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流園的那一刻,雲曦氣憤得連雙手都在顫抖。她對蕭玨失望透頂,雖然自小離開親生母親的確會令他產生某些想法,但他當時已經七歲了,本就是該記事的年齡,怎麽會完全不明白雲氏當時的處境呢?想到這裏,雲曦胸口氣悶不已,恨不得回去敲醒蕭玨那個木魚腦袋。


    回到池園,雲曦漸漸冷靜下來,開始對自己方才衝動的做法感到後悔。她這次毫無轉圜餘地地拒絕了蕭玨,日後便再也拉不下臉去求他。可雲氏如此念著他,若是一直見不到他的麵,這心病怕是會越來越嚴重了。


    幸而,雲曦的後悔不跌沒有持續多久,翌日早上便有蕭玨的貼身丫鬟名喚映紅者前來池園傳話,說是蕭玨在蕪湖邊等她。


    雲曦因著心裏有事,昨晚沒有睡好,一早上就精神不濟,隻覺得腦袋嗡嗡作響,乍聽到這個消息未能及時反應過來,便問道:“你剛才說什麽,三哥在哪兒等我?”


    映紅沒有半點不耐煩,不緊不慢地再重複了一遍:“五姑娘,三少爺吩咐奴婢來給您傳話,我們少爺在蕪湖邊等您,至於是什麽事,奴婢也不清楚。”


    聞言,雲曦睜大了眼睛,瞬間清醒過來。蕪湖?那兒不是離滿園很近,難道他想去看望母親?稍稍收拾了一下麵容,雲曦就隨映紅趕往蕪湖。


    經過了昨日的不歡而散,再次見麵兩人都顯得尷尬萬分。蕭玨向映紅使了眼色讓她先退下,有意地咳了一聲,卻不知該如何開口。雲曦一直後悔昨日太過衝動,見到蕭玨時都不太敢直視他的眼睛。兩人就這樣無聲的站了許久,最後還是雲曦鼓起勇氣出言打破了這片沉默:“三哥,昨日……妹妹太衝動了。還請三哥包涵。”


    聞言,蕭玨一反昨日的回避,道明今日的來意:“我昨日想了許久,也許五妹妹說得不無道理,所以今日想請妹妹陪我去一趟滿園。”


    他昨日說“隨你走一趟”,而今日卻說“陪我去一趟”,兩句話的意思雖然相同,但說法不同,說明他所持的態度也就不同了。昨日他是被逼無奈勉強答應,今日他卻是心甘情願地想去滿園看望雲氏。雲曦欣喜萬分。笑著帶他向滿園走去。


    一走進滿園的院門,雲曦就感覺到蕭玨的腳步明顯放慢了不少。瞧著他今日的態度,並不像是趕鴨子上架般被逼無奈。這會兒突然產生了躑躅之態,想必是近親情怯吧,畢竟他已經有十年沒有見過雲氏了。


    兩人走到雲氏屋子的門口,蕭玨頓住了身子,再也邁不開腳步。雲曦察覺到他的退縮。對他未置一語,徑自進了門,興奮地對雲氏道:“母親,您看誰來了?”


    雲氏正坐在圓桌旁描樣子,聽到雲曦的聲音,連忙放下手中的活計轉過頭。雲曦偏過身子。讓門外的蕭玨暴露在雲氏的視線中。蕭玨仍然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微微垂著頭,回避雲氏的視線。


    乍見門外的男子。雲氏的腦中一片空白。在她的意識中,蕭玨還是一個不足三尺的孩童,然而時光荏苒,再次見到他,他已長大成人。隻有從那張與自己極為相似的臉上才能依稀找尋出過去的影子。半晌,雲氏才回過神來。她猛地站起來,桌上的紙被她大幅度的動作蹭落到地上。她顫著身子,全然不可置信:“你……你是……玨兒?”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反複向雲曦確認道:“曦兒,我不是在做夢吧?”


    雲曦淺笑著說道:“母親,您沒在做夢,的確是哥哥來看您了。”


    聞言,雲氏快步走上前,急切的心情令她的步子淩亂,差點被自己絆倒。[.超多好看小說]好不容易走到門口時,她的眼裏已經蓄滿了淚水。雲氏停下腳步,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打量著麵前的蕭玨,仿佛這樣才能夠彌補這十年的時光:“還記得你離開我那一年才到我腰間,如今卻長得比我高了。”說著,她抬起顫抖的雙手,想要撫摸蕭玨的臉龐。


    豈知,蕭玨微微偏過頭躲開雲氏得手,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一步。雲氏見狀,剛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既不敢繼續上前,又無法把手放下。蕭玨對於自己下意識的躲避,也有些懊悔。然而,對於雲氏,小時候的那些記憶早就模糊不清,十年後第一次與雲氏見麵,仿佛是見到一個陌生人,就連喚一聲“母親”都令他十分為難,更別說是如此親密的觸碰。於是,兩人都不再言語,隻是隔著門檻相對著。


