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俊來輕聲應了“是”,隻覺心裏煩亂無比,依依不舍地看了林湘妝一眼,一步三回頭地姍姍離開了錦夏院。


    即便在林湘妝離開周府的好長一段時間裏,他都一直輾轉難眠。林湘妝為什麽突然說那樣的話?難道她對自己有意?她的話有幾分是真?又有幾分是假?他應該是傷了她的心吧?她那響亮的一巴掌雖是扇在她的臉上,卻又重重落在他的心上。


    她是他費盡心力想要保護他的人,她是他分毫不忍其受傷之人,她是初相見時眉眼彎彎毫不避嫌的特別女子……他一直以為自己隻能默默地喜歡她,以為她是水中月鏡中花,以為她不可能屬於自己……


    所以,他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她。


    可是,每當午夜夢回,當他回想起這件事的時候,他又深深為之懊悔。如果當時,他選擇和她站在一起,他毅然接受她的報恩請求,那麽,他的人生,是否會是另一番燦爛景象?


    然而,一切,終歸都已經成了定局。


    林湘妝剛剛扇過自己耳光的手因為疼痛而抖得厲害,她木無表情地看著前方,身體的重心隻能側重於左邊。好在陶最適時地上前扶住她,用自己的身子給她作了依靠,否則她真擔心自己下一刻便要站立不穩摔倒下去。


    周扶揚朝她遠遠地看過來,眉峰微蹙,並沒有想象中的幸災樂禍之情,幽深的眸子中微波浮動,充滿了憐惜與不忍。


    她給了他羞辱與難堪,他對她充滿了惱恨,而單俊來當眾折辱於她,令她變成了眾人的笑柄,他應該為此感到解氣才是。可是,他沒有一點痛快的感覺,反而擔心她會覺得難過傷心。


    是他犯賤吧?


    他心愛的人,無論傷害他多麽深。無論帶給他多大的痛楚,除了他以外。別人都沒有資格來為難她、傷害她。


    就算他上一秒才被她刺得遍體鱗傷,下一秒,隻要有人膽敢欺負她一絲半毫,他也會跳出來跟那人一決雌雄。


    其實他又何嚐不明白,她剛才會對單俊來說那樣的話。不過是為了報複他對她罰站的舉動。她總是一下子便能抓住他的弱點,再予以狠狠反擊。


    “妝兒,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周扶揚灼灼地看著她,眼中有期待的光芒。幽幽地說道:“隻要你真心地說一句‘我錯了’,我可以寬宏大量既往不咎,我們盡釋前嫌。一如當初般親密美好地在一起。”


    林湘妝沒有回答,隻是借靠在陶最身上,將身子站得更加筆直。


    周扶揚知道她又犯倔了,於是,他痛心地緊閉起眼來。將身子往椅背上一靠,強迫自己不去關心林湘妝的一切。既然這是她選擇的,他又何必去替她心疼憐惜呢?


    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金烏西斜,彩霞滿天。是倦鳥返林萬家炊煙的時候了。


    周扶揚甚至就這樣靠在椅背上打了一個盹兒。沒有他的口令,院子裏誰也不曾挪動過一步。隻是互相以目示意,連壓低聲音竊竊私語的情況也沒有。


    林湘妝一直隻以左腳承重,漸漸地覺得吃力起來,似乎連整條左腿都僵硬了似的。而陪著她同站的陶最除了直挺挺地站著外,還得承受來自於林湘妝的借力,她的身子骨本來也比較單薄,時間一長,她也頗覺吃力起來。


    “陶最,你去把我的拐杖撿起來給我!”林湘妝也感覺到了微微顫抖的陶最,於是便對她說道。


    陶最如獲大赦,應了一聲“好”,將她身子扶正,趕緊將掉落在地的拐杖撿了起來,遞給林湘妝。林湘妝便拄了拐杖,靠它借力。陶最出去了半日,到現在還沒喝口水潤嗓,在大太陽底下站半天,更是口渴難耐,於是輕聲問林湘妝道:“湘妝,你口渴嗎?我去給你倒碗水來吧!”


    林湘妝確實也是口渴了,聽她這麽說便點了點頭,告訴了她哪個是自己的房間,陶最便馬不停蹄地奔了過去。(.)


    不知道是他們說話的聲音將周扶揚驚醒了還是怎麽,他猛地睜開眼來,見陶最噔噔噔跑進林湘妝的房間,俄頃,便端了一碗清水出來。因為害怕太過晃蕩而讓碗中的水蕩了出來,她牢牢地捧著碗,眼睛更多的是盯著碗中的水。


    就在她快要走近林湘妝麵前時,她陡覺肩上被人一拍,她回頭看時,卻是紅繡笑嘻嘻地跟她打招呼:“陶最,你可認識我嗎?”言語間,紅繡揚了揚另一隻握著的拳頭,然後湊近盛水的碗中,緊接著張開五指,“呼啦”一聲,一把黃沙滾落進了水碗之中。


