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在這時候賞賜通房丫頭,顯然是經過一番縝密的算計的。頭先趁著夏辰燁大婚需要更多的丫頭婆子,她在碧落院裏已經安插了不少自己人,但那些都是在外頭掃地打水的粗使丫頭或婆子,她們根本就沒機會貼近夏辰燁和雲曦的身邊伺候。於是,江氏隻能利用通房丫頭的身份把自己的人放到他們身邊,而夏辰燁和雲曦近來關係晦澀不明,這無疑給了江氏絕佳的機會。隻要雲曦接受了春花秋月兩人,即便她們討不了夏辰燁的歡心,至少也能夠待在他的身邊,甚至還可以借此破壞他和雲曦的感情,讓這兩人的日子過得不舒坦。


    而雲曦對於納通房一事,早在成婚前就同雲氏達成了一定程度上的共識,除非夏辰燁自己有這方麵的心思,否則她決不會主動為其娶妾室納通房。更何況江氏此番行為顯然動機不良,雲曦豈會如了她的願,將兩個大麻煩主動放到身邊來給自己添堵。這件事情是江氏早就謀劃好的,但夏辰燁近來的行為明顯為她提供了有利條件,卻令自己陷入了這種進退不得的局麵。既然如此,雲曦也不想獨自作戰,便決定把夏辰燁拉進來應付江氏。她輕蹙黛眉,目光迎視江氏那不容拒絕的眼神,斂聲說道:“母親,這件事情還是先問問夫君的意思,兒媳並不敢擅自做主。”


    方才見雲曦默不作聲,江氏便以為她必是經不住壓力了,沒想到這會兒她竟然敢直接拒絕自己,還把夏辰燁搬出來做擋箭牌,氣得江氏差點咬碎了一口銀牙。


    由於種種原因,江氏一直將夏辰燁視為夏府裏最大的敵人,從玉氏去世後她便想方設法全權掌控他。然而碧落院是府裏唯一一個獨立的院子,那裏有一大批玉氏留下的忠仆。(.無彈窗廣告)而老國公夫婦更是對他保護得滴水不漏。有時候江氏連關於夏辰燁的消息都未能及時打探到,更遑論是往碧落院院裏安插自己的人了。待夏辰燁年滿十五歲,江氏便想到以賞賜通房丫頭的借口在他身邊放上眼線,但夏辰燁不僅不近女色,還對自己所安排的一切都深惡痛絕,最後甚至捅到了老國公夫人那裏,令江氏再也不敢打這樣的主意。而如今雲曦進了門。江氏見她在蕭府不慎得寵,而自身除了一張利嘴之外,本身並無其他厲害的手段,江氏便把塞通房的腦筋動到了雲曦的頭上。然而。事情並沒有像她她預料的那般順利,江氏見自己的好言好語不能奏效,便立馬變了臉色。鋒利的眼神掃向雲曦,嗬斥道:“常言道‘長輩賜,不敢辭’,我好心好意割舍自己的兩個丫鬟賜給你,你竟然不領情。這就是你們百年蕭家的教養,實在是貽笑大方!”


    江氏這話說得實在過重了,一言不合竟然把蕭家的百年聲譽都扯進來了。雲曦的眉頭不可見機的蹙了蹙,態度十分堅決地說道:“兒媳並不敢拒絕母親的賞賜,隻不過兒媳還是那句話,一切全憑夫君的意思。”


    雲曦無懈可擊的態度激得江氏忍不住輕拍桌子。破口大罵道:“你這個不知好歹的東西!”


    見狀,姬氏忙摁住江氏的手,笑著打哈哈:“喲。大嫂,你何必如此動氣呢,待會兒你把辰燁喚進來問一聲,事情不就解決了嗎?”


    事情發展到如今的局麵,雲曦礙於自己的身份已經難以解套了。她甚是感激地望著幫自己說話的姬氏,得到對方一個安撫的眼神。(.無彈窗廣告)看來姬氏看了這麽久的好戲。也打算出來插一手了。


    江氏見姬氏有意偏幫雲曦,臉色更是陰雲密布,眉頭緊蹙成川字,不去理睬皮笑肉不笑的姬氏,對雲曦說道:“我這麽做可都是為你著想,你們年輕人不明白繼承香火的重要性,隻能靠我們長輩替你們記著。如今你進門已經有段時日了,肚子卻一直不見有消息,就不會另辟途徑為自己的夫君開枝散葉嗎?”


    看來江氏早被氣得失去了理智,竟然說出了如此荒謬的說辭,一旁的姬氏忍俊不禁,反問道:“大嫂,你莫不是搞錯對象了吧,雲曦十月底進門,滿打滿算也才兩個多月,就是此刻有了身孕也怕是把不出脈來,大嫂怎麽就如此肯定她不能為辰燁開枝散葉呢?”


    江氏今日數次被姬氏嗆聲,又壞了自己的好事,此刻正是怒火中燒,口不擇言地一腳猜中姬氏的傷口:“現在不未雨綢繆,難道要像你一樣成親十年才生出一個賠錢貨來嗎?”


