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熱的天氣早已使雲曦汗濕衣衫,可懷中的小七仿佛沒有感受到酷暑難當,依然不停歇地甩動著肥嫩的四肢。小家夥身上隻穿了一個紅色的肚兜,兩人的汗水混合在一起,使他全身都滑不溜丟的。冷不防那藕節般的小短腿在雲曦的腹部用力踢了一腳,受驚的雲曦一時沒有抓住那滑膩而軟綿綿的小身子,差點就讓他滑落在地。這樣一番驚魂令雲曦更加燥熱難安,索性揪著小七不肯停歇的四肢去了西北麵的一間廂房,並將其放在了堆滿了各色布偶玩具的床榻上。這個房間所在的位置比較偏僻,鄰近於下人所居的廂房,故而已經荒廢了很久。前不久雲曦在散步的時候偶然發現這裏較之其他的屋子清涼許多,間或還有些許涼爽的北風拂麵而來,便著人清理了一番,以便白日裏可以讓精力旺盛的小七避避暑。


    身體和四肢得到了徹底的解放,滿目的又是自己最喜歡的玩具,小七顯得愈加興奮,左手抓了明黃色的布老虎,右手又貪心得想去拿穿著喜服的人偶,小小的身軀還不會爬行,隻能劃動著小短腿在席榻上挪動著。雲曦見小七沒有一刻安靜的時候,擔心他白日裏玩得太過火,晚上容易驚厥,便拿起他最喜歡的撥浪鼓吸引他的注意,才引得他安靜地躺在一處專注地聆聽那清脆的聲音。桃舒見兩位主子皆是汗流浹背,連忙拿來兩大把扇子,一手對著一個不住地扇動著,為他們送去陣陣涼風。


    小孩子就是這般幸福,玩得累了便毫無顧忌地呼呼大睡,完全不需理會陪著他的兩個大人已是疲憊至極。雲曦輕輕地放下撥浪鼓,鼓著腮幫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抬眼卻見桃舒的腦袋如小雞啄米般一點一點的。手上扇扇子的動作卻依然機械地持續著。她輕輕地推了推打著瞌睡的人,本想讓桃舒回屋去歇一會兒,卻見杏雨在門口探了探腦袋,見屋裏已經沒了小七的聲音,便壓低嗓音說道:“少奶奶,外頭來了位做衣裳的師傅,說是來給您量身的。”


    聞言,雲曦頓時滿腹疑問,這段時日因著剛生下了小七,身子略微豐滿了些。原先那些過於合身的衣裳已經穿不下了,倒是的確請了製衣坊的師傅來重新為自己量身做衣裳。隻不過前幾日彩雲軒的人剛把先做好的秋衣送來,若是這會兒是來做冬衣的似乎為時過早了些。最重要的是她最近並未通知任何製衣坊來府裏量身。今日怎麽會憑空冒出一個製衣師傅呢?


    雲曦交代好桃舒和杏雨留在屋裏照顧小七,帶著一肚子的疑惑快步前往花廳。花廳內立著一位四十歲上下的男子,身上穿著一件半舊不新的灰色長衫,看似樸素至極,但內行的人一看便知那是極好的布料。這人不卑不亢地站立著。目不斜視地望著前方,一旁小幾上的茶盞竟然分毫未動。見到雲曦施施然步入花廳,他連忙彎腰行禮,自報家門道:“小的秦海見過三少奶奶,小的是毓秀坊的製衣師傅,今日奉掌櫃之命特來給您量量身。”


    說起這毓秀坊乃是京城製衣行的金字招牌。其名聲比起作為京城第一刺繡莊的錦繡莊有過之而無不及。毓秀坊雖是由民間經營,卻幾乎成了皇家禦用的製衣坊,每年超過一半的衣裳都是專門為皇宮所製。當然。京城裏的名門貴婦對這個老字號也是趨之若鶩。然而雲曦一直嫌棄毓秀坊所出的衣服風格太過拘束,因而從未在那裏定做過衣裳。[]聽到這秦師傅來自毓秀坊,她心底愈加困惑了,也沒有興致打啞謎,便直言問道:“秦師傅今日的到來令我很意外。恕我直言,我似乎並沒有請貴坊來府裏定做衣裳。”


    因著天氣燥熱。心煩氣躁的雲曦有些口衝,但秦師傅的臉上沒有絲毫的不虞,反而謙遜地微笑著,落落大方地解釋道:“請三少奶奶見諒,方才小的沒把話說清楚,其實事情是這樣的,今早夏統領特地派人來敝坊,說是要為三少奶奶量身定做一身宮裝。”


    做宮裝?這是為什麽?自己一個毫無品級的婦人似乎並沒有機會去皇宮中溜達,這宮裝做來何用?雲曦心底的疑問如同暈開的漣漪越來越大,隻不過一味對眼前的秦師傅追根究底顯然不適合。既然是夏辰燁特地派人去毓秀坊傳的口訊,那他定然知曉其中的前因後果,待他從鐵騎營回來,一切便真相大白了。


