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韋聽著黑狼說話,忽然間走神了。


    因為裏間的聲音依舊細細地傳出來。


    因為--


    他被那些他願意用生命保護的人離棄了……


    韋行走神了。


    他沒這麽想過,從這個角度。


    他一直覺得,我是你爹,你是我兒子,從來沒變過啊!


    我打你罵你是我天賦的權力啊。


    就算老子殺了你,那也是父要子亡子當亡,到死你也是我兒子,什麽叫離棄啊?


    不過,對小韋來說,他從來也不是真能傷到小韋那個。離棄當然是指別人。


    黑狼道:“所以,我覺得,我應該上問天堡一次。你……”黑狼側頭看著韋老大,哎,我跟你說話呢,你臉上那個奇怪的哀傷表情是啥意思?


    你知道你那張臉上掛這麽個表情很不協調,活象沙皮被人踹一腳,彪悍的尖牙配個委屈眼神……


    黑狼自己說話時是不可能聽到別人說啥的,所以,他就困惑地看著韋行。


    韋行醒過神來,立刻一瞪眼,你看個屁啊!


    黑狼移開目光,你衝我呲什麽牙啊?


    韋行沉默一會兒:“你剛才說什麽?”


    黑狼道:“我去問天堡,看看能不能把小雷殺了。”


    韋行沒出聲。


    黑狼沒想到韋行會露出猶豫表情,他就靜等著韋老大發表看法。


    結果韋行什麽也沒說,隻是沉默。


    黑狼覺得再沒人開口,情形就比較詭異了,不得不問:“您覺得不妥嗎?”


    韋行終於道:“你覺得你是為他好,他師父也覺得是為他好。”


    黑狼瞪眼,他師父當然也是為他好:“再過一段時間,可能韋帥望也打不過蘇雷了。”


    韋行道:“如果他想打,是不會打不過的。”


    黑狼道:“我覺得他可能不想打。”


    韋行道:“他不想打是因為蘇雷嗎?”


    黑狼沉默一會兒:“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韋行道:“我是說,他不想打,不是因為不想殺小雷,可能是……沒什麽值得他非殺了小雷不可。”


    黑狼沉默了。


    這是個新角度。


    小韋當然因為錯殺無辜而痛苦,但是人人背上都有一根刺,我們因為有所留戀而活著。實際幫助和默默的精神支持哪個更重要?


    不知道。


    也許親人離開才讓人覺得生無可戀。


    也許有人威脅著他親人朋友的安全,他才會活得更有活力。


    黑狼看看韋行,這種人居然會想到這個,真讓人意外。


    或者他是真愛他兒子吧。


    過一會兒,黑狼道:“你覺得他會為妻兒而戰?”


    韋行道:“我不知道。”老子要知道早就指揮你們了。


    黑狼道:“那麽,我自己決定了。”


    韋行道:“別拿自己生命冒險。”


    黑狼點點頭:“既然他被關押著,應該沒問題。”


    韋行問:“魔教有人肯幫你嗎?你不能殺上問天堡。”


    黑狼想了一會兒:“冷平,不過……”


    韋行無語:“他是個廢物,就算不是廢物,也上不了問天堡。”


    黑狼半晌:“有膽子又有能力,而且願意為這種事冒險的……冷先?”


    韋行皺皺眉:“你覺得他會幫這個忙?”


    黑狼點點頭:“或許。”


    韋行道:“他直接上問天堡殺掉小雷更容易。”


    黑狼想了一會兒:“這……”這是不一樣的!韋帥望會殺了他的,雖然我想殺了他,但是,這種方式!你看殺手也有自己的道義,宰了他是一回事,借人頭是另外一回事。


    鳥皇與梅子誠帶著二千輕騎,晝夜飛奔,行至大斧山,與歐陽喜帶的魔教小隊會合。


    兩下見過禮,梅子誠帶著廖陳的手下,四下看地形,準備安放炸藥。


    鳥皇問歐陽喜:“敵人到哪兒了?”


    歐陽喜道:“至少五十裏外,怎麽也得明天才會到這裏,不必擔心。”


    鳥皇問歐陽喜:“如玉回來了嗎?”


    歐陽道:“那家夥要她跟他走,我讓她終止任務,她……”


    鳥皇點頭:“通知她回來。”


    歐陽喜輕聲:“她已經跟去了,女扮男裝,做侍從。”


    鳥皇沉默一會兒:“派人接應她,相機行事。”


    歐陽半晌道:“鳥皇,我不太喜歡用這種方式做事。”


    鳥皇點點頭:“當然,我知道,這對如玉不公平。如果她不同意,我絕不會勉強。”


    歐陽輕聲問:“鳥皇,你是否需要這樣做?”


