前胡說海吹的,家父和周公子是有過接觸的,對周公子多多少少還是有所了解的。”


    “想必令尊對我哥多有盛讚吧?”周扶弱微微傾身過去,臉上頗有興奮之意。“明珠姐姐,我跟你真是一見如故,不如你就嫁給我哥,做我嫂嫂吧?我哥一直都很疼我的,將來也一定會疼姐姐你的。”


    “扶弱!”周夫人見女兒如此起勁,很顯然是在給扶揚幫倒忙了。雖然在她看來,明珠確也是不錯的媳婦人選。但她既然承諾說不強迫兒女,自是要言出必行。


    “其實我也挺喜歡扶弱妹妹你的,”齊明珠臉上紅暈輕染,嬌羞怯怯道:“我一直想要有個妹妹的,這樣無聊的時候也能說說話,平日裏做什麽事都能有一個伴兒。”


    “娘,你覺不覺得明珠姐姐和哥哥看上去很般配啊?”周扶弱故意忽略母親的暗示眼神,自作主張道:“娘,不如我們請哥哥上來一趟,讓他和明珠姐姐見個麵。姐姐這麽漂亮,又和我這麽投緣,我相信哥哥隻要見過明珠姐姐,一定會喜歡上她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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