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離開後,雲氏再也抑製不住自己的喜悅和激動,快步走至床前,一反平日的端莊恬靜,拉著雲曦的手,笑著道:“曦兒,你說得對,隻要懷著希望,終將會有守得雲開見月明的時候。”


    太夫人今日終於肯正視雲氏了,雲曦打心底裏為自己的母親高興,可惜如今她因這突如其來的親事而心煩氣躁,隻能回以一個勉勉強強的笑容。


    這下雲氏終於發現了雲曦的不對勁,這丫頭平日裏的笑起來都是眯著眼睛,猶如一彎新月,而今日連笑意都都未達眼睛。雲氏斂起了笑容,擔憂地問道:“曦兒,你怎麽了?是不是不同意這門親事?我……”


    “母親,我沒事。”雲曦立馬打斷雲氏的話,她並不想雲氏胡思亂想而過分擔憂。更何況,她心裏很清楚,自己並不是對這門親事有所不滿,而是它來得實在太過突然了,自己一下子接受不了而已。雲曦回握著雲氏的手,柔聲道:“我還有些事情沒想明白,所以想一個人靜一下。”


    望著雲曦清澈的眼睛,雲氏默然,對於自己女兒的性子,她很是了解。這丫頭平日裏也會撒撒嬌,卻都是在哄人開心,其實她一向都很獨立,尤其對自己的事情十分有主見。雲氏抽出自己的手,將雲曦的雙手合攏,包裹在自己的手心裏。她知道女兒如今最需要的不是別人的勸解和安慰,而是一個安靜的環境。雲氏輕輕地按了按雲曦的手背,對其莞爾一笑便默默地走了出去。無論是心思還是為人處世,雲曦都比自己來得成熟,她這個做母親的還有什麽好擔心的?


    雲氏離開前,將杏雨幾人也一並遣了出去。屋子裏一下子便靜了下來,隻餘下珠簾碰撞所發出的清脆的撞擊聲。雲曦轉頭看向那仍在搖晃的珠簾。不覺出了神,腦中竟是一片空白。不知過了多久,那晃動的早已靜止地垂著,散發出溫潤的光澤,雲曦像是從夢中驚醒一般,身子抽搐了一下,眼睛漸漸恢複了清明。明明就想理清這一團亂麻的事情,怎麽會忽然發起呆來了?


    好不容易讓神智回籠,雲曦開始認真地思考今日的一切。想到夏辰燁,雲曦不得不感歎他真是自己的大恩人。竟在短短一年時間裏救了自己三次。隻是他似乎對所有的人都是一副冷冰冰的表情,以他這樣的性子,按說不會因為世俗禮節而主動提出親事。這便是雲曦最疑惑也想不明白的地方。算了。反正猜來猜去也猜不透夏辰燁的心思,說不定他和韓澈一樣,因為某些原因而拿自己做箭靶子。


    跳出了這個謎一般的疑團,雲曦開始從眼前的現實說服自己接受這門從天而降的親事。還記得先前韓月如為了撮合夏辰燁和自己,曾經簡單的說過一些關於夏國公府的事情。現任的夏國公有兩位妻子。一位是如今的正妻江氏,另一位則是已故的平妻玉氏,而夏辰燁就是玉氏生前唯一所生的孩子。據說夏三公子在夏府的地位十分尷尬,母親早亡,上頭又有兩位嫡出的哥哥,他在府裏遠遠沒有別人想象中那麽風光。可謂是嫡不嫡庶不庶。也許正因為這樣,才造成了他如今冷硬木然的性子。


    韓月如對夏府的具體情況了解得並不多,但雲曦卻從她的隻言片語中得出了一些猜測性的結論:夏辰燁必定不受父親的重視。又有嫡母暗中壓製,很有可能還受到兄長的排擠。看來他在家裏的日子並不好過,如果自己嫁給了他,就等於和他坐在了同一條船,那些明爭暗鬥必定會立刻找上自己。恐怕今後的日子都無法安生了。這麽說來,難道夏辰燁是想利用自己對付夏夫人?這個念頭剛剛萌生。雲曦便立馬否決了,她一沒有什麽厲害的手段,二沒有顯赫的家世,夏辰燁如果真的想要一個可以助自己一臂之力的妻子,大可以去向什麽公主郡主求親,怎會無緣無故地向她提親呢?


    忽然,雲曦一拍額頭,心內懊惱道:怎麽思來想去又繞回了,夏辰燁到底為什麽會提親?她一時心慌意亂,即使頭先被太夫人試探,府裏的流言滿天飛的時候,她也沒有像現在這般坐立難安,腦中呈現一片漿糊。


    此時,門外響起了一陣敲門聲。雲曦心裏煩悶,語氣顯得有些衝:“誰啊?”


