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舒領會了雲曦的意思,便默默地離開了。(.好看的小說)待沒有其他事情來轉移注意力,雲曦的膝蓋處便傳來陣陣痛意。方才在屋裏已經跪了多時,如今又跪在了這更為堅硬、粗糙的青石板上,這長期養在深閨而分外嬌柔的身子已經發出了抗議,膝蓋和小腿的痛感越來越明顯。


    想到自己眼下的情況,雲曦不禁自嘲,前世的時候對於這種所謂的苦肉計向來是嗤之以鼻的,沒想到如今卻主動采取這樣的計策。說起來,自從穿來這個時空,前世很多討厭的事情都不得不刻意為之,看來為了在這個異世好好生存下去,有些原則必須得拋卻。


    長時間的血液不暢致使膝蓋及以下的部位開始麻痹,小腿和膝蓋的痛感也漸漸減弱,但身體的不適感卻愈發強烈。為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雲曦強迫自己的腦袋高速運轉,來抵禦那一波連著一波的痛苦……


    翠縷回到太夫人的屋裏,隻是一聲不吭地做著自己的差事,並未對雲曦之事多言半句。


    晌午時分,翠縷打點好午膳,攙扶著太夫人坐到圓桌旁。此時的天色竟然暗了下來,翠縷打開屋子裏的窗,對著頭頂的烏雲,狀似自言自語:“瞧著如今的天色,待會兒可能會有一場大雨呢。”


    太夫人方才的確是怒火衝天,但徑自坐了一上午後,胸口的怒氣也平息了不少。想起雲曦臨走時所說的話,心裏不免起了幾分擔心,那丫頭不會真的倔得跪在前院吧?可惜,翠縷這朵平日裏的解花語今天也不知怎的,竟然一句話也沒有多說。而自己剛才把姿態端得那麽高,實在拉不下臉來主動詢問。這會兒翠縷無意間提到外邊的天色,太夫人心裏又多了幾分憂慮。(.無彈窗廣告)也顧不上麵子的問題,開口問道:“那丫頭可還在外麵?”


    翠縷自然明白太夫人指的是誰,卻故作疑惑:“太夫人問的可是五姑娘,方才她還在前院,不知道這會兒回去沒有?”


    聞言,太夫人剛拿起的碗筷又放了下去,皺著眉頭道:“你現在出去傳個話,就說她所求的事情我是不會答應的,讓她趕緊回池園,至於今日之事我不會再追究。”


    翠縷依言出了屋子。不到半盞茶的功夫便回來了。太夫人才吃了兩口飯,見到翠縷便放下筷子,問道:“如何?她可是回去了?”


    翠縷麵露為難。不知該不該實話實說。


    太夫人見到她的神色便已經猜到,雲曦定是不聽勸告,執意要同自己周旋到底了。頓時,太夫人再一次氣上心頭,冷聲道:“你不必吞吞吐吐。她說了什麽你就照實說吧。”


    翠縷輕皺眉頭:“五姑娘說感謝太夫人的關心和寬恕,但她還是要一直跪下去,讓您看看她的誠心。”她從小就在太夫人身邊長大,對於她的性子也差不多摸清了八九分。如今太夫人可是動了真怒,就算自己有心要幫五姑娘,也不能表現得太露骨。否則就會適得其反,使情況變得更糟。故而,她除了如實稟告。並未替雲曦多說半句好話。


    太夫人聞言,臉上的表情分外陰沉,眼神如刀鋒般淩厲:“好一個固執的丫頭,她既然如此喜歡跪著,我就成全她。沒有我的允許,不準她私自起來!”此時她已然是毫無食欲。丟下一桌子的飯菜,進了裏屋歪在榻上歇息。


    午時剛過,天上的烏雲越來越密集,片片黑雲低低地垂著,仿佛快要滴出水來。倏地,天邊閃過一道光,繼而便是“轟隆隆”的巨響,想不到才二月的京城竟然打起了春雷。


    雲曦依然僵直著跪在石板路上,由於長時間的血氣不暢,她的膝蓋及小腿已經完全麻痹了。起先,她還小幅度地動動腿,讓血脈得以短暫的流通,緩解酸麻之感。後來,她的下半身差不多失去了知覺,就是輕微挪一下膝蓋都難以做到,更別提與之而來的巨大痛苦了。於是,她索性僵著身子,用前世學到的一點心理暗示法來減輕身體的痛楚。


    初春的雷畢竟不比盛夏,轟隆隆幾聲後便沒了下文,原本漸漸緊致的風也漸漸平息了。


    雲曦還來不及感歎天氣的變化無常,便聽到自己的肚子發出“咕嚕嚕”的響聲。她這才想起,今天早上隻喝了幾口粥便趕著去為二姑太太送行,到現在為止,除了一盞茶水,什麽充饑的食物都沒有吃過。按著自己的計劃,今日的晚膳和明日的早膳應該也指望不上了,不知道她的肚子能不能堅持住。


