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際厚厚的雲層中漸漸透出了一些光亮,空中的雨絲兒也隨之變小了,之後便幾乎止住了,間或悄悄地漏下一兩點小雨滴,轉眼又掩藏在早已濕潤的綠意中。


    隨著馬車駛出較為平坦的官道,進入了一條狹窄的小徑,車內的顛簸顯得更為劇烈。這條小道往日多為柴夫獵戶行走,甚少又馬車行駛,可說是石塊林立。正巧不遠處立著一塊突起的石頭,駕車的馬夫不適應這樣的路途,沒有控製住車速而避之不及,隻能抓緊了韁繩任由馬車從石塊上頭碾過。突如其來的強烈震動差點讓趴在窗口看風景的雲曦從座上跌落下來,雙手在猝不及防之下摸了一個空,身子失去了平衡隻能往後仰倒而去。幸而夏辰燁身手敏捷,一把扣住她的腰,將她攬在懷中,才免去了摔跤的慘狀。


    馬車劇烈的震蕩了幾下,稍稍平穩了一些。雲曦從驚嚇中回過神來,掙紮著想要起身,卻未見夏辰燁有鬆手的跡象,盈盈的水眸望向幽深的黑眸,無聲的訴說著自己的請求。


    夏辰燁握著雲曦的纖腰,讓她坐在自己的腿上,雙手謹慎地攬著她的身子,以防她跌倒,放柔了嗓音低語:“應該還有一段路程,仔細跌傷了。”


    聞言,雲曦不再掙紮,這馬車確實顛簸得甚為厲害,一個不慎便可能會像方才那般跌倒,如今由夏辰燁抱著自然是安全多了,反正馬車內也沒有其他人。可惜的是她好不容易能從深宅大院裏出來,竟然看不到這妙趣橫生的綠野風光。


    夏辰燁像是看出了雲曦的小心思,默不作聲地調整自己的位置,抽出一隻手來撩起窗邊帷布,讓雲曦得以看沿途的風景。


    群山漸漸近了,滿山的綠樹與綠草。(.好看的小說)隨著地形的連綿起伏,直達天際。早上的綿綿細雨喚起了漫山雲霧,座座山峰在嫋嫋雲煙中若隱若現,顯得神秘莫測。迷蒙的雲霧漸漸散去,淡淡的陽光傾瀉而下,一縷縷纏著滿目的翠綠,使每片葉子上的雨滴,都變成了晶瑩的珍珠。


    八寶紅纓蓋的馬車帶著兩輛小馬車穿過一個小山腰,行駛在一條黃泥鋪成的小道上。路旁的景色又變了,群山依然仿若近在眼前。但山腳下的視野變得甚為開闊,綠色的原野上,小溪清泉縱橫交錯。一道道流淌著,白茫茫的;那一片片放滿水的稻田,也是白茫茫的。舉目望去,綠油油的禾田,白茫茫的水。全都籠罩在淡淡的煙霧之中。眼前的山間小路漸漸地開闊起來,路旁稀稀疏疏地出現幾戶人家,其中也不乏修葺得端莊典雅的莊園。


    馬車又行駛了一陣子,忽而放慢的速度,直至最後停在了路上。夏辰燁鬆開懷中的雲曦,隔著車門問道:“何事?”


    車夫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少爺。前頭的路上有兩名壯漢朝著咱們邊揮手邊跑過來,也不知是不是農莊上派來的人?”


    聞言,雲曦朝夏辰燁遞了一個眼神。推開了車門向外看去。


    山間的農莊甚少有華貴的馬車經過,兩名漢子一早就篤定這便是自己主子的車隊,如今眼見著一個年輕的少婦從前頭的馬車探出頭來,他們便愈加堅信不疑了。其中一名年逾而立身著灰色長褂,嘴角留著一撇小胡子的壯漢上前福禮。放開了嗓子喊道:“小的是莊子上的管事丁賀,在此恭迎少爺和少奶奶。”


    鄉野之人畢竟與深宅之內的下人大為不同。僅是說話便是中氣十足,聲音響亮得讓聽慣了輕聲細語的雲曦有些不習慣,她不著痕跡地縮了縮腦袋,笑道:“難為丁總管如此有心,有勞你在前頭帶路。”


    那丁賀和另外的一名漢子都是徒步而來的,如今要他們為三輛馬車領路,縱是兩條腿在長也難以招架。丁賀倒是個直爽麻利之人,未見扭捏之態,隻道了一聲“告罪”,便徑直跳上了馬車,接過車夫手中的馬鞭便輕車熟路地駕起車來。


    少頃,三輛馬車在一座粉牆青瓦的莊園門前停住,丁賀率先跳下車,兩條濃眉擰成了一團,似乎對門前的空無一人感到十分不滿。他快步走到門內,朝裏頭大吼了一聲:“媳婦兒,主子們已經來了,人都去哪兒了?”話音剛落,他又轉身出了門,走至馬車前,一張方臉漲得通紅,結結巴巴地賠罪道:“少爺,少奶奶,小的們皆是粗野之人,不懂禮數,怠慢了主子們。”


