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曦正陷在迷霧中,耳邊傳來桃舒的聲音:“大夫人,奴婢扶您上車吧。”知道這是機警的桃舒給自己發出的信號,雲曦立馬將紙條藏好,並收拾好情緒。


    馬車緩緩駛出薛府的側門,雲曦心中疑惑不解,拉開窗帷想看看外麵有什麽蛛絲馬跡。就在馬車行至拐角處,雲曦瞥見圍牆後揚起了一方黑色的衣袂,接著一張清冷的臉也露了出來。


    是她?那個站在圍牆旁,身穿黑色勁裝做男子打扮的人。不就是當日在錦繡莊闖入馬車的受傷女子。難道紙團是她仍的?她所說的鬱湖之事究竟是指何事?雲曦心中的疑惑越來越多。


    而圍牆這頭,向來麵無表情的沈嶸竟顯露出一份惱意,轉頭瞪著身後的韓澈:“你不是被關在家嗎?”要不是他突然出現,她也不會被馬車裏的人發現。


    聞言,韓澈想得了什麽便宜似的,笑得十分欠扁:“蓉蓉,想不到你還挺關心我的嘛。”


    這回沈嶸臉瞪眼都不吝給一個,直接轉身走人。


    韓澈收斂笑意,語氣酸溜溜地道:“我同你說話,你向來不睬我,怎麽他們讓你做什麽你都照做。”


    沈嶸充耳未聞,竭力想甩掉身後黏上來的人。


    韓澈見狀,又換了一副看好戲的腔調,繼續說道:“人家一個毫無所覺,一個甘願付出,兩人自己玩得樂趣無窮,他讓你來這兒管這等閑事作甚?”


    沈嶸轉過頭,冷冷地盯著韓澈,道:“主上的事,還輪不到你插手。”話音未落,她便起腳騰空,躍上了屋頂。轉眼間便消失在韓澈的視線中。


    一時不察,竟又讓她跑了,韓澈不但沒有半點懊惱,反而甚覺有趣,帶著幾分認真自言自語道:“跑那麽快也沒用,遲早有一日我會抓到你的。”


    回到池園,雲曦趁四下無人,又拿出紙條來仔細翻看。然而,單憑字條根本看不出什麽蛛絲馬跡。這件事情處處透著古怪,若說是衝著橘綠之事。卻有很多地方都說不通;若說僅僅隻是巧合,心裏又覺得怪異。雲曦百思不得其解,一連幾日都寢食難安。


    幸而沒過幾日。這件事情便有了答案。杏雨無意間同出門采買東西的丫頭們聊天,竟得到了一個驚人的消息。


    原來前不久,蔣少府的獨子蔣毅被人暴打了一頓,還被扒光了衣服丟在了蔣府的門口。關於這件事的緣由,京城的百姓眾說紛紜。但但大多數人都相信其中一個說法。話說蔣公子看上了品花樓剛上任的花魁柳絮,欲置千金買下她的初夜。這個消息傳出後,惹怒了柳絮的眾多愛慕者,宮裏有德妃娘娘做後台又怎樣,在品花樓,所有人都是平等的。想要共度良宵,就必須得到柳絮本人的同意。於是,幾個情緒激動的愛慕者一合計。便有了蔣毅被打一事。這事說來已經過了近一個月了,這幾日再度沸騰開來全是因為有人得知蔣家四處尋訪能夠治療不舉之症的名醫偏方。據說,蔣毅那次傷到了命根子,這輩子恐怕難以再碰女人了。蔣少府風流大半生,卻隻得了蔣毅一個兒子。而蔣毅至今未有子嗣。如此看來,這蔣家也算是絕後了。


    杏雨和桃舒得知這個消息後大喜過望。一個勁兒地說老天終於開眼了,這真真是蔣毅的現世報。


    雲曦如今已能斷定蔣毅之事絕非偶然,必定是有人幕後布局故意為之。難道這人就是那個女扮男裝的女子?隻不過她是如何得知鬱湖上所發生的事情呢?想了半日,仍然毫無頭緒,雲曦索性將其仍在一旁,不再費神。


    對於蔣毅遭受報應一事,雲曦自然分外高興,但這種愉悅僅僅存在於得知這個消息的一霎那,想到橘綠,她的神色又黯然了。由始至終,雲曦都沒有把自己的猜想告訴橘綠,在她麵前,雲曦從未提及過“鬱湖”、“蔣毅”這樣的字眼。但這並不代表橘綠一無所知,以她的機智和細致,恐怕早就猜出了事實。昨晚杏雨在說蔣毅被打一事的時候,橘綠正好在場,不同於桃舒和杏雨的興奮,她從頭到尾都沒有說一句話,就連情緒也看不出有所波動。這樣毫無所覺,仿佛沒有半點人氣的橘綠,令雲曦分外心痛。蔣毅受到再大的懲罰又如何,橘綠所遭受的一切已經成為了事實,再也無法改變了。


    這日之後,雲曦特意找了杏雨和桃舒,讓她們不要再橘綠麵前提及蔣毅。橘綠擅長控製情緒,她雖然表麵沒有顯露出什麽,但一次次聽到蔣毅的名字,無異於一次次揭開她心口的傷疤。希望時間能夠衝淡一切不好的回憶,撫平她心中的傷口。