    鳥皇沉默。


    片刻,釋然:“是,我做事是這樣的,我會同堂主說,調你去別的組。”


    歐陽喜道:“不,鳥皇!我不是……”


    鳥皇道:“別跟著我,我保護不了你們,隻會給你們帶來危險。”


    歐陽喜道:“我是希望,能保護你。”


    鳥皇沉默。


    她其實想笑,但是歐陽喜那個真誠的表情,讓她笑不出。


    好吧,我真的感到孤單。


    鳥皇道:“你保護不了我,我確實需要更努力地求生存,我會盡全力爭取更高的位置,更安全的位置,所以,跟著我很危險,我會犧牲手下成全自己。”


    歐陽喜半晌:“如果你是那種人,我就不知道誰不是那種人了。”


    鳥皇淡淡地:“你的選擇與我無關,我要求下屬服從命令。你不喜歡我做事的風格,最好調到別的組,否則,抗令誤事,一律處死。”


    梅子誠回來:“這裏地形極適合伏擊,敵人什麽時候到?”


    鳥皇道:“敵人明天就到。將軍,我們是急行軍,一人兩匹馬日夜不停地趕過來的,後援離我們還有兩三天的路程,大部隊離的更遠。”


    梅子誠道:“我已經派人傳令急行軍。我看過了,即使不能重傷敵軍,把這裏的山崖炸毀之後,也會讓他們的輜重補給無法接應。所以,就是這裏了。”


    鳥皇道:“當然是將軍做主。”


    梅子誠道:“你的消息能讓我們占據主動,免了多少傷亡!我替手下將士多謝你了。”


    鳥皇欠欠身:“我隻是執行魔教的命令,不敢貪功。”


    梅子誠不好意思地:“當然,也多謝你那些同伴了。”


    鳥皇看看梅子誠,咦,這個什麽腦子啊,明顯感謝的時候應該把領導放在前麵啊,我們教主不下令,我們跑這兒當誌願者啊?她當即一臉真誠地道:“我教主有大慈悲大仁義,雖然身受重傷依舊不顧阻撓,獨自奔赴前線,教眾受教主大義所感,願為國家民族奉獻生命,粉身碎骨在所不辭。”嗯,我看你還能怎麽拐。


    梅子誠先是露出被迎頭敲了一棒子的表情,然後咬著嘴唇,呃,其實你說得有道理,我知道小韋是被揍得屁滾尿流地沒幾根完整骨頭了,也知道他幫我幫了一身不是,被人罵得跟戰爭販子似的,我知道他……可是,你媽的,你說大慈悲大仁義,一配上他那張臉,我實在憋不住想上廁所啊!這太不諧調了!


    我明顯應該再誇你們魔教幾句,可我實在說不出口。半晌梅子誠憋出一句:“小韋人不錯……”其實他錯得跟篩子似的!老子願意拿自己的命救他命,就是沒法說他是個大善人。


    呃,我不跟你說話了,我到別處透透氣去。


    梅子誠假裝有人叫他,調頭而去。


    鳥皇看一眼歐陽喜,嘴角微微一揚又忍住。


    歐陽喜當即笑出來:“你,你這是整人嗎?”


    鳥皇沉默,不是,他謝我屁用也沒有。我的問題不是他能解決的。


    鳥皇對重新回到韋帥望身邊的冷先無比焦灼。對鳥皇來說,冷先的功夫與權勢,就是神一樣的存在。這尊神還是專門虐殺她身邊親人朋友的。


    就象一個無形的羅網從天而降,無處可躲無法抵擋。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對周圍的人統統大喊一聲:“滾開!”


    成功了就是死寂一樣的孤單,不成功就是痛徹心肺的掩麵救不得。


    絕望的人生與未來。


    不過鳥皇幾乎與生俱來的冷漠倒讓她對絕望境界比較容易習慣。習慣之後,從憤怒與驕傲裏生出倔強不屈的永不放棄。


    鳥皇看著遠方,總有一天我會爬到一個很高的地方,在那個地方,我會結交到你不敢殺死的人。總有一天,我會站在你麵前,你不敢碰我的任何一個親人朋友!