    雲曦看到剛才的那一幕,知道雲氏必是被蕭玨方才下意識的動作刺傷了;她也明白蕭玨經過了十年的空白,一時半刻難以完全接受雲氏。為了緩解如今的尷尬場麵,她故意笑出聲,道:“母親,你真糊塗,怎麽還跟哥哥站在門口,還是進屋說話吧。”說著,她便走過去攙扶雲氏,並不著痕跡地朝蕭玨使了個眼色,示意他趕緊進屋。


    三人在圓桌旁坐下,雲氏看了看左右兩邊的一雙兒女,含著熱淚感歎道:“我日也盼,夜也盼,盼了整整十年,終於盼到了今日,咱們三人能夠這樣整整齊齊地坐在一起。”


    雲曦伸手按了按雲氏的手,安慰道:“母親放心吧,這樣的日子日後定會經常有的。”


    “嗯。”雖然知道雲曦這是在安撫自己,但雲氏不想拂了女兒的孝心,笑著朝她點點頭。繼而又把心思轉回到了蕭玨身上,不時問問他“這十年過得如何”,“喜歡吃什麽”,“書念得怎麽樣了”之類的問題。


    對於雲氏所問的這些瑣事,蕭玨的臉上沒有顯露出半點不耐煩,而是像麵對夫子一般,都一一認真地作答。隻是他不曾主動挑起話題,就連答話也十分簡短。


    即便如此,雲曦也暗鬆了一口氣。雖然蕭玨的話不多,對雲氏的態度也談不上親密,但雲曦看得出來他正在努力一點一點地接受雲氏。她始終相信,血濃於水,既然時間可以衝淡這份母子之情,同樣也能夠重新修複。


    雲氏樂此不疲地詢問著,像要把十年的空白都一一填補。突然,雲氏像是想起了什麽,猛然轉換話題,道:“說來你們兄妹兩的生辰都在二月,曦兒每年都有生辰禮物。母親不會厚此薄彼,同樣也給玨兒準備了禮物,隻是這麽多年……都不能見上一麵,親手把這些東西交給你。”說話間,眼圈又一次泛紅,淚水幾近奪眶而出。


    雲曦見狀,忙道:“母親,你給哥哥準備的禮物在哪裏,趕緊拿出來吧。”


    得了雲曦的提醒,雲氏暫且收起那些心酸的記憶,欣喜萬分地走進裏屋去拿東西。沒過多久,雲氏便抱著一個小木箱子吃力地走出來。雲曦見狀,忙上前去幫忙,與她合力將木箱子抬到圓桌上。雲氏用仍舊有些許顫抖的手打開箱子。隻見裏麵各式各樣的小物件擠滿了整個木箱子。雲氏拿出一本詩集,笑著道:“這本詩集原本是你八歲的生辰禮物,裏麵的詩是我和你父親早前就挑選好的,大多淺顯易懂,最適合剛剛識字的你慢慢品讀了。”


    蕭玨雙手接過詩集,書的紙張已經泛黃,隨手翻了幾頁,隻見裏麵有兩種字跡,一種瀟灑張揚,與太夫人曾經給他的幾本父親的書上麵的字跡一模一樣;另一種典雅秀麗,想必是雲氏的手筆。


    緊接著,雲氏又迫不及待地拿出硯台、筆、紙鎮等文房用具,剩下的便是大半箱的衣服鞋襪以及荷包香袋之類的東西。既然是專門做給蕭玨,雲氏自然不會假手於人,但這麽多年以來,雲曦從未看見過她做這些東西,想必她是趁著夜深人靜之時,一邊做一邊想念著蕭玨吧。


    木箱子裏麵的衣服大多都是小孩子穿的,即使是最大的一件也不足以讓一位成年男子穿上。雲氏拿著最大件的衣服在蕭玨麵前比劃著,神色漸漸沉了下來:“看來這些衣服都太小了。”繼而想到了彌補指法,眼睛裏又綻放出神采,道:“不打緊,我給你量量尺寸,再做一件便是。”說著便伸出手,想要量量蕭玨的肩膀。


    看到向自己伸過來的手,蕭玨再一次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又見雲氏的眼神黯淡無比,急切地解釋道:“我的衣服還有很多,你無需再做了。”


    原本是一句寬慰的話,但聽在雲氏的耳裏,卻變成了另外一種意思。她以為蕭玨嫌棄自己做的衣服,心裏難過不已,揚起的雙手默默放下。


    雲曦對於蕭玨下意識的退避甚是無奈,看出雲氏對他的誤解,她急忙握住雲氏的手,道:“哥哥這是心疼母親呢,生怕母親為了勞神做衣服而傷了身子。”說著又轉頭對蕭玨道:“不過這畢竟是母親的一番心意,哥哥就讓她一年為咱們兄妹各做一件衣裳吧。”


    蕭玨向雲曦投以感激的眼神,隨即又向雲氏點點頭。


    ps:


    這段時間公事私事一大堆,幾乎沒什麽時間碼字,存稿快用完了,今天開始要努力寫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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