    那場雪過後,天氣越來越冷,屋裏隻燃一個火盆已經不足以禦寒了。也許是原本這個身體的體質原因,自穿過來後,雲曦異常怕冷,每年一入冬便手腳冰冷,有時躺在在被窩裏一整夜都不能暖和起來。故而,這些日子她一直躲在自己的屋子裏,就連韓月如一連來了三封信請她去韓府,她都未曾答應。


    這日,韓月如送來了第四封信,雲曦不看信的內容都能猜出上麵寫了什麽,便懶懶地賴在暖烘烘的軟榻上,不想伸出手來看信。桃舒深知自家姑娘一到冬季身子就不想動,但這送信的下人還站在一旁等著回話,便徑自拆了信,遞到雲曦的眼前。動了動腦袋,雲曦懶洋洋地掃了一眼,卻見紙上的字跡潦草,用語淩亂,與從前的信大為不同。連忙伸出手來接過信仔細閱讀。韓月如在信上說她那邊發生了緊急的事情,希望自己能盡快過去同她一道商量商量。看到信上格外潦草的字跡,雲曦猜想韓月如當時必定心急如焚。她也顧不了自己異常畏冷的體質,簡單收拾了一下便前去韓府。


    一見到雲曦,韓月如嘟著小嘴埋怨不已,說雲曦沒有良心,自己一連去了四封信才把她請來。雲曦見韓月如麵色紅潤,神態自然,半點沒有焦急苦惱之色,這才知道自己被這個古靈精怪的丫頭給匡了,一口氣堵在胸口不上不下,甚是難受。


    桃舒見自家姑娘麵色僵硬,沉默不語,而一旁的韓姑娘依然毫無所覺,忙解釋道:“韓姑娘錯怪我家姑娘了,她冬日素來怕冷,甚少出門,今日是聽說您有急事才急衝衝地趕過來的。”說著,便掏出一個手爐,塞到雲曦的手裏。


    聞言,韓月如自知理虧,忙歉然道:“雲曦,對不起,我不知道你畏寒,才會……”


    雲曦見到韓月如可憐兮兮的樣子,心裏早就不氣了,隻不過覺得逗弄她甚是好玩,便假裝沒好氣地問道:“你不是說有急事嗎?”


    韓月如頓了一頓,道:“咱們坐下再說吧。”她忙命人在屋裏又燃了一個火爐,讓雲曦坐到屋裏的軟榻上,拉過一旁的褥子為她蓋上。


    對於韓月如體貼的舉動,雲曦甚覺溫暖,暗自慶幸自己能交到這樣的朋友。


    韓月如屏退了屋裏的幾個小丫鬟,隻剩下了牡丹和桃舒。


    雲曦見到她的舉動甚感詫異,忙問道:“你不會真的有什麽事要同我商量吧?”


    想到自己今日的惡作劇,韓月如不自在地咳了一下,隨即又理直氣壯地說道:“說起來這件事也挺要緊的。”


    見雲曦沉默不語,靜待自己的後文,韓月如繼續說道:“前幾日祖母發現小哥在眾人的看守下竟然溜了出去,氣得一天都粒米不沾,還揚言隻要小哥一日不肯定親,她就一日不吃飯。小哥雖然頑皮,但最是疼愛祖母,舍不得她拿自己的身體做賭注,便一口答應自己定會盡早定親。還說……”她別具試探性地看了雲曦一眼,思索著接下來的話該如何說。


    接到韓月如的眼神,雲曦的心突然跳快了一拍,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這事兒不會還同自己有關係吧?


    韓月如接下來的話恰恰證實了她的猜想:“小哥還說他已經有了心儀的對象,那個人就是蕭府的姑娘。我想他從未見過六姑娘,而你四位姐姐不是成婚便是定親了,所以我猜想他口中的姑娘……應該就是……你。”


    雲曦見過韓澈幾次,他看自己的眼神或清澈,或帶著一絲玩味,並沒有麵對心儀之人的熱切或慌亂。看來他定是為了敷衍韓太夫人,隨便拉了自己做擋箭牌吧,這回可真是躺著也被人誤傷了。希望韓澈不會真的跑到蕭府去提親,她可不想同這個表麵玩世不恭,內裏卻深藏不露的人打交道。


    見韓月如一副篤定的樣子,雲曦忙道:“你別聽韓公子胡說,他可能是隨便找個人應付太夫人,這都沒影兒的事,你怎麽能亂說呢?”


    韓月如卻一臉的不讚同:“我覺得小哥這次是認真的,以前祖母也曾逼過他,可他從來沒有這樣明確地說自己有心儀之人了。我想過了,與其讓六姑娘那個沒腦子的嫁過來把韓府鬧得雞飛狗跳,還不如你做我的嫂子。雖然小哥以前風流花心,但他娶了你之後一定會收斂心性的,不然他也不會為了你去教訓蔣毅……”


    “你剛才說什麽,什麽教訓蔣毅?”聽到韓月如的最後一句話,雲曦連忙坐起身,就連正同牡丹聊天的桃舒也轉過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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