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斐溫和地:“你不能把劍一直放在脖子上。出了秋園,讓韓宇陪著你去發命令,我相信,你會信守諾言。”


    冬晨點點頭。


    韓宇想,完了,照君子理論,三杯許然諾,就是壓到五嶽底下翻不了身了。


    難得他們單獨在一起,韓宇低聲:“你快逃。”


    冬晨一愣,微微側目,用餘光掃了掃韓宇:“不,我確實有罪。”


    韓宇急怒攻心:“他會逼問冷逸飛的下落,你高估了你的承受力!”


    冬晨微笑:“沒有,我真的不知道。”


    韓宇呆了一會兒,啊,你覺得你的承受力能出問題的地方,隻是會出賣朋友?所以,你真的不知道就沒問題了?呃,看起來你一點也不擔心你會痛得滿地亂爬發狂求饒之類的。


    韓宇輕輕呻吟一聲:“他會拿你當人質要脅韋帥望。”


    冬晨很斷然:“不會。已經要脅不到韋帥望。”難道你還不知道韋帥望已經……不再有感情這種東西。


    韓宇肚子裏罵:“不會你媽啊!”然後愣了:“喂喂,你不會是要自殺吧?”我跪下求你了,大俠你逃走吧……


    冬晨淡淡地:“不。”


    韓宇現在唯一想幹的,就是往後一躺,打滾大哭,你媽,我給冷斐出這主意時沒想到會這樣……我老人家是出主意讓你當人質,人質多半是整個的好不好?可是你居然還可能知道冷逸飛的下落,雖然你說你不知道,可是冷斐肯定會證實一下,證實的過程,你這白雪雪的小玉人就碎掉了,肯定碎掉了。


    完蛋了,完蛋了,韋帥望會整死我的。


    我現在沒法放你走,我同我哥沒溝通,他肯定不會是立馬配合之類的……結果可能是我們逃掉,我哥被抓了……


    這種情況是絕對不可以出現的。至於同我哥溝通,這個事,我覺得我哥不是一個擅長說謊的人。沒道理為你這樣的憨貨讓我哥冒這個險,這事還是我一個人擔著的好。


    冷冬晨束手就擒,韓宇即時將他押回秋園,當然不會送他去培蘭閣寫遺書,人家不要要他死啊。冬晨居然什麽也沒說。


    韓宇想,你其實是明白的吧?你這是為啥啊?你自虐啊?你有病啊!


    韓琦立刻就被派去抓捕冷迪。


    蘇無塵倒沒受什麽罪,冷斐隻是令人將他單獨關押。讓韓宇去問了問,她怎麽知道的?冷子靜是否知道此事?


    蘇無塵當然一字不提冷子靜的態度,全是她猜的,她自己決定。


    冷森一見白衣如雪的冷冬晨被押進牢裏,頓時就絕望了。


    完了。


    局麵完全失控了。


    這麽重要的人物都會出現在這裏,象我這樣不夠重要的人,不必再抱希望了。


    於是,他第一次開口:“你們想要什麽?”


    冷卻飛跑來報信。


    冷斐微笑:“韓宇,同冷森好好談談。”


    韓宇問:“如果他有什麽要求……?”


    冷斐道:“你全權處理。”


    韓宇點頭。


    韓宇進去,屋裏一片血腥,韓宇掏出塊幹淨手帕,慢慢給冷森擦去臉上血汙,看看腫得變形的手腳,道:“把他放下來,請冷良過來一趟。”


    躺到床上,冷森慢慢抬起腫脹的眼睛:“我隻希望,我兒子……”


    韓宇坐下,輕聲:“如果冷秋知道你叛變,沒人能保證你兒子的安全。”


    冷斐在隔壁瞪大眼睛,當然審訊室是隔音的,隔壁牆上的洞是專門鑿出來還設個類似擴音器的設備是專門用來監聽的。韓宇剛才同冬晨低聲說話,他已經起疑,雖然,他沒聽到他們說的什麽,但是,放低聲音,已經是嫌疑。


    所以,他讓韓宇一個人麵對冷森,他要聽聽。


    韓宇在威脅冷森不要說?


