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雲曦一再地將自己無情地推拒在心門之外,此刻的夏辰燁掀起了一股不容抗拒的瘋狂,他的黑眸中折射出猶如烈焰般熾熱的氣息,一把探出大掌抓住了雲曦的粉拳,並將其摁在胸前不能動彈。


    毫無底線地一再退讓並不是夏辰燁的個性,他素來喜歡主動出擊,去獲取自己真正想要的東西。自小習武,他學得最多也最為得心應手的便是如何一擊擊中對手的要害。先前隻是因為太過在乎雲曦的感受才會一時心軟放任她獨自哀傷。直到看到雲曦差點在浴桶裏窒息那一刻,夏辰燁便決定不再亦步亦趨地順著她的步伐。既然循序漸進的方法不能完全打開雲曦的心扉,反而讓敏感的她像隻膽小的烏龜似的縮回厚重的保護殼,那麽夏辰燁隻能用自己慣用的雷霆手段,去強硬地打開她的心房,哪怕這樣可能會不可避免地傷到她的“烏龜殼”。


    兩人坐在同一個浴桶內,身體相觸,氣息纏繞,雲曦輕易地便發現了夏辰燁的變化。如果說他以前是一座前年不化的冰山,毫無熱度可言,那麽此刻的夏辰燁便是冰山底下最為熾熱的熔岩,隨時都有可能將周圍的一切吞噬。墨黑的眸子綻放出異樣的神采,這樣的眼神與他平日裏是大為不同的,沒有了冰冷作為掩飾,也沒有了漠然借以疏離。剩下的隻是純粹的赤裸裸的深情,如同蔓延的熔岩,即便是緩慢翻湧,也帶著一種不可抗拒的氣勢。


    如此具有存在感與攻擊性的夏辰燁是雲曦所不熟悉的,那樣熾熱的眼神仿佛要將她整個人都蠶食鯨吞,潛意識的本能讓雲曦偏過頭,逃避似的躲開了他的視線。


    濃眉緊蹙,雲曦的躲避令夏辰燁尤為不快。(.無彈窗廣告)他用一隻手強而有力地包裹住雲曦的一雙柔夷,騰出另一隻手來到她的頸邊,向上托起她削尖的下巴,讓她不得不與自己四目相對。


    雲曦抵不過夏辰燁的力道,無奈之下隻能慌亂地閉上了眼睛。夏辰燁的的眉頭攢成了一線,禁不住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以一種沙啞卻身為強勢的語氣說道:“看著我,曦兒,我們是夫妻。”


    兩人麵對麵距離很近,夏辰燁每吐出一個字都帶著一股灼熱的氣息。像是催眠一般地令雲曦不得不睜開了眼睛,毫無防備地陷入了一灘漆黑的柔水中。望著黑眸中倒映出的自己,雲曦有一陣子的恍惚。情不自禁地開始去思索關於“夫妻”這兩個字的含義。


    容不得雲曦在這種時候深思熟慮,夏辰燁的視線一直停駐在她的翦水秋瞳中,仿佛想要通過這樣的對視讓她明白自己的心。他微微抿了一下嘴唇,將雲曦的臉拉近了幾分,依舊用那沙啞的聲音說道:“從你踏上花轎的那一刻開始。我們便要相守一輩子。”


    無論是夏辰燁的眼神還是聲音,似乎都有一種神奇的魔力,牽引著雲曦將思緒停留在某些話語之上。周身的防備似乎鬆懈了,那個保護殼開始龜裂,漸趨瓦解。在狀似恍恍惚惚的迷蒙中,雲曦終究還是抵不過長久以來恐懼與渴望的矛盾。無意識地問出了心底的話:“一輩子?”


    雲曦並不知道夏辰燁口中的一輩子到底是一種怎樣的境況,但她所理解的相守一輩子,就是兩個人心意相通地度過一輩子。不需要大富大貴,也不需要蜜裏調油,隻需要手牽著手安安穩穩、平平靜靜地一直走下去,這是她內心最深處的渴望。然而,即使在前世那個標榜著一夫一妻製的世界裏。這樣簡單而又的願望似乎也不是每個人都能實現的,更何況在這個夫為妻綱的社會。在這些女人可以當作各種工具可以為之利用和交換的士族官宦之家。雲曦從不否認自己是個膽小鬼,她可以忍受身體上的苦痛,但她決不能承受精神上的打擊。“得之我幸,不得我命”是雲曦的做人準則。然而,這句話看似心胸豁達,實則隻是為了保護自己不受傷害罷了。既然明知道不易得到,那麽索性就不要;既然已經預料到了既定的失望,那麽索性就不要抱有希望;既然明白努力不一定會有等同的回報,那麽索性一開始就不要爭取。在平日裏,雲曦不可謂不是個敢於嚐試,敢於搏鬥的人,但在男女感情之上,她被動異常,總是喜歡走一步回頭望一眼,隨時準備撤退。