    “你……你……”陶最氣得說不出話來,隻能睜大雙眼死命地瞪著紅繡。


    “陶最,你過來!”林湘妝知道紅繡這麽做都是周扶揚授意的,她也不惱,反而淡笑著對陶最說道:“我正嫌這水太淡沒味道,加點料多好,真是多謝紅繡的美意。”


    陶最愣住了,不知道林湘妝到底什麽意思,一時站在原地進退無措。


    “叫你過來呢,你愣著幹嘛?”林湘妝催促她道。


    “哦,好!”雖然不明白,陶最還是捧著碗小心翼翼奔至林湘妝麵前了。她遞給林湘妝,林湘妝伸手去接,不知道是陶最放手放得太早,還是林湘妝沒接穩,總之,“當”的一聲,碗掉在了地上,立時裂為兩半,碗中的水也四下裏濺了出來。


    “唉呀,可惜!”林湘妝擰眉作惋惜狀,責備陶最道:“你怎麽遞的碗啊,這下倒好,沒得喝了!”


    陶最卻鬆了一口氣,她本來還擔心林湘妝真的會把那碗弄髒的水喝下去呢。她笑逐顏開地對林湘妝說道:“湘妝,我再去取一碗水來,你等我一下啊!”


    “陶最!”林湘妝將陶最叫住,附唇在後者耳畔,低聲說了一句什麽,陶最明了地點了點頭,又衝林湘妝笑了笑,這才重新跑進屋子當中。


    這一回,陶最卻多花了片刻功夫才端著碗走了出來。這一次,紅繡沒再往碗裏放東西,而是直接勾住了陶最的一隻腳,讓她撲地一聲跌倒下去,手中的碗也遠遠地甩落出去。


    陶最跌倒後卻迅速爬了起來,她可是有著被周扶弱的各種寵物追著四處跑又摔倒的經曆的,可謂是身經百戰了。她爬起來後,也顧不得拍拍身上的灰塵,而是徑直跑到林湘妝身邊,從懷中取出一隻半飽的水囊,開心地遞給林湘妝。


    這就叫“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知道不?


    林湘妝臉上劃過一抹哂然笑意,打開水囊咕嚕嚕狂飲一頓。


    周扶揚的雙眸半合半張,嘴角也微微卷成一個弧度。他就喜歡這樣永不妥協絕不認輸的她,他就是在屢次與她的較量中,一點點沉淪下去的。


    “紅繡,你去給我準備熱水和幹淨衣服,我準備沐浴淨身了。”周扶揚從椅子裏站起來,斜睨著林湘妝道:“林湘妝,你來給我洗吧!”


    洗你妹!你沒長手啊?


    “公子,你忘了我正在罰站嗎?”林湘妝笑意盈人地回答道。


    “哦,原來你喜歡站著!那你就站著吧!”周扶揚沉吟著點點頭,轉身往主屋方向去了。快到門口時,他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回頭說道:“陶最,不如你來服侍我入浴如何?我提拔你做錦夏院的一等丫鬟。”


    “啊?”陶最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呆呆地望著周扶揚。隨即她的心激動了起來,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她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能這麽近距離地接觸周扶揚,更不要說服侍他入浴穿衣什麽的。她猶豫地看了一眼林湘妝,又焦急地看向周扶揚。她是真想去服侍周扶揚,更垂涎那個一等丫鬟的位置。


    林湘妝隻是淡淡地瞅著她,眼中透著質疑與考驗。你剛剛承諾過我什麽?你不會就這樣拋棄我吧?


    湘妝,那是公子啊!那是我們曾經日思夜想反複掛在嘴邊的仰慕的人啊。我做夢都想到他身邊做丫鬟啊。


    沒出息,你就隻想做別人丫鬟麽?


    公子才不是別人呢。


    隨便你,你愛去便去吧!


    林湘妝白了她一眼,意思是不再管她了。


    陶最衝她抱歉地笑了笑,終於還是轉身扭扭捏捏朝周扶揚的方向去了。周扶揚眼中漾著笑意,不無得意地看著林湘妝。


    你不稀罕我,稀罕我的人多著呢。


    林湘妝撇了撇嘴,將臉轉過一邊。


    丫的,老娘難道注定是天煞孤星的命,為什麽就沒有一個人是真正向著她的呢?悲哀啊!


    想到這裏,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一張臉來,那個人對她說道:”假如這就是你想要的,我會照你所說的去做,恭喜你美夢成真,祝你一生開心喜樂!”


    難道這便是報應麽?那個唯一全心向著她的人,為她不惜以身犯險的男人,差點葬送了性命在此的男人,因她的冷漠與無視甚至無聲的傷害而不得不帶著傷病之身黯然離開,於是,上天懲罰她再也得不到別人的真心相待?


    算了吧,劉別明明隻是把她當成原來那個林湘妝才會如此的。


    還在胡思亂想間,突然從主屋中發出一聲格外淒慘的叫聲“啊”,將林湘妝紛紛亂亂的思緒給打斷。緊接著又是一聲“救命”的驚聲尖叫,林湘妝聽得真切,那聲音分明是陶最的聲音!


    發生了什麽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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