    冷斐覺得後背發涼,完了,韓琦也是奸細?


    冷森哀歎一聲。


    韓宇道:“但是,或者,你可以告訴我們一些事,隻要找到證據,我們不必提及消息的來源。你受了這麽重的傷,我很同情你的不得已。我想,別的人,也應該會認為你已經盡力。冷秋和韋帥望都沒有為你來進行交涉,你心裏清楚,你是為支持他們才受這樣的折磨,但是,他們沒為你出頭。”


    冷森慢慢閉上眼睛,是的,他們覺得我是一個貪汙犯,為我出頭,有汙他們的名譽。是的,他們顧不上我。


    我罪不至此,我做的事不值得被活活折磨至死。他們折磨我,不是因為我犯的罪。


    所以,你們應該救我的,如果不,抱歉,我隻能自己想辦法結束這種折磨了。


    韓宇道:“告訴我們一些可以要脅到韋帥望和冷秋的事,我們會去尋找證據,沒人知道是你說的。掌門會按你的罪行,免去你的職務,保全你的家人。我保證,你不會再受到折磨,如果你還有什麽其他條件,我會盡力為你爭取。”


    冷森的眼角,緩緩滑下一滴淚。


    冷斐慢慢站起來,韓宇這小子真有一張能說得天花亂墜的嘴。太聰明了,可惜功夫差點,不過,也正因為功夫差點,我可以放心地用他,把他放在主管的位置上,他沒能力謀求更多。否則,這麽聰明,誰敢用他。


    看起來,他可以放心把冷森交給韓宇處理,他要親自去同冷冬晨談談了。


    冷斐看著冷冬晨,不知道為啥他居然用一句真誠的話做開頭:“你真是個怪人。”


    冷冬晨點點頭:“我知道。”你一定會這樣想。


    冷斐問:“你到底想幹什麽?”


    冷冬晨問:“你問我,是否遇到過難以忍受的折磨。你呢?你遇到過嗎?”


    冷斐愣了一下,緩緩地笑了:“我們不聊這個。”天哪,小白太有感染力了,我居然用這種錯誤的方式開了個頭。


    冬晨道:“我能想象。”


    冷斐道:“恐怕你的想象力不夠。”


    冬晨道:“黑狼也這麽說過。”


    冷斐想了想:“哦。”哦,黑劍小子,根據家族傳統,得了黑劍的意思就是,廢品。你想象不出,我能想象到廢品會遇到什麽。


    冬晨道:“韋帥望總說他很幸運,遇到他師父。在我看來,他的幸運,有很多是正常人根本無法承受的痛苦。”


    冷斐笑笑,小韋師徒是極品,他們願意相信世界美好。這也是一種強大,極端強大。


    我不知道我為什麽要同這家夥聊這些,不過我是真的想知道他是怎麽想的。


    冬晨問:“你覺得我師父為人如何?”


    冷斐微笑,從來沒見過這麽主動聊天的囚犯,真有趣:“白癡。”


    冬晨點頭:“我想,也應該是吧。”沉默一會兒:“我剛到那兒的時候,也不覺得他有多好。挺暴燥的一個人,可是,朗曦的生活那樣簡單快樂,溫暖,美好……最大的痛苦,不過是師父皺著眉,你這麽聰明為什麽不努力?最大的痛苦,不過是怎麽努力也打不過師姐。”冬晨慢慢微笑,沉默一會兒:“被你們看做白癡的人,守護了一個美好的世界。直到他死了,我才發現,外麵另有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冷家山象個地獄,吞噬所有美好的人與事,不夠惡毒的人,會死。我希望,回到過去。我努力地希望回到過去,如果我回不去,我希望這個世界,象朗曦一樣美好單純幹淨。我知道在你們眼裏,我師父不是聰明人,我師娘也不是,但是,這兩個不聰明的人,給了我們,美好的記憶。冷家山上的聰明人,令尊,許多其它聰明人,帶給這個世界,甚至他們自己的,都是痛苦折磨與陰暗陰謀。我改變不了這個世界,我能做的,隻是不被這個世界改變。”