    門外的桃舒顯然愣了一下,隨即又趕緊解釋:“姑娘,是奴婢,廚房已經準備好晚膳了,奴婢給您端進來吧?”


    竟桃舒如此一說,雲曦倒真覺得有幾分饑餓之感,想來自己昏迷了半日,連午膳都沒有用過。反正這件事越想越亂,還是先填飽肚子再說吧,“也好,你進來吧。”


    桃舒輕輕推開房門走進屋,將托盤上的幾碟小菜放到桌上,擺好碗筷。見雲曦的臉上顯露出一絲清愁,她不禁問道:“姑娘,您還沒想明白嗎?”


    雲曦捧起碗筷,下意識地搖搖頭,歎氣道:“我不知道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


    桃舒望著雲曦,柳眉輕蹙。姑娘很少如此心神不定,就跟丟了一絲魂魄一般,看來這門親事真得令她十分苦惱。桃舒回想起今日在蕁湖的場景,心裏有些想法,躑躅了片刻,還是決定說出來,說不定可以解開姑娘的困惑:“姑娘,您不要怪奴婢多言,其實奴婢覺得夏公子並沒有什麽目的,隻是單純想娶姑娘您而已。”


    “啪啪”兩聲,雲曦手中的筷子一前一後掉到了地上,她愣愣地轉向桃舒,片刻後又尷尬地回過頭,放下手中的碗,沉默地站起身走到西窗邊。


    一個人向另一個人求親,其實原因可以很簡單,就像桃舒所說的,隻是因為自己想娶而已。可是這樣一個簡單的理由,卻是雲曦最不能接受的,所以才會一味地逃避。在雲曦看來,夏辰燁是個冷情的人,對任何都是那副冷冰冰的態度。可是雲曦與他見了數次麵,也許是生為女人的優越感,她總覺得夏辰燁對自己有些許不同。一直以來,雲曦都把這種特殊的感覺刻意忽略掉,若不是方才桃舒的直言,她也不會正視它。然而,也正是因為這份不同,雲曦才感到更加煩躁,更確切地說是……惶恐。還記得上次猜中了韓澈的心思,雲曦不僅很快便接受了,甚至還想好了應對的辦法。然而這次她卻遲疑而迷惘了。


    雲曦十分清楚自己的心意,她的婚姻並不需要牽扯任何感情。身處於深宅大院裏,她早已深刻的意識到,要想獲得男人的感情是件多麽奢侈的事情,更何況自己想要的不是一時的喜愛,而是一輩子的“獨愛”。這在前世那樣“一夫一妻”的社會裏都不一定能做到,更何況是在“妻妾一家歡”的這裏。既然注定了一輩子求不得,那麽索性就不求,也免去了費盡心思卻仍然求不得後的痛苦和絕望。故而,雲曦一早就決定把自己的親事當做一個交易,男人好吃好喝地養她一輩子,而她則安分守己地管家養孩子,至於其他的妾室通房,隻要不觸犯自己的底線,她都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要做到這些,最重要的就是不能投入任何感情,一定保持“獨善其身”,隨時都能瀟灑地撤離。


    桃舒看到雲曦沉默不語的樣子,心裏惴惴不安:“姑娘……奴婢的確多言了。”


    雲曦被她的話拉回了神智,轉過頭笑道:“不,你的話正好讓我想明白了一些事,我也不必再庸人自擾了。”說著便走回圓桌旁,端起飯碗想用膳,才意識到筷子掉到來了地上,已經髒了。


    桃舒見狀,向雲曦投以自責的眼神,連忙拿過筷子,快步走出去另換一雙。


    望著桃舒的離去的背影,雲曦不禁自嘲道:自己可不是庸人自擾嗎?現在什麽情況都沒有明朗,她就杞人憂天的一個人想了這麽多。其實以夏府的情況,夏辰燁娶親並不是他一人就能決定的,說不定沒過兩日夏家就打聽到自己那些“五彩斑斕”的事跡,繼而就和沈家一樣嫌棄自己,這件親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老天像是專門要和雲曦作對,就在她拋開這些煩心事安靜地休養了三日後,夏府便請了京城最有名的王媒婆來蕭府納采,一同前來的還有工部尚書夏忠誠,也就是夏辰燁的二叔。當日,雲氏被太夫人請去了清園,“久病體弱”的五夫人終於正式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中。


    熬過了最初的心慌意亂,當蕭夏兩府互換了各自的定帖的時候,雲曦對這門婚事已經能坦然接受了。聽著杏雨滔滔不絕地說著自己所聽到的消息,雲曦不得不感歎自己的心理的調節能力真是強大,從最初的抗拒到如今的淡定,也不過是幾天的功夫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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