    夏辰燁向來不會理會這等俗禮,不置一語地跨下馬車,轉身將雲曦半半摟地抱下車,將一旁的丁賀冷冷地晾在一邊。雙腳在地上站定,雲曦靠著夏辰燁的肩膀,等待著因長時間坐馬車而產生的暈眩之感消逝,繼而推了推身旁的人,示意他鬆開自己的身子。轉眼見丁賀仍杵在原地,雙眼愧疚地盯著自己的鞋尖,看來這老實巴交的鄉間壯漢果真被夏辰燁的木頭臉給嚇到了,以為他正因自己的怠慢而生氣呢。雲曦禁不住搖搖頭,無奈地笑道:“丁管事不必拘禮,既然來到了這裏,大院裏的禮數也就不必事事依循了。”說著便跟在夏辰燁的身後,朝莊子裏頭走去。


    那丁賀見狀,立馬跑上前去,局促不安地在前頭引路。


    這莊子和京城的其他莊園有些不同,倒有幾分江南庭院的味道。外牆一律都是白色的,屋簷上是青色的琉璃瓦。從外頭望去並不能一眼望到頭,總有些花窗格之類的東西阻礙著視線,令人忍不住猜想裏頭是否別有洞天。莊子的大門口掛著一塊半舊不新的牌匾,上麵寫著“雲莊”二字,不像是特意給莊子起的名稱,倒像是為了鑒別莊子的所有者而臨時寫上去的。依雲曦猜想,這莊子很可能是自己的外祖父為了遠嫁京城的女兒而特意修建的,故而才會沾有幾分江南氣息。


    一行人拐過了一道拱門,便來到了一個視野開闊的大院子,隻見一個卷著袖子的婦人匆匆忙忙地迎麵跑來,後頭還跟著兩個年齡相仿的婦人,這跑在最前頭的夫人正是丁賀的媳婦丁媽媽。她氣喘籲籲地止步於雲曦跟前,大喘了一口氣,不安地說道:“少爺,少奶奶,奴婢在廚房忙活著,不知主子們到來,未曾迎接,實在是有違禮數。”


    不期待夏辰燁會有任何回應,雲曦徑自說道:“關於禮數的事情我剛才已經同丁總管說過了,外頭畢竟同宅子裏不一樣,就一切從簡吧。”


    聞言,丁媽媽長舒了一口氣,主子們說來就來,很多事情都來不及準備,她就怕自己忙中出了差錯惹了主子不高興,到時便連累了這一莊子的人遭殃。


    那丁賀見平常機靈十足的媳婦這會兒仍傻愣愣地站著,忍不住踢了她一腳,低聲斥道:“你怎麽還杵在這兒,還不帶主子們進屋!”


    得了他的提醒,丁媽媽才猛然回過神來,立馬倉皇地讓開身子,引著眾人繼續往裏走。一想到那些還沒來得及收拾妥當的房間,她又是一臉愧色,連連福禮賠罪道:“真是慚愧,少奶奶的屋子奴婢們隻是整了整幹淨,一切用具都沒來得及準備,至於其他人的房間,至今還未收拾妥當。”


    這也怪不得丁賀夫婦,夏辰燁這一次說風便是雨,隻給了一天的時間準備一切,教他們如何能收拾妥當?不過雲曦素來對自己的起居用具要求甚高,除了尋常使用的洗漱梳妝用具,其他的她幾乎都用不慣。說起來,她當日嫁進夏府時,幾乎把自己房裏所有用慣的物品都搬到了夏府。如今見丁媽媽有露出了自責羞愧的神情,雲曦忙勸道:“丁媽媽多慮了,原就是我們來得急了,房間收拾幹淨就好,至於洗漱用具我們都帶來了,而其他丫鬟們的房間,就讓她們自行收拾便好了,總不過還有半天的功夫呢。”


    走出這個大院子,一行人便來到了莊子的正屋。正如丁媽媽所說,屋子收拾得很是幹淨整潔,相信耗費了眾人不少功夫。丁媽媽瞪大了眼睛看著桃舒等人將各色用具搬進屋,井然有序地放到了應放的位置,衣物鞋襪、胭脂水粉、頭飾梳子……甚至連被褥枕頭都帶來了。她望著這些精致的物品,原本就混亂的心越發感到不知所措。主子們都是過慣了雍容華貴的生活,這山間的一個小莊子如何能滿足他們的要求。額頭沁出了一層汗,丁媽媽猶豫再三,最後還是鼓足勇氣問道:“少奶奶,咱們莊子裏原本有一位廚娘,尋常都是給這裏做活的人做一些粗茶淡。今兒聽說少爺和少奶奶要過來,她一早便準備了新鮮的食材在廚房忙活開了。如今午膳的時辰快要到了,可她做的膳食也不知合不合主子們的口味,要不奴婢立馬派人去附近的小鎮上買些飯菜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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