    冷斐看了冬晨一會兒:“讓人羨慕。”真讓人羨慕,我以前都不理解怎麽會有人肯讓出白劍的,就是這個原因嗎?不知輕重,得來容易,天生擁有地位與尊榮,不覺得那東西需要付代價?你不知道如果你家長不做安排,你可能直接遇到黑狼或者韋帥望那種死亡之組,要麽象胡不歸一樣斷了一隻手,要麽被韋帥望當胸一劍嗎?你知道沒有黑暗與陰謀,你根本成不了長老,也不可能有機會發表你這些真知卓見嗎?


    冷斐微笑:“你想過嗎?那個童話世界,其實不是你師父建的。是冷秋,他把他弟弟和他自己最愛的女人送到童話世界,讓他們過著童話一樣的生活。你想過嗎?你的童話世界是建立在多少鮮血與枯骨上?還有,被親弟弟和女人同時拋棄的那個人,是怎麽獨自在血汙中撐下來的?你們吃他的肉喝他的血,還茫然無知地仇恨他鄙視他,直到他再也受不了,輕輕一捏,你們的可笑的童話世界就粉碎了。你知道嗎?冷秋最大的過錯,不是殺了你師父,而是不該給他們造一個童話世界,那是他弟弟,他不該一直把弟弟放在一個虛假的罩子裏,讓他弟弟長成一個白癡,白癡到他再也無法忍受他,隻得殺了他。冬晨,象你這樣的白癡,如果沒有你的家勢背景……我給你舉個例子,冷欣,或者,我根本不會記得你的名字,不可能是冷思安,冷思安也是有背景上來的。你知道你的背景哪來的?你師爺殺死的人,染紅了半邊冷家山,你這朵從別人的屍骨上開出來的小白花。我不知道我為什麽同你聊這個。冬晨,你一直生活富足,各方麵富足,感歎自己的幸運就好,何必居高臨下皺眉看著我們,還覺得自己一朵鮮花開在牛糞上?”你聽說過一個謠言嗎?所有美麗的花朵都是從屍體與糞便中得到養料的,你聽說過嗎?


    冬晨愣住,在外人看來,冷秋同他師父,是這樣的關係嗎?他師父臨死說,不要追究……


    冷秋說,既然他弟弟這麽說……他就不介意償命。


    冬晨慢慢抱住頭,為什麽在我看來,是一個樣子,在別人看來,是另外一個樣子?為什麽事情這麽複雜,我曾經覺得無比醜惡的謀殺,到現在居然還有,還有另外一種奇怪的讓我感動的東西在裏麵,為什麽我看到曾經的美好,在別人眼裏是那樣一個醜惡的樣子?到底誰看到的是對的?


    冬晨搖頭:“不不,即使沒有冷秋……”我師父依舊會對我們非常好,他依舊是一個好人。


    冷斐笑:“冷湘的兒子……”搖搖頭,嘖,美好短暫的人生啊。即使沒有冷秋宰了他,他居然敢搶掌門位置,又沒那個腦子也是死定了。他的兒子當然百分百死定了,除了冷秋,誰會容忍冷湘的兒子活著啊?


