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江氏放話說不需要再讓雲曦貼身服侍後,雲曦每日早晨去雙棲院請了安就可以回到碧落院,日子一下子就變得空閑起來。[.超多好看小說]


    一場大雪讓京城正式進入了隆冬時節,刺骨的寒風令畏寒的雲曦除了請安外不敢踏出房門半步。為了抵禦嚴寒,屋裏增添了好幾個火盆,把整個屋子都熏得暖烘烘的。閑暇的午後,雲曦強忍住又想鑽進被褥的無恥念頭,思索著要給自己找點事情打發時間。忽而想到前幾日無意間打開夏辰燁的衣櫃,看到他的外袍清一色都是冰藍色的,竟找不到一件別色的外衫。心中有了計量,雲曦便喚來桃舒,詢問她有沒有現成的布匹緞子。


    聞言,桃舒覺得甚是奇怪,往年到了寒冬臘月,自家的少奶奶可是連動都懶的動一下,怎麽這會子竟然想找料子做衣裳了,便問道:“蕭府帶過來的布匹倒是還有很多,不過少奶奶出嫁時,已經新做了很多四季的衣裳,如今怎麽又興起要做衣服了?”


    被桃舒問得一時語塞,雲曦怔了一下,忽覺臉頰有些熱燙,不禁避開她的視線,支支吾吾地回道:“我……我是想給夫君做件外袍。”


    桃舒聽了這話,心內著實高興,自家少奶奶終於開竅了,懂得主動關心少爺了。她回想了一下庫房裏的布匹,蹙著眉頭說道:“隻不過我們並沒有冰藍色的布匹,奴婢還是去問問丹霞姐姐,看她那兒有沒有。”不想攪了雲曦做衣裳的興致,桃舒立馬轉身想去詢問丹霞。


    雲曦馬上阻止道:“不必了,我就是看夫君的的外衫無一例外都是冰藍色的,這才想著為他重新做一件別色的衣裳。罷了,我還是同你去一趟庫房選一個顏色吧。”


    因著成婚前蕭府送來的嫁妝單子甚是冗長,夏府早早的就整出了一間庫房。專門來陳放雲曦的嫁妝。望著顏色各異的布匹,雲曦斟酌再三,最後選定了一匹石青色的錦緞,想來夏辰燁不似韓澈那般喜紅好綠,這顏色素淨低調,應該較容易令他接受。雲曦興致勃勃地剛想動手裁剪,才發現自己並不知曉夏辰燁的尺寸,沮喪之餘隻好從他的衣櫃了拿了件衣服比對著剪裁。


    雲曦原本想在夏辰燁回府之前將衣裳做好,若是當著他的麵做,自己必定會羞得不知如何是好。然而。如今這衣裳裁剪縫製好了,就隻差在袖口繡上花紋了,但夏辰燁還是沒有回來。甚至連一點音信都沒有。憶起臨走的前一晚,他曾說過少則半月就能回來了,怎麽如今都一個多月了還是杳無音信,難不成路上有什麽事耽擱了,還是老國公把他留在江南了?


    想到這些。雲曦覺得胸口悶悶的,十分不順暢,手中的針線不自覺的聽了下來,抬頭問道:“桃舒,今兒初幾了?”


    桃舒正在桌旁演算這小冊子上的題目,聽到雲曦的問話。抬頭怪異地望著她,愣愣地回道:“今日……是十二月初五。”


    正在一旁打絡子的杏雨忍俊不禁,笑道:“少奶奶。您這個問題已經是今日第三次問桃舒了,算來少爺已經離開了三十九日了。”


    被杏雨一下子戳穿了心事,雲曦羞憤地拽緊了手中的衣裳。原來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問了好幾遍同樣的問題了,難道自己表現得有那麽明顯嗎,連最粗神經的杏雨也發現她的不尋常。不過仔細想想。她這幾日的確時時刻刻都念道著夏辰燁,興許隻是因為趕著為他製作衣裳才如此這般的。


    桃舒畢竟較為謹慎些。見杏雨這幾日又有些管不住嘴巴了,便責備道:“杏雨,這兒畢竟不是蕭府的滿園,你別沒大沒小地取笑少奶奶。”然而,杏雨所說的話她並不反對,隻是換了一種方式對雲曦說道:“不過,奴婢倒是覺得少奶奶自從嫁進夏府後,人變得生氣了許多。”


    “生氣?難道我以前是死氣沉沉的嗎?”第一次聽到身邊的丫鬟如此形容自己,雲曦暫時拋開心中的糾結,索性問個明白。


    桃舒搖著頭解釋道:“那倒不是,您以前什麽事情都放在心裏,甚少在麵上顯露出情緒來,看上去不像是才這般年紀的妙齡少女,倒像是沒有七情六欲的仙子。而現在呢……”桃舒望著雲曦抿嘴一笑:“現在的少奶奶倒是多了幾分人氣兒了。”


    杏雨順著桃舒的話打趣道:“桃舒說的這句話,奴婢甚是讚同,少奶奶以前是天上的仙子,如今總算重返人間成了個害了相思的少婦了!”