    對於雲曦心裏的考量,夏辰燁並沒有完全看透,但他能感受到那份隱隱透露出的彷徨與不安。他有一種強烈的感覺,自己似乎已經觸到了卸下武裝的雲曦,而這一刻他想將自己的心意完完整整地傳達給她,讓她不再存有如此哀傷的惶恐。低啞的聲音在靜謐的房間響起,但每一字都仿佛在兩人的心頭蕩漾:“一輩子,白首相依,不離不棄。”


    霎時間,雲曦的身子僵住了,她不敢置信地微微搖著頭,忽而想起了夏辰燁受傷那陣子的事情,似乎他也曾經許下過“不會有第三人”的諾言。那個晚上是他們成親以來最為貼近的一晚,長期的壓抑讓雲曦暫時卸下了防備,才會撒嬌似的向夏辰燁所要承諾。隻不過許諾之人尚未實言,而得到諾言的人卻早已存有了疑心。此刻,夏辰燁再一次牽扯到了這個長期被自己刻意忽視的問題,雲曦怎能沒有一點感觸?若是把他前後兩次說的話連起來,便是“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的意思。


    不知不覺間,雲曦竟然輕輕地念出了漢代才女卓文君的這句名言,當她切實地聽到自己的聲音在靜寂的洗浴室內回蕩的時候,除了一瞬間的驚慌,更多的則是一種濃烈的諷刺與淡淡的蒼涼。


    一曲《鳳求凰》成就了一對璧人,然而他們並不像童話所寫的那般,從此王子和公主過上了幸福的生活。究竟是金錢還是女色都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司馬相如終究還是抵不過眼前的各種誘惑。文君是個才華橫溢的女人,一首《白頭吟》拉回了丈夫的人,卻不知道是否也拉回了相如的心呢?在女人的眼中,感情應該是純潔無瑕的,猶如高山的白雪那樣一塵不染;它應該是應該是光明永恒的,好似雲間的月亮皎皎長在。然而,女人癡心地把愛情當作唯一的夢想,男人卻往往因為無數的夢想拋棄了愛情。也許由始至終,“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真的隻不過是一個美好的童話,離現實尚有一段無法估量的距離,可望而不可及。


    雲曦眼底一閃而逝的蒼涼令夏辰燁感到無措,自己如何才能讓她根深蒂固的憂慮如融雪般消逝呢?他沒有韓澈信手拈來的綿綿情話,隻能徹徹底底地將自己的心剖白:“吾妻之願,亦是吾之願。”


    世間之人並不是每一個都會說甜言蜜語,也並不是每個人都心醉於蜜語甜言,綿綿的情話有時候不得不被問上一句此話當真。其實,無論是虛情假意的花言巧語,還是質樸無華的剖心之語,信與不信,端看傾聽之人的心意。或許,自從莫名其妙地穿越到這個陌生的時空之後,雲曦的心已經飄蕩了太久,也已經幹涸了太久了。夏辰燁的話猶如一眼純粹、透明、甜美的清泉,緩緩地注入了她的心田,讓原本該築起更為堅固防線的心不得不為之動容


    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夏辰燁已經鬆開了自己對雲曦的鉗製,隻是深沉地凝望著眼前之人,仿佛屏住了呼吸在等待最後的判決。雲曦睜大了眼睛回望著他,濃密的羽睫卷翹著,眼中閃爍著點點淚光,漸漸蓄滿整個眼眶,卻又像個倔強的孩子,怎麽也不肯傾瀉而下。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似乎又在下一刻恢複了流逝。不知是誰先伸出了手,也不知是誰先擁抱了誰,滿漲的浴水因為兩人的動作而上下翻湧,有一些又順著浴桶的邊沿滑落。屋裏依然寂靜無聲,就連屋子周圍都沒有沒有一點兒聲響。猛然間,靜謐的洗浴室裏響起了一陣撕心裂肺的哭泣聲。


    這是雲曦今日第二次哭泣,不同於先前無意識地默默流淚,這一次她哭得無所顧忌,也毫無保留。這是雲曦對於兩日來不堪遭遇的宣泄,更是長久以來壓抑內心真實渴望的發泄。


    夏辰燁緊緊地摟著雲曦的纖腰,任由她依靠著自己的麵頰放肆地哭泣。晶瑩的淚水順著雲曦的麵頰流淌而下,像斷線的珍珠似的落入水中,與之融為了一體。


    不知過了多久,那種想要釋放一切情緒的哭聲漸漸減弱,直至虛無。雲曦虛弱地趴在夏辰燁的肩頭,精疲力竭的身子仍然不能自已地抽噎著。盡管身體疲憊地像是快要倒下,但先前的那種沉重與壓抑感隨著流出的淚水漸漸地消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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