    冷斐道:“告訴我冷逸飛在哪兒,我願意談判。我知道你認為我不是好人,但是,冷家山上沒有你所謂的好人,我們這些不好的人,象冷秋象韋帥望,一樣有權活下去,別讓我們非得死砸。冬晨,消滅我,就是冷秋與韋帥望的天下,你不會希望他們合夥一手掩天的,你看,我們三個人相互爭奪時,你可以敲詐勒索,實現一點你的小願望,我們搶一個位置時,會爭相展示自己美好的一麵,會讓這個屍體與糞便滋養出來的世界,開滿你這樣的小白花。你還想要什麽?更多的知情權?監督權?我們可以談。”


    冬晨苦笑:“我確實,很笨,我說不清,但是我還知道,你跟小韋不一樣。也許,也許他失去感情之後,你們就一樣了。可能,還是不太一樣。我相信他是做錯事的好人。”


    冷斐笑:“你就不能相信,我是做了好事的壞人嗎?”


    冬晨搖搖頭:“你沒做過好事。”


    冷斐苦笑:“咱們能友好解決這事嗎?”


    冬晨道:“不了,我願意為我做過的錯事付出代價,如果我付的代價可以讓人更清楚地看清你,我會很高興的。”我真的不想承認我錯了,是否隻要目地是好的,什麽都可以做?陰謀離間下毒刑訊,殺害無辜?這個世界一次又一次告訴我,沒有什麽底限是不可以突破的,我卻隻想清白地活著,如果無論如何做不到,那麽就清白地死去吧。雖然我不願意承認我做錯了,但是我的行為導致的後果……我願意以死承擔。


    冷斐慢慢露出一個微笑:“睜大眼睛,好好看。”


    冷森聽到一聲驚恐的慘叫聲,他停了一會兒慢慢回頭,向慘叫聲傳來的方向望去,當然,隻看到牆,沉默一會兒,他輕聲問:“韋帥望死了嗎?”


    韓宇的臉色有點難看,他站起來,又坐下。


    冷森點點頭,啊,韋帥望沒死,是冷斐瘋了。


    冷森輕聲:“你也瘋了嗎?”


    韓宇沉默一會兒:“韋帥望受了重傷……”


    冷森微微掙紮:“什麽?重到你們不再忌諱他的地步?”


    韓宇道:“我們不知道。所以……”


    冷森看著他:“他會把所有人都殺掉。”


    韓宇攤攤手:“冷斐寧可大家一起死,不想自己死。”


    冷森沉默一會兒,終於道:“如果你不能阻止冷斐發瘋的話,唯一比他兄弟更重要的,就是他師父的名譽。韓掌門當初說過,會用生命與名譽擔保他兄弟韋行,沒殺過平民。”


    韓宇看著他:“他說了謊?”


    冷森道:“當年,韓掌門安排調查此事的捕快離任,那個捕快,叫李二,現在西道巡府手下做捕頭。韓宇,最好隻是威脅,否則,你知道後果。”


    韓宇沉默一會兒:“你……”你就不該說,我真救不到你了。


    冷森輕聲:“關於冷秋,能阻止他的事,確實不多,除了每年冷惡單獨給他五十萬兩銀子,當年冷玉冷湘謀反的事,冷惡其實不是自己碰巧上山的,韓青找了冷颯,他找了冷惡,他自己身為冷家掌門,不好再做屠殺婦孺的事,所以,不是冷惡進攻,是他讓冷惡打掃戰場。他沒想到,韓青看到冷惡,寧願與冷玉聯手,所以,最後放走了冷玉,連同,你大哥,也是韓青默許放走的,冷秋,屠殺了你父親一家。”


    韓宇點點頭,雖然我不介意,但是,我大哥聽了這話,恐怕不會很開心呢。而且,這可真是能整死冷秋的事,唯一慶幸的就是死無對證了:“有人能證實嗎?”


    冷森道:“那得問魔教,冷先或者知道。”


    韓宇點頭:“冷良的藥準備得差不多了。我讓他來看看你。”


    冷森點點頭:“我說的這些,夠了嗎?”


    韓宇笑笑:“我會同掌門說,讓你好好休息,你同你的家人,都不會有事。”


    冷森沉默,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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