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被窩裏輕輕抽出手,夏辰燁將褶皺的被麵撫平,察覺到床上趴著的人早已沒了動靜,一張小臉側著靠在鴛鴦戲水的枕頭上,雙手緊閉,濃密的羽睫卷翹著,豐潤的櫻唇微啟,一雙柔夷依然抓著他的大掌。夏辰燁移近身子,嚐試著將自己的拳頭從雲曦的手中抽出,幸而熟睡中的人沒有什麽力氣,不過是輕輕一掙便重獲了自由。


    許是感應到了這微小的打擾,雲曦忽的輕鎖黛眉,翹立的羽睫顫了幾下,嬌美的臉頰在枕麵上蹭了蹭,繼而身子也跟著動了起來,直接翻過身來平躺在床上,兩手卻四處摸索著,直到抓住了一個被角才漸漸安靜下來。


    見狀,夏辰燁禁不住鬆了口氣,他原本正猶豫著該不該把雲曦喚醒,若是讓她這般趴著睡覺定然難以舒服地休息,但他又舍不得喚醒眼前這恬靜安然的睡顏。他專注地看到雲曦在睡夢中微微調整著自己的睡姿,直到尋到一個舒適的位置,才滿足地又沉沉睡去。這般神情的凝望仿佛逃脫了時間的流逝,不知過了多久,夏辰燁抬手撫了撫雲曦的臉頰,繼而不由自主的俯下身子,在她光潔的額頭上落下一個輕吻,望著這張仿佛溫婉的睡顏溫柔似水的說道:“安心的睡吧。”話音落下,夏辰燁像是想到了別的事情,眼中的柔情漸漸散去,被一種冷冽的怒氣所代替,堅毅的下頜向內收緊,露出了鋒利的線條。對於昨日所發生的一切,他絕不會這麽簡單就讓它結束了!


    和煦的陽光像是要傾盡所有,盡情地灑在地麵上,譜出無數金色的曲調。溫暖的春日逐漸西移,原本淡黃色的光束也隨之加深,變成了豔麗的橙紅色。斜斜地落在了西麵的窗欞之上,照亮原本該昏暗一片的屋子,使屋裏的一切都染上了一道豔紅色的光輝。(.無彈窗廣告)


    雲曦剛睜開眼睛,入目的便是這滿室的奇異光輝。許是先前放肆地大哭了一場,心底的陰霾隨之消失殆盡,加之夏辰燁無聲卻不失溫柔的撫慰,她的心結似乎已經解開了。好像已經很久都沒有這般寧靜安然的心情了,此刻的雲曦隻覺得滿心都是說不出的安寧,她側過身來,帶著最為純粹的眼神。欣賞著屋裏的一景一物在夕陽的餘暉中時隱時現。


    似乎也沒過多久,外間的門突然“吱嘎”一響,杏雨難得輕手輕腳地推門而入。一掀起簾子便看到了雲曦睜著燦若星辰的雙眸,分外沉靜地望著金燦燦的窗欞。橙紅的豔光打在置於梳妝台上的銅鏡裏,折射出來的光線正好落在她的側臉上,遠遠望去猶如浸潤在一片夕陽的光輝中。


    望著眼前絕美得不似真實的景象,杏雨不禁愣愣地立在了原地。才不過短短幾個時辰的功夫。雲曦似乎看起來不太一樣了。若說究竟是哪裏變得不一般了,她也說不上來,隻覺得同樣的眉眼,同樣的嘴角弧度,同樣的表情,此刻的雲曦顯得分外恬靜。別說與先前失了魂的模樣大相徑庭,就是近了兩年她也未曾在雲曦身上看到過,反倒是頭先還住在滿園時經常看到這樣仿若微風拂麵的淡然。


    雲曦聽到些許響聲。平靜地從夕陽的餘暉中收回視線,目及表情呆愣的杏雨,不由地淺笑道:“杏雨,既然都進來了,怎麽還傻愣在那兒?”


    聞言。杏雨回過神來,嬌憨地笑道:“嗬嗬……少奶奶。您醒啦……”話說了一半,她突地一拍額頭,迫不及待地說道:“哦,廚房一直溫著清淡的小米粥,奴婢這就端過來給您暖暖胃。(.)”話音還未落,她早已甩開簾子,火急火燎地奔出屋子。


    雲曦如今隻著了一件單薄的褻衣,床邊沒有備下任何衣衫,她本想讓杏雨替自己拿件衣裳過來,哪知那急性子的丫頭才不過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地無影無蹤,她連開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如同出門時那般迅速,沒過多久,杏雨便端著一碗清甜的小米粥回到了屋裏。經雲曦的提醒,她才如夢初醒般的拿來先前情急之下擱在外間的床榻之上的衣衫,急匆匆地幫著穿上。


    雲曦接過杏雨手上的碗,望著裏頭淡黃色的稠狀液體,鼻尖充盈著小米特有的清香,一直默不作聲的肚子頓時有了強烈的反應。說起來,這兩天之中,她除了被夏辰燁硬逼著喝了一大碗薑湯,似乎什麽東西都沒吃過。順應著肚子發出的抗議,雲曦不再像往常那般拿著湯匙慢慢舀著,徑自就著碗口一口氣將小米粥喝了個底朝天。


    空蕩蕩的胃暫時得到了滿足,雲曦的思維也跟著活躍起來,想到自己醒來也有一會兒了,卻始終不見夏辰燁的身影,不禁問道:“少爺呢?”