    聞言,雲曦惱羞成怒,瞪著圓溜溜的水眸罵道:“好你個杏雨,真是越來越沒規矩了,如此口無遮攔,看我不撕爛你的嘴!”


    寂靜而寒冷的冬夜,臥房裏隻點著一盞昏暗的蓮花形夜燈。雲曦迷迷糊糊地寐了一會子,竟無端清醒了過來。屋裏的炭盆燒得正旺,她卻仍覺得身上的被褥空蕩蕩的,竟徒然生出了幾分寒意。索性坐起身來挽起帳幔,隻見屋裏的東西在昏暗的燈光下,隻依稀顯現出一個個模糊的輪廓,讓雲曦幾乎以為自己還身在夢境之中。


    “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若不是今日杏雨的胡說八道,雲曦至今都沒有意識到自己這段時間的恍恍惚惚,原來皆是因為那個名喚相思的東西。


    在萬籟俱寂的夜裏,雲曦反而顯得心緒不寧。她不禁想起先前與自己有過瓜葛的三門親事。對於沈家,雲曦即使在知道沈言楓對自己有情的情況下,她還是保持著冷靜的頭腦,時時謹慎,處處小心,以防走錯任何一步,給自己帶來無法想象的麻煩。而麵對韓澈別有意圖的試探和暗示,雲曦從一開始的抗拒,經由冷靜的反洗,繼而決定與韓澈以婚姻的方式合作,簽訂契約來維護婚後的生活,這其實是她在理智上接受了韓家的親事。不曾想到夏辰燁突如其來的求親打亂了雲曦所有的計劃,而她也似乎被這突然之舉搞得不知所措,失去了引以為傲的冷靜。初聞這個消息,她的腦中一片空白,不是喜悅,亦非悲哀,確切的說隻是不知所措。那時,雲曦以為這不過是緣於婚事來得太多突然了。直到這一刻,她才明白原來當時的自己不僅僅是失了冷靜,還亂了心。


    其實京城裏的人都知道,夏家的情況遠遠比沈家和韓家要複雜得多。然而,雲曦曾經多次考量過沈夫人對自己的態度,幾番推究了韓澈的心思,卻從未費心去探查夏府的具體情況,即使雲氏曾經委婉地提過,她也未曾在這方麵留心。似乎經過了最初短暫的茫然,雲曦便毫不猶豫地接受了這門親事。如今再來細細剖析那時的情況,原來當時並不是自己不曾留心,而是本能上回避了那些問題。也許在她的潛意識裏,她並不希望因為夏府的某些情況而令自己對這門親事蒙上任何陰影,甚至會產生什麽變化。


    然而,雲曦在本能上回避的又豈止這些呢?韓府杜鵑宴上的淺淡一瞥,讓她記住了妖冶的韓澈身後那一抹低調卻並不黯淡的冰藍色。之後,普濟寺後山的海棠林,女兒節的遊行花車前,韓府的望亭旁,蕭府蕁湖的深水中,每一次夏辰燁都會在自己最危難的時候及時出現,幫她化險為夷,而她也總是把自己最窘迫的一麵展現在夏辰燁的麵前。也正是因為這樣,雲曦才會一直抗拒與夏辰燁有任何瓜葛。可事實上,窘迫不過是她的心為自己尋找的一個借口罷了,也許雲曦的本能早就感應到了,一旦真正牽扯上夏辰燁,自己便會慌了神,亦會亂了心。


    黑夜越來越深,似乎已經過了子時了,但雲曦的意識卻愈發清晰。床上的被褥已經涼透了,她索性掀開被子,套上軟底的棉布鞋下床來。離開了床褥,一股寒意席卷了整個身體。抓起屏風上掛著的披風,將自己的身子裹嚴實了,雲曦緩步踱至西窗前。透過單薄的窗紗,依稀可以看見已經西移的彎月,思緒再一次拉遠。


    在成婚前,雲曦也曾設想過,婚後自己與夏辰燁至多也隻是相敬如賓,卻怎麽也沒有想到,兩人真正相處的時間才不過短短三四日,她竟然從身至心都陷了進去。當初亂了心猶不自知,此時失了心就更不知該如何是好了。以前,她尚有信心當好夏府的三少奶奶,做夏辰燁的合格妻子,但如今她發現了自己心係何處,便再也不可能僅僅做一個相夫教子的妻子了。到時候,嫉妒、獨占欲、猜忌,甚至是仇恨,所有的負麵情緒會漸漸侵蝕自己的本性,她隻能樂此不疲地限於永不停息的內宅鬥爭之中無法自拔,從而毀了自己後半個人生。這樣的日子是雲曦最不想要的,為了保持自己的本心與自持,她隻能在還未彌足深陷之前及早抽身,竭力收回那顆衝出閘的心……


    突然間,外間傳來些許聲響,隨即又過於寧靜,繼而是一陣刻意放輕的腳步聲。雲曦猜想可能是守夜的丹霞聽到了自己的動靜,進來瞧瞧情況,便轉身問道:“誰啊?是丹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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