    兩日後,夏辰燁結束了對鐵騎軍七天七夜的訓練,風塵仆仆地回到了碧落院。雲曦一提起纏繞她兩日的宮裝之謎,他便冷不防地扔下了一個令她措手不及的消息。


    “太後的壽宴?可我並沒有任何誥命,怎麽也需要進宮?”雲曦瞪大了眼睛,一臉的不敢置信。太後舉辦壽宴的確會邀請一幹女眷入宮出席,但那大多是王妃抑或公卿夫人,再不然也是和皇族沾親帶故的夫人或千金,像她這樣一無品級二無背景的人一般是沒有機會進宮的,除非有別的什麽不與人道的特殊原因。


    聞言,夏辰燁眼光微閃,又立馬斂去眸底的波動,簡單解釋道:“今年是太後的五十大壽,加之江南的堤壩落成,今夏的汛期沒有引發大規模的水災,皇上心裏高興,便想把壽宴辦的隆重些,因而所有官員都可以攜眷參加宮宴。”


    雲曦仍沉浸在震驚和慌亂之中,並沒有及時注意到夏辰燁一閃而過的眼神波動。也許對多數人來說,皇宮是個充滿誘惑的向往之所,但她卻認為那是天底下最為可怕的地方,一著不慎便有無回頭的機會,哪怕是走錯一步路都有可能惹來殺身之禍。她以為自己永遠都不可能走進那個華麗的牢籠,沒想到這一日竟然來得如此輕易而猝不及防。她實在疲於應付宮中那些繁瑣的規矩以及潛在的做人準則,仍試圖做著最後的掙紮:“話雖如此說,但也沒有必要每個人都去吧,相信偌大的一場宮宴,也不差我一個吧。”


    夏辰燁深知雲曦的性子,她同自己一樣不喜歡那些無聊的應酬宴會。但她素來習慣了隱忍,隻會跟著環境的需要一味埋藏真實的習性,卻沒料到這次對於進宮一事她居然如此抗拒。若是按夏辰燁的意願,他也不希望雲曦耗費精力去應付這樣無聊而又充滿政治目的的宴會。隻不過前幾日玉允軒竟然特意點名讓雲曦參加壽宴,還軟硬兼施地逼迫自己不得不答應。想到那些自己無從拒絕的理由,他總是心中百般不願,也隻好無奈地勸道:“自從有了小七之後,你就一直悶在碧落院裏未曾離開半步,趁這次機會去皇宮走走也不錯。”


    聞言,雲曦立時便愣住了,夏辰燁這話說得也太狂妄了,這皇宮可是莊嚴肅穆之所,怎麽在他眼裏竟成了遊山玩水的地方了。不過話已至此,她倒是察覺到了夏辰燁的反常,按說對於進宮一事,他應該是最反對的一個,怎麽這會兒倒是勸解起自己來了。雲曦狐疑地觀察著他的神情,雖然麵色與往常無異,但她總覺得眼前之人似乎有什麽未盡之言,難道她這次進宮,背後還有各種曲折是自己所不知道的?


    五日後,正是當今太後的五十大壽,全京城的人為了響應皇上與民同樂的號召,紛紛大肆慶祝,眾多商家更是抓住機會推出了各種慶賀的活動,儼然將太後的大壽當成了普天同慶的重大節日。雲曦聽著出門采買物品回來的小丫鬟津津有味地說著外邊的情景,心裏頓時生起了幾分羨慕之意,隻不過她今日非但不能上街遊樂,還要一直繃著神經去應付宮中可能會發生的各種狀況,以免說錯一句話或是走錯一步路而惹來一身腥。


    剛用完了午膳,素來都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秦嬤嬤突然來了主屋,令對其頗有微詞的杏雨嚴陣以待。不過自從出了上次夏辰燁驅趕送上床的通房一事後,秦嬤嬤倒是徹底絕了那種心思,這次不過是得知雲曦要參加太後的宮宴,想到院子裏沒有人懂得宮中的儀表禮儀,特地過來為雲曦梳妝打扮,並簡單解釋皇宮中最基本的跪拜行禮之態。


    秦嬤嬤原是晉王府的教習嬤嬤,玉氏就是由她一手教導的。她深諳宮中的禮儀規矩,自身又是個異常嚴謹之人,從穿衣到梳妝耗費了一個多時辰,才將雲曦從頭至交都打扮完畢。望著銅鏡中那明豔而呆板的自己,雲曦竟然有種看著別人的錯覺,自從懷了小七之後,她擔心胭脂水粉有損身體,便一直素麵朝天,小七出生後更是連發髻都隻是簡單地挽起固定,如今看到鏡中濃妝豔抹的自己,一時間果真是難以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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