    聽到雲曦一開口便提到夏辰燁,杏雨頓時沉下臉來,沒好氣地回道:“少爺啊?您睡下沒多久,他便出門了,現在算來也快三個時辰了。”雲曦飽受江氏的折磨才剛回來,而夏辰燁卻趁著她睡下了,冷酷無情地撇下她出了門,這一去便是三個時辰,眼看天色漸晚卻仍不見他回來,這是個性單純的杏雨所不能理解的。


    聞言,雲曦不置一語,默默地垂下眼瞼。對於夏辰燁出門的目的,她心裏再清楚不過了。除了去處理難以明言的那些事,多半怕是為了昨日關於自己的那件事吧。看來這件事情一時半會兒示無法結束了,這夏國公府接下來的時日恐怕難以平靜了吧。


    提及昨日之事,雲曦立馬便想到了至今仍被留在雙棲院的桃舒。她的心猛地往下沉,心底深處的恐懼感令她忍不住全身戰栗。早上夏辰燁抱著她回來的時候,神智並不甚清醒,由始至終都以為是自己在做夢。回到碧落院清醒過來後,她又立即跌進了難以承受的悲傷和屈辱中,根本就沒有任何心思去顧及仍在雙棲院受苦的桃舒。一想到江氏的心狠手辣,雲曦不禁冷汗涔涔。江氏眼巴巴地看著夏辰燁抱著自己大搖大擺地走出雙棲院,也不知道怒極難抑的她會如何拿桃舒出氣。若是桃舒這次真的有什麽不測,那麽雲曦必將懊悔終生,也必將帶著這種陰影度過餘生。


    “桃舒!我怎麽能把她留在那兒!她千萬不要出什麽事……”一瞬間,雲曦完全失去了冷靜,一把扯開身上的綾被翻下床,慌亂中一腳套錯了鞋子,一腳又光溜溜地踩在地上,她就這麽急急忙忙地向門外奔去。


    杏雨原本還沉浸在對夏辰燁的抱怨中,忽而聽見雲曦提到桃舒,一個閃神便見她儀態全無地在自己眼前閃過,由不得自己多加思考,連忙朝她喊道:“少奶奶,您冷靜點,桃舒回來了,她已經回到碧落院了。”


    聞言,雲曦猛地頓住了腳步,在原地愣了片刻,繼而呆呆地轉過身來,不可置信地問道:“你說桃舒回來了?是真的嗎?”


    杏雨並不了解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隻是單純地以為雲曦都回來了,桃舒理所當然也就回來了,因而她完全不能理解雲曦此刻的不敢置信,帶著不解的語氣回道:“這當然是真的,奴婢怎麽會騙您呢?還是老爺親自派了人送她回來的。”


    其實雲曦的擔心不無道理,桃舒這次能夠安然無恙地從雙棲院回到碧落院,全靠機智敏銳的夏二爺。先前夏辰燁不顧眾人的阻攔,故我地將雲曦帶出了雙棲院,使欲置雲曦死地的江氏白白忙活一場,她自然不肯善罷甘休。既然她已無望將正主兒治罪,那麽作為貼身丫鬟的桃舒便成了最適合的發泄對象。


    除了狠毒的江氏欲對桃舒下手,同樣起了殺意的還有夏國公。無論是源於夏府的名聲還是自己的私心,由始至終,他都希望能悄無聲息地化解此事。既然夏辰燁以這樣的方式將雲曦帶回了碧落院,那麽再去單獨追究夏辰煬夫婦兩似乎便有些說不過去了,因而無論孰是孰非,他都想把昨日之事一筆揭過,當成什麽事都沒發生過。然而,雲曦身邊的貼身丫鬟桃舒卻知道所有的事情,若是夏辰燁執意要追究此事,她便是指證夏辰煬夫婦兩最有力的證人。為了保全自己的兒子和兒媳肚裏的孫子,這個人絕對不能留在世界上。理順了所有的事情,素來優柔寡斷的夏國公瞬間便對桃舒起了殺心。


    夏辰燁走後,夏二爺並沒有立即離開,他原本就想留下來與夏國公商討此事的解決之法。如今卻瞥見自己的大哥眼底閃過一道殺機,心裏一盤算便猜出了他的意圖。這是不宜立馬點破,夏二爺隻能故作疑惑地問道:“大哥,我昨日似乎聽丹霞說,與侄媳婦一道失蹤的還有她身邊的貼身丫鬟,好像叫什麽桃舒來著,不知那丫頭如今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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