    聞言,姬氏臉上的笑容立時凝固,她猛然站起身來,投向江氏的眼神如刀般的鋒利,喉間發出的聲音沉悶而暗啞:“我既然喚你一聲大嫂,請你說話尊重一些。”


    對於姬氏鋒利的眼神,江氏也不甘示弱,同樣站起身來迎視,嘴上更是不饒人:“這跟尊不尊重無關,難道我又說錯嗎?你進了夏家二十餘年,到頭來隻生了一個姑娘,連個小子的影兒都沒見著,你自己妒心重不讓二叔納通房我管不著,但你休想把這種做派帶到帶到大房這邊來!”


    其實姬氏隻比江氏晚兩年進門,但到現在也隻得了夏纖靈一個女兒,而且還是婚後十年才生下的,如今隻有十一歲,此後姬氏的肚子就再也沒有傳出好消息了。這麽多年以來,每當她和江氏唇槍舌戰之時,江氏總會明裏暗裏的諷刺嘲笑她。而姬氏個性較為直爽,要麽毫不客氣地反唇相譏,要麽索性就當沒聽見,讓江氏一人去唱獨角戲。然而,許是江氏頭先被姬氏譏得太過火了,這是她第一次在眾目睽睽之下如此直白地地指責姬氏生不出兒子,這讓性子原本就豪爽火爆的姬氏如何咽得下這口氣?


    當然,在姬氏狠瞪著江氏醞釀著風暴之時,夏國公聽到妻子的怒吼聲,也顧不上找人過來打探情況,自己先一步來到屏風裏側,看到江氏和姬氏兩人皆是站著身子相互怒視著,而其他小輩不是嚇得愣住了,就是慘白了臉不知所措。霎時間,夏國公臉上的喜氣蕩然無存,拿出一家之主的威嚴,沉聲問道:“誰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是時,夏二爺也跟著走了進來,裏頭的說話聲雖然聽不真切,但他隱約覺得這事定然與自己的妻子有關,同樣是看到剛才的一幕,他連忙走至姬氏身旁,輕聲問道:“夫人,這事怎麽了?”


    聽到夏二爺的聲音,姬氏臉色稍霽,冷冷地說道:“夫君,今日這家宴我可是吃不下去了!”話音未落,她早已離開了席位,正向正堂的大門走去。


    雲曦明白今日之事皆因自己而起,如今卻令姬氏既承受了難堪又為此動肝火,還把場麵弄得如此尷尬,連忙上前勸道:“二嬸嬸,你……”


    雲曦一走至姬氏身邊,就被她一把握住了手。姬氏稍稍按了按雲曦的手背,對上她的眼神閃爍著得逞的笑意。


    一瞬間,雲曦愣愣地怔在原地,腦中一道白光閃過,姬氏如此大的動作,演了這樣一出戲,難道就是為了替自己解了江氏下的套?


    還未等雲曦回過神來,姬氏便鬆開她的手,卷著一團怒氣離開了,而夏二爺倉促道了聲告辭也匆匆忙忙地追了上去。


    因著擔心雲曦會在裏麵受委屈,夏辰燁早就離了席位站在了屏風旁,與離去的夏二爺錯身而過。他冷眼看著裏邊的眾人不知所措的樣子,徑直走到雲曦身邊,望著夏國公冷冷地說道:“二叔都走了,也不差我一個。”他的聲音冷凝而沒有起伏,不等夏國公做出什麽回應,便強硬地攬住了雲曦的纖腰,半拉半拖地將她帶離這個是非之地。


    才跨出正堂的門檻,雲曦便聽到裏邊傳來一聲劇烈撞擊聲,想來是夏國公氣憤至極拍桌子的聲音,緊接著江氏高亢的嗓音以及夏國公死後的聲音此起彼伏,再然後各種人聲混雜在一起,此時正堂內必定是一片混亂。雲曦無比慶幸自己沒有在場,否則說不定她連“躺著也會受傷”。


    桃舒和杏雨打著燈籠走在前頭,四人穿過了穿堂,走在雙棲院的前院裏,耳邊再也聽不到正堂內的紛亂之聲,思緒轉了回來,身體的感覺也一下子便覺醒了。冬夜的晚風徐徐吹過,雲曦的鼻息間傳來陣陣濃鬱的熏香味,令她不自覺地皺緊了眉頭,黑暗中纖細的柳眉連成了一條線。腰側被夏辰燁的大掌緊緊地扣住,掌心的熱度透過層層的衣衫傳遞至雲曦的肌膚,她反射性地扭動身子掙紮,想要掙脫這種獨占式的束縛。起初,夏辰燁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來回應雲曦的掙紮,卻發現懷中人兒掙紮得愈發強烈,甚至有種誓不罷休的氣勢。他隻好依從她的意願,帶著一點遲疑,緩緩鬆開了一直擱在纖腰上的大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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