    天助自助者。


    韋帥望查看了廖陳設計的水雷,在水裏能炸毀大船並不容易。威力小點,能量被水就吸收了。能量大點,你要裝黑火藥,那就是一隻小船啊。


    廖陳設計的這個,大約有手推車大小,也確實有輪子,看起來就是一密封的手推車,推到河裏後,輪子上裝了齒輪,把引信繩纏在軸上,齒輪被船刮動,拉動引信,擊打火石,即時爆炸。


    還有若幹小型的漂雷,就漂在水麵上,輕微碰撞即炸開。


    比較大型的還有船用的拋石機型的拋雷。


    韋帥望正一個一個點頭表示通過,忽然見遠處幾道閃光劃過天空。


    帥望站住,那是梅子誠那邊的危急信號。


    一共三路兵,一共十幾萬人,梅子誠帶了五萬人走,再不可能派兵去救援。不管你多危急,你都是能拖多久拖多久,打到隻剩一個人也得挺著,能殺多少算多少。這信號是什麽意思?


    小梅死了嗎?


    韋帥望微微蹙眉,小梅死了嗎?我應該派人保護他的!


    不過他手裏最有用的就是冷先了,很明顯他才是南國武林的目標,韋帥望怕敵人集中兵力來對付他,必得留下一個高手在身邊。小黑回到京城,是為了芙瑤需要人手。師爺雖然坐鎮京城,但也隻是保護,是不可能勞動他老人家四處奔走的。


    他判斷自身危險更大,他也想過老梅反了,小梅戰後甚難處置,不如讓他戰死。此時看到這個消息,內心卻立刻後悔了。不!我不應該有意疏忽他的安全!這太卑鄙了!


    張文過來:“教主!出事了,梅子誠一定是遇到埋伏了,我們都估計南國武林會在開州,看起來,不是我們估計錯了,就是低估方家軍了!”


    韋帥望看看張文,張文立刻一縮頭,呃,這個那個,教主,咱關係多好啊,你好意思讓我去送死?


    韋帥望也知道張文功夫在二流堆裏那是數一數二,遇到黑白劍一流的,那就是個滅。如今情況不明,不好讓張文去送死。他看看冷先,冷先純潔無辜地與他對視。韋帥望笑了,算了,我老人家親自上吧。當初如果不是我……魔教也不會死得這麽幹淨,如今無人可用,全是我活該。


    軍帳中忽然傳來一聲斷喝:“姓韋的呢!讓他滾出來!”


    韋帥望一愣,媽呀,好久沒人叫我叫得這麽親切了!聽聲音也不象我爹啊!


    我看看哪個狗膽這麽包天!


    隻聽南朝哀叫:“你是我親爹啊,哥啊,現在可不能用滾這個詞形容我們教主走路了!”


    韋帥望忍不住“哈哈”大笑:“我滾出來了,我滾出來了!”


    南玥氣宇宣昂地:“你他媽什麽意思!外敵入侵你自己跑來抵擋,看不起我們這些功夫不入流的是不是?”


    帥望笑道:“南二哥,我這不是帶著南朝呢嗎?征兵也不帶征人一家的啊!”


    南朝立刻訕訕地:“喂,我功夫還沒那麽差吧?”


    帥望道:“你比你二哥強點。”


    南玥瞪眼:“你什麽意思?我比不入流還不入流啊!”


    帥望終於忍不住笑了:“我今兒這嘴就是欠抽了!”然後才想起來:“你怎麽來了?你不在冷迪那兒?”


    南玥道:“不但我來了,我還帶了一堆人呢!”


    韋帥望這才看到帳子裏坐著十幾個人,看到韋帥望,區華子先過來:“帥望!我一直想過來,聽說去唐家了!怕找不到你。”


    帥望笑笑:“剛回來!”


    胡悅父子上前:“韋教主!”


    帥望驚喜:“你們也來了!”


    那邊周興一拱手,不太情願地:“韋教主,國家有難,匹夫有責,周家為赴國難而來。”


    韋帥望拱手回禮:“韋某敬重周家大義,也感激您援手相助!”


    冷清一笑:“韋教主!”


    帥望忙長揖:“世伯!”


    冷清道:“我兒子香閣,我還帶來了子和的兩個兒子,子靜的兒子,還有子若的兒子。”


    韋帥望愣了一下:“這……”你們瘋了?忙上前一一見禮:“世兄,賢弟……”


    康慨笑道:“小家夥!”


    韋帥望再也忍不住,撲過去抱住:“康叔叔!”忽然間覺得眼睛酸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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