    正所謂禍不單行,雲曦這邊還在為餓肚子擔心不已,天邊的雨點就毫無預兆地砸下來。烏雲漸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更為厚重的雨雲。不一會兒,整個京城都籠罩在一重密密的雨簾之中。


    雲曦身上原本穿得較厚實,基本可以抵禦初春的寒意。但隨著雨越下越大,身上的幾層衣服漸漸被大雨打濕浸潤,就連最裏層的肚兜都僅僅地黏在肌膚上。雨水本就冰冷,竟還夾著幾陣風,讓仿若泡在水裏的雲曦禁不住連連顫抖。


    這樣惡劣的情況,按說雲曦難免會退卻,她竟然生出幾分莫名的信心。前不久翠縷出來傳話,證明太夫人仍然十分關心自己。而如今老天下起了大雨,雖然給她造成了種種困難,加劇了她的痛苦,但同時也帶來了新的契機。這冰冷的雨滴狠狠砸在她的身上,說不定也同樣敲打在太夫人的身上。


    如同雲曦所預料的那樣,屋裏的太夫人的確不好受。外麵的雨下得越大,她心裏越是煩悶。毫無疑問,對於雲曦的偏執,她甚是氣憤,但也不能完全抹殺心底的擔憂和心疼。這雨已經下了近兩個時辰了,依那丫頭的倔強性子,必定還不依不撓地跪在前院裏。忽而又想起雲曦三番兩次地無視自己對她的寬容,那一點憐惜之情才剛剛湧現便又被自己打消了。一整個下午,太夫人便在這種矛盾中煎熬著度過。


    傍晚時分,屏風外響起翠縷小心翼翼的聲音:“太夫人,晚膳已經備好了,您是否現在就出來用膳。”


    太夫人連眼睛都沒睜開,懶懶地道:“撤下吧,我沒有胃口。”


    不一會兒,林嬤嬤端著一個燉盅進了屋:“太夫人,您午膳就沒用幾口,若是再不用晚膳,恐會傷了身子,不如先喝完湯,說不定一會兒就有食欲了。”


    太夫人緩緩睜開眼睛,露出疲憊的表情:“林嬤嬤,你說我是不是真的老了,我竟然拿那個丫頭沒有任何辦法。”


    林嬤嬤放下端盤,走過去半扶起太夫人,又拿了一個背枕墊在她身後,笑道:“太夫人真是說笑了,您還健碩著呢。您如今這般左右為難還不是因為疼惜五姑娘,若是換成二姑娘或是六姑娘,恐怕太夫人早就利落地解決此事了,哪還需要如此費神。”


    被林嬤嬤說中的自己的心思,太夫人像是找到了傾訴對象:“你是最了解我心意的,對於五丫頭,我如今可是打心底裏疼她,她所提出的要求隻要不違背我的原則,我定然會答應她,可如今……若真的讓那個女人出來,先不論府裏會掀起怎樣的軒然大波,就是我見她一次每每都會想起欽兒瘦骨嶙峋、麵容慘白的死狀,你叫我這個老太婆怎麽受得住?”


    林嬤嬤拿碗盛了湯水端到太夫人跟前,勸道:“老身以為是太夫人多慮了,五姑娘雖然聰慧,但畢竟還是孩子,今日她如此固執,說不定隻是因為想母親罷了,等她過了那股熱乎勁兒,太夫人再好生勸導,她自然就會明白。”


    太夫人向來不會輕易拂了林嬤嬤的麵子,順著她接過碗,道:“希望正如你所說的,她能自己想明白,也不枉我如此疼她。”喝了半碗補湯,太夫人便把碗遞回給林嬤嬤。


    林嬤嬤見狀也不再勉強,隻是陪著太夫人說了會話,便勸她上床歇息。太夫人畢竟是上了年紀的人,平日裏便習慣早睡,今日情緒又大起大落,躺在床上沒一會兒便睡著了。


    林嬤嬤輕手輕腳地端起托盤走了出去,對屏風外候著的翠縷吩咐道:“太夫人已經睡下了,今晚我會留下來守夜,你讓紅衣在暖閣候著就可以了。待會兒你親自帶兩個人去前院守著,時刻注意五姑娘的動靜,若有什麽不對勁的,立馬來通知我。”


    外邊的雨早在夜幕降臨之時便漸漸止住,隻餘下房簷和樹葉上的水珠,不時地在夜色中滑落。夜已深,各個屋子裏的明火漸漸暗了下來,原本就清靜的清園顯得愈加寂靜。


    林嬤嬤見太夫人已經睡沉了,便調低燈芯,讓屋裏的光線顯得柔和昏暗。她合衣靠在榻上,睡意漸漸襲來,恍惚間似乎聽到了太夫人的叫喚:“欽兒,你怎麽了?欽兒,你別哭,欽兒!欽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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